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仙鹤们不吃我喂的食物。”
听见惊蛰的呼唤,乐之放下手中的紫玉盆,开门走了出去。
太阴星君的珍藏鱼果然不是这么好拿的,之前五百株青若草至少能让她看见头,这紫芝......
真的能种出来吗?
走出房门,乐之一眼便看见包围着惊蛰的十几只仙鹤们。
它们挺直身躯,姿态十分高雅。
乐之走过去,从惊蛰的手里接过月月草,又将月月草放在仙鹤的嘴边。
仙鹤见此,立刻低下头,将她手中的草吃下。
惊蛰瞪大了眼睛。
这和她喂的有什么区别吗?
正当仙鹤打算继续吃时,乐之却收回了月月草。
仙鹤见此伸长脖子,试图用嘴去咬她的头发。
乐之斜眸看了它一眼,被盯的仙鹤瞬间老实。
“以后我不会再喂你们,若还想要吃,就去那里。”乐之指了指惊蛰的方向。
这些仙鹤们都被她惯出毛病来了。
仙鹤们闻言低鸣一声,一只只垂头丧气的走向惊蛰。
它们不喜欢老鼠,只想要猫猫仙的投喂,被猫猫仙碰过的草都带着一股独特的香气,它们很喜欢。
可猫猫仙说不再喂它们了。
为了以后还能吃猫猫仙种的仙草,它们只能屈服于老鼠!
“主人好厉害。”看着老老实实的仙鹤们,一旁的白露感叹道。
乐之抬手锤了锤背,走到桃树下的秋千上坐下。
这个藤蔓秋千还是哪吒弄来的,鲜艳的绿色与盛开的桃花相称的极为碍眼。
“等你们喂久了便好。”
仙鹤只是认生罢了。
白露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她走到主人的跟前蹲下,道:“主人,你之前教我的修炼之法,我有些不明。”
比起一开始对猫刻在天性里的惧怕,现在的白露对她只有喜爱。
主人虽然没有多余的表情,可每每面对她的询问,总是会十分耐心的回答。
当然,如果是重复多了的话,主人也会呛人的。
“好。”
讲解结束后,白露也不再打扰主人,小跑着去帮惊蛰喂仙鹤。
乐之背靠在藤蔓之上,视线落在她这庭院之中。
原本就不算大的庭院,在多了二十四节气们变得愈发拥挤起来,却也比以往的冷清多了几分鲜活。
她也不在是一个人。
不过送二十四节气的哪吒,倒是许久不曾来了。
自从两人关系缓和后,她还是头一回好几日都没有看见他。
听来报信的仙童说,他去了南海。
南海是观音菩萨的道场,应当是不会出什么事。
但哪吒的经历始终让她有些在意。
“主人!”
正当乐之放空时,立春急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何事?”
立春虽然咋呼,但她还是第一回见他露出惊恐的模样。
立春喘着粗气,“门外、外面来了个泪人!”
“泪人?”
“对,那泪人说要见您。”
“那就见吧。”
泪人是个什么神仙?她应当不认识。
随着立春跑开,乐之也从秋千上起身,漫步走到莲花池旁,等待他所说的泪人。
突然,乐之鼻尖嗅到了浓烈的海腥味,以及,哪吒的气味?
难不成泪人是哪吒?
刚冒出这个念头,便立刻被乐之给推翻。
以哪吒的性格,怎么会轻易哭?还哭成泪人?
这般想着,她从莲花池旁离开,向着门口走去。
她倒要看看,哪吒又弄出了什么事来。
“玉女!”
刚走几步,立春口中的泪人身形显现,正是先前替哪吒来报信的仙童。
乐之往他身后一看,并没有哪吒。
“哪吒藏哪里了?”
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却不能确定他的位置。
如果非要说的话,他的气息在仙童身上最为明显,可她却看得出来,面前的仙童绝对不可能是哪吒假扮的。
先不说哪吒会不会假扮别人来逗她,哭成这幅模样,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她的话音一落,面前的仙童眼泪流的更是汹涌,他一言不发便跪倒在地。
“三太子,他、他.....”
