茸德警惕地看了一眼利奥,后者只是笑盈盈地盯住她的双眸，姿态轻松。
“不要啊，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利奥装作懊恼地说。
“好了, 利奥。”希尔斯作出兄长的语气说道。
这时候茸德收到了一则讯息, 是来自萨凡娜的，内容是她被安排要做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茸德站起身：“现在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 我要先走了。”
希尔斯温柔地说：“我送你出去。”
利奥也站起身：“这里我更熟悉，不如让我也跟着吧？”
茸德看着站起来让空气一下子变拥挤的两位挺拔的人鱼，斩钉截铁：“不用,我记得路。”
希尔斯沉默了一秒；
利奥依然笑盈盈：“哎呀, 没有被允许呢。”
“这个给你, 如果遇到麻烦, 捏碎这个我和利奥就会来帮你。”希尔斯淡淡撇了一眼利奥, 从口袋里拿出一样物品给茸德。
茸德摊开双手接过，是一串连接着两枚蓝宝石的短链条，其中一枚颜色深一些,像是蔚蓝的大海，另一枚颜色偏淡,像是清新的淡蓝色奶油。
“捏碎？”茸德确认道。
“是的，只要捏碎, 不管是在哪里, 我们都会来。”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们。”茸德诚恳地认真仔细收进了口袋里。
希尔斯的能力毋庸置疑是很强大的，利奥她也略有所知, 能力也绝对不差。
鉴于之前各种各样离奇的经历, 茸德没有拒绝希尔斯的礼物，因为谁知道危险和明天哪一个会先降临呢。
“不用客气呦, ”茸德接下首饰一样的眷属以后，利奥凑近脑袋，露出酒窝说道，“尽情使用我们吧。”
茸德瞪了他一眼，飞快离开了。
茸德离开后，房间里陷入一种微妙的气氛。
希尔斯脸上温柔的笑容逐渐淡下来。
“我安排去邀请茸德的侍从，被你的侍从在路上请走了？”
利奥坐在沙发椅上作出很夸张的惊讶表情，挠了挠后脑勺的发丝：“哎呀，怎么被你发现了。”
“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希尔斯指节绕进圆桌上准备的茶杯，忽略弟弟拙劣的演技，语气平淡地问。
不用想也知道说的是那个名为茸德的栗发少女，不过兄长竟然并不追究他做的这些事，倒是有些……更加有趣了。
利奥笑容明媚地看着喝了一口茶的希尔斯，唇边酒窝若隐若现：“就是遇见了呗，但是没想到她竟然和哥哥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
利奥的用词非常微妙。
希尔斯眯了眯眼睛看利奥，继而重新垂下视线看手中的茶杯：“你这样子，不行。”
利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兄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在乎啊，反正都是时间的问题，利奥最富有的就是时间和青春。
等所有竞争者都老了，他就可以上位了。
“人鱼族被大众所熟知的特性——喜爱闪亮的宝石，实际上他们低估了人鱼的野心，我喜欢的是最闪亮、最耀眼的那一颗，你也一样吧，哥哥？”
希尔斯没有说话，而利奥也没打算听他的回答。
“她就是那一颗，你说呢？”
利奥的问句中有跃跃欲试的味道。
希尔斯：“你想要做什么。”
“黑暗神厄尔·阿加斯，就是她身边那个黑发的男性，他和她关系很是亲密。”利奥笃定地说道。
希尔斯没有露出很惊讶的表情，这倒是让利奥有点意外。
不过也是，希尔斯在奥利维亚就认识了茸德，知道这些轻而易举。
“除此以外，她的身体里，有光明神亲手创造的权杖，”利奥看着哥哥，笑盈盈地说，“——光明神也在她左右，同时……她拥有神明的血脉。我全部已经探测出来了。”
利奥露出得意的表情。
希尔斯仍然是平淡的表情：“所以呢，你要说什么。”
利奥相信哥哥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不过他不介意将这种听起来疯狂又刺激的计划大声说给他听。
利奥走近一步，声音放得很缓慢：“我的意思是……我们都有永恒的寿命，光明和黑暗各自只有他们自己；而我们，哥哥，我们有两个人。”
希尔斯猛地朝利奥看过来，眉眼之间有怒气，“你说什么。”
利奥丝毫不害怕：“别动怒啊，哥哥，想要得到她，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不是吗？你只是一只恶魔而已，怎么对抗这世界的天理、光明和黑暗？可是加上我就不一样了，我们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组合，我们是双生恶魔，除非光明和黑暗同时出手……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光明和黑暗是公认的宿敌，这样……他们这对天理降生的双子，根本抢不过我们。”
希尔斯有着怒意却依然漂亮耀眼的蔚蓝色双眸微微颤抖，紧紧看着利奥，而利奥满不在乎：“想想吧，哥哥，光明、黑暗，和我们。她同样是永生的，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彼此分享……”
利奥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没有说完的话像是空气中到处弥漫包裹住希尔斯的烟雾，避无可避地钻进他的身体、侵入他的大脑，引起强烈的反应，和无尽的回想。
……
宫廷游览的活动结束过后，茸德的生活又相安无事、平平常常地过了几天，交流研学的热情劲还没有下去，就和其他同学一样，茸德的动力是二十天后研学计划结束以后的五天假期，到那时她就有充足的时间规划自己的因布里托之行了。
但是在那五天自由的假期到来之前，茸德还是要每天白天呆在多尔学院和人鱼族的同学朋友们一起学习，除了魔法以外，还有因布里托国家的历史课、地理课，因为从没有了解过，所以她觉得很有趣，也很新奇。
虽然这样的生活和在圣托里斯学院里没什么太大的不同，不过还是结识到了许多热情又有趣的当地朋友，也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因布里托的风土人情和风俗习惯与奥利维亚的不同之处。
例如，茸德和萨凡娜曾经和被分到同一个班级任务组的同学讨论过多尔学院与圣托里斯学院的不同。
两位一位棕发一位橙发的人鱼同学在听到茸德和萨凡娜所说的，在圣托里斯学院的实验课老师要求学生们做到可以用眼睛量出所要向制药坩埚中加入的各种药材与液体的用量时惊讶万分，并且激动地想要看他们表演一下。
茸德和萨凡娜相视一笑答应下来，在做实验的桌子上，茸德精准地拣t出了五克时星草，而萨凡娜干脆利落地向碗里倒了一百克熬药水。
两位同组的人鱼同学目瞪口呆，四只手鼓掌个不停：“泥们的眼睛就是尺、就是尺啊！”
而当茸德和萨凡娜听人鱼同学说人鱼族的魔法师们从来都不用背魔药制作的配料表时也十分惊讶。
人鱼族同学说人鱼魔法师们大部分只要看一眼就可以将制药的方法铭记于心，除此以外，他们对于魔法药材有着天然的敏感，闭着眼睛也能制药，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的制药学书籍编者都来自人鱼族和精灵族的原因。
茸德和萨凡娜惊讶地问：“你们的大脑里真的没有装资料库吗？”
人鱼族同学听了后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平常、又不平常的学习生活进行了许多天，期间多尔学院和圣托里斯学院联合还举办了几场促进友谊的联欢活动，两国的学生热情达到了空前高涨的程度。
校园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这天晚上，茸德和萨凡娜一同从多尔学院的剧院演出活动散场后回宿舍。
路过多尔学院的一处椰树庭园，庭园里椰香阵阵，走到中间时有一处湖泊，湖泊两岸用一座亮色的小桥相连，走上去时水声潺潺，明昧的灯光映在水中，倒影连绵，幽暗之中传出蛙类的沉沉唔鸣。
“住宿的生活真开心啊。”萨凡娜感叹道。
“是啊，好新奇的体验，全体魔法部的学生都住在学校里，这样的经历还是第一次。”茸德赞同。
“早上和好朋友一起起床、洗漱，一起去餐厅用餐，然后一起去教室里学习，和大家一起谈天说地，放学后再接着参加未尽的狂欢，狂欢结束以后，再和好朋友走在安静的路上……”
