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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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邦顶级富二代的一天是怎样的?
换作以前的顾凛回答, 无非是吃喝玩乐那一套,不,他甚至不会回答, 而是视关系选择嗤笑,或者干脆无视。
工作与人生意义这两个概念对他来说太虚伪了。
即使全人类覆灭,他和他的父亲也一定会是最后死掉的那批。
即使他是天大的废物,只要他平平安安活下来,接受曙光生物,那就是对他父亲最大的功劳。
可惜,这完美的一切,在顾长风将他派往阿尔法星后尽数成了虚影。
“小顾总。”
“顾总好。”
“顾总慢走。”
青年从电梯走出时,有不少下班的职员也在一楼,看见顾凛很有标志性的帅气面容,他们纷纷问好。
刚下班的年轻总裁情绪似乎不错,遇到打招呼的下属职员, 偶尔甚至会以眼神回应。
这份礼貌与勤奋足以震撼路上所有看见他的人。
话说这几天小顾总上班是不是太勤快了?
他甚至穿着正经西装,不是那些花里胡哨,隔着几十米都能一眼瞅见他的花衬衫!
这几天他准点下班, 大家都不好摸鱼了!
上官秘书呢?被踹了么?
顾凛对自己身后的诧异目光视若无睹,他径直进入财团停车场的私人车库,随意挑辆跑车,定好目的地。
所作所为,都非常符合顾凛应有的人设。
财团的钦定掌舵人,令父亲骄傲的长子, 对养妹感情深厚的兄长。
得知自己和妹妹身体有状况, 父亲要求及时体检,那就应该去。
很合理, 非常合理。
上车之前,他甚至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
“没听错吧,这怪物也会请假的?”
行动干员压低嗓音,震惊地说道。
这里是军方紧急安排的机动应对小组,每位干员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
他们下午出动时便知道这次制服的是即将变异的堕落原体,危险性,特殊性都前所未有的强,被特别标记为SS级,堪称有史以来第一次。
鲁米尔将军甚至干脆告诉他们,人类不具备对抗这种特异原体的经验,现场极其依赖他们的个人应变素质。
说实话,这里的二十名干员,任何一个拉出去都能单独组织起处刑精英原体的小队。
结果他们这些经营干员居然被集中在一起,单独针对某个怪物。
不止如此,据说军方还有大规模武器应对——这可是基地内部!
能在基地内部这样做,说明确实无法将怪物引诱至墙外处死。
直到亲眼见到目标前,目标许多信息还都含糊不清,以“大概”“预计”含糊带过,疑点重重,让大家都很不解。
直到此刻。
从窃听监控设备确认目标身份后,大家纷纷释然。
原来如此,目标是曙光资本的太子爷,那确实需要如此重视……个屁啊!
那可是联邦政府的财神爷!
他们现在要处刑财神爷的宝贝儿子么?
可鲁米尔将军就是这么吩咐的,他们的天职又是处死堕落原体。
——只要出现变异,那它就不再是人类。
非人,即斩。
“原来即使是公子哥也会被感染啊。”
某个干员嘟囔:“不过比起普通人,资本家原来变异都会更体面些么?”
没人回答他,所有人都在整理装备。
只要军方最终命令下来,他们就要对这位财阀巨子动手。
任何人都明白曙光生物在联邦的地位,没人敢放松。
“静默。”
队长沉声冷冷道:“不要放过目标任何动静。”
*
驾驶座上,顾凛微微阖目养神。
新能源汽车几乎算傻瓜式操作,车载AI可以替代人类绝大多数操作。
不过定制跑车自然会照顾车主的所有需求,因此无论手动驾驶还是AI代驾,所有功能应有尽有。
“收到【宝贝】的两条消息。”
悦耳的AI女音读出消息内容。
“哥,检查出结果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图片。”
顾凛给妹妹的备注是宝贝,并且消息设置为只要收到,AI就会在第一时间告知,不必忌讳目光。
这件事他一直没有告诉妹妹,希望哪天妹妹能够吐露爱语并让其他人听到,这样他们的感情就不必遮遮掩掩,能够大白于天下。
——他从前答应过清禾,绝不会主动公布两人感情关系。
这个消息设置从六年前到现在从未更改过,可惜的是,妹妹一直将分寸把握的很好,从未说过出格言语。
“好。”他回复。
“距离医院还有2.3公里,预计10分钟后能够达到指定科室。”AI继续推送消息。
顾凛在心底默默计算。
根据告知,体检时常大约在90分钟左右,现在是晚上6点。
八点前可以离开医院。
到时候要给妹妹带什么美食呢?
……
“他在看餐厅榜单,还在查病患定制套餐的配送服务。”实时监控顾凛通讯设备的技术员汇报,“从饮食习惯来看,是为妹妹清禾定制。”
“继续观察!”鲁米尔大手一挥。
他余光瞥到身旁的冷和玉。
得知顾长风自己准备对儿子下手时,冷和玉是响应最积极,建议手段最狠辣决绝的一位。
他依旧建议疏散医院病患,并使用小型核弹消灭目标。
但这个提议容易打草惊蛇,并且过于激进,在提出阶段就被否决了。
当然,人类的性情总是调和的,当破坏屋顶的建议被否决后,再提出开窗的建议就很容易被人接受。
或许这个结果早就在战术天才的预计中,甚至就是他的真正目的?
总之有核弹战术在前铺垫,最终提出的处刑计划,比所有人预计的都要重视狠辣许多。
级别属于,若非顾长风主动提出大义灭亲,他们绝不敢冒着激怒普罗米修斯的风险,以这样惨烈围剿的方式杀死顾凛。
反正顾凛最后能不能有个全尸,大家都不好说。
“祂还在伪装。”冷和玉轻声道,“怪物还被束缚在祂的人类皮囊中。”
“变异体有人类感情?”
“不,祂只是……”冷和玉顿了一下,找了个不太确切的说法,“比较有扮演原则。”
鲁米尔微微挑眉:“看来还是个挺有原则的怪物嘛。”
似乎是个笑话,但冷和玉笑不出来。
“清禾也说过,他就是这样的人。”冷和玉低声道,“只要不打破规定,他就不会发疯。”
那一天似乎就是靠着这样的规矩,他才从那个怪物的阴影中逃脱。
“看来我们都在明知故犯,故意触怒浅眠的恶龙咯。”
鲁米尔口吻平淡:“年纪一大把,还能做回屠龙勇士,真不错啊。”
“到了到了,开始检查了!”
“好,将人类标准表盯紧了。”鲁米尔利落道,“无论是颅骨形状,头围、心跳……任何指标不符合正常人类标准,立刻击毙!”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已经将医院中的患者降到最低。
刚好是晚上的军区管制医院,人少很合理。
固然还有少数医生患者无法转移,可上面手令都下来了,只能说是必要的损失。
如果能为人类科学发现一种全新的堕落体品种,甚至从中找到克服瘟疫的新线索的话,那花费多少牺牲都是值得的。
“辐射弹已经准备好了,高饱和的红外线集中投射,还有高爆□□——指挥部的批准意见已经通过了。”
根据某线人情报,该特异堕落原体惧怕高温与红外辐射,尤其是红外辐射。
鲁米尔决定先上对人体危害没那么大的辐射弹,接着再用高爆□□。
后者会毁灭整座医院,以及其中的所有生命。
身为人类将军,鲁米尔尚且保留守护同胞生命安全的觉悟。
……
清禾紧张地看着时间。
校医院病房有时钟这种复古玩意儿,滴滴答答的指针走动声,每一秒都仿佛敲在她的心头,揪心到幻痛。
清禾想玩终端分散注意力,却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总是过不了半分钟就想看时间。
她又在想自己要不要准备自裁工具,这样如果联邦政府失败,自己也免得折磨。
清禾向病房外张望,已经有精英干员守护在病房外,全然警戒的模样。
他们是被军方派来保护证人的。
话说她应该没有违背契约吧?
她可什么都没说出去,她只是想让爸爸安排自己哥哥去做检查,并批评一下他。
虽说如此,然而清禾不知道祓神会不会听她狡辩,外面这帮全副武装的干员也让她很难理直气壮地为自己找借口。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信任人类,在心里给他们加油打气,并期待他们能赢。
现在是七点二十分,祂的检查应该至少出一半结果了吧?
指挥部上一次和她同步消息,还是四十分钟前,祓神去抽血化验时候,她跟外面的干员打听情况,人家要么不理她,要么说不知道。
正在心理煎熬,终端忽然弹出消息。
【目标确定为特异型堕落原体,开始交战,注意保护证人! 】
这个消息不仅清禾收到,门外的干员们也收到了,紧接着爱德华也给她发消息,要她呆在病房里别出来。
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清禾心脏狂跳,这应该是人类第一次主动与祓神交战,并且是有提前准备的。 、
之前都是祓神发难单方面碾压,人类缺乏情报与反制手段,这回不是知道祂弱点在哪里了么。
说起来第一基地就那么大,如果投放高爆弹的话,她即使在基地另一端也绝对能在视距范围内看到动静。
如此想着,她决定去窗户边守着。
清禾还没下床,便听见遥远处传来轰隆巨响,接着整座楼都开始微微摇晃,好似发生了地震一般。
轰! ! !
下一秒清禾便确定不是地震,因为在她目光尽头,几座高楼建筑的掩映后,赫然平地而起一朵冉冉升起的蘑菇云!
发送消息通知开战还不到一分钟,军方就使用了被再三考量慎重的高爆弹!
这可是会导致整座医院以及半径500米受到严重伤害的高危武器,而他们事先疏散工作做得根本不够!
怎样的危险才导致现场指挥官判断需要立刻使用大规模杀伤武器?
怎样的危险才导致他们甚至连一分钟都没撑住?
清禾脑海里几乎瞬间浮现那些人的下场,融化为不明半凝固液体,却还保留一定意识,倔强地向她伸出手呼唤她……
她不寒而栗。
人类要灭亡了么?
军区医院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
……
“确认击毙目标了么?”鲁米尔对着通讯器怒吼,“三发高爆弹洗地,还没有结论么?!”
通讯员利索道:“现场已经化作火海,中心千度高温能融化地球一切物质,根本无法进入!已经联系后勤部队实行降温保护了!”
“可恶!”
鲁米尔愤恨地一拳锤在桌面,就在刚才不到一分钟内,人类失去了六名珍贵的特种精英,更牺牲了不少于三百名无辜公民的性命!
炮兵营不在一线,不用直面生命的牺牲,才能这样理性冷漠地说出判断。
可现在鲁米尔只想冲入火场,将那个怪物揪出来枪毙一万遍!
时间倒回到1分钟前。
医生拿起生化六项指标单,对比片子开始会诊。
“你的身体很健康嘛。”医生最开始还在微笑,与面前表情冷淡的年轻人聊天,“年轻人就该多锻炼,多宰点变异体,把我们的家园抢回来。”
顾凛没有回应话题。
“医生,我的身体有感染么?”
“放心,目前看来是有点炎症,不过是细菌感染。细菌感染和病毒感染不一样,基本能……”
医生的目光停滞。
他已被事先告知某种可能,自己也有为人类牺牲的心理准备,可看到某些数据时,他学习30年的科学知识依旧在尖叫咆哮。
人类的身体素质,有可能等于十头大象加起来之和么?
只要祂在地面上狂奔,势能就相当于三十米高楼坍塌时爆发的能量?
不可能!
人类绝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素质!
能有这样突破极限表现的物种,地球上只存在一种可能!
