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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第25章 朱棣回来了!


    马皇后本来已经有些平息的怒火, 在听到秦王的话后,砰一声,她用力拍打身旁案机,脸色怒沉。


    如晋王所想, 秦王这是在火上浇油。


    马皇后本来也觉得此事更多还是小孩子不懂事的胡闹。尤其朱尚炳, 就是被秦王府宠坏了, 小小年纪就养成狂妄暴戾性子,还敢口无遮拦, 不尊兄长不爱护幼弟。


    对于秦王府内院的事,马皇后也有所耳闻。


    儿子不喜秦王妃,后院都是邓氏做主。当初,她也是看在邓氏是功臣之女, 才貌也还不错, 这才赐予秦王为侧妃。但没想到邓氏也是个持宠而娇,喜欢兴风作浪的。


    马皇后也不好插手太多, 毕竟是儿子内院的事。只要不是太过分, 她顶多嘴上念叨几句,秦王还不爱听。


    而且以她对儿子秦王的了解, 她念多了, 怕是更替秦王妃招来恶感。


    马皇后能怎么办, 只能在家族聚会这样正式的场合, 多多给秦王妃一些体面, 其余的也只能靠她自己了。


    而马皇后也没想到, 秦王和邓氏能把朱尚炳宠成这样。不给朱尚炳和秦王府一点教训, 以后更无法无天了。


    但马皇后现在却是气笑了,她倒是没想到,秦王得知事情经过, 非但没想带着儿子一起反省,还要找她要说法。


    真真是——


    胆大妄为,不知所谓!


    “去告诉秦王,如果不认我这个皇后了,不认我这个母亲了,就让他滚回去。”马皇后气得胸口闷痛。


    青儿见状神色一紧,连忙上前替她顺气。


    “娘娘您千万别动怒,别气坏了身子。”青儿心中不由对秦王升起强烈的不满,暗骂了好几句。


    马皇后深呼吸几口气,语气也发了狠,“让他不跪就滚。”


    青儿忙招手让人出去告知秦王。殿外又发生了什么,青儿不在意,她只想皇后娘娘不要气坏了自己。


    好在秦王没有坏了脑子,在听到宫人传话后,带着朱尚炳一起跪在了殿门外。只是一身低气压,三米范围内,活物都不敢靠近。


    又过了半个时辰,晋王几人被叫了进去,几兄弟都老实认错,马皇后罚抄他们回去书,这才被放走。


    秦王还和儿子继续跪着。


    朱尚炳年纪虽小,又被宠坏了,但也不蠢,跪在秦王身边,见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他父子两,终于露出慌乱害怕之色。


    “父王”


    秦王倏地低头,眼神阴冷,把朱尚炳都吓得一抖,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这一次哭得是真情实意。


    秦王一把圈住他小小胖胖的身子,用了力,语气发狠,盯着朱尚炳眼睛,“是本王儿子就不该露出这种懦弱表情,给本王跪直了。”


    朱尚炳从没被秦王用如此眼神看过,抖得厉害,“是是,父王。”


    坤宁宫这边的事儿很快传到朱元璋耳朵里,事情来龙去脉也被王太监打听清楚。


    朱元璋下意识伸手摸向腰间长鞭。


    不过——


    既然皇后出手了,他就不乱插手了。


    考虑到朱尚炳到底年纪小,跪了半个时辰马皇后就让人把他带回秦王府。并且下令朱尚炳禁足半年,秦王府侧妃邓氏教子不严,禁足一年,抄写女戒十遍,府内事务交由秦王妃掌管。


    而秦王还一直跪在坤宁宫殿外。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在朱雄英和朱高炽离开坤宁宫去东宫休息时,两人一露面,秦王掀了下眼皮,那一眼仿佛是一条阴冷的毒蛇凝视而来。


    让人不寒而栗。


    朱雄英也心生寒意,却还下意识挡住朱高炽,谁知身后的小奶团子忽然牵着他的手,在朱雄英不解的目光中,一起走向秦王。


    秦王倒是不知两个小崽子胆子大,还敢过来。


    朱高炽见这位秦王叔第一眼就不喜欢,朱尚炳敢那么嚣张就是他纵容的,想到这,平日里可爱软糯的包子脸严肃起来。


    在秦王眯起长眸,仿佛要张开血口释放出蛇信子时,朱高炽笑了。


    这小东西还敢笑,秦王表情都有一瞬发愣。


    朱高炽笑得又甜又软,奶声奶气地说:“秦王叔不用感谢我和小堂哥哦,朱尚炳没教养不学好,身为他的哥哥和弟弟,有责任好好教育他的。”


    秦王:“”


    “咿——秦王叔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啊,我知道你很感动。”


    “啊——秦王叔你嘴咬破皮了诶,真不用这么感动。”


    一旁的朱雄英和青儿:“”


    “朱——高——炽”秦王恨得眼睛血红,就连朱雄英都被这模样吓一跳,要拉着朱高炽后退。


    朱高炽却不怕,还笑得更甜了,小脑袋一偏,又露出苦恼的神色,“诶?秦王叔您叫我干嘛?是让我以后见朱尚炳一次就教育他一次吗?”


    “那可有点难了,我没那闲工夫啊。我小堂哥就更不行了,他又不像朱尚炳那么不学无术,每天有很多功课的。”


    秦王真想要了这小东西的命。


    见秦王都气得冒青烟了,还能忍着,朱高炽很善良地想,这都快变成忍者神龟了吧。


    还以为他脾气火爆忍不住要动手呢。


    哼,谁怕谁。


    只敢用眼神吓唬小孩子。


    “所以啊,秦王叔还是自己多教一教儿子吧。”


    砰。


    秦王一拳头砸地板上,坚硬的花岗石地板都开出了裂缝,手背也血肉模糊一片。


    这一下,朱雄英吓得冷汗都飙出来,却不忘把朱高炽拉到身后。青儿也立即上前一步,身边宫人同样紧张害怕得不行。


    朱高炽就从小堂哥身后探出个小脑袋,哇啊一声,没什么感情地拍拍手:“秦王叔好厉害哦。”


    朱雄英:“”


    青儿:“”


    严阵以待的宫人们:“”


    以前咋不知道,大宝/小世子这么能气人的。


    此时秦王殿下青筋暴起,眼睛赤红,喘气如牛,好似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要气晕过去了。


    青儿还隐约觉得小世子这模样像极了谁谁呢哦,像极了小世子亲爹,燕王殿下。


    她以前,怎么就觉得小世子是个软糯无害的小可爱呢


    秦王就这么在坤宁宫跪了一整夜,半夜的时候天公不作美,居然还下起了雨,等到天光大亮,即便是筋骨强劲肌肉紧实的秦王,脸色也白了,整个人有些发虚。


    但马皇后这次动了真怒,连一口水都没让秦王喝。


    以往朱元璋教育儿子,多是直接上手揍。揍一会儿,马皇后见差不多了就派人去劝一劝。


    可马皇后一旦发威,朱元璋可不敢劝。


    别说劝了,他老朱不去‘混合双打’就是对儿子的仁慈了。


    就这样,秦王又一直跪到下午,傍晚夕阳洒满宫墙,跪了一天一夜的秦王,滴水未进,就是铁人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时,一名太医小跑了过来,秦王废力地掀了下眼皮,看清背着药箱子的太医,干得起皮的嘴角微微一扯,以为马皇后终于心软了。


    谁知太医跑过来后,就站在一边,也不上前来给他看诊。


    秦王拧了拧眉心,接着就听到青儿淡淡吩咐道:“娘娘说了,要是秦王晕死过去,您就上去给他看一下,死不了就行。”


    太医一擦脑门汗,哪敢不应啊。


    秦王:“”


    虽然朱元璋


    教育儿子一向简单粗暴,乍一看,很吓人,但马皇后才是真正的狠人。


    大明朝开国帝后都是忙人,朱元璋忙着行军打仗刀口舔血,马皇后同样要帮着管理后方,从筹备军粮、安抚民心到危急时刻的守城备战,镇定军心,大大小小她都有参与。


    真正能分到儿子身上的精力很少。


    马皇后一开始还想着,自己没精力管他们,算不得一个称职的母亲,心中有愧,几个儿子犯错,一般都用说教方式。


    但她后来发现,屁用没有。


    她一共生了五个儿子,老大朱标不怎么让人操心。老五在她身边待得最久,相对来说也还算乖巧。


    但老二老三老四,这三个是真的难管。


    后来一旦惹得她动了真火,马皇后就不会跟他们客气了,给了几次深刻的教训,秦王晋王还有燕王就知道了。


    他们的娘亲马秀英,惹不得。


    秦王这一跪,是真跪到晕死过去,太医把了脉,确认不是装的,马皇后这才让人把秦王送回府上。


    等秦王醒了,还有等着他的禁足一月,抄写朱氏家规百遍。


    所谓的朱氏家规是开国前,马皇后写的,后来朱元璋也添了不少进去。加起来有好几千字。


    马皇后这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让儿子吃个深刻教训。


    朱高炽倒是不知道这些。


    在东宫陪朱雄英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徐妙云就派人来接他回燕王府了。


    要不是昨天时辰太晚,徐妙云昨晚就把人接回去了。听到宫中发生的事,徐妙云说不担心是假的。


    等见了儿子一张白嫩小脸涂抹了苦涩药膏,一夜过去,擦出的血痕已经结痂,但还有些泛紫微肿。


    给徐妙云心疼坏了,抱着奶气十足的儿子,吹了吹伤口,问:“还疼不疼?”


    “本来还疼,娘一吹就不疼了。”朱大宝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一跟他娘说话就甜得不行。


    “娘你再吹吹,再吹吹马上就好了。”


    徐妙云看着撒娇的儿子,哭笑不得,伸手捏住他小鼻子,“娘看你是一点不疼了。昨天到底是怎么个事儿,你跟娘说说。”


    她儿子就一爱撒娇,黏糊的小团子,平时也不惹事,除了偶尔有些耍懒有些鬼精灵,乖得都不像她和朱棣生的儿子。


    至于雄英,那也是从小就不让人操心的好孩子,自律又稳重,早熟的都不像个四五岁孩童了,更不是会主动挑起争端的人。


    徐妙云想来想去,觉得自家宝贝和侄儿雄英都是受委屈、受欺负的对象。


    要不是知道马皇后和朱元璋不会让雄英、大宝受委屈,昨夜徐妙云就要杀进宫找秦王要说法了。


    还有那些年纪大一些、辈分高的朱家小叔们,怎么就能眼睁睁看着几个小的在那打架,万一手脚没个轻重出了意外,后悔都迟了。


    徐妙云虽然了解的不多,但也打听到当时在场的人不少,连晋王也在。那么多人,难道还制止不住几个小童打架?


    越想越气!


    徐妙云平日里都是低调为主,还劝朱棣少惹是生非,和自家兄弟更要和平相处。但这不代表她就怕事了。


    她徐妙云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秦王又如何。


    感觉他娘生气了,朱高炽就用小脸蹭蹭她手心,“娘,宝宝以后不打架了,会做个听话的乖宝,娘别气。”


    徐妙云顺势把儿子抱得更紧,想到朱尚炳骂雄英的话,眼神微沉,“大宝没错,有人欺负你和雄英堂哥,就是要打回去。不过,你还小,打不赢,咱们下次不能冲动,你打不赢就找大人告状,你皇奶奶和皇爷爷都会帮你做主的。”


    徐妙云心里一叹,这当娘的就是矛盾。


    又想儿子跟他爹一样,从小皮实能打,谁都欺负不了。又不想儿子跟他爹一样,太能打就到处惹是生非,操心不已。


    而且,徐妙云再低头一看她白白胖胖的儿子,小胖手,小胖胳膊,小胖腿儿,跟雪白的藕节似的,圆乎乎看着好看。


    但一看就是不擅长打架动武的。


    朱高炽察觉到她的视线也抬起头,长睫毛扑闪扑闪,跟小蝴蝶似的,然后笑出一个小梨涡,看起来又甜又软。


    徐妙云:“”


    有时候都会误以为自己生了个女宝。


    “娘~”奶声奶气,还故意拖着尾音,那叫一个黏糊,“娘~我昨晚没回家,好想你的~”


    徐妙云叹气,看吧,不怪她觉得儿子像女宝,都怪儿子太会撒娇。


    就奇了怪了,她和朱棣都不是这种性子啊。


    “嗯嗯,娘也想你。”徐妙云眼中含着笑意说,又问:“娘刚才说的你记住没,下次别和人打架,打不赢咱就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记得告诉大人。”


    “我记住了,娘~”


    朱高炽认真点点头,告状嘛,这个他会。


    见儿子听进去了,徐妙云这才放心,亲了亲他脸颊,说:“对了,你爹下午应该就能到京师了,你不是老念你爹啥时候回来嘛。”


    朱高炽眼睛一亮,“爹爹要回来了?”


    去年,朱棣给弟弟捡风筝就被抓了‘壮丁’,一直在给朱标打工。上个月跟着朱标巡视河南府,今年暑气重,有些地方出现了旱情。


    刚经历了元末战乱,大明也才建国十来年,百姓的生活依然算不得好,有些地方还食不果腹,要是遇上灾荒年,依然有易子而食的惨状。


    朱元璋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他也是贫农出身,也想做个能让百姓生活好点的皇帝,每年都会让太子代替他巡视各地,体察民情,纠察官吏。


    一旦发现地方官员贪赃枉法,欺压百姓,朱元璋毫不手软,手段甚至是血腥残忍,杀一儆百。


    也许是自己就受过官员豪强的压迫欺辱,朱元璋最恨贪污不法的官员。可当了皇帝就发现,贪官真是杀都杀不完。


    而且,所谓官官相护,如今他朱元璋还没死呢,就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敢和他朱元璋叫板。


    他朱元璋才是皇帝,皇帝最大,谁敢夺他的权!


    文官集团?