萨凡娜幸福地说着，转过脸来看向茸德。
“这样的生活真的很美好。”
茸德笑盈盈地问：“那你希不希望这样的生活一直延续下去？”
萨凡娜认真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这样不好，如果生活从一而终是这样的美好，那么就没有了对美好的体验。”
茸德点了点头：“确实，美好是一种经历后的体验，而经历不是生活本身。”
萨凡娜笑起来：“哎呀，怎么开始想这些人生哲理了？我们快回宿舍睡觉吧，趁着今天的''对美好的体验''，说不定可以做一个幸福甜蜜的梦！”
“好，明天是学校组织的去阿方索维蒂斯海域游览的日子，正好养精蓄锐，明天好好玩一下。”茸德弯眸，和萨凡娜牵着手跑回了宿舍。
……
夜晚，明月高悬，盈圆的满月散发着淡淡沉郁的幽光，朦胧的云层被月色照成淡白，两颗耀眼璀璨的双子星辰清晰可见，彼此闪耀、伴在她身旁。
第152章
这个夜晚月光皎洁,星辉也璀璨，第二天如约而至，是一个明媚灿烂、看起来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的美好春日。
上午八点整, 在多尔学院的学习生活已经推进了一整周, 周末的安排是参观阿方索维蒂斯海因布里托近海海域，学生们和第一天到达多尔学院时那样集合在学院大门前的草坪上。
老师们也照例先做了一些介绍, 例如阿方索维蒂斯海的近海海域和陆地上的城市相似，是建在水下深海平原上的先进都市，并且被划分为许多个区, 每个区都拥有和陆地城市相同的政府与管理部门。
这是因布里托在海底探索领域领先的区域,和其他人鱼族的国度比起来,因布里托的子民掌握着丰富的陆地生活经验,同时在海水领域的建设如鱼得水,让这个国家一步一步走上了世界的前列。
多尔学院的教师代表介绍这件事时声音自豪，唇角上扬。
站在最前面的圣托里斯学生提问，到了海底城市是否需要人类学生自己使用魔法来维系基础的生理需求和自己的基本健康。
多尔学院的老师从容地笑着说道：“当然不用,这一点在座的各位都不必担心，作为拥有极高水系技能天赋和熟知如何适应深海的种族,我们不仅对在自己身上可以做到海陆状态自然切换有信心，对于招待我们的客人和提供这方面的帮助也是如此。”
“进入海底城市以前, 我们会发给各位一枚潮汐之心, 佩戴在身上就可以拥有和人鱼相似的海水适应性。”
“不过潮汐之心终究是一个消耗性的道具，就和它的名字潮汐一样，拥有为期一天的周期,一天以后潮汐之心将会失效,但是各位也不用担心，我们只会在海底城市度过十个小时,潮汐之心限制的周期时间完全足够在座的各位使用。”
……
学生们被带领着来到了海边一个专门入海的地方。
带领的人员解释因为建立城市需要考虑的方面太多，而临近陆地的海域不管是从深度还是从地形上来说都欠妥，所以因布里托的先人们应该是考虑到这一点因素，将第一座城市建立在了离因布里托不算太远，也并不近的深海平原上。
此后后人建立城市基本围绕着那一个初始建立的城市分布，如今一个家园那么大的小村庄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座繁荣昌盛的国家，不仅城市风貌与陆地城市相比有自己别具一格的魅力，景色当然也具有强烈的可欣赏度。
在带领人员的讲解下，学生们分批次坐进了通向海底城市的传送缆车。
建立在水下的缆车，是因布里托海底城市最主要的交通方式之一，其中最显著的一点就是连通陆地城市和海底城市。
坐在有一间教室那么大的缆车里，学生们激动地围在窗边，不过只能看见因为前进而不断摩擦拍打激起的泡沫，还有不断变幻的深蓝色海水。
茸德和萨凡娜站在窗边，透过深蓝色快速流动的海水，隐约可以看见海水中柔软巨大的海草茎叶擦着车窗掠过，因为视野十分有限，看不见其他的颜色。
“还以为和陆地上的缆车一样，可以一边坐一边看风景。”萨凡娜带有一些遗憾地说。
这时候突然从两个人的背后传来说话的声音：“如果和陆地上的缆车一样慢，那即便坐几个小时，也是到达不了海底城市的。不过观光类的缆车，在到达海底城市以后，将会有城际缆车和景观缆车可供乘坐，所以不必担心。”
感觉到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茸德和萨凡娜都向后看去，站在她们身后的竟然是纳斯威尔。
纳斯威尔看着转过来的两个人，露出温和的一笑。
“纳斯威尔！”“你好啊。”
茸德和萨凡娜都主动和看起来温和有礼的纳斯威尔打招呼，他笑容清淡：“你们好。”
茸德好奇地上下看了一眼纳斯威尔：“咦，刚刚集合的时候没有看见您啊，难道是我太粗心了没有看见？”
“我是最后一个被分到这个车厢的，在刚刚之前我也没有发现你们也在这里。”纳斯威尔笑着提出猜测。
“原来是这样！”茸德确实没有注意后来分配上来的人。
三个互相熟悉的人聚到一起后，缆车没有多久就停下来，时间距离缆车开始启动才十分钟而已，大缆车缓缓停下的过程中，大家都还以为尚且是在荒芜的海底郊区，但是当彻底停下来时，缆车车窗外的场景让大家惊叹一片。
海洋是介于黑暗与光明各自所管辖的区域中中间的一个，它既没有光明的国度那样温暖又明亮；也没有黑暗的国度那样极度的黑暗与深幽，大海和童话中描述的那样，光影跳跃，蔚蓝色的海水中一道道透明的光亮穿梭其中，构成华丽而耀眼的缤纷绘卷。
油画中的大海色彩斑斓又梦幻，原来那并不是浮夸的画风，而是大海本就灿烂又耀眼。
学生们排着队走下缆车，在脱离缆车的保护隔膜的一瞬间双腿全部变成了色彩绚丽的鱼尾，皮肤上也像是被抹上一层滑滑的黏膜，带着一些凸起的触感，除此以外，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的游泳水平增强了一百倍。
大家兴奋地在海里游来游去，最终被聚集在一起，向着城市里游去。
矗立在深海平原中的城市，他们本次拜访的城市——深海十三区的欧西奥郡是因布里托海洋城市中的中心城，最中间的一座浅金色高大的钟楼上方镶嵌着一块巨大的金橙色的钟，精密的刻度和指针都散发着莹莹的微光。
欧西奥郡的居民人鱼们t都游到室外，提前得知了有异国学生要来交流研学的居民们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有长相是人类的学生游过时就会赠送出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美丽贝壳来替换原本色泽灰暗的遮挡工具，亲切地用通用语言和他们问好。
他们此行的第一个终点是位于欧西奥郡的多尔学院分校，在那里有分校的学生代表和老师带领他们参观这座城市。
“咦，所以说，就连主席您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具体行程嘛？”
在路上，茸德、萨凡娜和纳斯威尔一起跟随着学生的大部队向距离欧西奥郡城市入口不远的多尔分学院游，当被游过来的其他同学问及今天的行程安排时，纳斯威尔面带温和微笑地告诉同学自己并不清楚。
游过来的同学表示可以理解，打完招呼以后又飞快游回了同伴身边。
茸德、萨凡娜也有些意外，纳斯威尔看见后笑着解释：“如果今天你们遇到了学事司主席团的其他人，可以询问他们，因为……我现在已经卸任了学事司的主席一职。”
茸德惊讶：“这么快嘛。”
来因布里托的时候还只是开始交接，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换届了。
纳斯威尔看向前方，眉眼之间有不明的情绪：“是的。”
不管是盛名在外、所有人眼中的完美无缺的继承人，还是学生们口中有着一视同仁的善良内心、能力强大到在同龄人之中遥遥领先的学生领袖，那都不是轻松可以达到的。
但是现在无所谓了，他如今已经一个都不是，未来，也一个都不会是。
到达了多尔分学院以后，分学院的人鱼老师已经在等候，有着美丽曼妙身姿的人鱼站在人群正前方，笑容和蔼：
“今天你们的任务不是学习，而是尽情地游览我们因布里托的海洋城市风光，所以我就不多说什么耽误大家时间了，为了能够让你们更全面地游玩，多尔学院给学生们安排了专门的导游，他们大多是由分学院的老师和高年级学生担任，不仅有着丰富的对海洋的了解同时也接受了培训，所以，接下来将分配的名单发放以后，大家就找到各自的队伍开始游玩吧！”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光芒分成若干个小光芒飞到各个学生面前，化成一片透明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是分配的结果。