“……”见医生发呆,顾凛很有风度地没有催促,而是安心等待。
医生后背已经为冷汗湿透。
他由衷感谢,自己今天上班前已经写好了遗嘱。
“稍微等一下,我得仔细看看你的指标,是不是熬夜有点多,平时还是要注意作息,不要太累……”
嘴上胡乱说着片汤话,医生默默推开椅子,按下桌底隐藏的某个紧急按钮。
1000米外,鲁米尔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
“开炮!”
隐藏在医院中的辐射弹应声爆开!
辐射是无声的。
患者们依旧垂着头养神,家属们依旧忧心忡忡,也有人因痊愈证明露出欢喜的笑容。
所有人的表情都维持在那一刻。
除了顾凛。
老医生面前,这个外表完美无瑕的青年,皮囊几乎在瞬间开始融化!
原体。
堕落原体!
老教授与所有监控这个房间的人同时开始怒吼,
而那逐渐融化的青年则歪了歪不太成型的头颅,语气毫无起伏。
“啊。”
“有点腻了。”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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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是军医退伍,当年真真切切和堕落原体拼过命的老资格。
无论是堕落原体生生吞吃战友,还是叼住他的胳膊,扯出撕心裂肺的痛,他都从未畏惧过。
可此刻,当那堂堂财阀巨子在他面前溶解,逐渐扭曲为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怪物时,他感到了确真的恐惧。
接下来等待他的会比死还痛苦!
可他无法惨嚎,无法示警,他甚至不敢从面前的怪物, 不, 神灵!移开目光,唯恐对祂不敬。
哪怕他知道,自己这点微小的敬意根本无法挽回生命……他在神灵!面前渺小如尘埃。
然而基因本能让他颤抖,他不由自主地看他。
祂的外表不可言说,外表分明扭曲如黑潮暗影, 配上逐渐松软坍塌——人体表皮没有破损,但里面支撑的内容物已经全化了。
换句话说,祂似乎是头画皮鬼。
可注祂如深渊,注视祂的感觉仿佛人类宇航员出舱时,小心翼翼攀着空间站金属臂,谨慎地向下一瞥。
无边无际的黑。
只要稍微松手, 就会无休止坠落在虚空中。
他不知自己多久没有眨过眼睛,反正眼球酸涩到快要炸裂——即便如此还是没能眨眼。
“你、是谁?”医生艰难地问。
神灵不会回答这种庸俗的问题。
然而。
黑潮最后支撑的人皮居然艰难蠕动唇瓣。
“是、清禾…哥哥…恋人。”
辐射中扭曲汹涌的黑潮再度鼓动,仔细支撑干瘪松弛的人皮唇角, 扯出微微笑意。
笑容温柔而诡异。
老医生再难支撑, 双目瞪大,整个人在瞬间的僵直后彻底不动。
……
“监控中, 杰克医生心跳停止!”技术员急促道。
“不用你说,老子看到了!”鲁米尔烦躁道。
监控并未被破坏,所有人都看到顾凛在辐射弹下大变活人的恐怖画面。
原理不难理解,原本的顾凛内部早已被寄生掏空,而稳定的病毒结构在红外辐射下崩散,于是人皮也松懈下来。
杰克医生久经风雨,心理素质并非常人,怎么会被这点小场面生生吓到心脏骤停?
“一队已经突入警戒范围!”
“保持支援姿态。”鲁米尔说道,“尽量不要伤到普通公民,杰克医生可以顺手拖出来。”
按照计划,顾凛会在高饱和的红外辐射下瞬间失去反抗能力。
身穿隔绝服的战斗干员会在半分钟内将祂收容或就地处决。
如果计划顺利,甚至来得及将杰克这位老前辈拖出来做心脏复苏。
他身旁的冷和玉始终眉头紧皱,表情肃穆。
冷和玉申请过随一队共同突破,可鲁米尔考虑到私人恩怨,不允许他上前冲动,和自己一起坐镇总部支援。
反正怪物也要死了,他的小青梅还是他的……
不到一秒的走神重,鲁米尔忽然被冷和玉的怒吼唤回神。
“开炮,开炮!立刻处决!”
“你不——”鲁米尔下意识否决,可他目光也被监控画面吸引。
黑潮汹涌,监控画面全灭,只剩下沙沙惨白画面,但全部归零的干员心率监控足以说明里面发生了怎样骇人一幕。
经验丰富的十名精英干员,突入不到十秒钟,就同一时间全部失去心跳!
“不明生物正在以超过两百公里的时速向我们靠近……三百公里、四——”技术员的语气逐渐添了惊恐。
这是什么玩意,这种不断提速的怪物根本是洲际导弹吧!
开炮!
思绪与本能在此刻超越了所有话语,鲁米尔不假思索,狠狠按下红色发射按钮!
这是他身为前线作战指挥官才具有的权限,他知道,如果不能消灭怪物,或者判断失误,他会为自己此刻决定背上严重罪行。
他会被送上军事法庭,无期甚至死刑。
但现在他才不在乎那些所谓居民的死活。
他只知道,有一个不断提速,堪比洲际导弹的怪物正在向他们冲来。
必须杀死怪物!
“发射,全部发射!”
将军的声音在冲天炮火的余波中扭曲。
……
极遥远处的校医院病房中,少女怔怔扬起脸,看着冉冉升起的蘑菇云。
她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
“保护证人,全员进入战斗状态!”
门外的干员在呵斥,纷乱的脚步声格外紧促。
清禾脸色微微发白,远处的蘑菇云还没有散去,校园内惊叫喧哗声此起彼伏。
墙外很乱,但联邦基地内部一直都很稳定,尤其是第一基地这样的重镇,公民更是从未为自己的安全担心过。
哪怕是这些天之骄子大学生,也从未考虑过高墙被堕落原体攻破的可能性。
而今天这朵蘑菇云,那连续不断,地动山摇的爆炸轰鸣……
堕落原体没有攻进来,但联邦内部爆发内战了么?
“发生什么事了?”
“热搜没讲啊!”
“保安不让我们出去,让都回宿舍!”
“回宿舍等死么!”
同学吵闹喧哗的声音即使在楼上也能听到,委实说,清禾很羡慕他们的无知。
或许人类文明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远处炮火还没停歇,清禾只觉得无力。
高爆弹很厉害,但怎么会对神灵有用呢,就得用核弹才行。
或许她不该保全自己,应该说清楚祓病毒是异星邪神?那也要他们听才行。
清禾攥住水果刀,默默坐在窗前。
她想好了,即使会死,她临死的姿态也一定是向祂挥刀,绝不能让祂从头笑话到尾。
且不说少女心中如何反复鼓起决绝的勇气,俨然有了视死如归的悲壮感。
这头无论是她,门外的干员,还是楼下的师生,大家都因为袭击事件骚动了许久。
然而二十几分钟过去,警车消防车救护车期间都“呜呜呜呜”开走不知道多少辆了,怎么还没点官方说法出来?
清禾心里始终紧紧攥着的劲被晾这么久,也难免有点松。
一线到底什么状况?是被祓神全灭了么?
如果被祂全灭,政府不可能还把救护人员拉过去送死,更不可能让这么多公民一无所知的原地等死吧?
【请问前线如何?有我能帮忙的地方么? 】
她给鲁米尔将军的副官发消息,没回,又给冷和玉发消息,也没回。
她不得不开始思考一个悲观的消息……他们或许都死了。
清禾不觉得这些人有资格同祓神持久战。
给冷和玉发个点蜡默哀表情包吧,这家伙比她幸运,他死了还有人给他点蜡,她死了可不一定。
但没等她翻到表情包,冷和玉居然主动给她回消息了。
指挥官向她发送的语音消息,背景音杂乱,还有呼喊救火救人的声音。
听起来场面很惨烈,然而这已经是最大的好消息。
清禾原以为那边已经是死域,根本没活口了!
冷和玉疲惫地说。
“目标确认已死亡,正在回收尸体,进行事后分析报告。”
“遗体不太可能归还家属下葬,顾老先生那边还需要你代为沟通。”
“我会和爸爸沟通,但他不太可能会放弃哥哥的遗体。”清禾说道。
不是对儿子感情深厚,而是顾凛已经确认为祓病毒病原体宿主,科研意义价值重大,顾长风这位普罗米修斯存活下去的意义多半就在祂身上。
试问顾长风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掌握活下去的主动权?
“这些事交给上面头疼,你没事吧。”冷和玉关切道,“怪物有没有来袭击你…抱歉,我知道他是你哥哥,但是他确实是特异原体。”
“……”
见清禾不说话,冷和玉看不见她表情,或许以为她善心大发在难过,便违心安慰道:“或许他以前那样对你,就是被病毒感染了。”
清禾没有难过,就是有点恍惚错愕。
折磨她那么久,差点给她逼出抑郁症并时刻威胁性命的怪物,就这么死掉啦?
人类的炮弹原来真的能杀死祂?
一切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
满腔惊疑让她大脑一时无法理智思考,或许直到她亲眼看见祓神的尸体,还有被缴获的病毒本体才能真正相信祂的死亡。
问题她心里膈应的慌,对祂始终有心理阴影挥之不去。
“祂真的死了么?”
“我亲手打烂他的头颅心脏……更多细节你不用知晓,总之祂死透了,绝无可能复活。并且那些残留病毒也都妥善收容,会安置在防护等级最高的生物研究所。”
冷和玉安慰道:“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祂的出现会让我们的科学家有更多科研成果,更早结束瘟疫。”
温柔平和的嗓音,以及沸腾热闹的人声,终于让清禾渐渐找回实感。
这场伏击战,确实是人类赢了。
那头怪物确实死了!
少女眼神微微发亮,有种豁然开朗的轻松感:她自由了!
“辛苦了,你没受伤吧?”
“没有哦。”冷和玉声音越发温柔。
清禾忽然从他声线里嗅到了什么。
她笑意不由得微滞。
“也帮我感谢鲁米尔将军,他辛苦了。我现在给爸爸打电话说一下。”
“好。”
清禾看着灭掉的终端屏幕,微微蹙眉。
杀死病毒怪物,她需要面对的问题也就是自己的诡异体质以及乱七八糟的感情纠葛……但都好解决。
没了祓神的骚扰,她生活都轻快多了!
她眉眼舒朗地准备给顾长风打电话,同时思索自己该用什么语气,什么措辞。
笃笃笃。
门被敲响了。
“清禾小姐,爱德华教授来了。”干员及时通报。
计划里爱德华始终守在主控室,也是自愿保护她的一环。
“请进。”她语气积极道。
怪物死掉,她连爱德华和冷和玉都不觉得麻烦了。
也感谢一下他今天的关怀吧。
清禾如此乐观地想。
门打开了,爱德华平和迈步走入。
似乎是怪物消除的好消息传来,病毒专家的身姿格外挺拔。
看来大家心情都很好嘛。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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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打开了。
爱德华走入,他没有关门,在他身后,干员们低声交流什么,表情严肃。
估计是他们需要负责的收尾工作还有很多吧。
“老师。”她站起身,与他打招呼。
爱德华目光落在她身上。
与隐隐透着如释重负,散发着倦怠感的清禾不同,爱德华看起来风轻云淡,之前的态势没能带给他任何负担。
爱德华进门后,目光在她面庞停留。
“你看起来很放松,因为开心么?”他声线微冷。
清禾迟疑, 有点犹豫回答。
因为她也在纠结。
大概是从小生活经历的原因,她有点隐隐强迫症。属于把一件事彻底完成,才能安心去做下件事,否则总觉得不踏实。
就好比现在。
冷和玉告诉她,他们已经成功杀死祓病毒, 缴获病毒原体,现场伤亡惨重但牺牲是值得的云云。
这算是怪物风波的终结么?