    哼,跳吧,再跳,总有一天,我老朱会让你们跳不起来。


    “这次河南府巡视辛苦你们了,做得不错。”朱元璋心理活动如何,底下两个儿子是不知道的。


    朱标脸上还带着疲惫,他脾性温和,比起老爹朱元璋,手段甚至算得上仁慈。但这次也发怒亲自处置了一批官吏。


    不过在朱元璋看来,他下手还是轻了些,只砍了主事官员,其余的都是降职或充军处置。


    见过了百姓衣衫褴褛,流离失所的凄苦模样,朱标一颗对官员仁慈柔软的心也硬了两分。但他的治国理念不是靠血腥杀戮,所以和朱元璋常常有意见相左的时候。


    而且,治国需要文官,贪赃枉法自古有之,是杀不完的。


    朱棣站在一旁垂头没说话,他这一年倒是看起来成熟稳重些,不过要是这会儿弯腰抬头看看他表情就知道,有成熟,但不多。


    跟朱元璋一样,他也觉得大哥对犯错官员太仁慈了。


    在他看来,都杀了也不为过。


    就算不都杀了,那也要全部充军!


    而且,上面的人也要查,不过几个小小地方官,没有上面袒护,怎么敢如此放肆。真当他朱家天下是给他们当官的打的?


    “先回去休息,明日早朝再说。”后面旱情还会加重,赈灾还需百官商议尽快落实下去。


    朱元璋手指轻扣案机,在朱标和朱棣要退下时,又说:“等等,朕这里还有一份密报,你们两个看看。”


    朱标和朱棣对视一眼,听朱元璋语气,感觉不是什么好事。王太监已经拿着密报过来了,先递给了朱标。


    朱标打开只看了几眼,神色就微微一变,看完后又递给朱棣。


    上面写的是淮西勋贵家族子弟贪赃枉法,私自侵占百姓田地的事。具体名单不详,看来还需仔细清查。


    但淮西勋贵家族子弟之前就被爆出过,不


    少成了地头蛇,欺压百姓的事。那时候朱元璋只是口头训斥警告,希望大家见好就收,不要过分。


    这次,除了其它地方,居然还有人在凤阳私吞侵占田产。而且还有人无视法度,仗着是功臣家族之后,残杀百姓,强抢民女。


    朱棣看得拳头都硬了,眼中浮出凶意。


    朱标此时脸色也不太好看,“父皇,此事您想如何处置?”


    淮西勋贵集团庞大根深,不好动。都是功臣名勋,父皇应该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但仅仅是口头警告,似乎也不够看了。


    朱标皱着眉头,而朱棣已经忍不住了,嚷嚷道:“父皇,这种人还客气什么,查出是那些人干的,犯事的杀了,纵容不法的全部仗罚然后充军。功臣之后了不起?咱老朱家还怕几个功臣之后?这大明到底是姓朱还是姓功臣的!”


    朱棣瞪着两杀意凛然的大眼睛,仿佛在跟老爹说:爹,你别怂啊。


    朱元璋:“”


    朱标:“”


    朱元璋看一眼长子朱标:这就是你说的成熟了,稳重了?


    朱标很想擦一擦额面没有的汗:父皇啊,这都算好了,之前老四都直接提刀亲自砍人的。


    朱棣此时也就手边没刀,不然真要拔刀了。


    朱元璋就默了默 ,觉得这场面还挺稀奇。


    以往都是太子劝他摸拔刀,现在拔刀的还换人了,还有点不习惯。


    而且,你个混账小子,刀是那么好拔的?


    还姓功臣?说,你是不是在故意刺激你老子?


    朱标也有点稀奇,以往早就跳脚,要杀要打的老爹,此刻居然还跟老四大眼瞪小眼,似乎在骂老四:你除了杀杀杀还会啥?


    朱标:“”


    父子三人一场你来我往的眉眼官司持续了好几分钟,最后还是朱棣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行行行,一个皇帝一个太子,你们有大局观,我不行,行了吧?”


    朱老四一屁股坐地上,撂挑子不干了。


    朱元璋:“”


    朱标:“”


    “混账玩意儿,还不给老子起来,像什么话!”朱元璋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都当爹的年纪了,还给老子玩幼稚。”


    朱棣呛声,“那我就是当爹了,你不还是我老子,在老子面前,儿子幼稚一点咋了!”


    朱元璋一顿,品了一下,这话也没错。


    不过——


    “滚滚滚,老子看你就来气,老子是想你提点解决问题的法子,不是叫你跟老子耍脾气的。”


    “都走都走,让老子静静。”


    朱元璋这会儿也不耐烦听长子的劝慰大道理。


    生儿子有个屁用!


    朱标和朱棣看着突然发脾气的老爹,两人一个讪讪摸鼻子,一个悻悻挠头,然后一起退出去了。


    兄弟两站在大殿外,你看我我看你。


    朱棣忽然小声嘀咕一句:“还说我幼稚呢,老爹不也——”


    “嘘——”


    朱标手指抵在唇边,摇摇头,再看一眼站在身后的王太监和侍卫汪忠,朱棣也立马闭紧嘴巴。


    老爹的耳目太多了,为了屁股着想,吐槽还是走远一点再说吧。


    等兄弟两一走,一脸慈善带笑的王太监和一脸严肃正经的汪大统领,默默收回支起的耳朵,两人对视一眼,汪忠继续尽忠职守护在门口,王太监则走入大殿。


    坐在金銮椅上生闷气的朱元璋同志,听到脚步声,顿时眯了眯眼,问:“朱老四是不是在背后说老子坏话了?”


    正好好久没活动筋骨了。


    这么想着,朱元璋的手指就挪到了腰间长鞭上。


    昨天本来想动动手,见点血的,不过老二有皇后教训,很遗憾,他也只能忍着。


    王太监看见了朱元璋的动作,也当没看见,平静地垂下眸子,“回皇上,燕王殿下话没说完就被太子殿下带走了。”


    朱元璋啧啧一声,“还是老大脑子灵活些。”


    遗憾。


    又想起老二,朱元璋忽然对王太监说:“你去朕的私库选点好的,给朕乖孙送去,大宝昨天受委屈了。”


    昨天的事,在朱元璋听来,原本不算什么大事。尚炳性子暴躁些,罚一个犯错的小奴婢而已。雄英呢,接受的是仁义礼智信的儒家教育,又像了他爹朱标,看不惯对下人惩罚过重,身为长兄出声阻挠规训弟弟也没错。


    但是——


    尚炳那小子口无遮拦,又对才一岁多的幼弟动手,那就是找打了。


    朱元璋不揍孙子,但他揍儿子。


    儿子犯错,老子承担,所以秦王该被罚。


    马皇后罚了,他也就不多说了。


    倒是大宝从头到尾都委屈,一个小奶团子,没招谁惹谁就被打了,还受了伤,朱元璋都差点要让人揍朱尚炳屁股。


    不过听说朱尚炳也被揍了,还是大宝趁他被人抓住抽了嘴巴,朱元璋还笑着夸,不愧是我老朱的乖孙。


    要胆小怕事,懦弱无能,朱元璋还不喜呢。


    都被人欺负到家了,就该反抗。


    虽然小奶团子的战斗力想想就不行,但阵仗不能输。


    这可不是他朱元璋偏心,整件事算下来,最错的确实是朱尚炳,要是他当时在场,说不定还要打破不揍孙子的原则。


    王太监自然恭敬应承下来,退出了大殿,给朱高炽挑宝贝去了。


    他作为打架事件的转述人,不敢有一点添油加醋,都是如实汇报,但是,一些小细节就没那么讲究了。


    比如受委屈的小世子殿下,如何趁着众人混乱之际,如何拿着鞋子打了这个揍了那个。


    实际上没受多大伤害。


    但,只从那张狼狈的小脸,破烂的衣衫,就能看出一个奶团子经历了多大的磨难,肯定是疼过的。


    王太监想到奶香香的小世子,平日里软软地叫他王大伴,谢谢王大伴的样子,他就心疼。


    就在朱元璋这边派人送东西,安慰受委屈的朱大宝,另一头罚完秦王消了气的马皇后,想了想也让青儿在内库选些好东西,送去燕王府。


    马皇后跟朱元璋差不多的想法。


    最委屈的就是小奶团子朱高炽了。


    而且小家伙还懂得维护对他好的小堂哥,做得好也该褒奖一下。昨日忙着惩罚秦王等人,马皇后又气得不行,这会儿才有了精力来安慰朱高炽。


    宫里前后脚来了两波赏赐,朱高炽收到满满一堆好宝贝,他小嘴甜,谢完皇爷爷和皇奶奶,还不忘谢谢辛苦走一趟的王太监和青儿。


    徐妙云给了赏银,他就给好吃的糕点,并且在心里想,是不是也该让娘给他准备点碎银子打赏。


    青儿和王太监都笑盈盈地接了他的糕点。


    谁不喜欢这样乖巧可爱的小皇孙呢。


    就在这时,朱棣回来了,他好奇府上怎么出现了宫里的人,又忐忑是不是老爹听到他吐槽了,来找他算账。


    结果就看见抱着一堆宝贝笑得小梨涡都藏不住的儿子。


    然后朱棣脸色一变,“儿子,你的脸怎么回事?”


    朱高炽这会儿也看见他爹了,立刻丢下一堆宝贝,朝朱棣跑去,“爹爹,你终于回来了。”


    朱棣一下子就把人抱住了,凑近了看,那擦破皮的伤痕在白嫩小脸上更触目惊心,“儿子,这你摔的?”


    【才不是。】


    朱高炽摇头,抱着他爹的脸蹭了蹭,这才委屈巴巴地说:“爹爹,我被欺负了。”


    朱棣:“!!!”


    【娘说,打不赢就要告状。】


    【那就找打架厉害的爹爹告状。】


    小奶团子在心里默默念道,殊不知全被他爹听了去,朱棣很是赞同地点点头,儿子你娘说的对。


    你爹干架,少有输的时候。


    “儿子,你说,是谁欺负你了?”朱棣看着那道结痂的擦痕,又气又心疼,一身凶蛮气压也压不住,恶狠狠道:“爹帮你报仇!”


    一旁的王太监和青儿:“”


    这燕王殿下应该不会以大欺小,去揍朱尚炳一顿吧。


    虽然燕王殿下对以大欺小习以为常,没少揍弟弟。


    谁知,下一秒两人就听朱高


    炽奶声奶气,掷地有声道:“是秦王叔欺负我。”


    王太监:?


    青儿眨眨眼。


    朱高炽吸了吸鼻子,“秦王叔瞪着眼睛吓我,好可怕,吓死我了。”


    【才没有,宝宝当场还击了。】


    看着大眼睛湿漉漉的儿子,在听着儿子得意洋洋的心声,朱棣:“”凶狠表情差点没绷住。


    朱高炽继续握着小拳头,委屈巴巴告状:“他还这样,一拳头砸地上,都出血了,好吓人的,小堂哥都做噩梦了。”


    【哼,活该,怎么没把手砸断。】


    【吓唬小孩子,没品!】


    【对不起啊,小堂哥。】


    【哎,其实是我尿床了,小堂哥就说我是被吓着了做噩梦,宝宝才没有呢。】


    【宝宝尿床,那纯粹是年纪太小了,控制不住,但宝宝这么要面子,肯定不说。】


    【就是秦王叔吓的。】


    再一看长得纯良无害,乌黑大眼睛含着两泡泪,可怜兮兮,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儿子。


    朱棣:“”


    好小子,这演技,也就是你爹才不会被你演过去。


    但是吧。


    朱棣眯了眯眼,吓唬他儿子,这事儿也不是老二头一次干了。


    事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朱棣看向来燕王府送赏赐的王太监和青儿,能让父皇和母后一起安慰儿子,想来,儿子受的委屈不小。


    “放心儿子,有爹在,没人能欺负你。”朱棣抱着儿子,语气微凉道。


    朱高炽立马抱住他爹,亲了一口,“爹爹最厉害了。”


    【告状完成~】


    【下次秦王叔再瞪我,我就告诉皇爷爷。】


    【皇爷爷最厉害了。】


    朱棣:“”


    王太监和青儿很快就告辞离开燕王府了,昨天的事儿肯定满不了燕王,不过皇后娘娘都惩治过了,想来燕王也不会闹什么事。


    两人如此想着,回到宫里复命时也就没提燕王父子两那一番对话。


    谁知,朱棣从徐妙云那了解了前因后果后,没急着换一身干净衣裳,趁徐妙云没注意就又出府了。


    过了一会儿徐妙云才听人禀报说,朱棣出去了。


    徐妙云不用猜就知道他去干嘛,想了想,就让人退下了,老管家还问:“王妃,不用派人去拦住王爷吗?”


    看来老管家也明白自家气势汹汹的王爷要去干嘛了。


    徐妙云微一扬眉,“都这么久了,拦也拦不住,算了。”


    老管家:“”


    不是,王妃啊,现在拦还来得及啊。


    但老管家看了眼徐妙云神色,选择闭嘴,恭敬地退了出去。


    皇宫。


    忙碌一天的朱元璋来找马皇后一起吃晚膳。


    席间就提起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朱元璋骂骂咧咧,马皇后也许是被昨日事气到了,难得没有对嘴。


    有的儿子确实越活越不像话。


    就在朱元璋骂得起劲儿时,外面一小宦官凑到了王太监耳边,低语了几句,王太监嘴角一抽,看向正和谐用膳的帝后二人。


    马皇后最先注意到,就问:“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儿?”


    朱元璋闻言也停下骂骂咧咧朝他看来,“有话就说。”


    王太监只好上前几步,弯腰俯首,恭敬道:“回皇上,皇后娘娘的话,刚才秦王府下人进宫禀报,说是——”


    其实是来告状的。


    “说是燕王突然打上门,闹得秦王府鸡犬不宁,还把秦王揍了一顿。府上大夫说秦王一条腿骨折了,怕是要躺着养上好几月。”


    朱元璋:“”


    马皇后:“”


    帝后两口子同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


    算了算了。


    虽说老四过分了点,下手也重了点,但说到底是高炽先受了委屈,以老四的脾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出了气就好了。


    老二也该吃吃教训。


    王太监就看着不动声色捏断了一根筷子的朱元璋,还有面无表情捏碎了一个玉米窝窝头的马皇后。


    于是王公公就把脑袋垂得更低了。


    要说勇,还是燕王殿下。


    明明皇后娘娘已经罚过秦王和秦王府了,燕王还要亲自上门闹一顿,把人家秦王打得下不了床。


    怕是又少不了一场风波了。


    而此时宫里的人都不知道,惹是生非朱老四,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闹完了秦王府,朱棣转头就打上了晋王府。


    他可是听说了,朱老三看了好大一场热闹。


    没多久晋王府上空就传来刺激的凄厉的嘶吼声。


    “啊——”


    “老四你冷静点——”


    “朱棣,我可是你三哥!”


