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窒息的快感由他赋予(三合一)
薄薄的雾气在尖刺上凝结, 微凉的水珠滴落,身着黑色大衣的青年推开古老的铁门, 缓步走进爬满荆棘的古堡。
迷宫般的走廊纵横交错,凝固的蜡油附着在烛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味,混杂着腐败的气息,令人心下生厌。
齐列不紧不慢的在古堡内闲逛,鞋底与地面碰撞出闷响,他的视线在墙壁上的巨大画框上停了停, 忽的顿住身形。
金边装点的相框被主人保存的很稳妥, 画像中的扭曲人影似乎在尖叫着挣扎, 瘦削的指骨扣住了框边,妄图逃离画像的禁锢。
“齐先生, ”悄无声息出现的老管家佝偻着腰站在他的身后:“少爷在楼上等您。”
齐列这才收回视线, 在老管家的带领下找到了通向二楼的台阶。
越向上走,光线越是明显了起来, 背对着他的青年一手扶着窗台,一手拿着终端, 听到齐列的动静,青年转过身,将手里的终端抛了出去。
屏幕上接连弹出一条条短信, 在终端落进喷泉的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最后一条信息来自裴稚。
【裴稚:你安排的孩子被简焕白盯上了, 看来有人的计划要打水漂了。】
看着手机砸出来的水花, 谢为祯垂下眼睑, 细长的眼尾流出嘲意。
从上三阀沦落到第九阀的废物在这里妄自揣度什么?
轮到你说话了吗?
齐列十分自然的以主人的姿态自居, 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慢悠悠的吹了吹升腾的水汽。
“那孩子是什么人, 能让你亲自出面?谢家的私生子?”
轻易放过陆浮不是齐列的本意,但是谢为祯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谢为祯冷笑:“齐之裕那副模样更像私生子。”
齐列颇为赞同的点点头,齐之裕是真的没一点像齐家人,性格不稳定还算是小事,多吃几次亏也能学稳重点,最麻烦的问题在于齐之裕太过傲慢。
看得起平民的门阀没几个,但像齐之裕这么赤裸裸的将轻蔑表露在明面上的更是只此一人。
一想到不省心的侄子,齐列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轻叹了口气说:“你还没回答我,陆浮究竟是你什么人?”
谢为祯转过身,腰背倚着窗台,不清不楚的回道:“只是资助人和被资助人的关系。”
齐列的表情立刻变得耐人寻味起来,资助这个词一直有着字典以外的释义,即皮-肉-交易,虽然不至于一棒子打死,但谢为祯的人品可不值得信任。
“有你这么大的资助人在背后,陆浮怎么还吃得那么差?”
谢为祯笑而不语。
当然是因为他根本不是什么狗屁资助人啊。
“别问了,我找你来可不是讨论这个的,”在齐列再次开口前,谢为祯直接提起了下一个话题:“虫族派来的交换生里有几个硬茬,需要当心。”
说到虫族,齐列眼睫下垂,注视着杯壁凝结的水珠,“我还以为,你是最不担心虫族的人。”
谢为祯挑眉,投以疑惑的目光。
齐列捏着捏茶匙搅了搅茶水,泛起一圈圈涟漪,笑道: “诺亚制药在虫族不是也销路通畅吗?”
“他们可是大客户。”
虫族体质强悍,普通的药物十分难起作用,诺亚制药针对他们的特性,研发出了能够无痛抑制虫族发情期的特殊药剂。
待药剂打出知名度后,立刻推出了掺水1.0版本和掺水2.0版本,并将最初版本停产。
想要达到原先的效果,就必须购买多支掺水药剂,导致诺亚制药在虫族销量激增,甚至盖过了虫族帝国本土的企业。
谢为祯嘴角的弧度缓缓落下,最终拉成了一条线,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齐列。
“你在怀疑我?虽然我们谢家做事为钱为利不为名,但也不至于做出勾结虫族的勾当。”
塞拉法帝国和虫族签订停战协议至今还不到五年,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边境一直大大小小摩擦不断,每年都有即将宣战的传闻。
关系紧张到这种地步,和虫族走得近的家族都难免惹来非议,谢家算是其中的特例,两头吃香。
齐列只是微笑,语气温和:“发战争财的勾当不是没少干吗?”