清禾觉得不算,她没有亲自认真祓神的死亡, 她就没法完全放下心。
她沉默的时间似乎有些长,以至于爱德华教授看她的目光渐起波澜。
他又问:“你不开心?”
爱德华的语气似乎有点不对劲。
长时间的高压生活让清禾即使在分神, 也对旁人的语气极为敏感。
但是……
她现在心情,管他什么事?
她和爱德华,只会是老师与学生,医生和病人这样的社会关系。
“我的心情很复杂, 你应该不会懂。”
清禾决定之后同冷和玉说一声, 自己必须亲自确认祓病毒的死活,索性转移话题。
“刚才你在哪里?听见那声音了么。”
“我在监控室留守。”爱德华说道, “我收到消息,怪物已经被处决。”
连爱德华也这么说,似乎所有人都认可了。
“我这几天都得呆在医院么?”
“嗯?”
“我想见他最后一面。他毕竟是我哥哥,最亲密的人,现在应该是我能见他的最后机会。”
清禾面容哀伤:“过了这几天,恐怕我爸爸想见他都不行。”
冷和玉已经明确告知清禾联邦会怎么处理顾凛尸体,以及病毒原体,那就是切片研究,不得释出。
仔细想想,对它管制最松的时候,大概也就是现在了。
“你很在意祂。”爱德华说。
“当然,祂对我非常特别。”清禾依旧面色哀伤。
“好,我会给你调节,你先和军方沟通好时间。”
说服爱德华放她出去,最关键一环便打通了。
目送爱德华离去的身影,少女脸上的沉闷郁色依然久久没有散开。
她坐在床上,忽然格外清晰的感觉到一件事——
祓神根本没有死。
因为无论祂是否死亡,祂曾经留在她身上的痕迹都再难抹消了。
她像是风声鹤唳的惊鹿,只要感知到些微异样,就会本能套上保护自己的外壳。
如果不能真正放松平静,那祓神死和没死,又有什么区别?
确定决心后,清禾开始在心里组织语言,为自己争得探望尸体的机会。
她必须亲眼验证祓神的死相!
*
当清禾决心一定要做成某件事时,她还从来没有失败过。
无论是健身,还是反抗,她都坚持下来了。
所谓探望尸体之事也不例外,鲁米尔将军立下大功,更愿意和顾氏曙光稳固关系——如今皇太子已经被他搞死了,那还不得哄着皇太女来?
哪怕清禾不是亲生的,但亲儿子都死了,这个被娇宠多年的养女含金量,到底能提升许多。
因此主管将军相当痛快地答应,只要她别私自将生理组织携带出去就好。
爱德华身为她目前的监护医师,也是联邦政府的高级顾问专家,负责全程跟随监管,并在必要时讲解。
祓病毒原体如今已经是全联邦高层都在争夺的圣遗物,想见他一面,即使是亲属也极为困难。
所以第二天早上,爱德华就安排她专车前往探视。
她只有十五分钟的探视时间,随后顾凛残躯就要被拉走。
而且她这一来,就算代表家属同意政府处置,顾长风不能探视,也不能索要儿子尸体。
她事先和顾长风商量过,顾长风应该有别的特殊渠道接触,因此很痛快地将探视机会完全授权给了她。
便宜老爹只有一个要求。
“一定要看清楚,你哥哥到底死没死。”
如果死,那就尽妹妹本分,送他最后一程。
如果没死,那就尽人类本分,送祂最后一程。
……
祓病毒相关生物组织,都被保存在联邦防护等级最高的某生物研究所。
生物研究所的具体编号不能透露,因为这里研究的所有东西,都事关人类文明的正常延续。
清禾能在严格审核下进入,已经是多方博弈拉扯的结果。
她的准入证是机密权限最低的F,能看到的东西很少,哪怕如此,研究所大门敞开后,一路前行看到的东西,也让人心底发毛。
人类对活体生命的研究,原来真的能冷酷理性如此,又能将伦理道德践踏如此。
负责引领他们进入的研究员表情平淡,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并隐隐关注她的表情,似乎对她的假仁假义有些介意。
爱德华同样淡定,而他看出清禾表情不对,便开口道。
“一切研究都是为了人类延续,特别时刻应当用特别手段。如果处处顾忌道德伦理,黑死病永远不可能在地球消除。”
这话听起来有道理,但有个尖锐的核心问题被回避开了。
——人类为什么要战胜黑死病?为什么要让现行的社会形势存续下去?
难道不是尊重生命,为了保护道德稳定社会的延续么?
如果为了活下去,就将这些残忍血腥的实验视作正常(这些甚至只是研究所的冰山一角),那人类和堕落原体又有什么区别?
清禾觉得这些问题肯定有哲学家思想家能够回答她。
可惜她才智有限,暂时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如果实在不能接受,无视就好。”爱德华说道。
清禾默默点头。
这些事情原本也与她无关,她来这里只是为了求个心安。
负责引导的研究员表情不太好看。
这副口吻,说得他们像血债累累的反人类战犯似的。
可能进生物研究所的研究员,哪个不是人类天才,哪个不是为了人类希望?
得亏清禾身份不凡,而且一句话都没说,研究员捏着鼻子还是忍下来了。
他取出门禁卡,通过重重关卡后,终于来到一处冷藏库前。
“实验体被保存在这里,待会儿我解冻拉祂出来。怪物生前拼死反抗,遗体状况很糟糕,难以缝合,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清禾颔首。
难以缝合应该是美化说法。
以现在的殡仪化妆技术,哪怕碎尸都能尽量还死者尊严。
可顾凛尸体并非单纯的死者,而是珍贵的实验素材……那结局不言自明。
冰库沉闷打开,保管顧凛尸体的滑动担架被拉出,曾经风光无限的小顾总被白布覆盖,一切恩怨仇恨都被死亡隔绝。
清禾闻到浓烈的,类似消毒水的呛人气息。
或许这种气味叫做死亡。
“你有十五分钟的事件交流。”研究员公事公办道,“可以和尸体说话、瞻仰,但不能触碰,更不能擅自带走生物组织。”
少女完全没在意研究员那些冷冰冰的残酷言语。
她盯着白布,手指有些颤抖,但又坚定地将它掀开。
她大略想象过顾凛会是怎样的惨状。
她无论专业还是工作,都接触过各种事故造成的尸体,或实物或图像,可眼睁睁看到熟悉之人变成破烂肉袋还是第一次。
祂死气沉沉,每一寸破烂皮肉都惨白发肿,俨然死透得不能再死。
按照阿尔法星的壁画记载,死到这个程度,也只有回归虚空一条安慰路线了。
她心底隐隐慨叹。
人死如灯灭。
折磨她那么久,如梦魇挥之不去的怪物,祂曾经寄宿的皮囊就在下面,她……皮囊?
清禾忽然睁大眼睛。
“里面的东西呢?”她急促道,“这只是一层皮!干瘪的!”
研究员眼神一阵游移。
咳。
心脏这种关键器官,肯定是被各方势力早早瓜分过啊。
堪比洲际导弹的强悍身躯,谁不眼馋?
“你只是来瞻仰遗体的,具体细节无需了解。”研究员硬气道,“一切都是为了人类!”
“我是说病毒原体,祓病毒!”
清禾可不是局外人,她知道顾凛早就死了,支撑这具身体一切生命活动的全是祓病毒。
在冷和玉告知她的情报里,祓病毒也被收容。
她最关心的是后者!
“病毒原体?”
研究员微微皱眉:“你在说什么,黑死病原体怎么可能让你接触。”
这家伙居然拿不知道祓病毒? ?
第34章
/34
少女无声地与研究员对视, 眼皮眨都不眨。
她的目光在颤抖,脑子里嗡嗡作响。
“你在开玩笑么?”她艰涩问。
研究员不快:“骗你做什么,这种机密事件没人会开玩笑。”
清禾转头,急促问道:“爱德华教授,你也对祓病毒没有印象么?”
爱德华平和地注视着她:“精神状态不稳定就去休息。”
怎么都在否认?
不可能研究员骗她,爱德华也骗她。
难道是她的问题?她出现了幻觉,认为存在某个病毒成精,每天精神折磨她,对她垂涎欲滴, 并计划哪天杀死她。
“那顾凛空掉的皮囊怎么解释?”清禾立刻道, “从破损腐败程度来看,至少一周前他的内脏就全部被侵蚀了。”
内脏固然被解剖抢夺,但解剖时它们就已经呈现高度腐败状态了。
顾凛尚能正常活动时,她没有从他身上闻到腐败臭味,也没有闻到香水遮掩的浓烈气息, 说明那时他的生理机能是正常的。
那期间支撑他活动的是什么?
“是黑死病毒。”研究员阴沉着脸道,“黑死病毒再次超级进化了,它操控顾凛成为特异堕落原体。”
从他们的意思看来,根源来自黑死病毒,世界上从不存在什么祓病毒。
大家逻辑听起来都没什么瑕疵。
清禾知道自己最近情绪不佳,精神状态不太好,可她不觉得自己出现谵妄幻想症状——她觉得自己理性挺正常的。
祓病毒带给她的恐惧简直刻骨铭心。
清禾锤了锤脑袋。
“我可能需要看看医生。”顺便再问问别人。
清禾凑到顾凛遗体前,仔细观察。
她之前的判断没错,顾凛确实是死得不能再死, 体内也明显有被寄生侵蚀的迹象。
区别就在于, 没有专业仪器人员分析,她无法确定寄生病毒成分。
她向研究员表达了自己诉求, 对方却冷淡拒绝。
“清小姐,你的权限不足以了解这种机密,而且你也看不懂。”
她上大学的事上过热搜,全联邦公民都知道她学的是公务写作,未来要进财团管理层躺平的。
爱德华也表示爱莫能助,他并不属于这项目。
“好吧。”
清禾没有勉强,更没有做出强抢的蠢事。
她将白布重新盖在顾凛脸上,算是送了这位与她有复杂纠葛人类男性的最后一程。
“多谢阁下陪伴。”
接下来的事情,就与生物研究所无关了。
*
很遗憾,询问冷和玉的结果与其他人是相同的。
祓病毒在地球从未存在。
在阿尔法星,先遣队全军覆没后,祓病毒便不知所踪,更别提什么跟随来到地球了。
于是也没什么好说的,回去当天,清禾就立刻通过AI为自己进行了精神状态检测。
顾家不缺钱,家用AI同样具有不逊于医院、政府、军方的强大算力与综合性能。
AI给出的报告斩钉截铁。
她没有幻想、谵妄、精神分裂等症状,精神状态非常正常,但不够健康,建议日常运动,充足休息,保持良好心情。
她原本对自我的心理诊断也是这样的认知。
然而如果她非常正常,为什么会在祓病毒存在之事上,与其他人出现这样严重的分歧呢?
她必须正视极为残酷严峻的事实:倘若祓病毒确实存在,只是所有相关人员都被神秘力量影响忘记了祂,那她该怎么办?
清禾只要略微想想,就被严重的不安全感裹挟,觉得周围所有人都有可能被祓病毒操控,冷冷旁观她的恐惧。
这个问题有最简单的解决方式:她可以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像鸵鸟一样,自然岁月静好,全当祂从未存在过。
……偏偏她做不到!
所谓验尸之旅,非但没能令她安心躺平,反而为生活添了更多疑云。
“好好休息,你看起来很憔悴。”爱德华与她道别时说道。
少女原本只想随意应声,闻言却忽然道。
“难得老师说话这么温柔体贴。”
爱德华的人设可是刻薄毒舌,呛死人不偿命。
然而验尸之旅前后,他态度却颇为温和。
气氛微妙的沉默。
“在你心目里,我原来是这种人么?”爱德华平静地说。
他会被祓病毒操控么?