    “老四啊,有话好说,哎哟哟——”


    “啊啊——王妃,王妃快救救你夫君啊——”


    “朱老四,你给老子等着——”


    晋王府的下人都默默装作隐形人,而晋王妃牵着长子朱济喜的小手,站在廊檐下,看着自家王爷被朱棣追得上蹿下跳。


    朱济喜虽然觉得自家父王做得不厚道,但看他嚎得这么惨,有些于心不忍。


    “母妃,真不帮一帮父王吗?”


    晋王妃谢氏眉目冷静,摸摸儿子的光脑壳,温柔道:“放心,你父王有功夫在身,虽然打不过你燕王叔,逃还是挺能逃的。”


    朱济喜:“哦。”


    既然母妃都说没事,那肯定是没事了。


    晋王四处逃窜,一身狼狈,凶狠的朱老四紧追不放,到后面,晋王终于泪奔了。


    “老四,是哥哥我错了。”


    “我怎么会让大宝侄儿受欺负呢。”


    “哥哥我心中有数啊。”


    朱棣冷笑,“三哥,弟弟我心中也有数,你莫怕,我就轻轻揍你几拳。”


    晋王:“”


    泪如泉涌啊。


    谢氏看着自家不着调的王爷,又好气又无奈,只希望他多吃点教训,以后能改改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嘴贱找打就不说了,偏偏还喜欢看别人倒霉,瞎凑热闹,脑子又笨,什么时候真闯出大祸她都不奇怪。


    朱济喜打了个哈欠,他也看出来,母妃说的没错,父王虽然打不过燕王叔,但逃窜的本事一流。


    到现在,燕王叔也没打到父王几下。


    “是不是困了?”谢氏低头,温声问道。


    “嗯,母妃,我想睡觉了。”朱济喜揉了揉眼睛道。


    “好,母妃带你去休息。”


    然后母子两就丢下晋王走了。


    余光瞟见这一幕的晋王:“”


    泪奔涌得更凶了。


    也许是被‘抛弃’的痛刺激了一下,晋王居然大吼一声,转身正面迎上朱老四。


    然后——


    “停停停,不打了不打了,我不打了啊。”


    没过几招,败下阵来的晋王一边嗷嗷大叫一边找机会逃窜。但朱棣好不容易逮住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又过了一会儿。


    鼻青脸肿的晋王,破破烂烂的晋王,坐在自家王府门槛上,看着揍了人心满意足离开的朱老四,咬牙。


    可恶的朱老四。


    要出气也该找老二啊。


    关他什么事啊,他就是路过啊。


    坐在门槛上,又被王妃和儿子抛弃的晋王,很想大哭一场,然后身边的宦官就凑过来小声说。


    秦王被揍折了一条腿。


    秦王府还被砸坏了一院子好东西。


    晋王:“!”


    他眨眨眼,倏地抖耳耸肩,就贱嗖嗖的笑了。


    “老二真惨,嘻嘻嘻嘻嘻~”


    刚走过来的晋王妃:“”


    果然这混账玩意儿就不该心疼!


    这些嘛,朱高炽是不知道的,他告状就是顺势而为,简单来说,就是撒撒娇,毕竟和爹爹好久没见了。


    也没想到他爹这么猛,直接上门干架去了。


    他自己是没觉得受委屈的。


    当场就还回去了。


    所以在吃晚饭的时候,朱高炽没看到他爹的人影还问了句,“娘,爹呢?”


    徐妙云给儿子盛了一碗粥,面不改色地说:“你爹出去办点事,让我们先吃不用等他。”


    “哦。”朱高炽心想,我爹可真忙。


    不过爹爹可是跟着太子大伯干大事的,忙一点也正常。


    就是——


    “娘啊,爹回来了,我还能跟你一起睡吗?”


    小奶团子最关心这个了。


    他不想离开娘啊。


    而且,他现在还不想要弟弟妹妹。


    古代生孩子太可怕了,他不要娘出事,也只想他们一家三口好好生活。


    徐妙云可不知道儿子心中所想,就是觉得小东西太粘人了,捏了捏他小鼻子说:“娘不管,你爹答应就行。”


    虽然也很想抱着香喷喷的儿子睡觉,但夫妻这么久没见小别胜新婚嘛,也不好冷着夫君啊。


    朱高炽没错过他娘眼底那抹羞意,一张小脸顿时麻了。


    看来他娘是说不动了。


    只能跟爹死缠烂打了。


    朱棣给儿子报了仇,身上也带了轻伤,对他来说这不算事儿,出了一身汗反而神清气爽。


    只是,他没想到一回府儿子就热情地扑过来,直接挂他腿上。


    早就洗了个香喷喷的澡澡,换好寝衣,守株待兔的朱大宝,抱着亲爹的腿,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黏糊劲儿。


    “爹啊,我每天都好想你的,想得睡不着觉,今晚我跟你一起睡嘛,好不好~”


    【嗯,坚决不能让爹靠近娘。】


    【不要二胎!】


    朱棣:“”


    臭小子,鬼精鬼精的。


    第26章 第26章 爹爹,带我一起走吧……


    朱老四一回京师就搞出这么大阵仗, 实在嚣张。再怎么说都是小一辈的闹点小矛盾,人皇后娘娘都罚过了,你朱老四还敢打上秦王府和晋王府,闹得两府鸡犬不宁。


    就问问, 你燕王朱棣眼中还有没有王法了?


    于是第二天御史们参朱棣的折子跟雪花一样纷纷落到了朱元璋案头。


    什么?你说这是朱家内部自己人的事, 御史管太宽了?


    非也非也, 皇家事事关天下事,皇家子弟立身不正, 以后危害的就是大明朝和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


    他们御史不仅有纠察百官不法之责,还有劝谏皇室子弟,监督皇家和文武官员修身齐家之义务。


    身不修,家不宁, 何以治国平天下。


    御史们就看不惯嚣张无度的皇家勋贵子弟。


    像燕王这种早被御史们写上‘特别注意’小本本的人, 那是稍有动静就万箭(折子)齐发,务必要让当今皇上朱元璋重视。


    皇家子弟的教育那是重中之重。


    御史大都是一根筋的直肠子, 当初朱元璋为了防止御史被其他人‘污染’, 还专门挑那种读书快读中毒了,撞南墙都决不回头的书呆子。


    一句话就是, 洗脑很难, 只认死理。


    那他们一上头起来, 就是连朱元璋难得小小娱乐一下都要站出来慷慨陈词一番:不行, 不可以, 不准任性。


    朱元璋自认自己不是个心慈手软的皇帝, 开国以来也陆陆续续砍了不少人了。但他对御史还算小小仁慈了一把。


    一是, 他自己选的,一点小苦果也只能自己先咽一咽。


    二是,这些认死理的书呆子, 看起来胆小柔弱不顶事,可一上头了,那是杀都杀不怕,拦都拦不住,偏要往刀口上撞。


    就是朱元璋不在乎手上多染血,那多杀几个御史这样的书呆子也没劲啊。他们又不是贪污不法,就是废话都了点,脑子顽固了点,还不怕死了点。


    除了那几个犯了朱元璋忌讳的御史被砍了,满朝文武,存活率最高的还要数御史台这批人。


    总之,就没有御史台这批文莽不敢参的。


    说实话,敢在洪武朝留下这般壮举,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些御史大人都值得赞一下。


    不过这都是在马皇后和朱标在世前,到后面,哪怕是御史也只能在洪武帝的屠刀下缩着脖子了。


    不怕死?见多了杀戮,做多了噩梦,到那一刻,就没几个人是不怕的。


    现在嘛说这些还太早,御史们正对参燕王一本兴致勃然,下笔如有神,很快洋洋洒洒的写完一本又一本。


    做御史的,早就习惯递上折子被当今无视,然后他们再写再递,继续写继续递,不管皇上是无视还是处理,他们的态度首先要拿出来。


    就是一直参!


    有的御史一段时间找不到该参的人,可参的事儿,突然又想起前段时间参的折子上头还没处理,于是,胸中立刻爆发一股意气,脑中文思泉涌,就上次事件再写出一二三四新的折子,然后递上去。


    这种事在御史台简直不要太常见。


    主题思想不变,批评角度很多。


    总之,他们每天都好忙,就没有找不到事干的闲暇时刻。


    此时御史台这些人早有准备,参燕王的折子递上去后大概率会被无视,但他们不怕,只要笔墨纸砚一天在手,他们就一天不休。


    “陈兄,你来看看我这篇写得怎么样?”


    “陆兄文采斐然啊,通篇用词犀利,利弊一目了然,皇上只要一看就知道此事放任不管的严重性。”


    “历史上多少皇室因为出了几个不肖子孙,害得江山不稳,最终导致民不聊生,社会动乱,哎,皇上只以为我们在危言耸听。”


    “自古真理名言总是不中听的,皇上不爱听,但我们不能不说。”


    “吾等职责在此,分内之事尔。”


    “诶,怎么没见着刘子全?”


    “刘御史刚才还在这啊。”


    “要说在参皇室子弟这事儿上,还是刘兄经验丰富。”


    “之前燕王还威胁刘御史走夜路小心点。”


    “嘶——”角落里帮着整理文书的年轻小吏倒抽一口冷气。


    但那些激情上头的御史大人不以为然。


    就问问在座谁没被威胁过?


    嗐,青天白日的走在街上他们都被敲过闷棍,能当御史的,谁还怕这个。但凡那些背后宵小光明磊落些,不搞暗算,他们也不是不能操起棍子来一架。


    都是为理想而战!


    “威胁算什么,打不死就成,能拿笔就不怕。”


    “就是,别让我们抓住把柄,否则参他个不死不休!”


    年轻的小吏们:“”


    朱元璋这辈子少有‘佩服’的人,但看着每天都能堆成小山模样的御史折子,他老朱谁都不服就服他们。


    鸡蛋里挑骨头都没他们能挑,啥鸡毛蒜皮的事儿都能写出大文章,还博古通今,引经据典,看得人头晕眼花。


    朱元璋看着那一堆‘废物’,就有些怀念道:“还是刘基在御史台当值的时候好啊。”


    那时候有刘基管理,至少没这么多废折子。


    不过朱元璋就嘴上感叹两句,真实想法谁又知道呢。大明两大智囊,一位淮西勋贵文官之首,灵魂人物李善长,目前在家养老。而被他偶尔怀念的刘基,大明军师,浙东文官之首,已经死了一年多了。


    前年年底,病逝的。


    当时丞相胡惟庸还奉旨探过一次病,胡惟庸啊,和刘基不说斗得你死我活,那也是恨不得对方早死更好的政敌。


    王太监下意识又把脑袋埋深了一点,把眼中恐惧之色深深藏进心里。


    “去,把那不成器的玩意儿给老子叫过来。”朱元璋随意懒散地坐在椅子上,点了点案上的折子,“看看,这里面一大半都是参他的。”


    王太监连忙躬身应是,然后小碎步退了出去。


    白日里大殿依然点着烛火,照得屋内比外面还要亮堂,此时坐在金銮台上的朱元璋却有一半脸庞笼在阴影里,那些明亮烛火也化不开这点暗色。


    东宫。


    朱标平日大多在文华殿处理政务,他早两年就帮朱元璋分担政务了,一般除了商议要事或有事传召,他才会去谨身殿。


    东宫属官配置齐全,朱标一般小事都找这些官员商量,自行决定就可以。朱元璋也不在这些小事上和他掰扯。


    朱标可是他倾尽全力培养的继承人,巴不得朱标成长的更好更快,替他守住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大明江山。


    就是朱元璋还有点遗憾,他


    和儿子朱标经常政见不合。在他看来,太子聪慧有能力,就是还年轻了些。


    他希望儿子成为一个仁德明智之君,又觉得儿子读了太多大道理,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有时候太过心慈手软。


    不过朱元璋也不急,他还有时间,太子还能在他的羽翼下慢慢历练。


    朱标此时正和几个官员议事,短暂休憩时,听下人禀报父皇传召老四进宫。朱标也听说了老四一回京就闹出的动静,无奈一摇头。


    想也知道,御史肯定跟咬住饵料的鱼儿一般,不会轻易松口。


    朱标却不急着去给老四求情,他端起茶浅浅品了一口,白雾撩过眼睫,他在想,父皇召老四进宫应该不是算账的。


    想到昨日父皇提到的淮西勋贵家族之人不法诸事


    这时坐在一边的一位中年文官,忽然开口问:“殿下,皇上传召燕王,莫非是昨日大闹秦王晋王府的事?”


    朱标掀起眼皮,看一眼出声的吕本,然后放下茶盏,摇头道:“老四这次是有些不像话了,孤看他就是欠些教训。”


    这话半真半假。


    出出气可以,居然把老二一条腿都给打折了,还把老三揍得几条街外都能听到惨叫声,吓得街边百姓关门闭户,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都是自家兄弟,下手也不知道个轻重,想到他平日里苦口婆心一再念叨,这老四看来都当耳旁风了。


    朱标也想把弟弟捉到面前,揪着他耳朵好好说道一番。


    吕本闻言,眼神微微一闪,笑道:“燕王殿下至情至性之人,虽然下手稍微重了些,不过也是情理之中,臣也听说了当日之事,无辜被牵扯进去的燕王世子还受了伤,燕王也是心疼孩子。”


    “倒是皇长孙殿下,臣以为,他没做错什么,为何殿下一回来还罚他?”吕本是侧妃吕氏之父,也是朱雄英的启蒙先生。


    那件事,朱雄英出发点是好的,一开始也是跟堂弟好好说道,就是秦王府长子有些鲁莽无礼,率先动手,这才引发后续一场混乱。


    朱雄英在被父亲问话时,他也只是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没说朱尚炳骂他那些话。而朱标在得知马皇后已经处理过整件事后,他相信马皇后,所以也没去详细了解过内容。


    在朱标看来,这就是小孩子闹小矛盾,很寻常的事。老二家的孩子被宠坏了,雄英也不是没错,就算心有正义,也该寻更妥善的办法。


    即便想救下那个小内侍,办法也多的是,他却选了硬碰硬,结果害得高炽受伤,还和人打架,惹得母后动怒,小事闹大,卷入无辜之人。


    雄英是东宫嫡长子,也是大明朝的皇长孙,朱标自己从小就是按继承人标准来培养的,对长子,他也只会更严苛一些。


    若非如此,以后也担不起大任。


    朱标对长子要求严厉,但内心里同样是为长子骄傲的。小小年纪,聪慧伶俐,又自律稳重,很少让他操心。


    这当爹的就有一个通病,儿子越优秀,他们就越想再往上拔一拔,让儿子变得更优秀。


    朱元璋如此,朱标也是如此。


    在朱元璋想培养一个六边形全能儿子,最好还能和他站在一边,政见思想合一的儿子,而朱标感觉到压力和不适的时候,朱标没想过自己对儿子这样,也会让儿子感到压力和不适。


    朱标觉得,朱雄英和他父子间的默契,比他和朱元璋的父子默契要更多更和谐,脾性也更相似,以后也会有相似的治国理念。


    “孤不是对雄英苛刻,雄英身上的担子不一样,对允文和允熥孤可以做一个慈父,他们就是快乐轻松一些长大也无妨。可雄英,孤希望他能成长得更好。”


    “小事决定大事,细节决定成败。”朱标摇头一叹,心里何尝不心疼儿子呢,可他很多时候也只能忍住心软。


    “他以后长大了就明白了。”


    吕本与在座另外几位官员就点头附和,是是是,殿下说的有理。


    而吕本在端茶浅抿的瞬间很好藏起眼中那抹深思。


    说是慈父,又何尝不是一种忽视。


    在皇家,能被看重培养的才是被偏心的。


    就如当今皇上对太子朱标,其他王爷、皇子心里,要说没有不满和不甘,是不可能的。


    只是朱标的地位,他们撼动不了


    朱高炽也没想到,他告个状,就把爹告去凤阳种田了。


    不是,爹你这么莽的吗?