每次开战,药物都是成吨成吨的送往前线,谢家之所以能屹立不倒就是靠这些。
谢为祯走到桌前,面上浮起一层薄怒,“非要说的话,在第一军校任职的你,不是嫌疑更大吗?”
“教廷当初做的丑事我可帮你们记着呢。”
装什么装。
齐列好笑的看着谢为祯燃烧着怒火的眸子,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惜,这里只有他们俩,彼此是什么货色都心知肚明。
“我不是来和你争论的,谢为祯,五天后就是开学考核,地点选在了未探索过的荒星——约勃星,我需要一批治疗药剂。”
“多少?”
“十万支。”
“我是问你,出价多少?”
这一次的问题,谢为祯没有得到答案。
齐列眯着细长的狐狸眼,眼尾上扬弯如月勾,戴着环戒的指轻轻抚过搭在胸前的发丝。
几秒后,谢为祯嗤笑出声:“赠予第一军校十万支药剂对我有什么好处?”
“就当是给陆浮的入学礼物?”齐列笑盈盈的接话。
谢为祯眉尾上扬,黑白分明的瞳仁泄出讥意,他都没见过陆浮,送什么入学礼物。
要不是诺加和地下城的负责人一口咬死了没有比陆浮更合适的人选,谢为祯也不会将任务交到一个Beta头上。
“可以,但是你要在考核开始前公开感谢我的赠予。”
谢为祯俯身捧起一杯放冷的红茶,玩味的笑起来:“既然出了血,总要让我赢点名头回来。”
“叮!”
杯壁相碰,泛起涟漪的红棕色液体一圈圈的撞击边缘,水中倒映出两张俊美的脸,又在波纹中扭曲变形。
“合作愉快。”齐列轻声说。
没有什么合作对象比彼此握着把柄的更好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在发现齐之裕打算带他前往私人诊所时,陆浮的第一反应是我也有今天。
五等星平民一朝踏进首都星第三阀继承人的私人诊所,这已经不是励不励志的问题了,这根本就是童话故事。
【018:我劝你小心点,你刚刚看了神像,精神域起伏过大,很有可能被人察觉出端倪。】
Beta也是有精神域的,只不过相对Alpha和Omega来说,Beta的精神域堪比一潭死水,一年到头都不见波动几次。
Alpha的精神域就不一样了,免费开放的话一定会成为大热冲浪景点,十死无生零差评。
【陆浮:你多虑了。】
门阀的私人医生连女主发个烧都束手无策,还要靠男主的眼泪和悔悟治病,怎么可能发现他的精神域异常?
除非——
【018: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改用人工智能取代医生了。
站在一台仅有一米高,通体雪白,脑袋光滑到足以反光的智能机械人面前,陆浮弯起的唇角耷拉了下去。
你们门阀科技更新是一点不含糊啊,这位“医生”除了脑袋像医生还有哪一点看起来值得信任?
【018:我先藏起来了,免得被发现。】
机械人鸡蛋大的蓝色眼睛闪了两下,“请病患躺下。”
一开口居然是温和儒雅的青年音,陆浮木着脸躺在病床上,逃避现实般闭上了眼。
“正在进行扫描,请稍候。”
一道蓝色光束将陆浮整个人笼罩了进去,机械人手边的墙壁上弹出一连串的数字,又飞快的消失。
【检测结果:患者无明显外伤,内部脏器破损,多处器官出血,低血糖,体温过低,营养不良,精神域曾受到冲击,并无明显后遗症。】
机械人歪了歪脑袋,脚下的齿轮滑动了两下,移到了墙壁的另一端,举着圆滚滚的手按下了红色按钮。
没一会儿,一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怎么了小白,情况很严重吗?”
“罗医生,该患者的精神域在不久前受到过入侵。”
陆浮眼皮一颤,蓦地睁开眼。
被机械人称呼为罗医生的中年男子一套条裤腿松松垮垮的卷在膝盖上,下巴上残留着青茬,整个人不修边幅的往躺椅上一靠。
奎克·罗?