茸德仔细地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是第十七组。
可惜的是，萨凡娜和纳斯威尔都不和她一组，十七组的其他人茸德甚至连名字都不太熟悉。
“运气好差，一个认识的都没有。”茸德惋惜地感叹。
一般情况下，茸德和萨凡娜因为同班和同岁，分组都会被分在一起，这次却罕见地被分开，她也有些遗憾：“这个分组也太随机了，我们俩竟然都没有被分配到一起。”
纳斯威尔也已经看到了分组结果，他看着两位脸上的遗憾，笑着安慰：“游览的路线也许会有重合，也不一定会一直分开。”
“确实，可以把重逢作为期待，这样想会不会好受一点？”萨凡娜也安慰他们之中最惨的茸德说道。
茸德被分到的十七组她也看了一眼名单，名单上的名字就连她这个算得上是小学生领袖的人都不熟悉，更别说茸德了，和陌生人一起玩的话肯定是比不上和好朋友一起玩的。
萨凡娜感觉自己非常能理解茸德现在的心情，但是因为这个名单是多尔学院分配的，提出要更改显得不太妥当。
“好吧。”茸德苦着一张脸。
名单分配结束，学生们都到各自的组集合，到了十七组，茸德发现果然不仅是组员名字不熟悉，确实就连一张她熟悉的脸庞都没有。
十七组的导游是一位名叫格海的男生，自我介绍时，他说自己是多尔分学院高级法师部五年级的学生。
格海有一头非常常见的蓝色头发，鱼尾也是蓝色的，眼睛是有些偏绿的青色，偶尔会腼腆地笑起来。
十七组的其他同学像是对格海学长没有什么兴趣，似乎都互相认识，一直成双结对地聊天，茸德感觉只有站在后方的自己一个人在认真地听格海说话，原本没什么奇怪的，但是她总觉得……
格海老师自我介绍完，环顾了一下大家，那双偏绿的青色眼瞳带着腼腆的笑容因为环视也落到她脸上，随后自然地挪开了。
第153章
因为十七组的同学们似乎除了茸德都相互认识, 并且一直成对凑在一起有话聊，所以最开始的时候茸德自己一个人走在队伍里，格海导游在队伍偏前的位置,最开始的时候并不向队伍里面看。
他看起来很腼腆,时不时会因为身旁学生们的调笑而露出含蓄的笑容，双颊微微上扬。
没有好朋友陪伴的旅游虽然稍显孤单,但是仍然很有意思，茸德听着格海的讲解，一边看向他们到达的这座城市遗迹。
“因为这座遗迹的保存度良好,所以在进行城市规划的时候决定将这座遗迹完整地保留,所以我们今天可以亲身地进入参观。”格海笑着向后方的人群说道。
茸德跟随着其他人,一起环顾这座遗迹的外周。
这座遗迹的建筑风格与建筑材料显然与周围的也就是如今因布里托海洋新城市不同, 如今的城市面貌繁荣又欢乐, 在建筑时采用了大量彩色与亮色的结合，让建筑看起来崭新又亮眼，但是这座遗迹的建筑材料为深灰的石料, 墙壁色彩灰暗又压抑。
大片巨型的深海植物生长其间，水草被深海稳定的微流包裹着在特定的区域轻缓摇晃,锋利的边缘草线被光线照出锐利的弧线，光影斑驳扰动,让这座巨大的遗迹像是深海中的迷宫。
从外面看起来也许会觉得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当真正踏进遗迹十几米高的水草之间、攀上有半个房间那么大的海菇，才能震撼地发觉这座遗迹是多么雄伟的一座建筑。
茸德拨开水草，艰难地跟上了游在前方的队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从进了遗迹以后，这个组的其他成员们都像是突然加快了速度, 就算在植物丛生和残垣遍布的狭窄通道里也是不管不顾地飞速通过。
格海导游大约是为了照顾游在最后方的几名学生，也从队伍前方到了队伍最后面。
茸德看着格海导游笑着游到后方温和地提醒：“不用着急，小心一些是对的，这里水草长势迅猛，不过前面很快就到遗迹正中间了。”
过了一会儿，格海从后面游过来，却没有直接游过去，而是游到了茸德身旁就减速，和她并肩向前游。
茸德转脸看他，格海也正和善地笑着看她。
“格海学长。”都到这个份上了，茸德主动喊道。
格海微微一笑：“叫我格海就行了，你是叫……茸德是吗？”
看到茸德惊讶的眼神，格海表情有些腼腆：“我还是第一次担任导游的工作，所以在点名的时候，把大家的名字都对应着记下来了，不知道有没有记错，如果记错的话真是抱歉……”
茸德回答：“没有的，我就是茸德。”
格海听了显然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很快到了遗迹中心，遗迹的中心是一片宽敞的圆形区域，顶盖也是圆形，不过是露天的，隐约可以看见顶盖的尽头有残破的断裂痕迹，在断裂的地方一道湍急的海流不停息地涌动，时不时卷入一群淡白色的鱼群，或是颜色各异的植物碎片。
学生们全部抬头观看着，随后在围绕遗迹中心的区域走动起来。
或许是因为先前的几句谈话，格海也顺其自然地站在茸德附近的位置，偶尔搭两句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茸德逐渐觉得在这个遗迹里呆的时间有些太久了。
“不去下一个地点吗？”茸德看向格海，问道。
格海仍然是那副有些腼腆地笑着说道：“每个地点学院都要求要多呆一会儿，我看其他学生们还没有观赏够呢，茸德同学已经看够了吗？”
“也不是……”茸德看了看周围，有些学生游到了遗迹中央层的外部走廊位置，有些在内部看向墙壁上线条凌乱模糊的图案，确实看起来依然很有兴致的样子，就像是为了捧场似的。
好吧，看起来确实只有她一个人感觉奇怪。
也许是自己没有仔细看的缘故，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艺术细胞缺乏，她总觉得这t里没有什么可观赏的，这里就像是一间荒废的房间，角落里堆积着已经固化的物品碎片，到处都是海水，除了海水就是断垣残壁。
难道是有什么她没有发现的观赏度很高的细节？
这么怀疑着，茸德站直身体，决定再出去绕一圈。
格海突然伸出手臂拦住她：“茸德同学去哪里？”
茸德惊讶地看向格海突然的反应：“去走廊转一下，怎么了吗？”
格海动作明显顿了一下，解释道：“嗯……没事，我以为你要先离开这里……我要保证大家的安全，你知道的。”
格海拦在空中的手臂放下，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
茸德又看了他两眼，转身出去了。
在环形的走廊上，透过墙壁上的镂空可以看见中央层房间内的场景，在她离开之后，又有两个学生到格海身边搭话，格海一直是那副和善的带些腼腆的神情，看起来很正常。
但是……那双偏绿的青色眼睛，总是让她感觉到有股莫名熟悉的感觉。
但是不管是脸，还是身份，茸德都可以保证自己以前从未认识过他。
茸德在走廊里百无聊赖地转了几圈，直到最后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才慢悠悠游回了中央层。
这下总该看够了吧？
然而当她游到走廊与中央层的入口处，眼前的诡异画面却让她一瞬间心脏加快跳动。
所有的学生，全部都低着头站在房间的正中央，面向最前方男性人鱼的方向。
是格海。
像是察觉到她的身影，格海向她的方向看过来。
茸德没再向前进去，她立刻作出警惕地表情。
格海微微一笑，向她的方向缓缓靠近，“怎么了，茸德同学……”
她飞快地看了一眼中央层房间内的场景，学生们全部聚集在一起，依然低着头，面向着刚刚的方向，一动不动。
有种死气的诡异。
在这种情况下，茸德迅速地想起来先前格海阻止她离开的事情。
“现在停止这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茸德冷冷地说，手掌在背后握紧。
“你在说什么啊茸德同学？”格海露出疑惑的表情，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格海有没有挽回的余地她不知道，但是现在，格海的能力尚且未知，如果她不跑自己就恐怕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茸德飞快转身，背在身后的手迅速张开，跑出一道光系的魔法球，魔法球在碰到水的一瞬间爆炸，发出大片刺眼的白色光芒，格海被光芒晃到眼睛，下意识地躲避，然而一秒后才发觉这只是毫无攻击作用的光系法球，他挥了挥手臂，光芒一瞬间就像是火焰被水扑灭，最后消失。
走廊处已然没有了少女的身影。
另一边，短短几秒，茸德已经游出了数米远，她心脏狂跳，一辈子也没有游这么快过。