    就是要报仇难道不该寻一个更合适的时机吗?


    朱高炽觉得,他爹就是恃武行凶,仗着自己能打所以无所顾忌,整个人像是无法无天的社会大佬,不服就打到你服。


    【哎——】


    【怎么说呢,这样爽是爽了。】


    【但不够智慧啊。】


    朱棣:“”


    朱高炽正小声在心里嘀咕叹气,突然感觉对面亲爹眼神跟表情变得不太友善,他一个回神,眨眨眼,刚才挤出的眼泪还含在眼眶打转。


    “爹爹,你才回来一天,我舍不得你走。”朱高炽吸了吸鼻子,他确实舍不得朱棣又要离京,“我进宫求求皇爷爷,让他不罚你去种田好不好?”


    【想爹爹,想让爹爹陪我玩。】


    【而且种田好辛苦的,爹爹为了我才被罚的,我想想都心疼了。】


    【哎,早知道不告状了。】


    朱棣听到这句话,面色才算好看些,好在这臭小子不是全演的,还知道心疼,“不过就是去凤阳种地,我老朱家往前数两辈也是种田的,这点小惩罚,算个屁。”


    徐妙云横来一眼,“王爷,注意言词。”


    朱棣讪讪,又很不爽地想,他就是粗人一个啊,儿子还能嫌弃他老子不成。


    【啊,我爹就是好社会的。】


    社会?


    朱棣有点不懂这词,但直觉不是好话。


    就在这时,朱高炽忽然又开口道:“爹爹,不如你带我一起去凤阳吧。”


    朱棣和徐妙云都惊讶地看过来。


    朱高炽小奶团子一个,煞有介事地摇头叹气,“都是我才害了爹爹被罚,我不能让爹爹一人受苦,我要陪着爹爹。”


    【京城待久了也无聊。】


    【而且,是谁的天赋在叫嚣?是我啊。】


    【种地人种地魂。】


    【是时候该我朱大宝展露天赋了。】


    【老朱家最强种地人,不就是本宝宝嘛。】


    看着眼中隐隐有激动小火苗燃起来的儿子。


    朱棣:“”


    是谁在扭曲我儿的思想?


    朱棣想到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嘴角一抽,赶忙补救,“其实,你爹我最擅长的还是习武打仗,种田这种小事都是上几辈人干的了,不值一提。”


    朱高炽眨眨眼,小脑袋一歪,诶?


    朱棣:“大丈夫呢,还是该干些大事的。”


    儿啊,做大将军不好吗?


    朱高炽继续扑闪大眼睛,然后伸出小胖手,拍得啪啪响,“爹爹好厉害。”


    【种地难道还不是大事情?】


    【我爹的梦想得有多大啊。】


    【但我还是算了吧,我的天赋只有种地了。】


    朱棣:“”


    一家三口的会议就这么不愉快地结束了。朱棣说什么不带儿子去凤阳,朱高炽见他爹态度坚决,也怏怏不乐地走了,感觉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朱棣嘴角一抽,气得不行,“到底是谁给我儿灌输如此扭曲的思想,他以前也没干过农活,怎么就热情高涨了?”


    徐妙云觉得朱棣太小题大做,她觉得儿子就是喜欢玩泥巴,现在她屋里一架子上还摆满了儿子的泥塑作品呢。


    不过——


    “还能有谁,父皇啊。”徐妙云故意逗道:“父皇不是在宫里开了一块地来种嘛,大宝进宫玩,父皇就带他体验下农人的辛苦。”


    刚要大骂特骂的朱棣:“”嘴巴一收,悄默声地坐下去了。


    徐妙云看得心里直乐


    没几天,朱棣就收拾行囊去凤阳领罚了。


    朱元璋也没说让他去多久,就是说让他在凤阳好好反思,等什么时候认识到错误了,他再考虑考虑放他回来。


    听到朱棣被罚去凤阳种田,宫中朱家兄弟们那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啊。在得知秦王和晋王被揍之后,他们这些看过热闹的也都担心,朱棣哪一天心气不对就上门揍人了。


    而秦王听说后,一脸阴鸷躺在床上,冷冷呵笑一声。


    不过是种地。


    迟早有一天,他要打断朱棣一条腿!


    晋王嘛,就还是挺开心的。


    种地多累啊,哪有在京城里躺着享受安逸。


    朱老四,活该你倒霉哈哈哈哈。


    晋王妃谢氏,看着晚膳多加了两道菜,喝两口小酒就偷笑两声的晋王,那幸灾乐祸的样子,瞎子都看出来。


    谢氏:“”


    就这么可乐吗?


    王爷您的脑子到底装的是什么啊。


    谢氏一时情绪上头,也给自己整了一杯酒,仰头干了,心里庆幸,还好儿子不像他爹。


    晋王见她突然来了兴趣,笑得更开心了,以为夫人终于明白他了,立刻殷勤地给她倒酒。


    “爱妃,本王就知道,你是懂本王的。”


    谢氏这一瞬间,就很想一杯酒泼他脸上。


    晋王就很敏锐地忽然一抬胳膊,挡了一下,然后什么都没发生,而他的夫人正以一种麻木的眼神看着他,端着酒杯,坐在那纹丝不动。


    晋王悻悻地一摸鼻子,“那啥,本王就是赶一赶蚊子,今晚的蚊子有点多啊。”


    吓死本王了。


    还以为夫人要一巴掌扇过来了呢。


    第27章 第27章 天选小御史,就爱告状


    朱棣就这么去凤阳种田了。


    留下一个忿忿不平的小奶团子, 进宫‘告状’去了。


    他率先直奔东宫,找疼他的小堂哥叨叨几句。可没想到一见了他小堂哥,朱高炽就傻眼了。


    这,感觉小堂哥比他更需要告状诶。


    小奶团子激情而来, 此时却迷惑不已, 歪了歪小脑袋,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上次打架的事?


    朱标不但罚了朱雄英面壁思过,还罚了朱雄英写大字, 虽然比起抄书听起来简单,但那一篇篇的大字写下来,小手都要抽筋了。


    小奶团子看着堂哥已经生有薄茧的小手,更困惑了, “为什么呢?”


    小堂哥每日功课里就有好几篇大字了, 说是想写得一手好字只能刻苦练习,每日练字功夫不能懈怠。


    朱雄英坐姿端正, 手腕悬空, 一笔一划写得认真,比起有些激动的小团子, 他倒是很淡定地说:“就当多练字了, 本来我每天都会多写几篇。”


    朱高炽觉得这是两码事。


    而且, 小孩子不能这么虐待自己的手手。


    他瞪圆了眼睛, 就见小堂哥握笔的手有些轻颤, 再一扫旁边写好的一堆大字, 想也知道, 小堂哥超负荷练字,此时手腕肯定酸疼不已。


    “不能的,会伤手手。”朱高炽小跑过去, 一把夺了朱雄英的笔,笔尖在白纸上划了一道,破坏了刚要写好的一个字。


    朱雄英有些无奈,“可惜,这篇字废了。大宝,改天我再陪你玩好不好?等我把——”


    “不行!”朱高炽难得绷紧了小脸,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不写了,手都要废了。”


    小奶团子如此一本正经,把同样还是小豆丁的朱雄英给逗笑了,“没那么容易废,等你再大一点也要练字的。”


    “不练不练,手疼。”朱高炽想想都可怕,小脑袋摇得很用力,还把他爹搬出来,义正言辞道:“我爹都不练字。”


    他听娘吐槽过,爹写字超难看。


    儿子随爹,也写不好字的。


    朱雄英:“”


    不得不说,四叔那一手字确实丑得出奇,他也是无意中在父亲那看到过。


    根本看不明白四叔写的是什么字,全篇张牙舞爪,每一笔画都有草书的个性,却没有草书的灵魂。


    为此父亲也很头疼,还送了好些练字字帖给四叔。


    至于四叔有没有用那些字帖


    朱雄英觉得,多半是不会用的。


    看着小小年纪,已经有被四叔影响走偏的弟弟,朱雄英心头立刻敲起了小警钟。


    弟弟千万不能像四叔啊。


    “其实练字还挺好玩的。”朱雄英操起了哥哥的心,一本正经忽悠小团子,“你看,一笔一画慢慢写出好看端正的字,稍微大意就会歪歪扭扭不好看,必须小心控制,是不是跟玩游戏一样?写完还很有成就感。”


    但朱高炽不是一般的奶团子啊,他一听就知小堂哥在忽悠人。


    而他是不可能被忽悠成功的。


    “哦。”朱高炽单纯地点点头,然后又一派天真软糯地说:“可我不喜欢练字这种游戏,我更喜欢捏泥人,捏出好看的泥人也很有成就感啊,我有一架子好看的泥塑作品呢。”


    “娘亲说,都给我留着,等我长大了还能看着回忆一下童年时光。”


    “小堂哥你跟我一起玩捏泥人吧,很有成就感的,又好玩。”


    朱雄英:“”


    弟弟太聪明不好哄怎么办。


    咳——


    朱雄英轻咳一声,回忆大人平时是怎么‘忽悠’他的,他想了想又说:“可是,要能写出一手漂亮的字,那就会有很多人赞美羡慕你,都夸你厉害。那四叔四婶,还有皇祖父皇祖母都会高兴的,还会更喜欢你的。”


    朱高炽摇摇头,“不对,我写的字不好看,他们也会喜欢我的。娘说,人都有优点和缺点,我的优点好多的。”


    朱雄英:“”


    “你说的没错,但是如果有缺点,你就把缺点改了,变成优点,那不是会更好吗?”朱雄英继续说。


    朱高炽下意识露出抗拒表情,“那太累了吧。我还是个宝宝呢,我不能活得开心点吗?”


    朱雄英:“”


    朱高炽忽然伸出小胖手,勾住朱雄英起了茧子的食指,眼睫毛扑闪扑闪的,小奶音拖得又长又绵地说:“那我写字不好看,小堂哥你就讨厌我了吗?”


    那双好似能把人心看化了的清澈眼眸,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窝这么可爱,你真的要讨厌窝么。


    朱雄英一颗严哥心就忍不住颤抖了几下,摇头,“不会。”


    大宝这么可爱乖巧的弟弟,就算写字不好看,他也不会讨厌的。


    朱高炽就满足地笑了,一边小梨涡宛如盛满了蜜汁,小脸还在朱雄英手背上蹭了蹭。


    “我就知道小堂哥最好了,我最喜欢小堂哥了。”


    朱雄英看着跟小奶猫一样,特别会黏人的弟弟,心里一叹。


    算了,大宝看起来白白软软的,一看就不能太吃苦,长了肉窝窝的小手也好看得很,要是练太多字,手变形就不好看了。


    嗯,以后也不用练那么多字,只要别像四叔写的字别人都认不出来就行。


    一番插诨打科,差点让朱高炽忘记自己一开始的震惊疑惑。


    那就是为什么太子大伯要罚小堂哥。


    听了朱高炽的疑惑,朱雄英眼神微微一闪,然后垂下眸子,平静道:“我做得不够好,父亲罚我是应该的。”


    啊???


    朱高炽小脸震惊,“你是哪儿做得不够好啊?”


    小堂哥可是小神童啊。


    小小年纪还那么自律。


    这还不够好,那太子大伯要多好的儿子啊,当他儿子也太累了吧。


    长眼睫挡住了眼睛,也遮住了里面的情绪,朱雄英一张秀气稚嫩的脸庞浮出早熟神色,语气却难免有些低落。


    “我最近功课完成得不太好。”


    在父亲去河南府巡视期间,他的心思压根没在读书上,心情不好,虽然按先生要求完成了功课,但都是敷衍了事。


    父亲抽问时,有些他答得支支吾吾,虽然勉强答出来了,可父亲一看就知他没用心,平日里有些懈怠。又加上,他和朱尚炳打架一事,闹得皇城不宁,父亲就罚


    他好好反思,多练几篇大字,修身养性。


    朱高炽却瞪圆了眼睛。


    “你每天一大半的时间都在读书诶,皇爷爷都夸你厉害啊。”


    虽然他觉得小堂哥花在读书上的时间太多了,小孩子还是该玩的。但他也不会故意去打扰小堂哥,都是等小堂哥空了再一起玩。


    就这太子大伯还不满意?


    那他爹只是不带他去凤阳种田,平时都对他特好,有空还会带他一起玩,和太子大伯一比,他爹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三好爹爹了。


    此时,远在另一块土地上的朱棣,啊嚏——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骑在高头大马上还忍不住烦恼:“肯定是大宝那小东西又念我了,你们也看到了吧,本王是去办正事的,他还抱着本王腿不撒手,就要跟本王一起走。”


    “哎,生了个如此爱我黏我的儿子,我能怎么办。啧,不过这男孩子嘛,还是该独立成熟些,以后大点了,必须让他独立起来。”


    旁边跟随的侍卫:“”


    燕王殿下您要不先把脸上的笑收起来?