现在清禾看任何人都像病毒附体。
不管是不是,没有任何防护手段的她都不适合与爱德华现场翻脸。
“应该是最近太累了,你们又都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搞得快神经衰弱了。”
“是么。”爱德华不置可否,“那和我来吧。”
清禾随着他,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诊室。
说起来,她在实验楼住了两天,除了最开始体检,后面就没有任何看病的流程。
唉。
她现在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病,到底是病毒感染,还是精神出了问题。
所谓医者不能自医,就是这样的。
在这样隐约迷惘,又深深疲倦的情绪下,她坐在诊断桌前,心情状态居然意外的好。
大概是有医生给她看病了。
“你脸色很差。”
金发医生给她倒了杯温开水,水温正好,喝起来暖暖的,让她感觉舒服了些。
“这段时间一直在失眠么?”
清禾很仔细地讲述了自己最近的情况,越是说症状,她越是觉得糟糕。
果然。
“你现在是在恶性循环。”
爱德华给她开了瓶药,据说是助眠镇定的保健品,她现在神经质的敏感反应需要这样药物的帮助。
“吃了吧,每天两粒,早晚各一次,兑水服用。”
医生将药瓶推到她面前。
“配合运动,坚持完整疗程,对你有好处。”
清禾面前就是爱德华给她倒好的水,对方有种显而易见的暗示——想让她现场服用。
她怎么可能吃。
在这个世界观下,这种场合下递来的药,她都要确认过没问题才敢吃。
当初陈莉给她营养补剂时,也说那玩意只有取暖作用。
“我会按时吃的。”
爱德华没有勉强,只是深深注视着她。
“不要太难过。”
“顾凛虽然死了,但他心底也一定希望你过得好。”
清禾不懂他从哪里看出来她很伤心。
哦,祓病毒的谜团仍未解开,这件事让她很难过。
“多谢。”
她收好药,决定放在床头柜里,每天丢两片,总之绝对不吃。 、
想正经看病,她有自己的去处。
*
无梦的一夜。
第二天清禾便去探望父亲,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顾凛死了,她见了哥哥最后一面,于情于理都该和父亲当面沟通。
而且鲁米尔将军那边,也希望能和曙光生物搭上关系。
至少别叫顾长风计较自己杀死顾凛这件无可奈何的事。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
清禾观察顾长风姿态,有点担心病号接受不了事实当场晕厥。
毕竟顾长风癌症晚期,能活多久都不好说,唯一亲儿子就这么噶了,换谁都得备受打击。
清禾最初措辞很委婉,尽量不刺激到他。
“所以你确定,你哥真的死了,对么?”
“嗯,应该……”她委婉。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要含糊。”顾长风皱眉。
“死透了,死得不能再死了。”清禾见他能顶住,便说了实话,“研究员和我说,在半个月以前,黑死病就彻底侵蚀他的身体。”
顾长风怅然:“原来那个时候就被感染了……”
“我的问题,我和哥哥朝夕相处,却没有察觉他的病。”清禾违心自责,“还导致大家这样损失。”
“和你有什么关系,是回家以后,这么多体检环节都没有查出来的负责人的问题。”
顾长风微微阖目:“你不用管这些,爸爸会和他们处理。”
顾凛的后事便这么结束了。
顾长风没提儿子遗体被送到哪,自己又准备怎么要回来。
而他也不记得祓病毒的存在了。
清禾没记错的话,当初还是顾长风主动说,祓病毒与他的病情至关重要,结果现在他连救命良药都忘了?
“嗯?我当时说的难道不是明光疫苗?那来自黑死病,你不用管。”
连顾长风也不记得祓病毒了。
清禾不再追问,干脆道:“还有件事我想你同意。”
“嗯?”
“哥哥是被堕落原体害死的,世界上被病毒戕害的人还有很多。”
少女平静道:“我想参军,成为军方干员,到污染区和堕落原体战斗。”
顾长风备受病痛困扰,表情被迫总是虚弱而平和,但此刻听到女儿的志向,他破天荒露出震撼表情。
“什么?你想干什么?”
世界上就不存在,明明有荣华富贵享受不要,硬要和怪物拼命的富二代!
而且他这个养女的脾性,他还能不了解么?
结果现在为了给哥哥复仇,要和堕落原体拼命?
清禾坚定点头。
早在太空考察时,她对自己未来就有了规划。
回地球的一系列遭遇,只是让她的决心越发坚定。
她必须参军,通过猎杀堕落原体获得声望与战斗经验,这样她才能拥有与潜伏在暗处病毒继续周旋对抗的资本。
祓病毒如果真实存在——不,她的直觉告诉她,即使全世界都否认祓病毒,祂也一定存在。
她是对的!
那家伙逃出来后没有杀她,就是为了潜伏在她周围,想肆意欣赏她的恐慌。
祂甚至可能是任何人,任何事物。
可能是爱德华,可能是冷和玉,可能是顾长风,可能是她今天一路上遇到的任何路人、树木、长椅……
但她绝不会遵从祂的一直,屈服。
抵抗的决心犹如良药,一针剂刺入心头,让她头脑清醒,斗志无穷。
“我要去墙外。”
调查黑死病,调查祓病毒,获取武力,获取声望,获取真相。
如果所有人都不能帮助她,那她就靠自己。
这才是战胜疾病颓废的正确方法!
第35章
/35
“你知道墙外有多危险么?”
最初的震惊后,顾长风冷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儿。
这个女孩并非他亲生,只是孤儿院背景合适的孩子中,最符合社会期待, 最漂亮的一个。
她的到来也确实给曙光生物增添了许多道德光彩,带来的收益不可计数。
然而在此之前,她终究是吉祥物的定位,因此只要顾凛与她不闹出人命来,他忙于自身,也懒得管这对兄妹的恩怨纠葛。
或许正是因为他的漠不关心, 才导致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吧。
儿子被怪物感染变异死亡,连尸体也不能入殓下葬。
女儿被严重感染,如今闹着要去墙外探索秘密。
至于早早离婚的妻子……不提也罢。
尽管他并无常人家庭感情需求,可这样破碎的畸形家庭,不得不说是某些事由的反照。
“你的病呢?”顾长风说到,“你被黑死病毒感染,墙外没有那么好的医疗条件。”
哦,祓病毒也被替换成黑死病毒了。
清禾问:“我感染这个病毒,也会像哥哥一样最后变异成堕落原体么?”
顾长风:“……”
从他严峻表情来看, 答案应该是的。
“那我留在墙内对公共安全不是更有危害么。”
顾长风冷冷道:“你是我的女儿,谁能把你抓走?”
你儿子尸骨未寒呢, 你还好意思说这话?
果然, 顾长风自己也意识到这个槽点,不由皱起眉头。
“不对,阿凛如果是黑死病感染,怎么可能……他到底……”
清禾谨慎道:“有没有可能, 是大家的记忆出错了。”
顾长风:?
“就是我记得,哥哥是感染祓病毒——一种异星烈性病毒, 实在无药可救且危险性极高,你才说放弃他的。”
“但这好像是只有我一个人才有的记忆,你们所有人都忘记了。”
清禾盯着他的表情:“爸爸,你还记得祓病毒么?”
顾长风紧皱眉头,正仔细回忆,忽然露出极其痛苦表情,整个人面部肌肉痉挛,身体佝偻起来。
生理监护仪器发出尖锐警报。
只是稍微思考,这位重症患者居然就差点当场去世!
门外随时等候的医护人员听到警报声,也顾不得礼貌,直接闯门进来急救。
看起来,今天、甚至是未来一段时间,她都很难和顾长风沟通了。
甚至她需要担忧顾长风的遗嘱有没有写好了。
所以顾长风的突发恶疾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他本来身体就不好,还是这件事本身就具有危险?
以她对可能存在的祓神的了解,这大概是后者。
她怎么想都没事,则是因为祂想这样。
清禾深深吸气。
已经离开医院,空气变得清新自然。
可这份空气并不自由。
她眺望基地最边缘的高墙,所有人类都被保护在里面。
他们像是玻璃瓶中的小人国,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日常。
既然如此,玻璃器皿中的空气,又怎么会自由?
*
第二天,清禾邮箱还是收到了顾长风同意的消息,以及详细说明。
总之,她如果想去墙外,走鲁米尔将军的门路就可以,有冷和玉关照,他也能放心。
除此之外,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搬出曙光生物大小姐的名头。
如果单凭自己无法解决,就找米丽。
字字句句,都是老父亲对女儿的关照。
对她这个养女,顾长风态度可比对亲儿子好多了。
清禾能够感觉到,这份存在目的性的好,并非男女之情,而是另有隐秘。
但这隐秘估计也就是那样吧。
顾长风现在能图什么,不就是个长命百岁,至少也得把他的罕见癌症治好吧。
顾凛已经成为标本,目前仍保留活体病毒的也就是她。
常理来讲,顾长风绝不可能允许她这个病毒母体去危险的墙外追寻什么自由,而是继续深度参与明光计划。
……所以他忘记祓病毒的存在,某种意义上对她还算好事?
总之,目前清禾算是将燃眉之急解决了,没有怪物会天天在她面前死亡倒计时。
她可以安心上学,沉浸在富家千金的潇洒生活中。
也可以选择纵情声色,这个世界的男女都会为她的魅力倾倒。
听起来都是很刺激很不错的生活,可是清禾就想去墙外看看。
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她只在宇宙中远远看见过地球。
她从未领略过这个世界的真实。
她想去看看。
原作小说中,墙外也有人类以联盟形式存在。
如果说,知道自己体质的秘密是她之前死而无憾的愿望,现在,去看看这个被瘟疫肆虐,被规则玩弄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则是她新的愿望。
……
得知消息后,最激烈反对的是冷和玉。
冷和玉麾下的战术小队负责一个前文明小镇的调查,近期补充许多新人。
原本他并不在意,却没想到清禾也在新兵名单里。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不去上学?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么?!”
“我现在就给你办手续,回去,少胡闹!”
冷和玉中学没有读完便被鲁米尔将军招揽,为了获得更高的社会地位在生死边缘拼搏。
而他本身也没有放弃学习,日常刻苦进修读书,只是缺失的校园生活依旧是他的遗憾。
在所有男主里,他大概是最支持清禾读书完成学业的一个。
除此之外,危险的墙外生活也让他坚决反对清禾参与。
她一娇弱大小姐,和墙外调查掺和在一起不是纯添乱找死么?
“居然还不办在我队里。”
冷和玉眉头皱得更深,为繁琐的手续感到不满。
清禾当然不能直接归属冷和玉一起行动,谁知道在世界规则促成下,她会和冷和玉发生什么糟糕事情。
“你站好。”清禾拍拍他肩膀。
即使经历这么多,这些男人依然把她视作娇软无力的禁.脔,有时候也怪叫人无语的。
“嗯?”
“三招之内,过肩摔。”清禾言简意赅,“你做好准备。”
“别胡闹。”嘴上这么说,但长年本能让冷和玉在无意识间,已经做好防御姿态。
可是——
冷和玉只觉什么温热柔韧的躯体迅速贴了上来,不待他心驰神摇,便天旋地转,被清禾狠狠摔在地上。
少女微微挑眉,略微取笑道。
“你就是这样守护公民的么?”