格海那个时候下意识阻止自己出来，也许是因为他的阴谋或者诡计只在中央层有效，只要出去……
几道暗色的利剑擦着她的身子噌得飞过。
茸德放出风元素力和冰元素力，在身后凝结冰层，又让身前的海水极速流转，头也不回地向前一直游。
她放出的光球本就是非常普通的元素魔法，格海的能力一定不差，所以她能想到光球拖延不了多少时间。
但是没有办法，迎战不是最好的办法，她现在只能尽可能地拖延，通讯在这里有些卡顿，但是所幸也能发出去，她随手将求救信号发给了一些人，甚至也没有看清是哪些。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哈哈，你来不及的。”
格海巨大的带着疯狂笑意的声音在遗迹中萦绕，紧接着，遗迹在水中，开始剧烈的晃动。
断垣残壁上冒出大量的水珠，石板裂开的沉脆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紧接着，有大块的石板从高空砸下，而一些小块的石头向上冒。
来时的路迅速被大大小小的石块掩埋。
茸德骤然停下动作，左右环顾，选择了记忆中远离中央层的右侧开始游。
鱼尾是腿的幻化，无数的沙砾与石头从皮肤上滑过，即使是附着着一层黏膜的鳞片也能感觉到一股剧烈的火辣辣的疼痛，从一个点，逐渐蔓延到整个鱼尾，接着是双臂和全身。
救命，又要死了。
茸德心脏狂跳，精神紧绷着。
为什么总有这些超出她能力的麻烦找上来？
石块实在是太多，密密麻麻，像是整个遗迹都开始碎裂，海水中到处都弥漫着沙石。
她艰难地用魔法将眼前的沙石扫开，所幸在海水中这些碎裂的石板流速并不快，不然她一定会首先失血过多而死。
突然一股力量将她向后吸。
“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你骗来这里，怎么可能，会放走你！”
格海的声音再一次传进耳朵，茸德被巨大的如同漩涡般恐怖的吸力拽得再也无法向前前进一米，她竭力尝试着，最后红着眼睛向后看。
格海站在漩涡中心，伸出一只手，身前有一只巨大的手的黑色幻影，海水飞速流转，在那只巨手的掌心形成一道接近于黑色的高速漩涡。
格海的目标就是她一个人？
茸德控制不了自己的力气，最终被那只手一寸寸，吸到了格海面前。
格海的怒气恢复成了先前癫狂般的笑容，手心一捏漩涡就立刻消失，紧接着他从掌心释放出了黑色的锁链，将茸德圈圈围住：“就是这样，跟着我，不会让你痛苦多久的。”
锁链在她的身体两侧形成巨大的圆形，快速的包裹上来，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茸德死死看着格海的青色眼睛：“你想要什么。”
格海的手指绕过她脖子处的锁链，轻轻松松就拖着她向中央层内部走，“我想要什么？你给不了我，但是，你也可以给得了我。”
格海的话不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更像是在语气癫狂兴奋地自言自语。
海水中沙石和碎裂锋利的石板仍然到处弥漫，遗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裂坍塌，然而格海却带着她仍然向最中间的中央层走。
又回到了中央层。
中央层也已经崩裂得面目全非，只有圆环形的墙壁底端可以隐约判断出来，然而原本站在中央层房间里的学生们，现在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他们呢？”茸德被锁链紧紧捆缚住，大喊着问。
格雷将她拖着扔在了中央层的正中间。
“他们？哈哈哈哈，”格海疯狂笑了几声，随后抬起手，在他手边立刻出现一个低着头的人鱼，“你是说我制作的这些傀儡吗？”
茸德被捆着坐在地上，眼睛睁大看着眼前恐怖的一幕。
那些学生都是格海的傀儡？
难怪，难怪，……难怪她一直觉得那些学生像是在排挤她！
“今天，这一切都是我的精心密谋，谁也不知道，我隐藏实力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今天？”格海恶狠狠地看着她，却又突然笑起来。
茸德从下往上冷冷地看着格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确定要找的人是我吗？”
“记错？”格海向上空露出疯狂笑意的视线落到她身上，接着慢慢走近，伸出手，掌心泛光地包住脸，随后包住整个身体。
光芒消失，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走出。
那双苍绿色的眼瞳折射出癫狂贪婪的笑意：“这下，认识我了吗？”
是斯图亚特·阿比尔·海尔格。
茸德瞳孔放大。
阿比尔教授。
他不是一直在被监视着行踪吗？
第154章
双手也被捆住,即使感觉异常的惊讶，茸德也没有时间去想阿比尔是怎么逃脱骑士团和法尔克的监察的了。
他拥有的力量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
茸德恐惧地低下头。
这一幕被阿比尔看在眼里，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疯狂。
他曾经见过不少这样的情绪。
恐惧的、畏惧的、绝望的。
但是没有哪一刻让他比现在还要兴奋的。
他马上, 马上就要成为世界的主人, 只要能得到那样东西。
“很害怕吗？”阿比尔站在离茸德不近的位置，脸上的笑容是不可忽视的得意, “不必害怕，你是我计划达成路上重要的一环，等我的事情办成……会让你慢一点死的。”
茸德抬起头：“这样吗。”
阿比尔姿态悠闲地站着,对上对面被捆着的少女沉着的表情,心脏突然快速跳了一下。
下一秒,有清脆的锁链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他看见捆缚着少女的锁链瞬间裂成了无数黑暗的碎片。
碎片如同炸开一样在少女停留的地方留下一片被海水包裹的黑色雾气。
茸德快速站起身,用卡斯蒂利亚给她的权杖本能地再次调动全部感受到的神力重重t地射出一击，一息之间，极为纯净和耀眼的洁白光芒飞速射出,快速地向着阿比尔的方向。
这些全部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阿比尔原本就放松了警惕没有设防,纯净的带着攻击性的光亮靠近时，他才察觉到发生了什么。
光芒刺破海水,就连一丝波澜都不曾掀起,带着纯粹的，光明的力量。
“简直是不自量力……”阿比尔冷笑着连避也不避，伸出手准备轻而易举地化解人类少女尽全力的一击。
他的手心黑雾浮现, 逐渐扩散, 纯净光芒迅速移近，阿比尔的眼睛陡然睁大。
这是……神术？
带着不限于任何阻力的光的速度,耀眼的纯净光芒将阿比尔释放出的黑暗力量眨眼间全部吞噬，重重击进了阿比尔的心脏。
阿比尔被纯净的力量击退一大步，跪倒在地上。
他不可置信的苍绿双瞳折射出狠毒的光芒，抬起头看向已经化解黑暗力量凝结的锁链的少女，极为纯净的光明力量临危的一击带着浓烈的内力伤害，阿比尔心脏几乎有要碎裂的感觉，他紧紧捂住心脏，唇边溢出鲜血。
“果然，你身上果然有光明神力！”
“是又怎样。”茸德同样冷冷地和阿比尔对视一眼，不打算久留，得趁阿比尔状态不佳的时候赶紧逃走。
反正这一点她早就知道，阿比尔用黑暗力量凝结的锁链她很快就察觉到，在卡斯蒂利亚还是兰达主教时教给她过基础的神力使用方法和技巧。
虽然她很少练习，但魔法是神术的衍生，力量相生相克的原理她自然明白，光明与黑暗神力虽然立于一切元素力之外，但是仍然符合相生相克的法则。
于是她故意作出恐惧的神色让阿比尔放松警惕，尝试调动藏匿于意识中的权杖运转光明神力，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将锁链溶解。
溶解以后，她不可能在阿比尔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于是趁机尽全力调动光明神力放出一击，原本也只是和先前的想法一样，拖延时间，只是没想到这一击力量这么强大。
不过她还是把这一击给阿比尔造成看起来不小的创伤这件事归结于阿比尔没有设防的原因。
等阿比尔反应过来，她真的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几息之间，茸德已经游到出口。
“有光明神力又如何呢？我说了，你来不及的，哈哈哈哈哈……一起来吧，我的，人质。”