    而且——


    当时在府门口,他们要没看错,小世子是黏糊了些,但您也不差哪儿去了啊,一步三回头,直到看不见小世子和王妃的身影了,才眼眶微红地收回了目光的。


    以前,您也不是这样的啊。


    朱高炽还不知道他爹丰富的内心活动,他此刻正同情他的小堂哥,真情实感地叹出一句:“太子大伯好可怕。”


    原来长得温和斯文的人才是最凶的。


    看他爹,长着一张土匪脸,实际一颗慈父心。


    朱雄英嘴角一抽:“哪里可怕了,父亲,他也是为了我好。”


    话音刚落,朱雄英就见面前的小奶团子表情变幻那叫一个精彩,先是震惊,又是不可置信,然后是恍然大悟,最后变成疼惜。


    小奶团子一脸‘慈爱’地拍拍他的手背,好像在说:那是你亲爹,你维护他也是正常的。


    朱雄英:“”


    最后朱雄英还是没忍心让弟弟失望,想着这几天练的大字也不少了,今天还是陪大宝玩一会儿好了。


    朱高炽一听他要陪自己玩,很开心。这会儿也没心情跟小堂哥控诉亲爹了,他觉得小堂哥才该控诉一下亲爹。


    等朱高炽拉着朱雄英的手去外面玩,正好碰见朱标领着几个大臣从外面进来,两波人在院子里相遇。


    朱雄英很有礼数地问好,朱高炽人小,但也学着朱雄英的模样,拱了拱小手,问了好。朱标看了觉得可爱,嘱咐朱雄英看顾好弟弟,他就带着大臣进去了。


    只是走了没几步,朱标还有些疑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脸。


    感觉大宝看他的眼神有点怪。


    “孤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朱标以为是不小心沾了墨团,就问身旁的太监,可年轻太监摇头说没有。


    朱标微微扬眉,“是吗。”


    那大宝怎么跟看陌生人一样看他?对他也没了以往那般亲近热情,之前见了他都是伸手要抱的。


    于是朱标又扭头问:“孤今日是哪里不太对吗?”


    年轻太监:“”


    身后几个官员:“”


    朱高炽觉得,斯文温和的太子大伯在他眼中从未如此陌生。他庆幸,自己这辈子不是他儿子。


    “这就是,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啊。”走远一点了,小奶团子还心有余悸般,拍拍自己胸口,摇头晃脑叹道。


    好像朱标一下子成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朱雄英:“”


    “大宝,你也太夸张了,而且,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上次他只是随口念了一句,大宝就记住了,没想到,第一次用还用在他父亲身上。


    “不是吗?”朱高炽眨眨眼,他觉得没用错啊。


    朱雄英嘴一张就要给他再解释解释。


    朱高炽已经拉着他转身,继续往前走,“但那不重要,我们去玩吧。”


    天,窝还是个宝宝,窝还不想学习,小堂哥你还是别说了。


    他家小堂哥哪哪儿都好,就是好为人师,有事没事就爱拉他一起学习,见缝插针就给他来点书上大道理。


    要命。


    宝宝才1岁啊。


    正是泥巴都能玩一天的大好年纪。


    一大一小两小只在宫里边走边玩,朱高炽是看到搬家的蚂蚁都能盯着玩上好一会儿的时候,朱雄英倒也惯着他。


    所以看会儿蚂蚁,看会儿路边不知名小花花,看会儿天边飘过的云朵,蹲在路边看蟋蟀,趴在树干上看蝉鸣


    走走停停,好一会儿了都没看到坤宁宫轮廓。倒是不知不觉来到了谨身殿附近。


    朱高炽一听,拉着朱雄英就说:“那就顺便去看看皇爷爷吧。”


    朱雄英:“”


    “算了吧,皇爷爷很忙的,我们别去打扰他。”


    “我们去问问,他忙,我们就走。”朱高炽迈开小短腿就走,“问问,不费功夫。”


    朱雄英被拉着走,看着兴致勃勃的小团子,有些头疼。


    “大宝,皇爷爷肯定很忙,我们去了,他会不高兴的。”朱雄英觉得自己是哥哥,应该劝住还不懂事的弟弟。


    “皇爷爷生气的样子,很吓人的哦。”


    朱高炽一听,果然停下了,他扭回头,眨巴着大眼睛,“皇爷爷不吓人,就是长得有点凶,小堂哥你别怕,皇爷爷脾气很好的。”


    朱雄英:“”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看劝不住小团子,朱雄英没办法,只能提着心跟他一块朝谨身殿靠近。等会儿到了殿门口,就问问小太监,小太监只要说里面在议事,他拉着大宝就走。


    “小堂哥,你看。”朱高炽忽然扯了扯他的手指,抬头朝走在大道上的人一指,“那是谁?”


    朱雄英顺着他抬头看去,就见穿着一身绯色官服的大臣,再一看上面的花纹图案,认出是个四品官。


    而等那人察觉到什么一抬头,对上不远处两小只的视线,那人一愣,朱雄英也一下子认出来了。


    这位是御史台的名人,刘松,刘御史。


    要问为何朱雄英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位大名,那是因为


    朱雄英下意识低头,就和朱高炽一双清澈大眼睛对上了,朱雄英默了默,然后说:“那是御史,姓刘。”


    “刘御史?”朱高炽奶声奶气的,很天真地一歪脑袋,“是经常告我爹状的那个刘御史吗?”


    “你怎么知道?”


    也许是太惊讶,朱雄英就这么脱口而出,说完才露出懊恼神色。


    朱高炽就把小胖手一揣,看小堂哥有些不好意思了,小脸淡定道:“听我娘说的。”


    朱雄英:“”


    云姨什么都跟弟弟说的嘛。


    这也太


    不过朱雄英这会儿也来不及细问,他抬头看向走近的刘御史,刘御史朝他们一拱手,“两位小殿下有礼。”


    “刘御史有礼。”朱雄英也拱起小手作揖,回了一个读书人之间的见面礼,晚辈见长辈那种。


    丝毫没有皇族的傲慢。


    刘御史对这位风评极好,又好学聪慧的皇长孙殿下观感极好,这才主动过来打招呼,此时好感又往上升了几分。


    这才是皇族子弟应有的风范气度。


    刘御史参了燕王嚣张无度,自然也去了解了前因后果的。


    虽然马皇后已经惩治过秦王府,但他还是写了一本折子,细细说道了一下‘子不教,危害会有多大’。


    燕王有错,秦王也不是没有。


    身为御史,就要不偏不倚,该参的都要参,该弹劾的点一个不放过。


    就在这时,一道奶声奶气的问好声响起,“刘御史有礼。”


    刘御史就看向站在皇长孙身边的奶团子,一身鹅黄色清凉夏装,趁得小人儿越发雪肤白嫩,精致如画。


    学着行礼时,小身子朝前一弯,差点失去平衡往前栽倒,刘御


    史下意识要伸手,小团子自个儿又稳住了,然后抬起头,朝他软糯一笑,梨涡浅浅,乖巧又讨喜。


    这就是燕王朱棣的儿子?


    简直和他父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虽然也听说过燕王小世子如何如何乖巧,如何如何聪慧,如何如何良善但刘御史往往一想到燕王那张扬跋扈的眼神儿,匪里匪气的气质,他就觉得


    传言不可尽信!


    朱高炽对眼前这个年纪不小,经常告他爹壮的御史大人,观感不算太差,至少长相就老实巴交的,看着不像坏人。


    而且,很好逗的感觉。


    刘御史正对自己以前的片面和偏见,对眼前奶团子心生愧疚时,一道奶声奶气,满含天真的声音问道。


    “刘御史,您又是来告我爹的状的吗?”


    刘御史:“”


    朱雄英:“”


    朱雄英小脸微红,悄悄扯了下弟弟的衣裳,心想,难怪都说童言无忌,好尴尬。


    对上幼童清澈无垢的眼珠,刘御史也脸颊发烫,尴尬不已,“那个老夫今日来不是为燕王的事。”


    而且,什么叫告状,老夫是御史啊,干的可是监察弹劾之责,怎么从小儿口中就变成告状了。


    刘御史正要给小幼童解释一番。


    “哦。”朱高炽就眨眨眼睫,一派天真无害的样子,说:“那您是告谁的状啊?对了,您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帮我告一个人。”


    本来刘御史很想先解释一下,御史不是告状的,但听到小儿后面的话他又好奇地问:“小殿下是想告谁?”


    问完刘御史又尴尬了,脸比刚才还烫。


    朱雄英也扯了扯弟弟衣裳,示意他别说了。人刘御史是正儿八经朝廷命官,不是陪弟弟玩过家家的啊。


    朱高炽却难得一本正经地说:“我要告太子大伯,他——”


    朱雄英就一把捂住弟弟童言无忌的嘴,小脸红温,朝刘御史歉意道:“弟弟年纪小,刘御史别见怪,您要有事先去忙,不用管我们。”


    刘御史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就拱拱手告辞了。


    他转身走出几步,身后还隐约传来皇长孙微微气恼的声音。


    “大宝,不要胡闹。”


    那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就说:“哎,我没胡闹啊,太子大伯就是——”


    刘御史本能地支着耳朵,想听太子殿下为何会引得一小儿告状,但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


    等刘御史脚步一顿,回头就看见两小童手牵手朝大殿走去,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刘御史又老脸一红。


    哎呀呀,非礼勿听。


    小儿戏言,小儿戏言啊。


    而这边,朱雄英及时捂住弟弟嘴巴,因为弟弟小小声凑他耳边说了句。


    小堂哥,等你哪天当皇帝了,就封我做御史好不好?


    朱.奶团子.高炽觉得,他也很会告状的,简直就是天选御史大人啊,不做御史可惜了。


    而小脸红温,又被弟弟的童言无忌吓了一跳的朱雄英小豆丁,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被弟弟小手牵着走到了大殿门口。


    以为弟弟就是找小太监通禀一声,皇爷爷肯定忙,没空见他们,那他就能带着弟弟赶紧离开。


    谁知,身旁奶团子开口就是:“皇爷爷有空吗?我来告个状。”


    宫人,侍卫们:“”


    朱雄英:“”


    第28章 第28章 父子之间,搞这么生疏干嘛……


    朱元璋是挺忙的, 但也不是抽不出时间。


    两个孙儿难得主动来找他,他肯定是要见一见的,更不用说,他家大宝是来告状的。


    朱元璋就很好奇。


    等两个孙儿一起走进来, 一个小脸红红, 一个小脸严肃。朱元璋看得稀奇, 更觉好笑。


    小奶团子不像从前那般,见了他就扑过来抱大腿, 反而像模像样地朝他作揖行礼,“皇爷爷好。”


    搞得这么正经,朱元璋胡子微微抽动一下,好容易忍住了笑意, 配合他道:“嗯, 大宝来找朕告什么状啊?”


    朱雄英看着威严凛然的皇祖父,心下又急又臊, 尤其在皇祖父眼神往下一扫时, 他本能地心口一颤,很想立刻把弟弟小嘴给封上, 就怕他又说出惊人的童言童语。


    皇祖父可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啊。


    奈何某个天真奶团子不知他小堂哥一颗心, 看皇爷爷如此配合他告状, 在这庄严大殿中, 他也一挺小胸膛, 莫名气派, 威风堂堂。


    “皇爷爷。”奶气十足, 偏要学大人严肃。


    朱元璋手痒痒,好想揉一揉孙儿小胖脸。


    朱高炽还不知座上的爷爷险恶之心,他入了戏, 小奶音铿将有力道:“我要告太子大伯。”


    安静的大殿内,余音绕梁,立在角落的王太监听得眼皮一跳,再一看站在大殿中小团子,心下微急。


    小殿下哦,您可真敢。


    朱元璋不觉得有什么,反倒被乖孙小模样逗得心痒痒,想捏。但他还要继续配合,故意沉着脸问:“哦,你太子大伯怎么你了?”


    谁知这句话刚落,底下的小奶团子就脑袋一歪,有些小迷糊的样子。


    “太子大伯没怎么我啊,他对我挺好的呢。”


    朱元璋:“”


    忍住,别笑。


    王太监:“”


    只有朱雄英反应过来,更想过去捂住弟弟的嘴了,他小步子往前一站,“皇祖父,弟弟闹着玩的,您别听他胡说。”


    朱元璋就想陪小孙子玩玩,于是故意拉下一张脸,“真的?欺君可是大罪,就算是朕的亲孙子,朕也决不轻饶。”


    朱雄英一听,吓得脸色都变了,就要跪下去替弟弟求情,还怪自己怎么就任由弟弟胡闹,这下可怎么办。


    而看到大孙子表情,朱元璋就意识到,自己好像演过头了。


    朱元璋有些讪讪,表情也略僵硬,可这模样反而显得更凶了,显而易见的,大孙子都被吓到了。


    朱元璋:“”


    他也很无语,正要出声安抚两句,旁边的小奶团子就满是疑惑道:“啊?你是皇爷爷啊,家里最大的,我跟你告状不是应该的吗?”


    “欺君又是什么大罪?”


    宝宝不懂,但宝宝眼睛亮了。


    “那皇爷爷你要惩罚我吗?就像罚我爹去种田?”小奶团子就有点期待地说:“那能罚我跟爹一块种田吗?”