冷和玉被她当着副官的面摔在地上,按理说很丢脸,可年轻人撑在地上,却没有立即起身。
他怔怔看着清禾的面容,沉默反倒叫她有点不自在。
“这么看我干嘛。”
“你好久没有对我笑了。”
旁边副官听到他们聊天内容,又想笑又觉得有点尴尬,寻思少校还有这么柔情一面呢。
他也没通报,蹑手蹑脚的出去,将空间留给冷和玉二人。
冷和玉依旧紧紧注视着她的眉眼。
“很久很久,从你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对我笑过,好像我哪里做的都不让你满意,我……”
他哽住,清禾也沉默。
她能感觉到,此刻的冷和玉言语发自真心,而非世界意志的驱动。
在世界观的暧昧色彩下,一个真正年轻的,没有高等知识文化的,但会为和青梅在一起而拼命努力的年轻人。
他真的在怀念清禾的微笑。
以前的清禾,应该真的是面对再多恶意,也能明媚微笑的善良无害的女孩。
冷和玉对她的喜欢,大概也不只是出自世界意志的肉.欲,更有几分真心。
可是都已经迟了。
在兄长的畸形侵害下,原本的女孩子已经死在异星的冰窟里。
况且冷和玉的爱情,又哪里能算是健全正常的爱。
“说起来有点可笑,但刚才你笑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只要能让你开心,每天把我摔几次都可以。”
难得温情正常的话,清禾想要回应。
然而她更不能给冷和玉错误的信号。
“我不是为了整蛊你才笑,是有点得意,以及打脸的虚荣。”
清禾直言不讳:“你不是觉得我娇弱无力么?我私下努力修习许久,战斗力不比你手下的干员弱。”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冷和玉显然有些被她的话伤到,也明显感觉到她不愿有任何暧昧发展的信号,表情短暂黯然。
“你为了去墙外,早就这样努力锻炼么?”
冷和玉虽然没有正常比试,但清禾有事先提醒,不算偷袭,他是有基本防备的。
单论体术而言,清禾确实比许多新兵都要优秀。
可能也就身高上差点优势。
“不久,半个月。”
“……以前没看出你有这样的天赋。”
“以前也没这样的机会。”清禾干脆道,“怎么说,我有资格加入调查先遣队么?”
“你知道墙外的危险?”
“当然。”
“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想去墙外么?”
“我想调查病毒的来源与真相,我想获得更多资源干掉祂。”
脱离男女关系后,冷和玉的质疑格外冷静明晰,嗯,很像正常人。
“那么多的专家都没能解决的问题,你觉得自己可以?”
黑死病当然困难,也不是她在意的事情。
但她是想积攒功勋,锤炼自己,干掉隐藏在暗处的祓病毒。
“我可以。”
清禾点头:“如果不可以,那就是死。”
所以只要她能活下来,就一定可以。
“好吧。”
冷和玉轻叹:“既然你已经了解风险,又很坚持……那就来吧。”
冷和玉站起身,友好地向她伸出手。
无关男女,无关涩欲。
“欢迎加入调查先遣队,新兵。”
“我是你的长官,冷和玉。”
清禾稳稳握住了那只手。
不得不说。
两人手相触的瞬间……那一直桎梏她的命运,似乎松动了些。
第36章
/36
联邦政府对志愿参与墙外调查的大学生有额外政策,可以暂时办理休学,等三年任期满,如果还能活着回来,可以继续进行学业。
并且无论在课业、学分、还是就业指导上,学校都会有额外扶持政策。
不过墙外调查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五,能活下来的都是军部精英,早被吸收分流,反而很少有人甘心回归普通生活,做正常大学生。
“你确定么?”院长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现在拒绝还来得及。”
参与先遣调查队是大事, 必须要院级领导知晓。
曙光生物是联邦大学财神爷,清禾入学是被多方关照的,现在见好端端的漂亮小姑娘,读了一年书忽然要休学去墙外冒险,院长自然担忧。
“要去的。”
清禾重复着这几天不知道向多少人重复过多少遍的话。
最开始还有点感慨, 说多了反而麻木。
“为什么呢?”
“因为不自由。”
真正理由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可重复多了,浓缩到最后,差不多也就是这五个字了。
墙内被刻意隔绝的生活不自由。
被怪物窥伺的生活不自由。
女主被人摆布的一生不自由。
按照经验,通常这富有理想与坚定感的五个字说出来后, 旁人就会表示不理解但尊重的情绪。
毕竟他们也不是很亲近。
仔细想想,清禾身边并没有无话不说,能够将自己所有心绪都分享的人。
亲人都不行。
她的养父与养兄……唉,难评。
冷和玉昨天难得有触动她的时候, 但还是很难让人交心, 更别说他喜欢的始终是已经死掉的原来的女孩。
明天要去签到体检,清禾琢磨了一圈, 发现自己只有爱德华还没正式道别过。
这位是一早就知道她要去墙外调查,所以就放在了后面。
她发消息给爱德华,同时附上猫猫挥手绢表情包,感觉气氛还是比较到位的。
爱德华不知在忙什么,直到睡前都没有回她。
没回就没回吧,她也不怎么在意。
……
清禾有严重感染,走得单独体检与入队流程。
没错,这件事并没有隐瞒。
尽管暂时没有发现明确感染性,可检测出的毕竟是黑死病毒,但凡是个正常领导,都绝不可能允许她和先遣队的其他干员混在一起。
调查队是人类最锋利的矛,安危绝对不容有失。
像清禾这样存在重大缺陷隐患,但想入队混口饭吃,报效联邦,或者怎么样的人,倒有个共同的出路。
进入先遣组。
先遣组俗称敢死队,去的都是最危险,未探明的污染区。
鲁米尔将军能为她安排的去处就是这里。
将军也很坦诚,如果她害怕不想去也能理解,但绝对不能把她放进调查队的其他部门,这是他的职责底线。
当时冷和玉极力反对,就是不允许她进入先遣组。
对清禾来说,进哪都一样。
再未知神秘的污染区,怪物也绝不会比那不知是幻境还是现实的祓病毒更加恐怖。
甚至她身上携带的很有可能就是祓病毒。
这么想来,她和怪物谁更危险还真不好说。
清禾平和的洗漱、换衣服、睡觉。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她愿意做那个第一个享受的人。
*
体检过程乏善可陈,甚至可以说让人不适。
因为清禾是作为“高危病毒携带者”被审视评估。
医护人员的行为都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防护,他们有这个权益。
清禾以前也是这样的医生,更该能理解。
“S级高危干员。”
这是医院最终给她出示的评级。
当她被盖上这个标签后,她在调查队中也将是不折不扣的少数群体。
“他们怎么能给你这样评?!”冷和玉看着报告书愤怒道,“他们怎么不说你是堕落原体?”
“我看当时给我看病的医生就挺想报警的。”清禾很有些幽默感,“我觉得他眼神就是在说怎么还招我进组,干脆击毙算了。”
“我看谁敢!”冷和玉声音抬高。
他声音突然抬高,让远处的人也好奇看了过来:冷少平时可从不激动。
“没什么,如果不是我爸爸在,我回地球第一天就该被这样分了。”清禾对自己二代身份认知很明确。
哪怕是现在,只要她想退出,也没谁能抓走她。
冷和玉神色还是不太好看:“我送你去。”
他当初就是在先遣组卖命被鲁米尔赏识,这才步步爬上来,如今先遣组依然有部分属于他管理。
顶级关系户就是这样。
哪怕她选择常人无法理解的,充满荆棘的最艰难道路,走到眼前还是会有后门开给她。
总比别人会容易些。
……
“宿舍是单人宿舍,这么好么?”
清禾还以为先遣组住宿会非常艰苦。
冷和玉没好气道:“你是高危携带体,谁敢让你和其他危险分子同住?”
清禾点头:“原来如此,不过先遣组宿舍好像比别人都偏僻一点,一路没见商区什么的……”
冷和玉立刻道:“大小姐,你要是很喜欢逛街,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清禾晃了晃手指。
冷和玉立刻换副面孔,冷漠道:“这里是高墙最边缘,危险性极高,住的人少,才有土地给你们建单人宿舍。”
“每年这些宿舍都会重新粉刷一遍,每年它的主人都不相同。”
少女感慨:“死亡率很高啊。”
冷和玉忍不住瞥她,寻思这都没被吓到么。
姐姐和以前确实完全不一样了……好像完全不需要他保护。
路上偶尔会遇到明显属于先遣组成员的男女,气质均冷郁暗沉,身形高瘦紧实,属于典型处于长期高强度劳动中的体型。
“少校早啊。”
他们看见冷和玉,会敷衍懒散地招呼一声。
“怎么带小妞过来闲逛了。”
“在玩制服么?”
污言秽语毫无遮拦,显然,这些亡命之徒并不觉得外表娇弱干净的清禾是他们的同伴,只以为冷和玉在玩什么新奇的东西。
冷和玉面色顿时一沉。
他原本想立刻将所有先遣组亡命之徒都聚集在一起,宣布清禾身份,并郑重警告那些刺头。
话都到了嘴边,他忽然想起昨天清禾摔倒他时,眼里浅浅明亮的笑意。
还有刚才提到死亡率的平静。
异星之旅,绝对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让姐姐成长了。
她现在真的像是姐姐,而不是情趣意味的姐姐了。
于是那些呵斥话语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这是今天入组的新同伴。”
“同伴?”有个长发男起哄,吊儿郎当道,“这么漂亮的妞,枪都提不起来吧,她能干什——”
话没说完,清禾已大步上前,三两步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
长发男久经生死,第一反应就是双臂横在胸前挡住要害,然而清禾本就是虚晃一招。
她一拳锤在男人胸腹,力道之大使对方深深佝偻,随后一抵一摔。
嘶。
冷和玉仿佛感到熟悉的疼痛。
昨天他也是这样肩胛骨传来极致酸麻,根本组织不起力道反抗,就这么被摔过去了。
现在看来昨天清禾还是收手的。
今天这个出言不逊的长发男,根本是躺在地上一时起不来,估计要去医务室抹点摔打药了。
“并且,她是S级高危干员。”冷和玉没有放过这个为清禾打响声量的机会。
他冷冷望着长发男:“瘦猴,知道什么是S级了么?”
被称作瘦猴的干员还在龇牙咧嘴,倒是没恼羞成怒。
他依旧嬉皮笑脸道:“哎哟,还是个不好惹的辣妹。”
“你少说两句话吧。”旁边的寸头女翻个白眼,她身姿精干,粗鲁地将长发男拉起来,按住他的头道歉。
“嘶,疼疼疼。”瘦猴开始叫唤,“饶了我吧姑奶奶,对不起啊。”
可以说么…这个男人身上完全没有自尊存在的痕迹……
“我叫青蛇,欢迎加入先遣组,希望你能活过七天。”
青蛇正想和她握手,又缩了回去:“哦,你是高危污染者,那还是别肢体接触了。”
清禾:……
这位姐作风也很爽利哈。
“大家都要取代号么,还是?”
“先遣组有很多孤儿,大家都是进组后取的名字。”
青蛇撩起袖子,给她看自己的手臂,她整条手臂都有着青色巨蟒纹身,狰狞妖艳的美。
“那咱俩还挺有缘,我叫清禾,跟你第一个字发音一样。”
“你很会说话,真心希望你能活过第七天。”
没有他,姐姐也能和人交流得很自然。
冷和玉又是放心,又是黯然。
他不害怕姐姐是高危感染体,要是她能一直……啧。
冷和玉按住太阳穴,不知为何,他神经忽然有点抽痛。
“青蛇旁边应该有空房间,清禾你就挨着她住吧。”
“明天就要开始第一次实践任务,都好好休息。”
冷和玉强忍住没有表现出对清禾的特别关怀,见她点头,这才强行逼迫自己抬脚离开。
目送着他背影,青蛇挑眉。
“冷少是你对象?”