阿比尔张扬疯狂的声音和笑声在身后响起，茸德突然撞在了一张无形的墙壁上。
茸德因过快的速度被撞回一大步，惊讶之余的下一秒，整座遗迹发出比先前猛烈巨大百倍的坍塌声响，遗迹全部碎成碎片，地面开始猛烈晃动，裂痕蜿蜒曲折迅速遍布脚下的每一寸地方。
“轰隆”一声，接踵而至的是强烈的失足感。
茸德心脏快速地跳动，猛烈的失足感让她逐渐陷入休克。
她只记得，在意识的最后一秒，察觉到了自己正在飞速地下落，如同坠入万米的深渊，崩裂的碎片与蔚蓝色的海水都在迅速地远离，只有另外一个人影同样面向下方坠落，面容狰狞地看着她露出疯狂的笑容。
意识混沌，接着停止。
……
“为什么一定要是今天？”忒尔西很不高兴地环抱起手臂。
卡斯蒂利亚看向自己的弟弟：“抱歉，月光之神要求一定要是今天。她说，今天以后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原来是那个神明。
忒尔西知道月光之神，卡斯蒂利亚在一天突然将月光之神引荐给他，说是因为他创造的爱神成为了光明神国的成员，所以作为公正与平等的决定，这位月光之神也会在黑暗神国与他一起共事。
忒尔西下意识就想拒绝，但是当他看见月光之神那一双月白的皎洁的双眸，那之中仿佛有他极为渴望的一种温暖，忒尔西怔怔的，下意识同意了。
不过之后他就后悔了。
月光之神的双眸虽然让忒尔西看见的第一眼莫名地感受到一种温暖，但是之后无论他怎么再看，都只有一种淡淡的沉郁的哀伤。
月光之神很少露面，几乎不插手黑暗神国的任何事情，只是偶尔有几次他看向人间，会发现她静静地坐在某个角落看向月亮。
准确地来说，是月亮偏下一些的位置。
在那个时候，她的眼中会影影绰绰地映射出与哀伤完全不同的情绪，像是在回忆，或者是深陷于回忆。
忒尔西虽然看到月光之神露出这样的表情会莫名地心脏胀痛，但是却从没有向别人承认过这件事。
他看她根本就不应该叫月光之神，应该叫负面之神才对！
总有一些负面情绪，搞得他心脏也不舒服……
既然是月光之神要求的，那他还是不再追究了，但是忒尔西还是想呛一呛自己这位兄长。
“哼，茸德今天到因布里托的海洋城市游览，如果不是为了你这件事，我原本应该是陪在她身边的。”
忒尔西说着惋惜的话，红眸却看向自己的兄长。
卡斯蒂利亚淡淡地收回视线，低垂下眼睫。
在外人看起来是他平淡的情绪，忒尔西却是最了解的，这是卡斯蒂利亚在意的表现。
越在意，越沉默。
忒尔西愉快地笑起来。哈哈哈，舒服了。
“月光之神也要来，但是怎么还没到？”片刻后，忒尔西疑惑地问卡斯蒂利亚。
卡斯蒂利亚重新抬起视线，浅金的眸光情绪不明：“她献出了神之心，如今没有神力，不能传送进来，只能靠时间带她进来。”
“什么？”忒尔西猛地睁大眼睛，“你说神之心？”
卡斯蒂利亚点了点头。
忒尔西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
可是，为什么？
神之心是随着神明诞生之日起就存在的东西，是比其名中的“心”代表的心脏对于神明来说更为重要的物品，神明的降临代表着一种意义，就像对于卡斯蒂利亚来说，掌管光明与“善”面就是意义；对于他自己来说，掌管黑暗与“恶”面就是他降临的意义一样。
失去了神之心，就是失去了自己降临的意义。
神明的神之心一旦被使用，意味着神明降生的意义也随之消散，从这以后神明被宣布堕落，最终消弭在世界上。
因此对于神明来说，神之心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私有物，这样一样宝贵的物品，月光之神怎么会把它用在封印黑暗权杖这一件事情上？ ！
卡斯蒂利亚看着弟弟眼中浓烈的不解：“她……”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毕竟，他曾经是和弟弟相同程度地感到前所未有的惊诧，但是现在，为什么他总是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应该理解她呢。
下一秒，空气缓慢抖动，一片蓝色的雾气后，两道身影走出，踏上神殿门前的平台。
一道身影穿着洁白的圣袍，是时间之神瑟佛萨斯，另一道，有着人类外貌的成女模样的女性，是月光之神，斯尔芙普拉特。
斯尔芙普拉特看向神殿的大门方向。
神殿之内，就是黑暗权杖。
“打开神殿的方法，需要阿加斯九成的黑暗神力、我的全部神力，还有，需要月光之神收回月光神之心与神殿的契约。”卡斯蒂利亚平静地说。
“时间，你回到陆地上，去告诉因布里托国王这件事，九成的黑暗神力和我全部的光明神力碰撞也许会像千万年前一样引起难以预计的后果，虽然我早就为因布里托布置了保护圈，但是仍然要提醒群众在此期间不要走动。”
“更多的事情都和你说过了，在这里我就不再多说，一次性用出全部光明神力后，我和阿加斯都会很虚弱，代理权杖暂时交予你……”
瑟佛萨斯：“明白，那我……先离开了。”
瑟佛萨斯深深看了一眼月光之神，随后消失在了蓝雾里。
……
“要怎么做？”忒尔西的脸上有愉快的笑容，就像在问很平常的问题一样看着卡斯蒂利亚。
事实上，他清楚这一次仪式的意义。
不仅是光明权杖与黑暗权杖归位的意义，比起从前，他这一根权杖竟然背负着一位神明的神之心。
没有神之心的神明堕落与消散，意味着神明的神灵从此不能够安息，然而取回签订下契约的神之心，堕神的消散之日将会近在咫尺。
虽然直到现在忒尔西也不能够理解月光之神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他时时刻刻能想起她的那一双沉郁的哀伤的眼睛，那双眼睛在记忆中告诉他，月光之神就是在等这一t天。
一切都结束、一切都落下帷幕的这一天，就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
卡斯蒂利亚也看向忒尔西，和忒尔西一样，他知道，他们身后的这位女性，正等待着他们输入神力，随后将自己的意义取回，然后结束自己作为神明的一生，让自己和意义从此一同消失。
月光之神是偶然降生于天理的野神明，就连卡斯蒂利亚也不能知道，她这份“意义”，到底象征着什么。
比起月光，她本该有另一个名讳，但是那像是一个秘密，斯尔芙普拉特从未开口提起。
第155章
瑟佛萨斯回到因布里托的陆地,迅速将光明神与黑暗神将在今天于阿方索维蒂斯海进行一项仪式的事情告诉了因布里托的国王。
因布里托国王已经意识到这位来自异国的国王是怎样的一个身份，于是效率很高，速度很快地将国王的圣谕迅速传下,群众们很快移动到了光明神设下的保护圈范围内。
最后一块区域传来全员进入保护圈的消息,传达消息的侍卫行着礼报告，话音刚落——
瑟佛萨斯与因布里托国王所处的皇宫外传来群众巨大的欢呼声。
两个国家的国王不约而同意识到了什么,迅速走到窗边，向外看。
因布里托湛蓝的天空被一层无边的纯净的有着圆弧度的光芒罩住，那淡淡的纯净光芒上逐渐显现出并不清晰的影像。
一道黑暗、一道光明, 还有一位女性。
瑟佛萨斯立刻看出, 那正是在阿方索维蒂斯内正在发生的解除黑暗权杖的封印的仪式。
群众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映在天穹上的影像意味着什么,面露激动、兴奋或是欣喜地全都仰起脸观看。
……
阿方索维蒂斯海,封印着黑暗权杖的隐秘神殿处。
忒尔西伸出手,手中浮现出一枚半个手臂那么长的黑色权杖。
权杖通体是纯粹的黑色，甚至因为颜色过于纯粹，从外表上看看不出权杖上的雕刻到底是什么形状,只有权杖顶端镶嵌着一枚色泽鲜艳的红宝石，质体通透。
卡斯蒂利亚也摊开手掌心, 一道月白的权杖被召出。
和被封印着的黑暗权杖不同，被封印着的那一柄黑暗权杖和在忒尔西手中的光明权杖一样,是象征着权力的主权杖,而这两柄是主权杖力量的分化，象征着神明的神力。
忒尔西和卡斯蒂利亚对视一眼，手中的神力权杖浮到空中,相对竖立着。
一道白一道黑的权杖, 在两位神明意念的操纵下，顶端的神石散发光芒, 晨昏石在此刻像是被激起了共鸣一样猛烈地晃动，之中蕴藏的两股相融的黑白雾气快速流动，让整块晨昏石几乎成为纯粹的灰色。
“在开始之前，你还有什么要做的吗。”卡斯蒂利亚轻轻说。
显然是和自己说话的，忒尔西听了以后微微一笑，“我能有什么事情呢，你知道的，黑暗神国在我的管理之下，绝对不像你这个人一样搞得规章繁琐，黑暗神国是自由、随意的国度，最讲究的就是轻松愉快，而不是整天因为严苛的法纪而压力满满。”
卡斯蒂利亚听了，没有说话。