仙童泣不成声。
乐之的心里划过一丝不详的预感,她连忙走到仙童的跟前蹲下,冷声问道:“他出了何事?”
“三太子他大闹东海,踏倒水晶宫,抽了龙王太子的筋,被龙王告上天庭......”
仙童的声音里夹杂着哭腔,但条理却十分清晰,通过他的讲解,哪吒所经历的事犹如动画浮现在她的脑海。
“天王大怒,三太子他已经、已经......”
说到哪吒的结局,仙童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跪在地上默默流泪。
温声而来的二十四节气们皆面面相觑,相同的脸上呈现出不同的惊悚表情。
怎么会?那个煞神怎么会这么简单就......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家主人,虽然它们不喜欢他,可他对主人很好,如今突然没了,主人她肯定很伤心。
然而结果和他们想的截然不同,虽然主人的眼底划过了一丝错愕,但面上却并无伤感。
难不成是他们想错了吗?
主人其实并不喜欢那小子?
还没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那跪在地上的仙童起身,神情愤懑的看着主人。
“玉女,你怎么、怎么能如此平静?”
三太子对玉女一片真心,可玉女在得知他的死讯后却连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在这一刻,山玉对三太子的心疼达到了顶峰。
“我要如何?”看着神情激动的仙童,乐之问:“是像你一样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抱歉,她不会。
何况哪吒也没有真正死去。
面对玉女的追问,山玉回答不上来,他只是太心疼他们家三太子了。
她是三太子喜欢的人,也是三太子嘱咐他需要保护的存在,他不应该对她无礼的。
山玉重新跪回地上,恭敬道:“请玉女恕我冒犯之罪。”
“不必。”
她和这仙童又没有关系,哪里说的上饶恕。
山玉闻言,声音里多了些抽噎,“三太子命我之后保护玉女,玉女您就是我的新主人。”
“这是三太子让我给您的礼物。”
山玉从怀中拿出那些被各种器皿装着的鱼儿。
乐之只是一眼,便能确定里面所装的鱼儿定然不少。可当她亲眼看见数以万计的鱼儿时,平静的表象被打破。
她眼睛微酸,声音也不复先前的清冷,“这么多,我的莲花池放得下吗?”
而且,这些鱼长得也太丑了,她哪里会喜欢啊?
他是笨蛋吗?她喜欢的是美丽稀有的鱼儿,不是这些靠长相奇特而显得独一无二的鱼啊。
乐之轻呼一口气,方才平静些许。
等他归来后,她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玉女。”
乐之回眸。
在玉女的眼神注视下,山玉从身后颤抖的拿出了那张弓。
在看见弓的那一刻,乐之彻底失去理智。
原来她一开始感受到的哪吒气息,皆是来源于它。
不用伸手触摸,乐之一眼便认出了弓弦是何物,她从山玉颤抖的手里接过弓,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
哪吒他、他竟然连自己的筋都抽了?
剔骨、削肉、抽筋。
他是没有痛觉的怪物吗?
“三太子在去见天王前,将自己的法力几乎都给了我,他让我好好保护玉女。”如愿看见玉女红了眼眶,山玉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山玉垂下头,“所以,请玉女留下我吧。”
回答他的是一道掀起的衣摆。
他再抬头,面前早已没了玉女的身影。
“呜呜呜煞、三太子太可怜了。”
“主人肯定伤心了,她那么容易心软的一个神。”
“呜呜呜我原谅他打我的事了。”
“主人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
众鼠沉默。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也发现自己的主人深藏不露,若真跑去给三太子报仇的话,到最后岂不是会步三太子的后尘?
想到这里,众鼠连忙追了上去。
可到了门口,看见这数不尽的亭台楼阁时,他们才冷静下来。
他们又该往何处寻找主人?
最后是惊蛰打破了安静的局面。
“主人她不是冲动之人,我们要相信她。”
是啊,除了相信主人外,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刻,二十四节气们都纷纷生出了好好修行的念头来,他们不想在主人需要帮助时,只能做旁观者。
......