罗医生仰着脑袋打了个哈欠,对机械人挥挥手:“行,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将机械人打发走,罗医生双腿一蹬,转着躺椅挪到了放满药剂的柜子前,手指从一连串的字符上划过,最后拿下了一瓶深蓝色的药剂。
一手拎着瓶子,一手握住扶手,罗医生小腿发力,将自己的躺椅挪到了病床边。
“把这个喝了…陆浮!”
奎克·罗不可置信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少年,耳边的细麻花蜿蜒的长蛇般盘踞在枕头上,这张脸和几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冷白的肤透出青色的脉络。
陆浮漫不经心的应了声,从奎克僵硬的手中将药剂夺了下来,深蓝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瓶中晃动。
“你混得不错嘛,居然给人类当医生了。”
奎克低声咳了咳,心虚的摸了摸鼻尖,他的医术确实不值得称道,要不是在虫族被通缉了,也不至于溜去五等星讨生活。
“都是生活所迫嘛,你不也来首都星了?”
谁能想到第三亲王阁下的身体居然孱弱到能被一瓶药性中上的体力增强剂刺激到晕过去。
奎克只能咬牙坚称这是正常情况,趁着虫帝陛下还没怀疑他,火急火燎的跑了。
躲在五等星的这些年,奎克重操旧业,给来往的虫族星盗们配制药剂,他打心底里看不起人类,诊所拒绝收治人类居民。
奎克的名声就算是放在五等星也是数一数二的臭,连路过的老鼠都要啐一口。
有赖于缺德技术和挂羊头卖狗肉的药剂,奎克的诊所隔三差五就要被虫族星盗们拆一次,终于,在使某星盗团副首领不治身亡后,奎克又逃了。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两年。
“不过,这里是齐家的私人诊所,只接收齐家人,你怎么进来的?”奎克好奇的俯身,目光接触到陆浮眼尾的红痕后,倏地坐直。
虫族对于血腥气比人类敏感得多,奎克捂住了下唇,虫化的瞳孔在短短几秒内反复扩张、收缩。
最终是陆浮曾经带给他的恐惧感压下了虫化的本能。
奎克推着躺椅退开,和陆浮保持一定距离:“你快把药喝了,我好向齐少爷交差。”
陆浮将药剂瓶举到面前,他忽的扬起唇,眼尾却没有半点弧度,捏着瓶身的手指转了转,光线穿过深蓝色的漩涡,射进他的眼底。
“这是什么?”
“平复Alpha暴动后的精神域的,对你这种Beta没什么用,顶多能助助眠。”
果然。
虽然不知道奎克怎么混进的齐家的私人诊所,但这半吊子的医术是一点没变。
倦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陆浮双目一点点放空,瞳色比起平日深了许多,瑰丽的深紫色愈发浓烈。
待眼皮终于将深紫色的宝石困在眼眶中,奎克呼出一口气,按下了墙壁上的绿色按钮。
陆浮身下的病床嘎啦嘎啦伸出几块钢板,以缓慢的速度拼成圆柱形。
透明的液体从四个角落喷了出来,将Beta少年浸泡其中。
【嘀,修复开始,预计时间:3小时。】
奎克腰身一软,整只虫瘫软在椅背上。
万万没想到,他都跑来首都星了,还能被迫回忆起曾经的案底。
三年前,钦西城。
红色探照灯一圈一圈的扫射这座建在废墟上的城市,墙壁上的涂漆喷料一层叠着一层,旧的早已淡去,新的沾染了血污,组成不堪入眼的污秽字词。
地下酒吧里,一个喝得脸上发红的男人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我跟你们说,我们徐老大…唔、以后要称霸钦西城!”
周围的人都十分给面子的欢呼了一声。
只有钦西本地人置身事外。
一个名不经转的小喽啰还想碰瓷诺加,怎么不惦记着把脑袋塞进酒瓶里呢?
喝高了的男人还在发表一系列未来计划,噼里啪啦玻璃破碎声传进了耳膜。
男人的额间突然多了一个血洞,高大的身体晃了晃,“咚”的一声趴在了桌上。
鲜血在桌上蔓延开,“啪嗒”一声从桌沿滴落而下,洇进木质的地板。
人们后知后觉的回过头,酒馆的玻璃门碎了一地,踩过碎玻璃,红发少年伸了个懒腰,一脚踹开男人的尸体,踩着他的脊背坐了下来,“来瓶酒,越烈越好!”