忒尔西看着两柄相立的权柄，笑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严格与森冷的法纪并不是执政的最好办法，情感才是。”
卡斯蒂利亚：“我想，我确实会明白的，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
虽然他仍然不能完全理解阿加斯的意思，但是卡斯蒂利亚已经隐约能够明白情感是什么了。
确实是一件，似乎非常奇妙的东西。
忒尔西倒是没想到卡斯蒂利亚会这么说，惊诧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卡斯蒂利亚察觉到弟弟惊讶的视线，淡淡地回视。
忒尔西“切”了一声，转回去时一侧的耳畔略有绯红。
斯尔芙普拉特站在两个人中间，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双眸中的情绪也曾有一线变化。
“那开始吧。”卡斯蒂利亚宣布。
一黑一白的两柄权杖靠近晨昏石，逐渐地，由其中倾泻出一道浅金一道薄红的雾气。
丝丝缕缕交织，像是黄昏的余晖中最朦胧的那抹色彩调和成像是一丝丝锦线相织的交缠味道，缓慢地，在空气中向激烈晃动的晨昏石中渗透。
晨昏石像是被熟悉的气息安抚，渐渐地平静下来。
……
同样在这一处空间里，隐匿了身形的两个人，一个被更加严实和力量强大的锁链紧紧捆住的少女因为推搡的力量跌落在地上，仍然是昏迷的状态；
而另一位穿着深色衣服的青年男性，也就是阿比尔，他的苍绿眼瞳折射出兴奋的光芒，紧紧盯着眼前不远处的景象。
他难掩激动地欣赏了一会儿，脚边的少女逐渐清醒过来。
阿比尔注意到了，虽然比起先前他用来捕困她的力量更加强劲，但是他仍然不甚在意地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继续看向两柄神力权杖源源不断向晨昏石输送神力的场景。
茸德清醒以后，还没能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被捆着躺在地上的少女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视线才恢复清晰。
茸德逐渐意识到一丝不对劲，她记得自己在海水里，因为变成人鱼，身体在海水中一直很轻盈……
而现在却很沉重——看来她已经变回了人形。
潮汐之心在人类离开海水环境时自动失效，所以她现在应该是已经回到了空气中。
头很痛……像是被重物猛烈击打了一下，又沉重又隐隐作痛。
遗迹顷刻崩塌，石板碎成石块弥漫在海水中的画面涌上脑海。
所以，她现在是和阿比尔·斯图亚特一起因为遗迹的崩塌而掉落到某个地方了吗？
不对！她又被捆起来了！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茸德尝试挣扎了一下，余光看见了身旁站立着的阿比尔。
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神，但是从他全身隐隐激动地颤抖的动作可以看出他正在看着的方向——茸德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画面映入眼帘的一瞬间她猛地睁大双眼。
“不要再继续了！忒尔西、卡斯蒂利亚！阿比尔想要抢黑暗权杖！”
茸德费力地抬起上半身，用尽全身力气和最大的声音朝着三位神明的方向喊道。
远方的神殿屹立着，即使如今这里的环境由当初的海水遍布到现在被划分出一块充满空气而没有一滴海水的区域，茸德依然可以立刻认出，这里就是封印着黑暗权杖的那座神殿。
晨昏石漂浮在空中，而两柄权杖正源源不断地探出两股力量与晨昏石相接的场景茸德也尽收眼底，她立刻明白了阿比尔口中的计划是什么意思。
他想要黑暗权杖。
然而她尽全力的一吼没能引起三位神明任何一个人的注意，她的声音好像消散在了空气里。
“呵呵，”阿比尔嘲讽地一笑，“不自量力。我隐匿了所有的气息，无论你怎么喊，他们都听不见。”
“我不信，”茸德扬起脸冷冷地看阿比尔，“我不信你能骗过他们，你的诡计也不会得逞。”
“哈哈哈，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阿比尔的眼神变得阴狠，他伸出一只手拉着锁链将少女猛的拎起，“失去了神力，他们和堕神有什么区别？三位堕神，我拿捏他们就和拿捏蝼蚁一样简单，不要再保留着你那所谓的幻想了。”
阿比尔紧紧拽着少女领口的锁链：“还有，你给我等着，原本我看你尚且还是个不懂人事的小姑娘想大发慈悲地延缓你的死期，但是你竟敢耍小聪明，等我得到黑暗权杖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第一个就让你死。”
男人苍绿色的双瞳折射出淬了寒气与狠毒一样的眼神。
下一秒，他蓦地松开手，茸德的双脚落到地面上，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阿比尔又恢复了兴奋热切的神情：“黑暗权杖……世界的主人……哈哈哈哈，谁还敢和我作对，哈哈哈哈。”
茸德站在地面上，双腿尚且有点不太适应地发软，而上半身又被紧紧捆住，她试探了一下，阿比尔这次使用了更为复杂的元素力和黑暗力量一同注入锁链里，阿比尔在圣托里斯的身份原本就是法力高超的教授魔法师，这一次，她再也没办法偷偷地将锁链解开了。
她看了一眼远处神殿处的场景，敛下眼睫，被捆在背后的手摸到了袖子里的一样东西。
……
长时间的神力消耗，忒尔西和卡斯蒂利亚的脸上都逐渐显露出疲倦的神色。
因布里托的群众们担忧地看着，斯尔芙普拉特内心也很紧张，但是她不能贸然出声打t断。
仪式接近尾声，首先输送结束的是忒尔西。
黑发红眸少年模样的神明额间滴落汗珠，手指颤抖着一把扶住了旁边的神殿大门。
卡斯蒂利亚的神力渗透也即将结束，晨昏石已经从原本两种神力相斥的状态变为两种完全融合，散发着月色的光芒。
忒尔西估摸着快结束了，虽然在斯尔芙普拉特面前，透支的神力和放松下来的精神让他不在意形象地在神殿边坐下来。
“唉，真的好累。”忒尔西哀叹一声，而斯尔芙普拉特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忒尔西也不在意，视线下垂，余光里却突然走进一个身影。
他侧过脸看过去，对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到此为止吧，三位……没用的废神明。”察觉到了忒尔西的目光，阿比尔笑意盈盈地走近忒尔西，慢悠悠地说道。
卡斯蒂利亚尚且凝神渗透着神力，还在收尾的阶段，听到了阿比尔的声音时，随着最后一丝神力渗透穷尽，浅金发的神明沉默了一息，突然倒在了神殿前。
在卡斯蒂利亚倒下的时候，晨昏石迅速地升到神殿最上空，发出耀眼洁白的光芒，顷刻将这里照耀得犹如圣光降临的永昼。
晨昏石离开神殿，意味着神殿大门的枷锁已经打开，而象征着一切黑暗的权柄的黑暗权杖就在其中，等待着他的主人降临将它取走。
斯尔芙普拉特被阿比尔吸引的注意又瞬间转移，焦急地去查看卡斯蒂利亚。
忒尔西注意到她的动作，缓慢站起身，神色严肃地看着阿比尔的方向。
“斯图亚特，你怎么在这里。”
阿比尔热切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越过三位神明的身影，落在了神殿的大门上。
忒尔西微笑起来：“你疯了？你想要黑暗权杖？”
阿比尔盯着忒尔西脸上的笑容，唇角的弧度淡了几分：“我想要，那又怎么样呢。”
“哈哈，蠢货斯图亚特，”忒尔西完全站在了斯尔芙普拉特和倒在地上的卡斯蒂利亚面前，“你以为，我有可能会让黑暗权杖落到你手上吗？就算我现在只有一成的黑暗神力，但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压制我了吗？”
“别忘了，你的力量是我给你的，想要用我的力量来打败我，”忒尔西冷冷地提醒，“异想天开。”
阿比尔轻松热切的神情凝滞，随即更加阴狠地笑起来，“是吗。”
他伸手从旁边一拽，拽出了一位脚步踉跄的少女。
看清楚的一瞬间，忒尔西瞳孔放大。
阿比尔看着黑发神明脸上的表情，满意地大笑起来：“用她，换你全部的力量，和黑暗权杖。如何呢？”
第156章
忒尔西露出的惊愕表情也只是存在了一瞬, 立刻就消散不见，仿佛没有动容的样子。
阿比尔自然也没能看清，他手底下紧紧拽着少女的衣领,面容上虽然不显露其他情绪,实际上心底其实也摸不着底。
从他的观察和情报来看，忒尔西明明很在意这个人类少女的啊？