从朝华阁离开后,乐之马不停蹄地去往王母的宫殿。
“娘娘外出游行了。”
看守的仙子头一回见玉女这般急切,又补充道:“玉女若有急事,我可等娘娘归来时代为转告。”
乐之摇头,转身离开了。
她现在是瑶池女仙,若要离开天庭,需要王母的准许。
在前来的路上,乐之已经猜到了哪吒的残魂所在。
自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便从人类的嘴里得知了自己身处何等世界。
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
这些关键词立刻就让她知道,自己是来到古典小说《西游记》的世界,作为耳熟能详的名著,乐之自然是了解的。
除却主角孙悟空外,书里也登场了许多有过记载的神仙。
而哪吒便是其中之一。
作为西游小说里的配角,哪吒的戏份少得可怜,基本上是作为工具人出场,人生经历几乎是一笔带过。
她记得,在自尽身亡后,哪吒的残魂飘向了西天灵山。
乐之握着手里的弓,弓身上赫然刻着三个字。
破魔弓。
既然都用自己的筋了,怎么反倒不取个让她记忆更深刻的名字?
乐之握紧破魔弓,转身向金阙云宫飞去。
既然王母不在,只能去请示玉帝了。
“玉女!”
熟悉的声音,来人是卯日星君。
乐之没有和他闲聊的打算,点头示意后便匆匆离开。
反倒是卯日星君一改常态的追了上来。
“玉女,可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乐之摇头,“未曾。”
“那玉女为何落泪?”
落泪?
在卯日星君惊讶的眼神中,乐之伸手触摸自己脸颊,却被上面温热的触感烫到。
她原来哭了吗?
“我没事,星君若无事其他事的话,我便先走一步了。”
看着明显心情不好的玉女,卯日星君终究没再打扰她。
大约是哪吒的事吧。
玉女与他感情甚深,如今他出了这档子事,玉女伤心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
玉女去的方向,似乎是凌霄殿?
与卯日星君分别后,乐之从云上一跃而下,化作原型赶路。
偶尔有经过的神仙,也只能看见一道雪白的身影,却完全不能辨别是何物。
等要抵达金阙云宫时,乐之一脚跨过阶梯,再一落地又恢复了仙子的模样。
“何人来访?”
负责传达玉帝旨意的张天师上前。
“我是朝华玉女,现有急事想要离开天宫,烦请天师帮忙通传。”
一口气说完后,乐之便陷入了紧张之中。
她现在不过是一届小仙,玉帝会召见她吗?会同意她的请求吗?
若是不同意的话,她又该如何?
“请玉女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张天师应下了,陛下应当不会拒绝吧。
凌霄殿内
玉帝身居高位,不怒自威。
“李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三界之主,主掌众神仙的生死。”
“陛下,臣有罪。”虽不明陛下为何生气,但李靖还是跪下请罪。
“你且说说何罪之有?”
“臣之一罪,教子不严,以至于他犯下大错;臣之二罪,不应自行处决他。”
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有罪,但李靖却并不后悔对哪吒的作为。
就算昨日哪吒不自戕,他也不会放过这个畜生。
这么小就会惹事,等他大些,还不反了他?
玉帝正欲开口,便察觉张天师前来。
“回陛下,朝华玉女求见。”
一听见这女仙的名字,李靖顿时来气,他对着玉帝恭敬道:“陛下,哪吒之所以这般放肆,我看与这女仙脱不了关系,不如将她捉了,好生拷打一番。”
“放肆!”
“朕还没开口,天王倒是做了决定,不如朕将这位置让与你?”
玉帝语气平静道。
“臣不敢!”李靖连忙趴在地上请罪,不敢再多说一句。
低眉看了眼李靖,玉帝看向张天师,态度缓和了些,“玉女她前来所为何事?”
“玉女想要暂离天宫。”张天师拱手道。
李靖闻言立刻抬头,却在触及玉帝的眼神时又低了下去。
玉帝又看向张天师。
“准!”