诺加。
在场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念出他的名字。
与此同时,钦西城与冈南城的交界处。
初来乍到的奎克虽然嫌弃五等星环境恶劣,但除了这里,没有更适合逃犯和黑户的地方了。
水泥马路在这里断开,前方是一片泥泞,奎克抬起头,果不其然看到了隐藏在树叶中的红色路标——钦西城。
车辆速度放缓,停了下来,奎克拿出终端,刚想开张照片纪念一下自己的新生活,被突然响起的尖利叫声吓了一跳。
“啊啊啊啊啊!救我!开门让我进去!求您了!”
一道身影扑了出来,狠狠的撞在车前,沾着血的双手用力拍打防风玻璃,嘴里不断的发出求救声。
对方力道大的惊人,扭曲的五官死死的贴在玻璃上,奎克一瞬间慌了神,仅仅是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眼前的玻璃就被溅开的血花喷了大片。
“砰!”
子弹穿透了他的后脑,刚才还在哀嚎着求救的男人僵在了原地,双目失神,“啪”的一下倒了下去,拉长的血污一直蔓延到车头。
惊惧之下,奎克的第一反应就是踩下油门从男人的尸体上碾过去,赶紧离开这!
快!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车轮霎时间漏了气,失控的车在马路上滑动,撞上了绿化带里的树干,安全气囊“噗”的弹了出来,将奎克夹在了气囊和椅背中间。
“呃…哈——”
强忍着眩晕推开门,奎克赶忙从车里爬了出来,慌乱的神情破坏了那身得体的装束。
不等他站起身,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靴子,靴底还沾着不易察觉的血污。
奎克瞳孔骤缩,头皮一阵发麻,他屏住呼吸抬眸看去,陡然撞入了一双紫灰色的桃花眼。
浓稠的恶意在漆黑的漩涡中融化,微微翘起的眼尾眯起,他的手里勾着一把枪,淡淡的青色纹路从手背的皮肤透了出来。
相貌昳丽的少年很快被几名成年Alpha呈保护姿态围在中间,与奎克隔开距离。
奎克脸色前所未有的白,恨不得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他本就不是精于战斗的军雌,这么多年全靠坑蒙拐骗积累了一笔财富,还没花多少就死了也太不值了!
“没事,他不是徐老大的人。”
少年的声音很轻,在夜风中很快消散的无影无踪。
路灯投下的光影将他的身影拉长,几乎横贯了整条马路,要将雌虫完全笼罩进去。
奎克刚因他的话松了一口气,动了动发苦的舌头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少年接下来的动作堵在了喉咙里。
“……!”
陆浮毫无预兆的举起枪对准满脸错愕的雌虫,“咔哒”一声打开了保险。
呼啸的风声盖不住奎克愈加响亮的心跳。
他自破壳以来就没受过什么罪,每次发生医疗事故也能及时跑路,这辈子受过最重的伤也不过是换牙期磕掉了一颗牙。
就算是雌虫,脸接子弹也太超过了。
看着奎克呆滞的神情,陆浮轻声笑了起来,淡淡的阴郁感在周身萦绕,像是随时会绞上雌虫的脖子。
他细细打量了奎克的衣着和身后价格不菲的车,以一种柔和却不容置疑的语调说:“和我们走一趟吧,这位…雌虫医生?”
五等星最稀有的不是虫族,是医生。
**
将奎克丢进诺加专门用来关人的地下室,陆浮收到了诺加的短信。
【犯贱一次扣十万目前欠我五千万:来地下酒吧一趟,我有好东西给你。】
你这话歧义真重。
五等星的酒劣质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就算是体质过人的Alpha也能轻易被几瓶酒毒死,即使如此,他们对毒液的追求依然从不停歇。
陆浮走进酒吧时,好不容易回暖的氛围又一次陷入低谷。
诺加推了推桌上的酒杯,舌尖抵住犬齿:“来一杯?”