最开始的时候,从他还真的以为忒尔西是个黑暗神座下的黑翼天使的时候，当提及光明神的事情时黑发的少年就总表现出比较明显的在意情绪，虽然他一直很奇怪于这种神明之间与天使的关系为什么会这样,直到后来。
黑翼的少年天使亲自去摸清楚这个少女的来路, 但是这件事最后却莫名其妙的不了了之了。
阿比尔倒是实在很想知道这个少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壮着胆子去问忒尔西的时候,他却满不在意地说她跟光明神绝对没有联系。
阿比尔压根就不信, 于是亲自派人去查看。
难道就只有他们手底下有人可以派遣吗？这世界上最容易收买的就是人心，只需要一点点财富，或者权力。
已经活了千万年的阿比尔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创造财富、创造权力。
皇室的侍从和贴身侍卫都守口如瓶防意如城, 阿比尔撬不开墙角，但是他听说忒尔西竟然也去圣托里斯上学。
圣托里斯曾经就是他的天下,即使如今他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再肆意妄为，但是想要安插眼线也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一来, 他就发现了忒尔西和茸德的亲密关系。
原来忒尔西是被女人蒙蔽了双眼。
阿比尔已经说得上是恨铁不成钢了, 忒尔西看起来已经一点要拿黑暗权杖的意思都没有了，这让阿比尔每天浸泡在对于权力的极致渴望中，茶不思饭不想, 深夜辗转反侧不能寐。
他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
难道是为了做一个毛孩黑翼天使的奴仆吗？
绝对不是，他要永恒的寿命, 也要凌驾于所有之上的强大力量。
在那一夜，阿比尔已经几乎可以确定被封印着的东西就是黑暗权杖，黑暗权杖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所以，他一定要得到。
第一次转机发生在一个夜晚。
阿比尔一直都知道忒尔西偶尔会从国王府回他的后花园，在那张有着遮阳伞的躺椅上休息，在那个夜晚，阿比尔也察觉到了忒尔西回来。
时间已经很晚，他准备继续躺下休息，却听到了另一道声音。
阿比尔连忙坐起来从窗户向外看，后花园内除了忒尔西还站着一位身形挺拔、身穿洁白服装的青年。
那张脸，和忒尔西的脸完全相同。
阿比尔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源自于哪里。
他听见了那个男性和忒尔西的所有对话。
因为惊惧于听到这样的事情，阿比尔害怕地屏息将自己缩在房间角落里。
如果被发现听到了这样的秘密，一定会被那个疯子黑翼少年杀了的吧？
然而，一夜无事。
第二天早晨，阿比尔小心翼翼地走进后花园，躺椅上已经一个人影都没有。
所以说，他们这是没发现自己偷听到了吗？
阿比尔重重放松下来，随意瘫坐下来。
忒尔西，竟然就是黑暗神阿加斯吗。
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同时阿比尔也没忘记，那个浅金发的青年、也大概率就是光明神本人说的，自己会为忒尔西解除黑暗权杖封印的事情。
接下来，阿比尔更加想尽办法去探查消息，不只是圣托里斯，就连国王府所在的街区福尔顿街区都安插了他的眼线。
终于在一个上午，第二次转机终于到来，阿比尔了解到瑟佛萨斯国王和最近渥特恩教堂新来的主教关系密切，并且暗中调派暗骑士在福尔顿街区寻找一个人。
阿比尔并不能知道他们找的到底是谁、这个人有什么作用，但是通过这一件事，他可以达成某种目的。
有人在监视自己。这是阿比尔一直都知道的。
阿比尔十分清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处于什么样的一种位置，因此他十分的敏锐，对于外界的一切风吹草动都很敏感。
即使当今时代确实人才辈出，他的身边确实有一位十分擅长隐蔽和探查的骑士很长时间也没让他察觉到，但是阿比尔毕竟是生活了千万年的人，和那些小孩子比，他甚至算得上是祖先前辈的程度。
所以那个名为法尔克的骑士青年最后探查到的所有的事情，都是阿比尔想让他看到的。
并不是为了故意以身试险，而是——
被控制在眼皮子底下的人才最让人放心。
一切计划他都亲自筹划、日夜辗转反侧地考虑是否能行，直到今天。
阿比尔紧紧攥住少女领口的手心沁出冷汗，他没有考虑过忒尔西不在乎这个人类少女的情形。
她是他从一而终的人质选择。
阿比尔想起来那些读过的神明历史。
光明神情感淡漠，严格而禁欲；黑暗神偏执阴暗，杀伐果断。
偏执是对某种事物极致的渴求，如果黑暗是与光明完全相反的两面，那么他渴求的就是情感，忒而已应该重视情感到极尽的程度才对。
而现在……
阿比尔对上黑发神明淡漠的目光。
就和传闻中的光明神一样，冷淡而疏然。
阿比尔感觉到这个忒尔西似乎有些不同，但是却不能确定那到底是本性如此向来的伪装还是……偶然的变化。
“你不在乎她吗？”阿比尔最终忍受不了压抑窒息的平静，大吼着忍不住地问。
忒尔西没有回答阿比尔的这个问题，而是抬起手掌，指尖萦绕着鲜艳红色的神力。
阿比尔立刻提高了警惕：“你要做什么！”
黑发神明的视线从自己的指尖挪开，恢复了愉快的笑意，重新看向阿比尔。
“不要这样激动，斯图亚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有人质在我手里呢。你说呢？”
指t尖萦绕着散不去的色彩鲜艳的红色神力。黑发的神明慢悠悠散漫地朝着阿比尔和少女的方向走了两步。
阿比尔原本就捉摸不定的心绪立刻爆发：“不要再动了！”
精灵族男性的手指在空气空胡乱一抓凝出了一把暗色的长刀，手足无措惊慌地抵在了手中挟制着的少女颈间。
茸德默默攥紧了手掌。
阿比尔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唯一的变数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原本的计划是，忒尔西和卡斯蒂利亚渗透尽神力后都会变成没用的废神，就像当初万神之战以后忒尔西不得不躲进书籍里慢慢恢复神力一样。
但是现在，虽然光明神卡斯蒂利亚在最后倒下，而忒尔西却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除此以外，他看起来冷漠又危险，完全不在乎他唯一的应对方案。
阿比尔想起了那些被忒尔西折磨的日子。
现在自己的这条命，确实是忒尔西给他的。正和忒尔西所说的那样，阿比尔丝毫不怀疑忒尔西现在仍然有立刻收回他性命的能力！
但是他还有什么退路？
阿比尔握住刀的手微微颤抖。
他没有退路了，事到如今他的下场绝对不可能会好到哪里去。如果是这样的话……
阿比尔手中用紧，刀刃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预备的弧线，蓄力向鲜嫩脆弱的肌肤迅速靠近——
他一定要找个人陪葬！
忒尔西的神色一变。
人群的面前，挟制与被挟制的两道人影突然爆发出浓烈的蓝色光芒，一瞬间人影就被蓝色光芒覆盖。
忒尔西和斯尔芙普拉特都不由自主地抬起手遮挡眼睛——
从指缝之间的缝隙，耀眼的蓝色光芒似乎在慢慢变淡，分成两股，化成了两位身形相仿，模样秀美的人影。
忒尔西眯着眼睛适应光线，向爆发光亮的方向重新看去。
“没有来晚吧？茸德同学——”
一位有着淡蓝色如奶油般浓稠甜蜜发色的少年身影轻快地拉住被捆缚着身体的少女的肩膀，淡蓝色的双瞳折射出快乐的笑意，活泼的视线紧密而缠绕般地落进少女浅色的双眸里。
“茸德同学这样的装扮，倒是从未见过呢。”利奥笑盈盈地轻松将黑色锁链溶解了。
茸德满头黑线：“……”
另一边，水蓝色长发的青年用一只手抵住阿比尔握住刀的手腕，轻松地转脸微笑着说：“抱歉，这个地方实在是有些难找，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过来。”
希尔斯露出了些微歉意的表情，但是随手把阿比尔的刀丢了很远，并且一边抱歉一边用蓝色的绳索将阿比尔捆得严严实实。
站在不远处的忒尔西看清楚了两个人的模样，红色的双眸睁大，随即又恢复如常。
希尔斯拉着被捆住的阿比尔、利奥凑在重获自由的茸德身边，一起走到了神殿门前的三个人面前。
“抱歉，”忒尔西拉住茸德的手，秀美的面容上流露出浓烈的歉意，“让你被牵扯进来了。”