    好想去。


    但爹爹不带他。


    朱元璋:“”


    “哈哈哈哈哈哈——”洪亮笑声顷刻间充斥大殿,就连守在外面的侍卫都听到了,有些好奇里面发生了什么,皇上居然如此高兴。


    以往有这样的大动静传出来,都是皇上怒气冲天的时候。


    朱雄英看见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皇祖父,也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皇祖父就是在故意逗他们玩的。


    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好奇地打量笑得眼泪都快出来的皇祖父。


    以往皇祖父对他也很温和,但是


    也许是周围人的畏惧,父亲的敬重,还有他本能地有些害怕,所以一直觉得皇祖父不太亲近。


    朱元璋也控制不住啊,就只有这个乖宝能逗得他捧腹大笑。


    沉默站在角落的王太监看看笑得眼角皱纹堆积,满眼慈爱的皇上,再看看被皇上一把抱起,躲着不让捏脸的小世子。


    作为伺候朱元璋许久,还能好好站在这的大太监,王公公除了小心谨慎,还要心思敏锐,足够聪明。


    像朱元璋这样多疑又控制欲强皇帝,还对宦官没啥好印象的皇帝,他一个近身伺候的宦官,既要能揣度圣意,也不能太会揣度圣意。


    如何把握好这个度,是王大公公升职保命的诀窍。


    但此刻,王大公公看着犹如寻常百姓家中,慈爱又正常的祖父朱元璋,他疑惑了,更震惊了。


    哪怕之前也觉得小世子够受宠了,他还是有点受惊。


    不过


    皇上对燕王小世子一次次另眼相


    待,似乎也能理解。


    就是帝王的宠爱是没有根基的浮萍,小世子如今还小,以后谁又说得清呢。


    王太监复杂内心旁人自是无法探听。


    朱高炽还在抗议:“不能捏脸,丑。”


    朱元璋还想蹭呢,朱高炽察觉他的意图,连忙往后撤,“不能蹭,胡子扎人。”


    然后霸道可恶的皇爷爷不顾他抗议,直到把他一张小脸蹭得红红的这才罢休,朱高炽气成了包子,小手抱胸,哼道:“我决定讨厌皇爷爷一刻钟。”


    于是朱元璋又情不自禁大笑出声了。


    角落里的王太监也浅浅扬了下嘴角。


    殿门口的宫人侍卫真的好好奇里面发生了啥,今日皇上心情大好啊,可刚才刘御史走的时候,感觉里面气氛不太好的样子啊。


    朱雄英看着这一幕幕也有些目瞪口呆,他就是和皇祖母在一块,也没这样过。不过大宝讨人喜欢,和皇祖母也是这般亲近。


    只是,和皇祖父居然也是这样的吗?


    朱雄英在亲眼见到这一幕前,简直不敢想象,现在也觉得有些梦幻。


    他和父亲都是恭恭敬敬的,更别说和皇祖父了。


    朱雄英脑海里不自觉就冒出,如果他和父亲也能像这样然后一张小脸唰地爆红,整个人都不自在了。


    光是想象父亲把他抱起来,他就很不好意思了。


    这头,朱元璋抱着小乖孙坐下,又让王太监给朱雄英搬来小椅子,坐在他身侧,朱元璋还在逗小乖孙。


    “给皇爷爷说说,你为什么告状,皇爷爷给你做主,就罚你太子大伯嗯罚他面壁思过怎么样?”


    朱雄英:“”


    皇祖父您是不是草率了点?


    朱高炽经历过胡子扎脸后,有些生无可恋,一听朱元璋的话,勉强打起精神,忿忿道:“皇爷爷您先听我说完啊。”


    “行行行,你先告状,告完了皇爷爷再给你做主。”朱元璋很宠溺道。


    朱雄英:“”


    不是,皇祖父您是这样的皇祖父吗?


    朱.奶团子.高炽这才满意一点了,小胖胳膊圈住朱元璋脖子,开始了自己有条有理的告状。


    “太子大伯好凶啊,他罚小堂哥思过,还每天多写十篇大字。”


    “我小堂哥又听话,又聪明,又自律,又好看,又乖巧。”朱高炽简直能说一天优点不重复的,但他再说下去,朱雄英脸蛋就要热爆了,于是他点点脑袋,“嗯嗯,总之呢,我小堂哥多优秀啊,太子大伯还不满意呢。”


    “您都夸小堂哥功课好,聪明,太子大伯还嫌他做得不好。”


    “我觉得,他肯定是因为啊,上次我们和秦王府尚炳堂哥打了架,才罚小堂哥的。”


    哼,别以为他才1岁,他就好骗了。


    无缘无故的,就因为功课不好被罚?


    小堂哥就是功课没完成,那也是个优秀的娃,太子大伯就是过分了。


    朱元璋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小团子可能是玩闹,没想到还有理有据,而且是为了雄英来告状的。


    朱元璋就看向身侧的朱雄英,此刻小脸通红,整个人都快冒烟了,“雄英,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朱雄英哪会这个啊,他对此项业务不熟。


    朱高炽就觉得,小堂哥太好面子了,小自尊心太强了,小小年纪,正该对大人多撒撒娇,而不是端正得好像个大人。


    这样活着多难受啊。


    而且,明明小堂哥也很想和太子大伯多亲近亲近的,结果每次父子见面就好像师生一样,礼貌尊敬,生疏不亲近。


    “不,不是的,是我表现不好,父亲,父亲不满意,所以”朱雄英都快羞死了。


    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羞耻。


    总之支支吾吾半天,话没说完整,小脸都快烫熟了。


    朱元璋都怕孩子羞愤太过,晕了过去,于是伸手拍拍他的头,难得温情道:“皇爷爷相信你,你一直做得很好,是皇爷爷最骄傲的小孙孙。”


    朱元璋虽然看起来糙,对儿子也多施行的是棍棒教育,但不得不说,比起朱标,某些方面,他反而做得更好。


    比如儿子表现好,他绝不吝啬夸奖,还能逢人就夸,把自家孩子吹上天。


    朱标就是从小被他夸到大的,偶尔还会羞耻心泛滥。但不得不说,这也给他带了了自信底气。


    这份来自男性长辈的温情,还有头顶掌心温热的触感,不知为何,让朱雄英鼻子发酸,眼泪瞬间盈满眼眶。


    他把脑袋埋得更深了,不想让皇祖父看见,“嗯,谢谢皇祖父。”


    说实话,朱元璋也不擅长子女教育。


    对孙儿一辈的就更如此了,儿子不听话还能揍,孙子不听话就让儿子管教。


    可孙子乖巧听话,他除了夸奖、赏赐,还能干啥?


    太子对雄英严厉些,好像也没有不对。


    看着藏着委屈,偷偷哽咽的长孙,朱元璋也没办法了,这不是他老朱擅长的东西啊。


    朱高炽摇摇头,要是他爹,肯定就抱着小堂哥举高高了。


    有什么是一个举高高不能解决的,父子之间,爷孙之间,搞得这么生疏做什么。


    “皇爷爷你忙吧,我和小堂哥还有事。”朱高炽从他怀里挣扎开,跳下来,牵着朱雄英的手就要走。


    “”看着毫不留恋的小团子,朱元璋语塞了一下,本来想开口留人多玩一会儿,不过余光扫见还没处理完的政务,朱元璋也只能遗憾挥挥手。


    “下次再来找皇爷爷啊。”


    小奶团子回头挥挥手,“知道啦,皇爷爷您也别太累了哦。”


    朱元璋目送两小只走出大殿,这才叹出一口气,重新坐回去,处理堆积成山的杂务。


    朱高炽牵着小堂哥的手,直奔最终目的地,坤宁宫。


    今日进宫他本来是要控诉自家爹爹的,没想到变成控诉太子大伯了,不过没关系,反正都是告状,小堂哥比他更需要。


    既然小堂哥不好意思,那就他来好了。


    果然。


    皇奶奶就是不一样的。


    他告完状,皇奶奶就懂他的意思了。


    哎——


    总算不枉费宝宝一番瞎操的心。


    朱高炽虽然还有些迷糊,但他潜意识觉得,小堂哥这样下去不行,不利于小孩子身心健康发展。


    说是告状,他也觉得太子大伯不太对,但又不是真的想让太子大伯受罚,而是——


    想让太子大伯对小堂哥好一点。


    马皇后摸了摸小奶团子的光头,眼神温情脉脉,从这番告状里,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贴心和暖意。


    于是一颗慈母心泛滥成灾,抱着朱高炽亲了又亲,然后又把站一旁的朱雄英拉过来,也对着脸蛋亲了亲。


    从没被皇祖母如此对待过的朱雄英,唰一下,小脸爆红。


    等两小只出去玩了,马皇后才擦擦眼角,对一旁的青儿道:“我还不如一个奶团子细心啊。”


    青儿笑道:“不是娘娘不细心,是咱们小世子啊生来就是小暖宝,您忘了,慈安大师可都说了,小世子啊是菩萨座下的神仙童子下凡的,是小福星。”


    这话果然逗得马皇后展颜一笑,“这是老四两口子的福气。”


    “你去东宫看看,要是太子得空就让他到我这来一趟。”马皇后也觉得需要和长子谈一谈。


    她以前忙,没空教养儿子,几个儿子各有各的毛病。


    而她再想管教,才发现晚了。


    因此对孙子的事,她就格外上心一些。


    雄英从小聪慧伶俐,去年还有些小孩儿的天真活波,可如今却是越来越压抑自己。这孩子看着懂事早熟,实际上却


    是喜欢什么都憋在心里,性子格外要强。


    哪怕不压着他,为了不让大人失望,他都会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太子还一味地用更高的标准来要求他,似乎忘了,他的儿子也不过是一个四岁幼童。


    马皇后叹气。


    在朱标有些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的眼神下,马皇后突然严肃了语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小题大做了?”


    “那你也不想想,你自己都都大人了,还常常因为你爹,就跑我这来诉苦抱怨。”马皇后没好气道:“就你有压力,雄英就没有了?就你觉得你爹过分了,你当爹就不过分了?”


    朱标:“”


    “雄英再聪慧懂事,他也还是个孩子,刚刚失去母亲不到一年,你别老是苛责他。”马皇后看着儿子微微失神的样子,“你一回来就拿他打架的事儿罚他,你可知,别人骂他什么了?”


    朱标一愣,他不知道,也没细问过。


    “没娘教养的东西。”马皇后再次提起还是生气,都是自己孙儿,但这种诛心的话不该出自小孩之口。


    养不教父之过、母之责。


    朱标脸色一变,一贯温和的脸庞难掩怒意。


    “你读书多,也不要读傻了,就信了那套父严子敬、君臣父子的东西,少了温情,还算什么父子。”


    马皇后到最后不忘怼儿子一句。


    “你爹再多蛮不讲理的时候,对你也有温情时刻,还护得不行。你倒好,对儿子跟下属一样,只有冷淡的任务了。”


    朱标:“”


    “我看你对允炆就温情慈爱多了。”马皇后端起茶盏,浅抿一口,斜睨儿子一眼道。


    “你宠爱吕氏,对她母子温情些也不是不行。”


    朱标有些无奈地笑笑:“母后您说的哪里话,您知道,我对雄英严厉些也是因为我对他期望很大,而我对允炆宽和,也不是因为吕氏。”


    马皇后哦了一声。


    这话不假,但也不全是真。


    男人,总是认不清自己下意识的偏宠行为。


    殊不知,他和吕氏、允炆一家三口一起玩耍的画面,对一个刚失去母亲的孩子来说有多刺激。


    马皇后要不是刚才突然想到,就找来雄英身边的贴身内侍一问,她也不知道这些。


    雄英那孩子,什么都憋在心里。


    她就奇怪,那样一个要强的孩子,怎么就委屈到抱着大宝在角落哭。


    想念母亲的原因有,但父亲的差别对待,也是伤心难过的吧。


    所以那孩子才更会严格要求自己,希望做得更好,得到父亲一个肯定,一个夸赞


    和马皇后谈完话,朱标有后悔也有反思。回东宫的路上,他都牵着儿子小手,这在以往是他很少做出的行为。


    他总觉得,要立一个严父的形象,所以长子出生以来,他很少亲近。做得最多的也不过是在他表现好的时候,摸摸他的头。


    朱标不觉得自己对长子严厉是错的,在他心里,雄英和后面的儿子就是不一样的。


    可是,在他低头扫见儿子小脸红红,有些受宠若惊,又忍着羞意小心偷看他的小模样,朱标一颗严父心也软了软。


    是他太过了。


    就像母后说的,父子间还是该有温情的。


    这么想着,朱标忽然就弯腰把儿子抱了起来,朱雄英吓得不轻,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紧张又无措。


    “父父父亲您干嘛,放放我下来。”


    朱标被儿子小脸爆红,又强装镇定的样子逗乐了,把人往上一掂,又抱紧了,这才笑道:“不放,为父今天抱你回东宫。”


    朱雄英抓紧了他衣服,想到的是父亲背着二弟朱允炆的画面,于是抓着衣服的小手又紧了些,还把脑袋轻轻放在朱标肩头。


    “上次,我问你为什么打架,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朱尚炳那小子骂你了?”


    朱雄英垂下脑袋,半天才小声道:“我不想说。”


    朱标忽地抬手,摸了摸他头叹道:“以后再遇上这些事你要和我说,我是你父亲,你受了委屈,我肯定要为你做主的。”


    掌心温暖,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


    趴在肩头的小孩儿不说话,好久才传来闷闷一声,“嗯。”


    半道上朱雄英就想下来,他怕累着父亲。还有就是,他有点不好意思了。


    倒是朱标难得和长子亲近,又见他小脸通红,舍不得放开却懂事的样子,心头更软了一些,就坚持把人抱了回去。


    小时候朱标还跟着弟弟们一起习武锻炼,不过比起习武,他还是更喜欢安静读书。这几年更是疏于锻炼,抱着朱雄英回宫,还真有些吃不消了。


    但为父的面子不能丢啊。


    朱标就坚持抱了一路。


    快到宫门口,朱标远远就瞧见了站在门外等候的人,吕氏牵着朱允炆的小手,朱允炆看见朱标就开心地喊:“父亲。”


    朱雄英回头就见到门口一堆人,脸上稍降的温度就升起来了,他拍拍朱标的手臂,小声说:“父亲,放我下来吧。”


    朱标看也到地点了,就把他放下来,双脚落地,朱雄英还来不及体会失落,小手忽地被温热的大掌牵住了。


    他惊讶地仰头,却只看到父亲温和的侧脸,然后朱雄英小脸红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吕氏看着手牵手,气氛亲昵不少的父子两走过来,柔美的脸颊泛起一抹笑,朱允炆本来想朝朱标跑过去,可见了大哥朱雄英,他又有些迟疑,也就是这一犹豫,他忽地抬头看向吕氏。


    “娘?”


    吕氏低头,轻拍他的头,“去吧,不是说想你父亲了嘛?”