陆浮避开了他递过来的酒杯,懒洋洋的掀起眼皮,“我工作的时候不喝酒。”
“现在是下班时间。”诺加凑上前,食指在酒杯上弹了一下,发出清冽的脆响。
“这杯我请。”
算你有点眼力见。
陆浮低头浅浅的啜了一口,灼烧感在短短几秒内就牢牢的缠住了他的食道,一路蔓延到胃袋,和胃酸抗衡的过程中发酵出绝顶的愉悦感。
Beta的体质受不住这些毒液,陆浮疼得泌出了眼泪,眼眶一圈都爬满了红丝,五指却死死的扣住被壁
太痛了。
太棒了。
诺加本来想嘲笑陆浮的酒量,反倒被陆浮晃了眼。
他眉头一挑,欲盖弥彰的又抿了一口酒,火辣辣的液体穿过食道,却依然觉得喉间干渴。
淡淡的信息素泄了出来,饱含着兴奋的气息活跃的跳动,但凡这里有个Omega,都能被他的信息素激到假性发情。
Alpha坐直身体,仰起脖子,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廉价的酒液在喉道里打着旋向下流,一路穿过食道,带起一阵热意和刺痛,像是那些险些割伤他的玻璃碎片,换了个方式滑进了体内。
酒吧老板说的没错。
确实带劲。
**
“你要给我看什么?”陆浮放下酒杯,支着下巴问。
诺加哼笑一声,踢开脚下踩着的尸体,转身走在了前面,陆浮忖了两秒,跟了上去。
酒保的眼珠子像是发条失灵般不停的向着两人的方向飘过去,却迟迟不敢阻拦。
地上的尸体就是最好的提醒。
蓝绿相间的光线在玻璃地面上来回扫射,陆浮跟在诺加身后穿过窄小的通道,逼仄的空间让彼此的距离被迫拉近,陆浮几乎能感知到诺加的体温。
在Alpha结实流畅的肌肉下,是温热的血液在奔涌。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诺加故作委屈的声线简直将“惺惺作态”四个字诠释到了教科书等级。
张扬的红发在幽暗的灯光下黯淡了不少,诺加转过身,险些撞到陆浮的鼻尖。
他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富有弹性的面料将肌肉轮廓勾勒的淋漓尽致,皮衣外套随性的绑在腰上,白皙的小臂裸露在外。
嗯?
你不对劲。
陆浮习惯了诺加无时无刻不释放荷尔蒙的行为,此刻被诺加逼到墙边,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大型犬对陆浮露出犬牙,陆浮会给予耐心的抚摸,但Alpha做出同样的行为,带来的危险感却攀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诺加,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浮悄无声息的握住了后腰的手枪,这里地方太小,诺加施展不开,反而对陆浮更有优势。
诺加低头俯视清瘦的少年,大拇指在食指的骨关节上捏了捏,发出低低的脆响。
“别这么紧张,我不会做什么。”诺加咧唇笑起来,鎏金色的眸子里闪动着危险的色彩。
“我只是想知道,陆浮,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朋友、兄弟、还是利用对象?”
哇哦。
陆浮眨了眨眼,为诺加的纯情叹为观止。
满打满算他们认识也不过两年多,诺加除了偶尔抽抽风要陆浮跟他外,从来没有表露出这么认真的神色。
但是,诺加认真,和陆浮有什么关系?
少年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放弃了委婉拒绝的想法。
没别的,诺加听不懂。
陆浮抬眸,直截了当的回答:“你不在。”
“轰——!”
诺加瞳孔骤缩,俊美的五官霎时间变得狰狞,像是发怒的野兽,一拳砸碎了墙壁,凹陷下去的金属外壳不堪重负般砸了下来。
陆浮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不用看,诺加的手必然血肉模糊。
如果我的诚实伤害到了你,那你自己反思一下这些年有没有好好努力。
“发泄完了吗?”
诺加梗着脖子不说话。
陆浮也不惯着他,反问道:“要不再来一拳?”