黑发的少年低落脑袋，看起来非常愧疚。
茸德的手被捆得还有些发麻，但是还是抬起摸了摸少年柔软的黑发：“哎呀哎呀，虽然确实经历了这么多灾难，但是现在我还是平安的，这就好啦。 ”
虽然在经历的时候觉得是无妄之灾，但是事情是阿比尔做的，负面情绪还是不要和阿比尔以外的其他人抱怨了。
利奥看着两个人亲密的互动，不动声色地笑着看向了自己的兄长。
希尔斯淡淡地收回视线。
“对了，还要谢谢你们，”茸德真诚地和希尔斯与利奥道谢，“麻烦你们了，前几天才给我的眷属，今天就用到了。”
“当然不用谢啦，”利奥自然地笑盈盈地揽上少女的肩膀，“能帮上你我们都很开心的呦。”
利奥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身旁的希尔斯，希尔斯也笑起来：“是的，我们都很荣幸能帮上你的忙哦。”
利奥不动声色地将少女又往远离忒尔西的方向揽了一下，淡蓝色的双眸溢出浓稠的甜蜜：“哎呀，用''荣幸''这个词吗，真是恰当啊。”
茸德突然想起来什么，急忙地转身去看倒下的卡斯蒂利亚。
另外，斯尔芙普拉特……
茸德惊讶地认出跪坐在卡斯蒂利亚身旁的这位神明竟然是福尔顿街上甜品店的店长伊芙。
伊芙向她露出了一个极为熟悉的笑容：“你好啊。”
茸德小声：“伊芙小姐……”
斯尔芙普拉特笑着说道：“你应该是很担心卡斯蒂利亚吧，他没有什么事，只是神力几乎竭尽，所以陷入了短暂的睡眠之中。”
茸德还是很担心，毕竟忒尔西曾经说过神力用尽就会失去神格，陨落什么的……
“那……要多久才能醒？”
斯尔芙普拉特笑着温柔说道：“你是很担心他会陨落是吧，这个也不用担心，我也说了是''几乎''，所以他现在尚且还有一丝丝的神力，至于没有渗透完的原因……”
斯尔芙普拉特的面容上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我现在也只是有一个猜想，虽然那是一件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的事情，但是也许你不会感兴趣。”
茸德刚准备要说话，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爆炸的声音。
她下意识回头看去，视线只触及到一大片浓黑色的雾气，一瞬间神殿前的光亮都如同被蒙上一层黑色的雾气，最远处的那一抹周身更是散布着难以名状的恐怖与邪恶气息。
阿比尔身上的绳索全部被他的气息炸成碎裂的一丝丝，他露出可怕疯狂的愤怒神色，伸出手掌，凝出一道黑色的团团漩涡力量——
众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阿比尔的变化，转过脸去看时，阿比尔全身弥漫起动荡的黑气，发丝弥漫，逐渐长出黑色缠绕的头发，代替了原本的发丝。
忒尔西的双眸一紧：“他与死狱签订了契约。”
利奥和希尔斯都惊讶地愣了一下神。
作为双生的恶魔，他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死狱是黑暗神阿加斯掌管的死亡无生之境，区别于死亡轮回之境，去到死狱的灵魂将会在亡魂永存的时间里世世代代接受生不如死的苦痛折磨，饱尝这世间一切的苦楚与心酸痛苦，灵魂浸在最黑暗邪恶的刑罚与浑浊气息中长久地纠缠，直到魂魄的气息最终消失。
活活地被痛苦与被掠夺生息般的疯狂气息夺取魂丝。
抽丝剥茧、长久而漫无边际的黑暗之境。
去到死狱的人，都是最为穷凶极恶之人，死亡无生之境是对他们的责罚。
但是这样的一处地方，因为其穷尽的邪恶之气，在某一个时刻里滋生了同样无边穷尽的力量，被神明们称为魔气。
如果主动和死狱签订契约，就算生前并非穷凶极恶的人最终也会去到死狱，作为交换，死狱将会在他死前的最后时刻给予他一瞬间强大非凡的力量，随后收走他的性命。
天理降生的力量，没有人可以破解。
所有神术与恶魔之力最终化成了雨水，苦涩地打在双目猩红，身体发出爆破声的精灵男性身上。
他早已经失去了理智。
那道带着如同包裹着世间一切邪恶之物的漩涡魔球直直地朝着少女的方向射去，带着看不清的速度，眨眼间就到眼前——
世界好像安静下来了。
远方的男性身体发出强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地几乎将整座神殿震响。
两道黑色同时发出刺眼的光亮。
灰发的青年站在人群中央，双手向前推，而胸口却依然被击出一道可怖的黑洞伤口，汩汩留下看起来源源不断、刺目的红色鲜血。
茸德睁开眼睛，随即神色立刻变得震惊慌乱而哀痛，还没能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意识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纳斯威尔！”
向来挺拔耀眼的青年身姿摇摇晃晃、最终跌落在了地上。
那道魔气四溢的满含着怒气与不甘的邪恶力量几乎全部打在了这位突然到来的青年身上，只有极少部分从两侧溢散，就将少女的双臂灼烧划割得伤痕累累，鲜血溢散。
茸德小心翼翼、慌乱地扑到倒下的纳斯威尔身边。
她留下生理性痛苦的泪水，一道道泪珠从下巴滑落，与青年被鲜红血液染得湿透的衣衫混合，消失不见。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纳斯威尔！”
少女手忙脚乱地想伸手去触碰可怕的伤口，又害怕着纳斯威尔会感到疼痛而停住手掌。
她不断凝结魔力，用尽了所有可以想到的治愈魔法，青年痛苦地紧闭上双眸，唇瓣颤抖。
纳斯威尔知道自己真的要死了。
他听见少女在大喊t问着谁可以救他。
听着少女的声音，纳斯威尔的意识开始模糊。
这就是死亡的感受吗。
原来，死亡的到来是这样的、一点点消散的。
他再次想起他与她初遇的那个午后。
天空很蓝，云朵洁白。
那个花园很美，比起他的家里，那座花园生机勃勃、充满着朝气，让他这辈子也没能忘记。
纳斯威尔从那个时候就在想，等到他真的成了继承人，就自己打造一个那样一模一样的花园。
植物都自由生长，错落有致；而不是整齐摆列、用精密的刻度尺一寸一寸严密打造的，花园。
他没能忘记的，还有那一个轻轻的、带着纯粹的感情的吻。
一直没能忘记的……
现在，他已经成为了她信赖的人、称得上亲密的朋友。
在很久以前，纳斯威尔就想过，就算是茸德忘记了那个午后也没关系，他们来日方长，未来还有许多个那样的午后。
直到今天以前，他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他发现了她身边有很多优秀的人，例如黑暗神、光明神。
虽然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不安与恐惧，不安他最终不配能够再和她一同再次拥有那样的午后，恐惧于……面对没有她、她的喜爱的人生。
但是现在，他不再担心了。
茸德不断滴落泪水，几乎朦胧了视线，她拼命地眨眼，想要看清楚纳斯威尔的脸庞。
她看见他唇瓣的嗫嚅。
“什么，你说什么。”茸德大哭着抱紧青年的上半身，凑近他的唇瓣。
“你会……永远记得我吗……阿德。”
灰发的青年身体痛极了，他不断压抑着神经的酥麻极致的痛感，喘息着用尽全力，却仍然发不出声音。
纳斯威尔有些失望地呼吸着。
“我能听得见，我能听得见！你不会死的，纳斯威尔，你不会死的。”
茸德仍然在竭力地释放出治愈魔法。
纳斯威尔抬起一只手，沾满血液的手颤抖着握住了少女的动作，痛苦地、缓慢向自己的唇边移。
带着他的血液，和少女的血液，纳斯威尔轻吻了她的手背。
既然再也没机会了，那就不再说了。
纳斯威尔彻底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到幸福。
最后这一刻，她在他身边，是不是能够理解为，她陪伴了他一辈子呢？
可以的。纳斯威尔暗暗想。
……
青年已经失去呼吸很久了。
茸德跪在纳斯威尔的身体边，捂着他的伤口也哭了很久。
她的心很痛，感受不到任何的情感，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不断滑落泪水。
她不想面对这样的事实。
斯尔芙普拉特来到伏在青年身体旁的少女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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