    朱允炆看着她温柔眼神,小脸上的疑惑散去,哦了一声。


    娘刚才应该是不小心用力了点,把他手手都差点弄疼了。


    被奶娘抱着的小奶娃子朱允熥,倒是最先啊啊啊地招小手,朱标看着吕氏和两个孩子,神色越发温情。


    待走近了,朱雄英就主动松开了父亲的手,而朱标先是抱起朱允熥,又伸手摸了摸朱允炆的脑袋。


    吕氏朝他温柔小意一笑,一只手牵着朱允炆,另一只手忽地牵住安静的朱雄英。朱雄英愣了一下,看着吕氏,有些不适应地挣了一下。


    吕氏见他不习惯也很快松了手,就轻拍了下朱允炆,“去,牵着哥哥,我们一起回去吃饭了。”


    朱允炆有些畏惧他大哥,但又想听娘的话,犹犹豫豫正要动时,朱雄英就开口了,“不用了,走吧。”


    他这么说,朱允炆倒是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朱雄英一只小手就被朱标牵住了,另一手牵着朱允炆,朱允熥则被吕氏抱着。


    一家几口一起往屋里走,宫人们瞧着这画面,也觉得温馨。


    没人注意朱雄英微垂的眸子里,那一闪而逝的黯淡


    同一时间,燕王府。


    在宫里完了一天,还顺便告完状的朱高炽一个猛扑,抱住徐妙云,黏黏糊糊地说:“娘,好想你哦。”


    徐妙云捏他小鼻子,被儿子的撒娇弄得没了脾气。心里有些不着边际地想,儿子从小就这么嘴甜会哄人,以后还不知哪家姑娘要被儿子哄了去。


    就在这时,朱高炽又撅着嘴巴,有点失落地说:“我也想爹了,他好久回来啊。”


    徐妙云:“”


    也不知道一大早是谁气势汹汹进宫,说要控诉亲爹的。


    这就又想了?


    第29章 第29章 每一个字都是感情啊


    前一天晚上才说想爹爹, 想得睡不着。一觉起来,因为一个梦,抱着她胳膊就开始控诉亲爹,说是他爹种地太开心不想回家了。


    一张小包子脸又愤愤又委屈的。


    这也是徐妙云没想到的。


    不过小孩子嘛, 心思就是变得快。


    朱高炽控诉完亲爹, 又蔫儿嗒嗒地说:“娘啊, 我好像还梦见了别的,但想不起来了。”


    徐妙云就摸摸儿子嫩滑小脸蛋, “想不起来就算了,下次还会梦到的。”


    “哦。”朱高炽乖乖点头,舀了一勺蛋羹吃,又抬头说:


    正给儿子夹饺子的徐妙云:“”


    果然,小孩子的心思比天上云朵变得还快


    另一头, 到了凤阳, 面上是被朱元璋惩罚来种地的朱棣,已经开始和一些勋贵家族接触了。


    他这次来的任务就是调查清楚, 在凤阳搅风搞雨的都有谁。


    在朱元璋心里, 他的老家凤阳是个特殊的存在, 敢在这里搅风弄雨, 不单单是无视法度, 更是不把他朱元璋放在眼里, 有不臣之心。


    俗话说, 共患难易,同享福难。


    他老朱也不想做得太过分的,毕竟也是跟着一起苦过来的老哥们, 对他们的家人,也该宽容些的。


    但有的人就是给脸不要脸。


    还想打他朱元璋的老脸。


    以前的轻拿轻放是他老朱最后的仁慈了。


    朱元璋秘密派遣朱棣去凤阳调查,连朱标都没说,不过朱标自己有所猜测,他主动开口问了一次,不过朱元璋不承认啊,朱标也没办法,只暗暗警惕,希望到时候父皇不要做得太狠。


    这事儿没对朱标说,更不会对马皇后说。


    朱元璋打定主意,这次要打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跟马皇后来个‘先斩后奏’。


    应天府难得有些平静,甚至让人产生了岁月静好的错觉。


    因为,朱元璋最近都没有大发雷霆了。


    但不知为何,每日上朝的文武百官,反而觉得心有不安,战战兢兢的越发小心。在这种紧张关头,却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


    朱元璋的案头上,摆着一份新呈上来的秘奏。


    内容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就是他老朱亲手种出的,马皇后亲自赏赐下去的菜,被人丢在一旁,混合着残渣剩菜一起倒了。


    不过是几颗菜而已。


    天气热菜叶很快黄了蔫儿来不及吃也正常。


    但这着实戳到了朱元璋的逆鳞。


    这到底是看不上那几颗菜,还是看不上他老朱啊?


    大殿内空气好似被冰凝固了一般,秘奏上面写了什么,王太监不知,但他猜,肯定不是好事。


    因为皇上的脸色太恐怖了


    外面的风风雨雨,跟小孩子没有关系。


    朱高炽在接触过练字后,虽然很想学会写字,好给他爹写信,但在尝试了两次后,小奶团子就很自觉地放弃了。


    宝宝太小了,宝宝能怎么办。


    小胖手手光是抓稳毛笔就挺费劲儿了,那些字很好记,但很难写啊。


    虽然才1岁,但小奶团子就懂一个道理。


    不强迫自己。


    办法总是有的。


    于是,他就找了娘亲徐妙云代笔,他就在一旁说说话就成。这会儿,继第一封信写好送去凤阳后,朱高炽因为想爹爹,很快又有了第二封信的内容。


    奶团子趴在桌边,双手捧着小脸,小胖手的肉窝窝都白嫩好看,望着窗外,精致如画的包子脸上感情甚是丰富。


    “爹啊,你要照顾好自己哦,记得每天早上要想我和娘亲一遍,中午也要想我和娘亲一遍,晚上——”


    小奶音微微停顿,朱高炽扭头看向忽然停笔,表情有些不太对的徐妙云,疑惑道:“娘,怎么了?”


    要去方便吗?


    嗐——


    真想去就去嘛,人有三急的嘛,娘还跟他不好意思啥。


    这信也可以等方便完再回来写的嘛,时间多的是。


    “娘,你有啥事啊?”某奶团子觉得自己很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你去嘛。等会儿再写也可以的,正好,我还能多想想要给爹爹说的话。”


    “”


    徐妙云好容易才忍住浑身炸起的鸡皮疙瘩,没有站起身抖一抖。本来以为写第一封信的时候已经够肉麻了,但没想到,还是小看了她家小粘人精。


    还要等你多想想?


    那得多肉麻啊。


    “娘?”


    “没事,我就是觉得吧,你爹可能忙,没那么多时间看信,要不”


    朱高炽:“他看不看是他的事,可我想爹了,想告诉他嘛。”


    徐妙云:“”


    小奶团子眨眨眼睛,就那么软糯糯地看着她。


    徐妙云深吸一口气:“写可以写,就是,儿子啊,你用词是不是也别太黏糊了。”


    她怕今晚又肉麻得满床打滚,半天睡不着觉啊。


    “娘啊,这都是感情啊。”小奶团子闪烁着大眼睛,真诚道:“这不是您说的,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由心出发,真实的感情才是最打动人的吗?”


    徐妙云嘴角一抽:“那随你吧。”


    反正写信的是她,把带上她的都忽视掉就行了。儿子肉麻,那也是儿子的事。


    朱高炽还不知他娘的小算盘,见娘又开始提笔了,于是重新捧起小脸,都不带酝酿一下的,继续很有感情地念起了对他爹的思念,还有各种瞎叮嘱。


    徐妙云写完一封长长的信,人都麻了。


    她和朱棣最是甜蜜的新婚时,也没这么腻歪过。


    不过等她封好信件,一想到朱棣看见这封信,可能会跟她一样受不了地起鸡皮疙瘩,又觉得有趣。


    哈哈哈哈好想亲眼看看朱棣的反应。


    应天府和凤阳也不算太远,第一封信件没两天就送到了。


    彼时朱棣刚结束农田巡视,和农人们一起干了会儿农活,等天色渐晚就有人请他到府上用宴。


    朱棣也是正儿八经的皇族亲王了。


    吃穿不说绝好,也比一般官民要好些,只是因为马皇后推崇节俭之风,他也不好奢靡作风,所以燕王府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日三餐。


    但比起没得吃、吃不饱的百姓,那也是过得很好了。


    可再一看宴席上,推杯换盏、纸醉金迷、美味佳肴。有些东西连皇城都见不到,却出现在了勋贵家族宴会上。


    朱棣少年时也在京师鬼混过,和李景隆那小子一起,见过听过不少。但在皇城脚下,就是李景隆那群人也要收敛着来。


    再一看眼前这些放浪形骸的人,耳边充斥着靡靡之音,朱棣端起酒杯,仰头一口喝尽,见他如此豪爽,旁边就是一阵叫好吹捧之声。


    宴会主人让陪坐的舞姬赶紧给人倒酒,朱棣大笑着没拒绝,众人随着这几天的试探观察,总算对这位风评嚣张的燕王殿下放了心。


    舞姬受到主人暗示,一边倒酒,一边黏腻腻地靠向朱棣,浓厚刺鼻的胭脂味儿扑面而来,朱棣下意识蹙眉。


    心道,还没老子儿子一身奶香味好闻。


    但朱棣也没推开舞姬,任她作妖,自个儿只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没人注意到,朱棣偶尔敛下的眸光,那隐隐若现的暴戾杀意。


    只有离得近的舞姬,在有一次手指稍微逾距,差点点就要探进衣服里时,突然就感到周身一寒。


    她下意识把柔软腰肢摆正,余光小心瞥见依然豪放不羁的燕王,不知为何,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然后接下来她这腰肢就再也没歪过,努力做好一个倒酒工具人。


    待到宴会结束,宴主人笑得别有深意,推了一把不懂事的舞姬,舞姬眼看要撞到燕王怀里,硬生生靠着强悍舞蹈功底,只用手轻轻挨了燕王衣襟一下,就扭着腰肢站稳了。


    宴主人:“”


    就是看她平时挺会来事才让她伺候燕王的,怎么现在突然给老子装上了?


    舞姬也有苦难言啊,还以为傍上一个皇室权贵,要是动点小手段能当个妾室也不错啊,总比当个任人践踏的舞女强。


    但这位燕王殿下似乎不好伺候啊。


    从小生活在艰难求生环境中,她直觉很敏感,而强烈的求生本


    能让她不敢再贴上去了。


    “燕王殿下,您看,要是不满意,我立马再给你重新挑一个。”宴会主人也很尴尬,准备等会儿再找人算账。


    舞姬咬咬牙,知道自己等会儿免不了麻烦。但觉得还是留在府上应付蠢男人简单些,于是依然跟个木头人一样,不作声。


    宴主人暗暗瞪她一眼,却在这时,朱棣开口了,“就她了,本王觉得不错。”


    宴主人一愣,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露出一副‘我懂,我都懂’的猥/琐脸。有的就喜欢耍小性子的女人,够味儿。


    朱棣也不解释,同样露出意味深长一笑。


    待上了宴会主人准备的马车,朱棣那脸立刻就变了,慢一步跟上来的舞姬:“”啊啊啊啊,我就知道。


    朱棣微眯着眼睛,看着小心翼翼缩着身子的舞姬,冷着脸道:“本王看你也是个聪明的,那就继续做个聪明人,否则——”


    “奴知道,王爷放心,奴婢绝不敢对您有任何非分之想。”说着,又努力把自己本就清瘦的身子蜷缩了一下。


    朱棣:“”


    差不多也是那意思。


    很快朱棣就懒得再理会马车里的闲人,他喝了一晚上的酒,此刻酒意上头,脑子却很清醒。


    他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刚才要不是一杯杯酒下肚,说不定就要拔刀砍人了。


    此刻胸中滚动着凛冽杀意,但他却闭上眼睛,慢慢告诉自己,不急,等到时机合适,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这大半年跟在大哥朱标身边办差,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至少,他在控制脾气上稍微有了那么一丢丢的长进。


    朱棣想着想着,脑子又因为酒劲儿迷糊起来,就想到他的宝贝儿子,那小子生气不带他一起来,也不知道现在消气没。


    还有他的夫人,这个时候就想抱着香香软软的老婆睡觉觉。


    就在朱棣迷迷糊糊要睡着之际,马车停下了,蹲在角落的舞姬就被突然睁眼的燕王吓了一跳。


    她只求观世音菩萨保佑,自己这条小命千万要留下啊。


    这燕王殿下哪是富贵梯,明明是杀人活阎罗啊。


    好吓人啊啊啊啊啊。


    朱棣却径直下了马车,眼中早就没了多余的人。


    这倒让舞姬大大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一条小命还能延续。


    凤阳有修建的皇家行宫,朱棣虽然是被罚来种田的,但朱元璋也没让他露宿野外。


    朱棣刚进行宫,等候的年轻宦官就迎了上来,手上还拿着一封信,朱棣眼神刚挪过去,就听他说:“王爷,这是小世子给您写的信。”


    朱棣脚步一顿,反应了好一会儿,随即大笑一声,“我儿都会写信了,我看看。”


    年轻宦官把信递上去,朱棣迫不及待就拆开看。


    然后——


    年轻宦官有些奇怪地打量王爷千变万化的脸色,还有那悄悄爆红的耳根,有点好奇,小世子到底写了啥啊。


    他又不敢偷看。


    然后又过了一会儿,就见他们从来都横行霸道、嚣张跋扈的燕王殿下,忽地抬手捂眼,莫名‘娇羞’地说:“哎呀呀,该拿这粘人小东西怎么办啊。”


    然后就怀里揣着看完的信,脚步发飘,飘进了书房。


    “侯显,来给老子磨墨,老子要给儿子回信哈哈哈哈哈。”


    年轻宦官,也就是侯显:“”


    啊吓死奴了,还以为王爷不正常了。


    听到这笑声就放心多了啊。


    而小心翼翼下了马车,等着被人安排,但一直被人无视,跟空气差不了多少的舞姬:“”


    谁来给奴家找个地儿蹲着啊。


    第30章 第30章 我爹是大猪蹄子


    自从开始和朱棣通信, 朱高炽写信的热情就更高涨了,也没那么想爹爹了。只是他娘有时候会嫌写信太频繁,懒得写。


    无奈,正上头的小奶团子只好进宫求助小堂哥。


    他小堂哥也会写, 字还挺好看的。


    然后每次写完, 小脸就红温的朱雄英, 都不敢多看一眼自己刚写好的信,也不敢相信那是自己亲笔写出来的。


    即便是大宝念什么他写什么, 那也很羞人了。


    写完一封信,简直跟要他命一样。


    半夜想起来都要脚趾抓地的羞耻感。


    朱.奶团子.高炽觉得吧,小堂哥就是太内向了些,这有啥不好意思的, 瞧瞧那小脸红的。


    但这都不是事。


    写着写着就习惯了嘛。


    “我娘说了, 从心而发,写出的字也是充满感情的, 那看到的人肯定就明白你的心意了, 所以一点不用害羞。”


    朱雄英:“”


    是你太黏糊了吧,还云姨说。


    朱高炽小手一揣, 微挑了一下小眉头, 笑道:“下次, 等太子大伯出远门办事, 小堂哥也可以写信啊, 说好想他了。”


    朱雄英:“”


    我才不要!