Alpha是耐折腾,不是没有痛觉神经,他的沉默是无声的拒绝。
这场持久战并没能进行多久,周遭尘屑满天飞也就算了,诺加还靠的这么近,陆浮可不希望被诺加站上一身信息素。
枪口抵住Alpha绷紧的腹肌,陆浮歪头笑起来:“乖一点,去包扎。”
**
地下室
奎克伸出了发间的触须,轻轻敲击墙壁,探知外界的守备人数。
一股强烈的危险感突然刺进了大脑,奎克反射性的就地一滚,避开了自身后飞来的匕首,刀尖牢牢的扎进了他面前的柱子里。
他反应极快的爬起身,“噌”的一声拔下匕首,得意的笑容还没扬起,一回头就被枪口抵住了额头。
“…oh。”
奎克呼吸一滞,虫瞳像两边扩散开,他双手抬起放在脸两旁,做出投降的姿态,掌心一松,匕首“啪”的砸在了地上,被陆浮踢了一脚,滑到了墙边。
奎克试探性的开口:“您…”
“闭嘴,做你该做的。”
奎克茫然的跟着陆浮走出地下室,这才意识到他该做的是什么——给一名一看就在情绪爆发边缘的Alpha疗伤。
要不你给我一个子弹算了。
奎克的原则是不为人类治疗,但在性命面前,原则就是一张厕纸,用起来还嫌太粗糙。
“皮外伤,没伤到筋骨,问题不大。”奎克只看了一眼,立刻得出了结论。
诺加靠在椅背上,任由奎克抓着自己的手腕反复翻看,眸子一眨不眨的锁定在陆浮身上,张牙舞爪的信息素一靠近陆浮就变得小鸟依人起来。
“医生,麻烦用最疼的药。”陆浮感受到了诺加灼热的视线,不咸不淡的提醒了一句。
奎克一愣,将手里已经打开的瓶子重新盖上,精挑细选了一款能够十倍放大感知的药剂,给诺加涂上。
诺加眉头一紧,仰着脸发出低喘,针刺般细密的痛意顺着手背攀爬,像是有一群蚂蚁在其中肆虐,将他的伤口当做天赐的食粮。
奎克却犯了难,诺加现在疼痛敏感度上升,对于后续治疗不利,“伤口里有不少铁刺,不拔出来有可能造成后遗症。”
陆浮双手抱臂,笑盈盈的看着咬牙忍耐的诺加:“你觉得要拔吗?”
“赫、呃…”诺加胸膛剧烈的起伏,后颈泌出的冷汗打湿了发尾,他愉悦的弯起眼,压低的嗓音难掩兴奋:“就这么拔,连皮带骨拔下来都行。”
又给你爽到了是吧?
陆浮走到放满手术刀的架子边,卷起袖子,露出一截冷白的腕,接着慢斯条理的抽出一副白手套戴上。
这是双堪称神明造物的手,从指尖到腕骨都是融雪般的冷意,骨骼被薄皮裹着,要细看才能找到些微的血色。
诺加的双眸都被这双手占据了个彻底,分不出一丝心神去留意奎克的动作。
“你要亲自给我拔吗?”Alpha脸上的肌肉不规律的抖动,从胸腹到腰腿都因兴奋而紧绷着。
陆浮没有回答,嘴角笑意尚存,却没能笑到弯月般的眸子里。
“安静。”
这话分明是对诺加说的,奎克却下意识放轻的挑选手术刀的动作,防止器物磕碰,发出惹他不悦的声音。
诺加也听话将低喘咽回了喉腔,只睁着一双汗湿的眸子,等着陆浮用那被神明吻过的双手,在他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奎克也以为陆浮要亲自动手,将精挑细选的手术刀递了过去。
陆浮没接,“你去。”
奎克当下暗道不妙,扭头看去,刚刚还表现出顺服姿态的诺加果然故态萌发,凶狠的眼神吓得虫心惊肉跳。
你们人类的心思真难猜。
奎克擦擦汗,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诺加眼神阴鸷的瞪了眼奎克,不甘心的咬着犬牙,奎克下手很快,尖锐的痛楚就毫无预兆的刺进了脑神经。
“嗯唔!”