“不,我叔叔是鲁米尔将军,我是关系户。”清禾平静道。
青蛇:……
沉默少顷,她眼中浮现淡淡笑意。
“组里终于来有意思的新人了。”
“你很有意思,我很喜欢。”
她们站在高墙最底,百米高墙的阴影让这里几乎看不见阳光,属于正常情况下工程验收绝对无法通过的地方。
可是这里,也是全世界距离自由最近的地方。
至少此刻,青蛇说出的话语,与她怪异体质没有任何关系。
她深深吸口气,同样微笑起来。
“我也很喜欢这里。”
——不过还是慎重的不要说喜欢任何人吧呜呜呜。
第37章
/37
午餐时间。
“小妞,他们说你是什么曙光大使,是什么大明星?”
青蛇将餐盘放在她对面,盯着她脸蛋:“你演过什么电视剧?电影?看不出来啊。”
尽管已经告知她自己姓名, 可青蛇还是喜欢叫她小妞,纠正也改不过来。
“你平常不上网看电视么。”
“以前没钱买终端,网吧也不让流浪汉进。”青蛇大大咧咧道,“入组之后,每天都在卖命,哪有时间看那种东西。”
“我不是明星, 也没演过作品, 就是帮家里有过品牌代言,拍过两支公益广告。”
类似于小孩端盆说妈妈洗脚那种,由于过于经典,才成为一代人的回忆。
“哦,财阀家的大小姐。”
清禾直言不讳:“都说了我是关系户, 别惹我。”
旁边有组员支棱耳朵光明正大偷听,到了这两句话,不禁咂舌。
青蛇已经是暴脾气, 打得所有战友抱头鼠窜那种,现在又来了个辣妹大小姐。
咱们先遣组也是越来越出人才了。
“那你不给自己好好治病,进先遣组干什么。”青蛇嚼着面包,随口问道。
清禾笑了笑:“来给生活找点刺激咯。”
这话确实很能堵人嘴,青蛇想了想,再琢磨不出什么问题问她。
她抹抹嘴:“吃完饭跟我去靶场, 我教你摸枪, 免得明天一枪开不出来就死了。”
并不只是关系户,这完全属于看对眼才有的待遇。
与清禾一同入组的新人有五个, 但只有她有这个待遇。
正常情况下,这群亡命之徒谁会好心老带新。
直接明天初次实践任务进行格外残酷的筛选,能活下来的才是有运道有实力的好苗子。
“好啊。”清禾答应。
她自己AI练习时,已经学会多种枪械使用方法,但她还没见过调查先遣队的制式装备,说不定会有不一样。
……
在先遣组的一天过得很充实。
她认识新上司新战友,锻炼自身战力,为即将而来的调查行动做准备。
先遣组的现任组长是个干瘪的中年光头男。
从他那满是风霜沟壑的脸庞来看,清禾严重怀疑他已经五六十岁,只是考虑到先遣组不可能有活到五六十岁的成员,她才没有确定。
“你们就是新人?”
光头男眉眼阴郁冷峻,他沉默审视面前穿上制服的年轻男女。
有吊儿郎当的,有怯懦不安的,有平静自然的,有娇弱花瓶的……
“送来的新人素质越来越差了。”光头男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今天晚上,活着来到食堂,我会告诉你们我的名字。”
“我没有和死人废话的习惯。”
光头男看向青蛇:“这五名新人交给你,告诉他们今天要做什么。”
青蛇拉下脸,正想抱怨,但瞥见清禾,想了想还是勉强答应了。
“行吧,老头,要给我加钱啊。”
新人中有人瞧见这一幕,顿时不满。
一个男生嚷嚷道:“青蛇喜欢清禾,有严重个人偏向,我反对——”
光头男目光冷冷望过去。
男生和他只是对视一眼,便不由得怯懦的闭嘴。
“这里没有菜鸟发话的余地。”
“不喜欢前辈,那就自己去,没人拦着。”
当着光头男的面,青蛇狠狠给了男生一个肘击,笑眯眯道:“新人,这里你要学会的第一个天职,就是服从。”
周围鸦雀无声。
寸头女子笑容透着戾气:
“不想明天就死在墙外的话,最好认真听我讲话。”
*
青蛇对她初始印象不错,愿意带她熟悉枪械,但似乎也没有当她保姆或者干妈的兴趣。
马上就是第一次实习调查,可前一天晚上青蛇全然没有陪伴教习,而是跟战友一起喝酒玩耍去了。
得亏清禾不是菟丝花性格,否则在初步建立起对青蛇的依赖后被这样对待,一定会有落差。
晚上无聊,清禾索性预习目前公开的行动情报。
明天她的实习地点是墙外污染区的镇医院,他们负责搜寻一位特殊病人的病历。
具体怎么特殊,具体什么病情,不是他们需要了解的。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样:肃清镇医院的堕落原体,并找到目标病历。
任务人数有四人。
青蛇与另一名前辈,清禾与另一名新人。
第二天清早,青蛇和另一名前辈勾肩搭背的过来,她说话还算清楚,但身上还没散尽的酒气实在让人难以信任。
宿醉清醒后,怎么都该冲个澡再上班见新入职后辈吧。
略有洁癖的清禾医生如此嘀咕。
“病历什么的你们不用管,我就能找到。”
青蛇呲着牙笑:“你们只负责杀死怪物,杀死更多的怪物。”
清禾早有预料,还算镇定,倒是旁边的男生忍不住了。
“可是我还不会开枪!你光教会大小姐了,根本不管我们!”
“哦,我故意的。”青蛇淡定道。
这个男生就是质疑青蛇的那位,只能说青蛇报仇也绝不隔夜。
男生脸色难看,偏偏彻底领会到青蛇的小心眼,敢怒不敢言。
直到四人坐上越野车,出墙以后,清禾方才为他讲解这些枪怎么使用。
青蛇倒也没阻拦。
从越野车开出高墙的第一时间,两名前辈便不再嘻嘻哈哈,而是冷静漠然地注视着周围环境。
受这种冷峻气氛感染,两名新人的交流声音也轻了许多。
“外面和墙内完全不一样。”四眼——青蛇给新人取的代号,“仅仅六年,就像是史前废墟似的。”
“堕落原体会在选中地盘分泌特殊粘液,那种粘液对现代工业建材侵蚀性极大,同时会刺激植物生长。”
所以从出墙之后,迎接他们的便不是宽敞公路,而是简单开拓过的钢铁丛林。
真的是钢铁丛林。
锈迹斑斑的工业建筑上植物藤蔓肆意生长,这里距离高墙很近,阳光被遮得严严实实,因此黑暗、潮湿、阴冷。
为了避免吸引怪物,他们不能打开正常车灯,而是以红外线显示仪等仪器进行探索。
“这些植物不需要见光么?”四眼皱眉。
“也有可能这里本来有点点光,但是都被这些植被遮完了。”
黑暗纪元出现后,联邦发现堕落原体这种妙用后及时推广,使得人类没有出现粮食危机,也算是它为数不多的积极作用。
两名新人用闲聊压住内心的不安。
没错,别看清禾从入组以来表现得颇为出众,这只需要四人出动的任务估计更是小意思……但谁玩真人版生化危机会不紧张啊!
她又不能看广告复活。
四眼嘴巴刻薄,行动倒是没落下。他见青蛇不肯教他枪械,便研究自己更擅长的机械设备,比如雷达通讯器之类的。
他甚至自己拆了个通讯器,又重新将它组装起来。
估计入组以前,也是身怀技术的江湖人物。
“我们离镇医院直线距离只有2.4公里,但一直在绕。”四眼轻声道,“地图上很多位置都标注危险。”
他释放善意主动交流,清禾便也配合。
“我们才刚出墙,居然就已经处于危险区域……”
这六年里,联邦的行动效率有点低啊。
“先遣队的人太少了。”青蛇冷冷开口,“联邦并不想从堕落原体中夺回原来的土地,而是想研发疫苗。”
令病毒不再繁殖感染,彻底控制后再进行剿杀?
听起来很彻底的政策,但是未免过于理想化了。
这样看来,先遣调查队的存在也不是为了什么夺回自由,只是为了象征性地向公民表示,联邦仍旧没有放弃夺回以前的家园……
如此想着,青蛇忽然道。
“不要闲聊了,医院到了。”
“准备和怪物战斗吧,新人。”
第38章
/38
四眼脸色难看:“这、这就要上了么?”
青蛇冷嗤, 飞起一脚干脆给他踹下车。
四眼端着夜视光束枪,嘴上没说什么,脚步却跟黏住一样,坚持等清禾下车一起行动。
难怪刚才忽然急着和她交换情报,是早就猜到自己行动时会被青蛇针对是吧。
四眼没经过枪械培训,更没有清禾入组前的自我培训,让他单独行动,无异于给盘踞在镇医院里的怪物送餐。
“一起走吧,”清禾言简意赅道, “你排查周围原体,点出来,我把它们都杀掉。”
实习任务不可能困难到有精英原体,或者特异原体出现。
参照逛街那回遇到的特异原体实力,清禾觉得只要火力充足,不说把镇医院所有怪物都突突掉, 安全杀个七进七出还是能做到的。
不就是真人生化危机么,无伤通关完事。
“好。”四眼如释重负,麻溜戴上夜视仪,蹭到清禾身边,生怕被她丢下。
他未必觉得清禾很厉害, 更有可能在危机时刻把她推出去挡枪。
没瞅见青蛇似笑非笑,俨然看惯这一幕么?
但清禾不在意。
有本事他就来拖人下水试试咯。
“快行动吧。”清禾说道,“我们从五楼顶层由上而下扫荡,把怪物都赶到一层, 这样好杀干净。”
“你胆子真大。”四眼咬牙, 点头,“行, 干了!”
“两位前辈,怎么说?”清禾挑眉。
“既然你们计划都定好了,那就按你们的来呗。”青蛇冲她笑。
见计划通过,四眼火速开始分析计划具体执行操作。
他们的悬浮武装越野车性能多种,也能载着他们直接飞到门诊顶楼降落,但动静极大,可以确定只要落地必然被大量怪物围攻。
“可以考虑开炮。”清禾干脆道,“炮弹杀得干净利索,但是要考虑破坏的问题。”
“确实,我们还要找病历。”
所以最后还是决定老老实实用机关枪杀。
清禾安慰他:“没关系,怪物多比较集中,你不用瞄准,把枪拿稳就有击杀数,回去给你算功勋的。”
四眼露出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
没时间给两个新兵酝酿了,青蛇努嘴,示意车已经给他们开上去了,开始行动别啰嗦。
毕竟不是专用的飞行器,越野车悬浮发动时发出的沉重噪音,早就唤醒这座废弃医院里的“主人们”。
黑暗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几声嚎叫,空气同样沉重粘稠起来,透着消毒水与腐败混杂的古怪气味。
清禾拉下隔离防护面罩,清新氧气的涌入让人精神一振。
呃,看来她还是有点纸上谈兵了。
墙外的自由空气,貌似也没多新鲜啊。
*
屠杀怪物的过程乏善可陈。
真的乏善可陈。
早已停电的镇医院里,头盔微弱光芒下,少女面庞神色凝重。
她最开始摩拳擦掌,信心高涨,觉得这趟任务不就是真人生化危机速通版么,然而真正面对怪物后才发现……
这些变异程度低,破坏性不够高的原体,都还保留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类体征——既然如此,血肉之躯又能在炮火下有多大反抗能力?
很难说他们还算不算人类。
因为面对他们的时候,很难不去想一个问题:这种变异程度的话,如果有疫苗,是不是还能把他们救回来?