“让她离开,不必觐见了。”说罢,玉帝从腰间扯下一枚金玉令牌丢与张天师手中。
“遵旨。”
恭敬的接过玉牌,张天师再次躬身,随即慢慢退了出去。
等到凌霄殿只剩下他与李靖时,玉帝翻动着案上的书册,语气毫无波澜。
“李天王,禁闭三月。”
李靖不可思议抬头。
他万万没想到,禁闭的事会发生在他的身上,要是传了出去,他的老脸该怎么放啊?
“陛下,臣......”
“你有异议?”
“臣,没有。”
“那便退下吧。”
......
乐之双手合十,紧张的等在殿门外。
等待的时间十分难熬,说句度日如年也不为过。
“玉女!”
乐之迅速看向张天师,他的脸上带着些柔和的笑意。
“张天师,如何?陛下可愿见我?”
张天师摇头,将手里的玉牌递与她,道:“不过陛下准许你离开天宫。”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乐之接过玉牌,又诚心对张天师道谢,接着便挥袖离开。
看着顷刻间便消失的背影,张天师叹气。
“一切如愿啊,玉女。”
......
从金阙云宫离开后,乐之一路西行,在途径西天门时,被守门的神将拦下。
“神仙不得擅自离开天宫。”
乐之亮出玉帝的玉牌。
神将们见此,纷纷收起手中的兵器,恭敬下跪。
乐之有些诧异,但不愿耽误时间,收起玉牌后便挥袖离开。
待到她身影消失后,持国天王等神将才起身。
“这是哪路神仙,竟然有陛下的贴身玉牌?”
要知道这玉牌可是陛下的心爱之物,这位仙子,身份不凡啊。
“她便是朝华玉女。”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千里眼回答道。
“朝华玉女?”
持国天王小声呢喃,回想起了与小哪吒之前探讨送她礼物之事,不由得心情低落了些。
原来这位便是小哪吒喜欢的仙子。
今日一见,果真容貌气质非凡。
且,与陛下关系深厚。
“天王,不可乱想啊。”千里眼见此,连忙出言提醒。
持国天王尴尬一笑。
千里眼望向西边玉女消失的方向,半响后叹气道:“愿玉女一路顺风。”
持国天王:“......”
这位仙子究竟是何来历?能让千里眼出声阻止他。
平日千里眼可是最怕事的。
怪哉怪哉。
......
从飞升到现在,乐之从未想过,她有朝一日竟然也会这般冲动。
可......
握着手里的破魔弓,又想到哪吒的切肤之痛,她不见他一眼实在难以心安。
哪吒没有上帝视角,他并不知道自己会有重生。
所以他抽出自己的神仙筋给她做弓弦,让得了他法力的仙童来保护自己,才会更让她动容。
他对她这般真心,她又如何能视若无睹?
也不知他如何了?
乐之不由回想起书里有关他的只字片语,上面只写了他的亡魂去往西天,被正在讲经的佛祖所识,随即以碧藕为骨,荷叶为衣,念动起死回生咒助他重生。
思索间,乐之已抵达了西牛贺洲地界,灵山已经近在咫尺。
等到了灵山脚下后,乐之动了动鼻尖,试图辨别哪吒的位置。
没有。
也是,他的身体都没了,她又在嗅什么呢?
老老实实问清楚状况后,乐之在一座点满香烛的宫殿里瞧见了他的身影。
此时的他正身着彩衣躺在供桌上,周围香烛环绕,白色的烛光衬得他脸色苍白吓人。
“哪吒?”
乐之走上前,轻轻呼唤了他的名字。
无人应答。
乐之又叫了声,依旧没有应答。
看着小少年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以及身上散发出的莲花香,乐之垂下眼眸,久久无言。
与他一同前来的前部护法金吒见此,连忙上前安抚,“玉女,勿要伤心,三弟他不日便会清醒。”
乐之颔首,轻声到了声谢。
金吒见此,也不在多说,寻了个理由便离开了。
大殿内十分空旷,除了供桌以及周围的香烛外,没有一处休息之地。
乐之变换身形,霎那间一只白毛蓝瞳的小猫便跳到了供桌上。
它迈着细碎的步伐,最终停在了小少年的肩颈处,随即盘起身躯,将那颗毛绒绒的脑袋贴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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