诺加眸子瞬间睁得溜圆,上半身向上拱起,黑色的背心因汗液向上滑动了几寸,露出腰侧鼓动的肌肉。
轻笑声顺着耳道爬进大脑,诺加竭力分辨出那是陆浮的声音。
Beta少年缓缓走到他的身后,诺加只能竭力向后扬起脸,才能看到陆浮冷白的颈和线条流畅的下颔。
“陆、”
字节还没出口,就被重新堵了回去。
陆浮微微弯下腰,右手轻轻覆住了诺加的口鼻,下压、下压、压到Alpha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不明的闷哼。
诺加面色涨的通红,以他的力量想要挣脱陆浮绰绰有余,可一想到陆浮那双漂亮的手正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压在他的唇上,诺加就打消了反抗的心思。
陆浮想玩就让他玩,反正死不了。
诺加完全有自信在濒死的一刻摆脱Beta少年的桎梏。
手背的痛楚随着缺氧远去,五感好似被剥离了这具身体。
诺加白眼止不住的上翻,金色的瞳半数藏进了眼皮里,唇角流出生理性的液体,他的身体在剧烈的痉挛,叫嚣着反击。
陆浮抬起另一只手,遮住了诺加的双眸。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诺加觉得自己像是被怒涛卷上岸的鲨鱼,只能徒劳无力的摆动尾巴、露出利齿,借助凶相驱赶妄图靠近的陆生动物。
最后在阳光下力竭而死。
“已经包扎好了。”奎克说。
脸侧暧昧的吐息像是一切的终章,诺加失神的瘫软在椅子上,空气重新涌入肺腑,他却只听到少年恶劣的笑音。
“爽吗?”
**
回忆在此刻戛然而止,奎克至今忘不掉陆浮和诺加古怪的相处模式。
强大野性的Alpha竭力克制住自己的肌肉,将高大的身躯困在Beta少年的手臂中,一次次抵达窒息的边缘。
而清瘦漂亮的Beta少年大胆到用掌心压住Alpha的口鼻,要知道,那副医用手套根本挡不住Alpha的牙。
被激怒的Alpha直接杀了他都是有可能的。
叹了一口气,奎克不再试图弄清楚人类的情感,将陆浮的身体报告整理好,发送给了小白,由它进行入库存档。
另一边,齐之裕同样躺在治疗舱里。
他和成煊打了一场后,又让其他Alpha轮流陪练,即使是顶级Alpha的身体也吃不消这样长时间的车轮战。
愤怒的小白一边用机械音叫着:“即刻治疗!”一边从圆滚滚的身体里伸出四根机械臂,将齐之裕强硬的塞进了治疗舱。
齐之裕难得的发不出脾气,顺从的躺在治疗舱里,脑中回忆起陆浮当时开出的条件:一截舌头换一个吻。
怎么会有人蠢到为了得到一个敷衍的吻,不惜忍受一次切肤之痛?
抱着异样的心情,齐之裕缓缓闭上了眼。
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呲——”治疗舱裂开一条缝,浓密的白烟从中泄了出来,将坐起的Alpha遮掩在其中。
齐之裕挥了两下手,将浓烟驱散,一抬眼就和陆浮含笑的眸撞个正着。!
陆浮怎么在这?
Beta少年坐在旋转椅上,一手托腮,一手拎着瓶灰色的药水晃动。
见他醒了,陆浮放下药剂,俯身看着面色呆滞的Alpha:“距离维度直播的采访还有一个小时,快起来吧,大少爷。”
齐之裕大脑还没顺畅的运行起来,呆呆的应了一声。
身体却先神志一步找到了归属,陆浮走到哪,他的眼睛就跟到哪。
陆浮推开门,站在病房外,高挑的身影即将被昏暗的天光隐没,颀长的颈微微向后偏,光线在他的脸上游走,直到最后一丝缝隙闭合。
门关上了,视网膜上的画面却滞留在眼前。
齐之裕似乎看到他牵起唇角,与肤色格格不入的唇似乎凝聚了少年全身的血色。
这抹笑消逝的极快。
快到仿佛是他的臆想。
齐之裕摸了摸发红的脸,只觉得还得再躺一次治疗舱。
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直到坐上返校的车,齐之裕依然没有搞明白自己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他做了无数次身体检查,小白给出的结果都是“健康”,可如果他真的没有出问题,怎么会觉得陆浮那么有吸引力?