    察觉到小堂哥一脸抗拒, 朱高炽只能遗憾地摊摊小手, 说:“那等我跟着爹爹就藩了,我给你写信啊。”


    朱雄英:“也不用太多,就, 每个月一封就行了。”


    看着小脸红红,眼神朝天上看的小堂哥,朱高炽笑眯了眼睛,一边嘴角梨涡浅浅,又甜又软,说:“好的呀。”


    然后两小只又趴在一块儿玩棋类游戏了,崔膳则和另一个小内侍陪在一边看着。崔膳在端茶倒水的间隙还瞧见了院子里一个不陌生的面孔。


    穿着后宫青衣宦官服的小少年,拿着扫帚,洒水扫地,正是那天从朱尚炳手上救下来的小内侍。


    崔膳很快收回目光,心里想着,看起来是个勤快麻利的。


    像他们这样净了身后分派到皇宫王府当差的,大多出身贫苦,要么是犯了罪的后代。


    要想日子过得好点,当然是到主子身边贴身伺候了。


    这就导致他们这些内侍竞争也大,运道好,得了宫里老太监的眼,见你聪明伶俐就派你到主子身边伺候,但运道不好,那就只能靠自己想办法往上面爬。


    崔膳也想过好点的日子,但他野心不大,胆子也一般,本来想着进了王府老实做事,以后能跟在小主管身后混混就可以了。


    不过他运气好,因为长得白净,人又没啥花花肠子,在一排少年内侍中,被王妃徐妙云挑中,和另外两个小内侍轮流伺候世子朱高炽。


    上次宫中干架,他作用不大,但护主还算可以,好几次成功当了肉垫,没让小主子受伤。


    事后,世子还让宫里太医给他看了看身体情况,让崔膳不知所措又受宠若惊。


    肉垫子不好做,擦伤淤青什么的少不了。


    不过太医的药好用,擦上没多久就消了青紫,世子还放了他几天假,等他再回去伺候的时候,他就越过另外两个,成了世子的贴身近侍第一人。


    所以又是他好运气了。


    崔膳只能更用心地伺候世子,回报世子对他的好。


    但是崔膳自己没啥野心,他却见多了身边内侍不甘心,想往上爬的。人人都想过好日子,崔膳也理解的。


    各凭本事罢了。


    只是崔膳又看了眼跟在朱雄英身边伺候的小宦官,心道,门外那个小内侍想往上挤,也不容易啊


    就在朱高炽和凤阳那边频繁通信中,朱棣去‘种田’的这一个多月过得比想象中快多了。


    在朱棣回京当天,朱高炽还在宫里,他没有提前收到消息,等玩到傍晚出宫,坐马车到了府门口,正好碰上了回京的朱棣。


    父子两隔空对视,一个惊喜,一个更惊喜。


    朱高炽忍不住想跳下马车,把一旁崔膳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抱住他,然后让马车夫搬上凳子,他下去后才小心抱下朱高炽。


    “爹——”


    另一头朱棣也下了马,见儿子迫不及待朝他跑过来,他张开双臂,哈哈笑着迎接儿子。


    朱高炽人小腿短,没跑几步就小脸红红,趁得人越发可爱,朱棣感觉好久没抱儿子、没捏儿子小胖脸了,心痒痒,手也


    痒。


    就在这时,跑动中的小奶团子忽然刹住脚,整个人仿佛愣在原地了,朱棣本来还以为他跑累了,于是抬起大长腿就朝儿子走去。


    不过没等走几步,他视力好,就瞧见了儿子一脸被雷劈的小模样,那略显呆滞的黑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天啦撸,我爹居然给我找小娘了!】


    【我还是个宝宝呢,我娘还在呢。】


    【我爹果然是个大猪蹄子!】


    朱棣一个趔趄,差点就往前栽去,好险稳住了,威武霸气的燕王殿下才没在自家府门口出个大洋相。


    什么什么鬼?!


    小娘是什么玩意儿。


    朱棣脸色又黑又红,就想把儿子抓过来,对着他小屁股扇两下。朱棣委屈,原本他是要直接进宫复命的,但想到儿子一封封信写得那么情真意切的,想他想得茶饭不思什么的。


    半道上就又调转马头回府了。


    反正时候不早了,明日再进宫见老爹也行。


    谁知,这臭小子刚一见面就胡乱编排他这个亲爹了,哼,真是越宠越不像话了,今天他这个当爹的不拿点王法出来就


    【哟,还挺漂亮哟。】


    【但是没我娘好看!】


    【站没站相!】


    【一看就不正经,我爹是个假正经!】


    朱棣:“”


    他怒!


    朱棣下意识顺着儿子视线回头看,到底是哪个东西在往本王头上泼脏水,然后这一回头就看见刚从马车下来的女人,美艳小脸微白,像是吃不消一路疲惫,柔软无骨地依靠在马车边上。


    朱棣:“”


    这谁?


    为什么从他燕王府的马车上下来?


    长得还有丢丢眼熟。


    偏偏这时候,身为他的贴身近侍,侯显没察觉不对,见柳飘飘要倒了,对了,这柳飘飘也就是朱棣随手带回去蒙蔽旁人视线的舞姬。


    为了不让她吐到府门前,侯显连忙走上去,“柳姑娘,您先忍着点。”


    柳飘飘从小就这毛病,晕车,她已经忍很久了。


    后面干脆让车夫提速,提到最快,赶紧到目的地,要不然她就要死在马车上了。


    这会儿就想找个地儿吐吐先,但姓侯的不做人,居然要她憋着。


    侯显见她似乎憋不住,脸色微微一变,就要扶着人赶紧进府,好找个角落让她解决。


    结果两人刚踏上阶梯,一道怒喝就撞了过来,“侯显,你在干什么?”


    终于从僵硬懵逼状态回神的朱棣,一见侯显举动,怒不可遏,反倒是侯显被他一喝吓在原地,扭头有些茫然道:“王爷,奴婢怎么了?”


    杀气腾腾的燕王殿下,成功吓得柳飘飘求生本能上线,虚弱的生理本能都暂时压下去了,吐不吐什么的,等小命稳定了再说。


    柳飘飘就害怕极了,小心翼翼地扫向燕王一眼,因为呕吐感逼出的生理性眼泪含在眸子里,就很有种脉脉含情,眉目传情的感觉。


    朱棣拳头都硬了。


    这女人想泼他脏水!


    柳飘飘:“”


    啊啊啊啊啊啊,好一个阴晴不定的阎王爷啊啊啊。


    她其实也很懵逼。


    原本以为燕王不会带她离开凤阳,谁想到,居然给了她一辆马车,可到了燕王府她又做啥?


    还是陪燕王四处赴宴,专门做他的倒酒奴婢,让其它一切莺莺燕燕都靠近不得?


    做个倒酒婢也行,反正比任人践踏、犹如浮萍的舞姬好,她只要有个安稳的落脚地,就是做烧火丫头也行啊。


    只是燕王那脾气,哎,算了算了,为了生活,忍一忍吧。


    反正只要不碰他一分一毫,努力做个安静的隐形人,燕王有杀气也不是朝她的。


    但现在,燕王殿下为啥两眼充满杀气,还大半是对她的啊啊啊啊啊啊


    朱棣此时也有些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被他带回去当障眼法的舞姬嘛。可她不留在凤阳,自己找个出路,居然还敢跟着他到京师来?


    而且,看样子还是搭上他贴身近侍侯显的路子。


    这女人


    柳飘飘:“”


    啊啊啊啊啊啊,小命危险啊啊啊。


    “侯听事,您倒是快说句话呀。”


    侯显:“”


    侯显脑子也不笨,他此时大概也明白过来,自己是聪明过头,反而办错了差事了。


    本来吧,他看王爷在凤阳虽然没要这柳飘飘侍寝,但好几次赴宴都带上她一块的,应该有几分喜欢,而王爷又没主动说把人打发了,侯显就想着,王爷是不是怕王妃知道了生气啊。


    于是他侯显就替主子分忧,把柳飘飘带上了,等回了燕王府,可以先从洗脚婢做起嘛,她要是有那个本事,被王爷收入房里噎死迟早的事。


    根本没想到,自己是会错了意啊。


    朱棣咬牙切齿,看着自觉做错了事,心虚不敢看他的侯显,气得想打人。不过这笔账等会儿再跟他算。


    朱棣想到儿子刚才心里说的话,原本的怨气委屈一下子变成了心虚,他讪讪一回头,却不知儿子已经走到他身边了。


    朱高炽没看他爹,反而盯着柳飘飘近距离多看了两眼,发现柳飘飘似乎很害怕的样子,看他犹如看一部恐怖片。


    朱高炽:“”


    宝宝有那么吓人吗?


    你就装!


    朱高炽扭头就气愤地瞪了他爹一眼。


    【品味真差!】


    【呵,大猪蹄子!】


    朱棣急了:“不是,儿子你听我解释。”


    【不听不听,男人都是骗子。】


    “爹爹,你不是去种田的吗?怎么还有空给我找小娘啊?”朱.奶团子.高炽一脸天真无辜地问,就是小眼神有点凶。


    “皇爷爷知道吗?”


    朱棣嘴角抽搐,急得嗓门都大了,“什么小娘,别胡说,那就是个舞姬,谁知道她怎么就被侯显带回来了!”


    【还是个会跳舞的美女啊。】


    【我爹就是大猪蹄子!】


    朱棣:“”


    朱高炽小手往后一背,咬着小糯米牙说:“爹啊,骗人不好哦。”


    【小心你的肾!】


    【哼。】


    【臭爹爹。】


    朱高炽小脸一甩,再也不看朱棣一眼,进府找他娘去了。


    朱棣:“”


    “侯显!”


    侯显看着自家殿下恐怖眼神,哇一声哭了出来,几步连跪上前,抱住殿下的大腿嗷嗷解释。


    朱棣从他的哭哭啼啼中明白过来,原来是他自作聪明了。


    而柳飘飘不敢哭,努力缩着脖子降低存在感。她本能觉得,自己要跟侯公公一样哭求,降不了燕王的怒火不说,还会火上浇油。


    这世道啊,美女还比不上宦官了。


    朱高炽气冲冲找到了他娘,立马告了他爹的黑状,还让他娘以后也不要理会大猪蹄子了。


    徐妙云微一扬眉,她是不信朱棣随便带个女人回来的。


    这意思也不是说相信朱棣不会被其他女人吸引,而是朱棣那个脾气,真要想收了哪个女人进后院,只会跟她明说,不会偷偷摸摸。


    不过这么些年了,朱棣也没那些花花肠子,以往和李景隆那些人出去鬼混,也很少去烟花柳巷。


    朱棣一身热血,似乎都用在打架干仗上了。


    他喜欢冒险,喜欢刺激,喜欢行军打仗相关的东西,就是对风花雪月一点不感兴趣,仿佛天生少了那根筋。


    比起女人,说朱棣把哪个地方捅出一个大篓子,或是把谁谁谁给砍了,她都更信一些。


    朱.奶团子.高炽噼里啪啦一阵说,小胖手都握成拳头了,激动又气愤的样子,结果再一看,他娘居然走神了。


    而且,他娘一点不介意的样子。


    朱高炽:“”


    不是,娘你这么爱的吗?


    还是说古代的女人都不介意男人是大猪蹄子的?


    前世他还在幼儿园的时候,同班的小朋友都是很讨厌大猪蹄子的。


    徐妙云手被人紧紧抓住,她稍微回神,一低头就对上一张皱巴巴的包子脸,朱高炽也是做了一番心理斗争,最后勉强说:


    他娘好像是个恋爱脑,还是古代版的。


    徐妙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捏了捏儿子皱巴巴的脸蛋,“行了,娘不会受委屈的,儿子,走,去看看你爹到底搞的什么名堂。”


    朱高炽哼哼唧唧,不情不愿地被他娘牵着出去了。


    这边朱棣也急得原地打转,误会已经造成了,解释就像掩饰,要是妙云不信,要跟他闹怎么办?


    要不——


    等会儿直接负荆请罪?


    不行不行,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对妻子伏低做小呢,那不是惧内嘛,他朱老四就不是那种人。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听说,王爷带了个小美人回来,妾身也好奇,不如让妾身给王爷掌掌眼。”


    朱棣就虎躯一震,还没转回身,腿就有点软了,


    其实,惧内什么的,也就是夫妻两口子才知道的事。


    他朱老四跪一跪媳妇儿也不是不行的。


    然后朱棣就做足心理准备一转身,那姿势都下到一半了,突然就对上儿子黑溜溜大眼睛。


    【哼,大猪蹄子!】


    朱棣:“”


    这膝盖是下不去了


    好在,徐妙云只是吓唬了朱棣一下,很快就找来侯显问明白了其中缘由,这一个小乌龙算是很快解决了。


    朱棣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待清白了,才把有些心虚的胖儿子一把抓起来,四目相对,质问道:“你爹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个不正经的人?”


    小奶团子也知道自己错了,赶紧把小脸凑上去贴贴,“爹爹,宝宝错了,你打宝宝屁屁吧。”


    【哎,我爹虽然长得不像花心的,但宝宝又看不到爹肚子里有没有花花肠子。】


    【谁让爹喜欢跟李景隆叔叔玩。】


    【上次在大街上,他还碰到李景隆叔叔搂着小美女呢。】


    【小堂哥有句话怎么念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爹爹,你就原谅宝宝嘛~好不好嘛~”


    朱棣:“呵呵。”


    最后朱棣也没能打自家臭宝屁股,因为有徐妙云护着。当然了,朱老四肯定是不承认在儿子撒娇攻势下,自己下不了手什么的。


    燕王府小闹剧结束,侯显被罚了银钱,又被打了几板子,让他引以为戒。徐妙云再问过柳飘飘意愿,又通过聊天发现这是个聪明,又不自作聪明的女子后,一番斟酌后,还是把人留在了府上。


    再观察观察,人要老实就一直留着,人要不老实她也有的是法子把人打发了。


    除了习得一手好舞技,柳飘飘其实还特别擅厨。然后舞姬柳飘飘就摇身一变,成了燕王府一个俏厨娘,先从打杂干起。


    还改了名字,叫柳冉。


    新的生活,新的开始。


    燕王府又恢复一片和谐,而随着燕王朱棣的回京,应天府却不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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