可人类没有疫苗。
所以这些原体,只能是怪物。
到了最后,连四眼动作都娴熟起来,也不再畏惧怪物,面罩隔绝看不到他表情,然而话也少了。
难怪这个任务只用出动四人,敢情是专门给新人突破杀戮心理障碍的。
最可恶的是青蛇二人。
他们大概对这种事早便习惯,今天干脆当做放假来的,寻找动作缓慢无比。
清禾两层都打扫干净了,他们还在五楼磨蹭。
“还没有找到病历么?”
到三层时,清禾实在是腻味,问青蛇:“还没有找到病历么?到底什么样?我也帮忙看看。”
青蛇爽快道:“寒鸦镇一个小姑娘的病历,好像叫爱丽丝,八岁,你要能找到就找吧,会给你记功的。”
“……行。”
清禾深吸气,觉得烦躁。
这镇医院被怪物——或者说从前的医生病人盘踞六年,存档系统早就崩坏殆尽,更别说从茫茫多的垃圾中找到某人的资料。
“我正在尝试修复医院资料库,或许可以找到电子病历。”四眼脑子转得快,“但是这里完全停电,最后也没法调取出来。”
“我去一楼供电室,你继续修系统。”
这方法听起来可比一张张翻纸质档案靠谱多了。
现在镇医院已经确定没有能给她造成威胁的怪物,清禾懒得和四眼抠搜职责,提着枪顺着消防通道直接往一楼去。
“真猛啊。”四眼看着少女身影,由衷感叹。
自己能和这种爽快大小姐组一队,真的是走运。
“小子,还不赶紧修网络。”青蛇懒洋洋道,“要是因为你墨迹,让大小姐受伤或者死了,你回去试试呢?”
难道不是因为你们两个前辈一直在摸鱼么? !
四眼在心底怒吼,却没敢还嘴,麻溜地打开数据库,噼里啪啦敲打键盘。
……
啪嚓。
清禾拉下电闸,这座沉寂已久的腐朽医院,终于恢复些许文明光亮,重新连通电路。
六年前天灾突然降临,所有医患毫无反抗能力的变成怪物,让这座医院在彻底失去维持的同时,还有少量能源保存下来。
清禾将供电室的怪物杀死,按照说明书重新启动电源后,镇医院便短暂恢复供电,能够维持40分钟左右。
“四十分钟,够不够用?”清禾说。
“够够,大小姐你赶紧回来吧。”四眼满头大汗,“别在外面闲逛,万一受伤了就完蛋。”
“刚才指使我来修供电室时候也没见你担心我。”
火力对这些初步变异,本就孱弱的原体来说是致命压制,清禾来回用时也不到一个小时。
如果青蛇二人别摸鱼愿意帮她的话,这时间还能更快。
“他们好像在四楼vip餐厅发现什么好东西了。”并肩战斗后,四眼跟她关系亲近许多,和她低声吐槽,“隔了六年的东西,他们也真敢吃。”
“估计是罐头或者酒之类密封能保存的。”清禾说道,“组里也不会给我们发什么好东西。”
进入先遣组,虽说冒着生命危险进行墙外调查,但联邦也不会用山珍海味供着这些注定的消耗品。
如果不自己额外购买,联邦提供的也就是基本吃喝,有时会有特殊补助罢了,整体和正常工作没什么区别。
烟酒,以及更多不可说的享受,对于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亡命之徒来说有着致命吸引力。
“如果你觉得讨厌,就别让自己以后也变成这样人,然后被新人这样说。”
“你倒想得开。”四眼嘟囔,“我这次完全是因为你才混过关,哪里活得过下次。”
“不一定,如果你现在能把那电子病历找出来让咱们回去休息,不仅我会原谅你今天的摸鱼,或许你也能有门新吃饭手艺。”
“在找了在找了,都摸进后门了,就一个输入搜索的事。”
四眼紧盯屏幕:“寒鸦镇,八岁,叫做爱丽丝的女孩……找到了!看,还不用两秒钟。”
清禾探头过去。
反正青蛇没说小女孩的病历属于机密情报,于是她选择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这是六年前某位小患者的病历。
电子档案呈黑白色,整体格式与清禾熟悉的相差不多,该有的信息都有。
瘦巴巴小女孩穿着病号服,死气沉沉的望着镜头。
从照片来看,爱丽丝的状态很不好,身体孱弱消瘦不说,头发也乱糟糟的披散,似乎完全没有大人照顾。
从病情诊断来看,爱丽丝会这样也不奇怪。
医生认为她罹患白血病,但暂时没有适配骨髓,只能依靠联邦财政,勉强吊着命。
不过实际上爱丽丝应该已经感染了黑死病,她皮肤的溃烂并非自身免疫障碍,而是病毒已经开始蔓延繁殖……
不知道爱丽丝在不在她刚才消灭的那些怪物里。
正如此感慨,清禾忽然看到主治医生签名。
爱德华.利蒙特。
……?
堂堂病毒学专家,联邦特聘的贵族天才,怎么六年前会在这种镇医院,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诊断病情?
直到她目光落到最下方的主治医生意见。
“与目前认知的所有病毒不同,这是一种全然未知的烈性病毒。患者犹如被恶魔瘟疫纠缠,与东方传说中的【祓】极为相似。”
“我们暂时可以将祂称之为【祓】病毒。”
……! ! !
六年前,祓病毒在地球就出现了? !
第39章
/39
看到熟悉的名字, 清禾不由对病历上了几分心,认真读起病历内容。
四眼对自己的立身之本很上心。
“电子存档找到了,要是能找到随诊档案,纸质病历之类的东西,任务完成度更高。”
他找到了线索。
“这里角标是它在档案柜位置,我们要不要试着找找?”
大数据时代就是这点好。
爱丽丝的所有纸质档案都与电子版同步归档,并且有英文与阿拉伯数字组合的代码角标,想要寻找十分方便。
清禾一口答应:“二楼档案室?那里我顺便打扫过,顺手的事。”
“走, 一起去, 我帮你找。”四眼收拾装备。
“还有半小时,我们动作快点。”
四眼兴致高涨,没想起来和青蛇二人汇报找到电子版的事。
清禾倒是想到了,但她略作思索,没有将这件事立刻说出来。
先找档案。
医院档案室附近属于行政区, 患者不多,行政人员也很少,因此盘踞怪物造成的破坏性没有门诊部大。
清禾二人走进来时, 无论走廊还是办公室都还算完好。
“档案室的防盗门都没被破坏啊。”四眼欣喜道,“那里面东西都是全的!”
“你先别急。”清禾一枪毙了某个张牙舞爪的堕落原体, “这也意味着,办公室里大概有一两头饿了六年的堕落原体。”
“饿了六年……”四眼默默向后缩。
“开门。”清禾冲四眼努嘴。
“让我来?那要是有怪物扑上来——”
“我能直接处决,你来压阵我开门的话,你能保证一枪杀了它们么?”
四眼哑口无言,接过工具,硬着头皮上前撬门。
门里的堕落原体智商不高,四眼在外面撬,他们就在里面挠,利爪摩擦防盗门的声响听得人牙酸。
开门前,四眼苦着脸道:“大小姐,你一定要射准一点——啊!”
门被突如其来的大力冲开,狰狞瘦长的堕落原体挥舞利爪,一前一后,径直向两人扑来。
四眼本能开枪,但仓促下根本打不准,还是压阵的清禾冷静,干脆结束两名原体的痛苦。
“死、死了么?”四眼探头探脑,“房间里还有么?”
清禾没理他,自己率先进入。
办公室里就两头原体,说来也可怜,它们被关在这里饿了整整六年,好不容易见到活人,就被清禾麻溜干掉。
虽说自己身手在这一天的磨砺中突飞猛进,但少女完全高兴不起来。
她神色严肃,目标明确直奔档案柜。
“你在门口看着。”清禾说道,“有原体接近及时预警。”
原本想跟进来的四眼苦着脸点头。
“那、那你要快点。”
不用他说,清禾自己心里冥冥中也很在意爱丽丝,爱德华字体优美的花式签名依旧在她眼前徘徊不去。
爱德华早就接触到祓病毒了?
祓病毒六年前就在地球出现了?
可是祓病毒为什么会选择感染一个西方小女孩?
清禾知道,病毒是有自我意志具现的,也就是祓神。
祓神从未表现出对她以外人类,甚至是生物的兴趣……如果那只小麻雀不算的话。
她满腹疑惑,因此一找到爱丽丝的病历,便立刻打开看。
纸质病历没有电子版的全面,至少没有照片,而且是医生手写的——很奇怪,至少清禾穿越前,他们医院写病历就已经是电子打印出来了。
没理由科技更先进的这里,反而还是使用老式手写方法吧?
所幸爱德华性格严谨,虽是手写,但字迹清晰没有错漏……才说没错漏,这年龄怎么回事?
电子版中,爱丽丝是八岁,可是手写病历中爱丽丝又是十二岁。
手写版没有病人照片,没法对照外貌。
清禾又看了看其他生理体征,身高体重也不一致,八岁的爱丽丝身高138cm,十二岁的她则有151cm。
都符合各自年龄段特征,或许相对瘦小一些,但还算正常。
看做两个人的话,这两份病历都没有问题。
但她们名字一致,病情完全一致,
清禾又仔细搜寻,找到了爱丽丝的入院记录,依然是12岁版。
这份入院记录完整记录爱丽丝从感染病毒到病情发作的全过程,爱德华使用了各种治疗手段但都没能阻止爱丽丝被榨取的生命。
直到爱丽丝入院的第24天,在上级部门的指导建议下,爱丽丝办理出院手续,进入……曙光生物研究所进行下一步治疗。
说起来,如果爱丽丝还活着,今年也该成年了。
“大小姐,东西都找到了么?”门外四眼大声询问,“我感觉又听到怪物在嚎叫,咱速战速决呗。”
“找到了。”
来不及多看,清禾冷静地将入院档案揣进包里,捏着病历道。
“不过病历信息和电子版有点对不上。”
“什么?让我看看。”
四眼凑上来,皱眉看完有出处的地方。
“不懂,这和咱也没关系,反正找到病历以后交上去就行。”
他催促:“咱找到东西就走呗。”
相对清禾来说,四眼今天没怎么战斗,看起来还算完好干净。
清禾就很吓人了。
两人都穿的迷彩战斗制服,簇新挺括的模样,然而短短大半天下来,清禾全身浴血,黏黏糊糊的液体分不清是怪物粘液还是什么。
在这层“外包装”下,少女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口。
“必须要回去及时治疗。”四眼提醒道,“滥用应急针会透支你细胞寿命。”
“也就打了两针。”
嘴上这么说,清禾也知道这不能长久。
她今天表现很出众,一个人震全场,可哪怕是x文女主体质也有上限,所以个别紧急时刻,她不得不使用应急针这种猛药。
这次只是实习任务她就用了两针,要是以后出正式任务呢?
不能次次都这样。
她分神想着,那边四眼已经迫不及待地向青蛇汇报成果。
“前辈,我们已经找到病历了,纸质和电子版都找到了!”
*
清禾两名新人的表现受到了充分肯定。
据说三组新人里,他们是任务完成最快,伤亡最小的(不过伤势全在清禾一个人身上,四眼因此还被凶了)。
“任务报告说得很详细,你们两个都表现出了自己的才能,头儿很满意,说鲁米尔将军总算没有把他这里当垃圾回收站。”
青蛇说道:“作为新人考核第一,你有额外的医疗福利。”
“嗯?”