瞥了眼坐在身侧的少年,齐之裕低声清了清嗓:“维度直播向来刁钻,你一会儿尽量少说话,要是被他们抓住了你的错处,就别想再把话圆回来了。”
【018:听起来他没少被折腾。】
一字一句都是经验之谈。
陆浮点点头,“必要的时候,我会拖其他人下水。”
不,我不是教你这个。
齐之裕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可以拖时旭,他对这个有经验。”
【018:是对接受采访有经验还是对被拖下水有经验?】
答案在陆浮抵达2区礼堂时得到了揭晓。
狂奔而来的记者不畏风雨的阻挡,扛着摄像机怼到了齐之裕的脸上:“齐同学!我是维度直播的记者,请问车上这位是您的朋友吗?”
齐之裕下意识点了点头,面前的记者更加激动起来,追问道:“您愿意在镜头前为我们介绍一下您的朋友吗?”
时旭和成煊同时心里突了一下,前者是担心陆浮被记者刁难,后者是担心齐之裕说出什么不过脑子的话。
齐之裕蹙眉,推开近在咫尺的摄像机,拉开车门握住了陆浮的手,语气有些不悦:“别堵在这里,想淋雨自己一个人滚去淋。”
记者也不是第一次认识齐之裕了,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跟着齐之裕和陆浮走回了礼堂。
陆浮走在齐之裕身侧,莫名有种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感觉。
闪烁的镜头、面色潮红的记者、以及团团包围的一年级生们。
太怪了,像是在演偶像剧。
【018:想什么呢,你又没片酬。】
你这么会说话怎么不去和虫族对线啊?
陆浮在记者的引导下坐在了齐之裕左侧,镜头将他们同时框了进去。
漂亮到非人的面庞近在咫尺。
紫灰色的眸子隐没在眼睫下,蛇一般牢牢的盯着他的猎物,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一丝不苟扣到顶端的外套裹住冷白的颈,略长的黑发垂在脸侧,投落淡淡的阴影。
直播间弹幕数量飞快上升,密密麻麻的尖叫和感叹号几乎要突破屏幕。
记者心知观众爱看,当下将话题集中在了陆浮身上。
“这位同学,请问你的名字是?”记者一手拿着毛巾捂住额头滴落的水珠,一手举着麦克风。
真敬业。
“陆浮。”
回答的并不是陆浮本人,而是从刚才开始一直处于低气压状态的时旭。
金发Alpha轻轻弯起唇,走到陆浮的左侧坐下,小小的镜头里一下子挤进了第三个人。
记者先是一愣,下一秒握着台本的手亢奋的攥紧。
“陆浮同学,请问您是怎么看待第一军校的?”
通常面对这种问题,中规中矩的回答就足以应付。
陆浮漆黑的睫上下扇动,笑道:“老实说,比我想象中差劲些。”
平地一声惊雷,记者和一年级生们同时发出一声惊呼,时旭下意识抓住了陆浮的袖子,脑中闪过无数替他解释的话术。
然而陆浮说的太直接,任何话术都显得徒劳无力。
镜头也因摄影师的震惊小幅度的晃动了一下,引起直播弹幕的不满。
比起这些抱怨维度直播人员业务能力的,更多的弹幕关注的重点在于陆浮的皮相和堪称挑衅的发言。
【一上来就说这种话,想红想疯了吗?】
【博热度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吧?脸和发言太不匹配了!】
【看在脸的份上我可以溺爱一下。】
【维度直播给的剧本吧?我不信有人敢这么说第一军校,不怕被开除吗?】
紫灰色的眸子轻轻弯起,似黑夜中的月牙,比象征着死亡的红月更让人感到不详。
陆浮锁定了其中一条弹幕,轻声念了出来:“虽然脸很漂亮,但是这么傲慢的态度根本不配待在第一军校。”
少年屈指抵住下唇,似笑非笑的作沉思状,略带嘲意的声音似无风的海般极具欺骗性:“你说的有道理,那你来开除我啊?”
记者喉结滚了滚,拿着毛巾擦水的手停在了脸侧,他不断的吸气、吐气以调整心情。
虽然早知道以陆浮身上那些Buff一定能够抢占头条,但是这孩子的表现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真是捡到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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