“咱们先遣组也不是说这么冷酷无情,只能说强者享受更多的资源。”
清禾身为实习考评头名,先遣组就会将百分之七十五以上的医疗资源都倾斜向她,剩下的才由四人平分。
“能给我加寿命么?听说应急针用多了会短命,我今天一口气打了两针。”
“谁也没想到小妞你这么猛啊。头儿听到你打两针都惊了……一群杂鱼,杀不干净就杀不干净,没必要这样认真。”
清禾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她只是觉得那些怪物很可怜,想多帮它们解脱。
然而这种思路本就毫无逻辑——怎么不见她同情试衣间变异体呢,于是她索性不解释,让其他人当她爱逞强好了。
“不过你别说,还真有人能解决这个副作用。”
青蛇挑眉:“有个叫爱德华的小白脸医生,是很厉害的名医么?他听到你会折寿简直急死了。”
如果是爱德华看病,那确实价值百分之七十五的医疗资源。
但想到那两分古怪的病历,清禾心情总觉得微妙。
“那他什么时候来?”
“已经在路上了,也就半小时吧?”
青蛇拍拍她肩膀:“洗个澡收拾一下吧,你现在臭臭的,可没法见人。”
“记得避开伤口啊——”
话音落下时,她人已经飘然远去,跟其他战友勾肩搭背的喝酒取乐。
清禾抓起自己衣袖闻了闻,也嫌弃地皱眉头。
她自己被迫忍受脏东西一天,渐渐麻木,现在被人点出来,顿时觉得全身都难受。
由于身上有多处伤痕,她这次洗澡完全称不上享受,只能说擦洗折磨,几乎蛰痛到龇牙咧嘴,满身大汗完成擦洗,囫囵算像个人。
如此总算完成今天的必要事务。
当然,她还不能休息。
因为爱德华来给她治伤了。
清禾与他在会客大厅见。
宿舍区的危险人物太多,环境也不大好,出于对爱德华的人身安全考虑,清禾觉得还是在先遣组最外见面比较合适。
她到约定地方时,爱德华已经在等她了。
渐渐入冬,爱德华穿着风衣,越发显得气质……特别。
他眉眼深邃英俊,风衣修身温雅,完全是能上时尚周刊走秀的级别。
可不知为何,当他出现时,清禾的第一反应居然没有捕捉到他。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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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禾默不作声地打量爱德华。
英俊医生对她的打量毫不在意, 因为他的目光同样细细在清禾身上游移,犹如包裹鱼的水,密不透风, 无处挣脱。
他的存在如此自然,让人哪怕意识到,也无法挣扎。
毕竟鱼如何能脱离她的水?
“只是一天不见,你的气息有了很大变化。”爱德华主动开口,“看来墙外的经历很精彩。”
日常对话很少使用气息这样的书面语。
清禾猜他想说气质,但一时没想到词语, 说劈叉了。
“我的气息怎么?”
爱德华面无表情:“臭臭的, 脏脏的。”
清禾:“……你措辞还挺可爱。”
“可爱是什么?可人、喜爱的意思么?”
这家伙是在装傻讽刺她,还是真的不理解?
在假设身边一切人都有可能被祓病毒寄生的前提下,无论爱德华说什么,清禾都觉得不对劲。
清禾决定先做正事。
“我受伤了,你要怎么检查?”
“多是撕裂挫伤, 最严重的是你使用的应急针,你细胞寿命至少因此减少三年。”
“你不用任何检查就这么确定么?”清禾狐疑地盯着他。
爱德华平静与她对视,蓝瞳澄澈如海。
他淡淡道:“对。”
以前的爱德华可不会这么说话。
简直有点……有恃无恐, 毫不遮掩的感觉。
清禾很想质疑,但膝盖与小臂传来的撕裂疼痛让她生生忍住了犀利言语。
不经常有那种预言么,原本大家相安无事,但就有嘴贱的非要挑破真相,于是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好奇心害死猫呢。
她现在离开肾上腺素的支持,全身都痛得要命,手臂要拼尽全身毅力才能抬起进行基本动作。
少女指.尖克制搭上他的掌心。
医生很自然地反握住, 卷起她的衣袖,目光细细检视。
一秒。
两秒。
平滑肌肤因为富有侵略感的目光而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她寒毛直立,并合理怀疑,自己的紧张根本瞒不过对方。
“你只用看的么?”清禾打断他,“这样杵着,我胳膊很痛。”
“因为接触过很多脏污,要考虑从哪里清理哦。”他轻柔道。
不是这既视感根本强得无法忽视了吧!
而她的手腕依旧被面前的人类……也有可能是人皮怪物紧攥。
“最近刚开学,你不忙么?”清禾搜肠刮肚,试图将逐渐诡异的气氛转开,“你可是副院长。”
他微微一笑,沾了些碘伏,在她伤处轻柔涂过。
碘伏被风一吹,更冰冷了。
“我自己已经消毒过了。”清禾再度提醒,试图将自己的手腕解救出来。
“他们和我没有关系。”爱德华冷漠道,“院长会管理他们。”
这话说得倒是挺符合爱德华自己人设。
“那你家里人呢,你好像很久没有和他们联系了。”
爱德华干脆忽视这个无聊的问题。
“你喜欢这里么,清禾?”
“先遣组?”
清禾有些迟疑。
她只来了两天,说不上喜欢不喜欢,感情有多深。
但比起墙内,这里自由得多,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骚扰,她又是实力不错的关系户……想来如果呆得时间久了,她真会喜欢这里也说不定。
只是清禾不确定爱德华这么问的理由。
她选择了比较委婉的说法。
“来都来了。”她说,“呆得久了自然会习惯的。”
“你应该和大家相处得不错。”
“你怎么知道?”
“否则你为什么会主动向她们求援。”爱德华温和询问,“是希望你那个名叫青蛇的新朋友来杀死我么?”
一股冷气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
她确实敷衍爱德华的同时,也在默默按下紧急求救按钮。
——她认定祓神没有死,所以早给自己留了后手,只要遇到这样的情况,所有能够帮助她的人都会受到紧急求助。
她做得很隐秘,爱德华怎么发现的?
不,如果祂是祓神,那发现不了才奇怪。
“你怎么动不动喊打喊杀?我杀你干什么。”
“清禾,你好像变笨了。”
“如果不是你主动碰触肮脏秽物,我也不会来为你做清洁。”
“上次的袭击事件似乎让你出现了错觉。”
“你真的觉得人类能够杀死我么?”
爱德华唇边笑意始终未曾淡去。
在清禾惊骇地注视中,祂的容貌渐渐模糊……依旧是人类的轮廓,依旧是爱德华的眉眼,可祂完全不像他。
祂像、可恶,清禾无法描述,她看不出祂像任何人。
祂的面容仿佛隔了雾气,无法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中,她只能想到百貌之神。
祂可以是世间万事万物,绝不是人类常识所能轻易拘束之物。
清禾的小臂痛到麻木。
怪物对她毫无怜惜之情,她也不会愚蠢到继续在祂面前伪装柔弱,他们之间早已不是那样虚伪脆弱的关系。
她对祂的杀意昭然若揭。
祓神很清楚,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捅入祂的心脏——只要祂有。
“现在的你,根本没有同化价值。”
“那是我的幸运。”清禾索性豁出去,毫不犹豫道,“你早这么说,我在堕落原体巢穴里滚一圈都愿意。”
两人兜兜转转,关系变了无数次,唯一不变的就是清禾的嘴。
她实力但凡有嘴一半硬,都不会让这神灵如此肆意。
想到这里,她心中又是气闷。
她没想到祓神如此不讲武德,她想到对方会杀上门,但她以为祓神会更有仪式感,搞点死亡通知,氛围感之类的。
谁能想到祂会因为觉得她在污染自身,便上门清理“保护”?
“要杀要剐赶紧来。”
清禾面无表情:“累了,懒得折腾了。”
“我也在奇怪。”
神灵却没有动手,祂目光在此刻终于有了微微波动。
“现在的你令我毫无食欲。”
“你对我毫无尊重。”
“为什么我不想杀死你?”
清禾面无表情:“对,你只是想废了我的胳膊。”
“现在的动作并没有达到你的肌体承受极限。”祓神不假思索。
祂的目光能比x光更加清晰地洞察人体,甚至是基因灵魂层面……这么看来,祓神寄生版爱德华,甚至是比原来的他更加优秀的医生。
“那你想说什么,你喜欢我?”清禾嗤笑。
“在你可耻地想要杀死我前,我便承认——我正在喜欢你。”
祓神叹息:“即使你撕毁我们的契约,违背了你的誓言。”
清禾毫无愧疚:“以我们地球法律而言,在遭遇生命威胁情况下签订的不公平契约,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
神灵冷漠道:“你在用地球的法律约束我么?”
少女反问:“你在用阿尔法星的律法约束我么?”
气氛一时静默。
祂大概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质问过,竟没有往常自然言语。
清禾从来没有和祂这样痛快直率的对话过。
那些日日夜夜里所有的耻辱,所有的忍耐,所有的恐惧,在此刻化作锋锐弓矢,疾射而出。
少女头脑比过去以往都要清晰,言辞都要锋利。
“那一天,人类不请自来,惊扰你的陵寝是不对,甚至是十分恶劣。但我想所有当事人,都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痛代价了吧?”
“那反过来说,你肆意玩弄生命,践踏人类又算什么?”
“你很聪明,孰是孰非说到这里心里也有数,我只阐述一个客观事实——”
少女掷地有声。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有着健全人格的人,都绝不会信任喜欢高傲专横的杀人狂魔。”
“或者有女人会,有男人会。”
“但我,清禾,绝对做不到。”
少女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是淬了火,又像是憋了许久的泪光。
可她没有哭,只有满腔愤怒。
“我从前连实话都不敢和你讲,怎么会喜欢你?你只会逼迫,只会恐吓,只会玩弄!”
她挑起眉头,嘲笑道:“还是说,你就喜欢对你低眉搭眼,毕恭毕敬的傀儡娃娃?”
“你——让我厌恶!”
机关.枪似的突突完这么一堆,清禾总算觉得爽了。
她坦然看着面前陷入沉默的怪物,觉得接下来无论什么,她都能接受。
技不如人,那没办法。
漫长的静默,死寂到能听到心跳的程度。
在神灵的威严面前,似乎连衣柜桌子这样的东西,都被剥夺呼吸存在感。
但她很平静。
她一点都不害怕了。
清禾从来没有这样痛快释然过,她从没有这样享受过神灵的沉默。
——原来直面祂也没有多吓人。
这个世界上总有比生存更能让人满足的东西,比如尊严。
她终于体面了一回。
来吧,杀死我。
她冷静地想到。
神灵深深凝睇着她,如同认知全新的灵魂。
少女无所畏惧地与祂对视。
她还是太有素质了,否则必须给祂见识点地球粗口。
半晌,神灵轻声道:“所以,如果你敢向我说实话,你就会爱慕我?”
……?
不是。
你们阿尔法星人,都是这样的思考逻辑么?
哥们你这样的思考重点会显得很恋爱脑。
“你没听到么,我说我觉得你恶心。”清禾提醒祂,“我在骂你。”
“嗯,因为你觉得我高傲、专横、热衷于恐吓玩弄。”
祂精准无误地复述她的控诉。
“说得很准确,你强撑勇敢的样子确实很有趣。”
清禾瞬间露出恶的表情。
“但你现在也很……可爱。”
祂微微偏头,灵活使用了这个新学会的词汇。
“多说点实话吧。”
“臭臭脏脏的你,我也很想得到。”
神灵微笑起来。
“你的喜欢比我从前认为的更有价值。”
“以后我不会吓你了。”祂友善地说,“可以喜欢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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