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将军,咱没银子
接下来的问题就比较大了。
郑博珩在得知禅风寺于宋绪风而言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之后,先前他有多嚣张,这会儿就有多怂。
整个天齐国,古往今来,就没有哪个女婿能如此跋扈地把媳妇娘家给拆了的。
郑博珩实属第一人。
“我再给您建回来,您看成吗?无垠大师?”郑博珩讨好道。
“阿弥陀佛。”无垠微闭双目,只是念了句箴言便继续坐禅。
“大师?大师?不是,大师你……”郑博珩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宋绪风,对其他人他的暴脾气可没那么好说话。
奈何眼前这位是宋绪风的师父。
郑博珩非常清楚这“师父”二字对宋绪风意味着什么。
而无垠在念出那句箴言之后便没再开口。
很明显,人无垠将大师的身份直接拉满,压根就不说话,一丝一毫的表情都不给郑博珩。
郑博珩完全没办法啊。
他只能先退。
这年头,这世道,能让郑博珩接二连三吃瘪退让的,唯无垠而。
天干八卫们就在不远处。
见郑博珩从无垠的禅房内出来,八双眼眸都弹了起来。
郑博珩摇摇头。
八双眼眸又暗了下去。
“将军,怎么办?”郑甲问。
郑博珩瞥了宋绪风禅房一眼。
宋绪风的治疗接近尾声,他不好去打扰,他认识的所有人里好像也没特别信佛的,搜肠刮肚,找不到有什么有身份的人能找无垠求情。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太后她老人家礼佛,可那老妖婆之前一道懿旨,郑博珩记仇记到现在,此刻不可能弯下腰去求人。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郑博珩,这会儿是真的倍感难办。
“我这么知道怎么办?你们也帮我想想办法啊。”郑博珩烦躁道。
“再建吧。将军。”郑丙提出意见。
“可咱拆了人十五间屋子。”郑丁道。
“除非我们叫上郑将军,不然这十五间屋子光造起来就要很久。”郑道。
“要不叫工部的人来帮忙?”
“将军好像没那么大的面子……”
“咱没银子……”
郑博珩被“没钱”俩字砸了一脑门子。
是啊,就算有人,可将军府哪里有那么多银子去造这十五间屋子?
因为这不单单是十五间屋子,里面的装饰,物品,所有的东西,不都得赔人家?
郑博珩这下可犯了大难了。
正当他在踱步想办法的时候,那小沙弥的身影忽然从他眼前闪过。
“小和尚站住!”郑博珩忽然喊了一句。
小沙弥装没听见,闭着眼嘴里快速念经,脚下加快步伐一路朝前寄走。
“给我站住!”郑博珩速度比他快,一下子就把人抓住了。
“阿弥陀佛,郑施主。”
小沙弥看到郑博珩有些发怵,因为禅风寺的铜人们是什么实力,别人也许不清楚,但他可是清清楚楚的。
眼前这个将军居然能和铜人们力战至此,可见实力之恐怖。
这些日子受伤的铜人们各个都对郑博珩敬佩不已,只能说,不愧是天齐战神。
“你怕什么?”郑博珩嘴角堆笑,“咱们是一家人,我不会伤你的,不用怕。”
小沙弥企图挣脱无果,便认命般念起了心经。
“先前哥拆了你们的房子是哥不对。”郑博珩顿了顿,“哥想补偿你们,可无垠大师一句话不说,你看你我也算有缘,给哥提个醒,告诉哥该怎么做?算哥欠你个人情,咋样?”
郑博珩哥俩好地勾着小沙弥。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小沙弥闭着眼摇头。
“好和尚,就当帮哥哥一个忙,拜托了。以后你就是我弟,我就是你哥,你在天齐由哥照着,到哪里去都可以横着走!”郑博珩好言道。
“郑施主,小僧人轻言微,在主持面前完全说不上话啊。”小沙弥无奈道。
“那每次都看见你给无垠传话?”郑博珩不信。
“那是因为除了我没别人了啊。”小沙弥道出了事实。
“哎,走吧走吧!”郑博珩松开小沙弥,小沙弥如释重负,一溜烟地跑了。
郑博珩与其余八卫们相互对视一眼,一时无言。
就在此时。
“来来来,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都要重新搭起来,必须每一个都要问过方丈大师的意见,都听清楚了吗?”
符广麟带着工部的一批人来到了禅风寺。
“七皇子?”郑博珩看见符广麟的时候有些惊讶。
“郑将军。”符广麟走向郑博珩,“听闻郑将军正在烦恼禅风寺的事,本王曾受惠于绪风公子,故而来还这个人情。还请郑将军不要拒绝。”
宋绪风借着天煞孤星的名号帮符广麟在难民里找出作乱的人,之后符广麟因为这件事被明帝大赏,郑博珩从不同的人嘴里都听说了。
“那臣恭敬不如从命。”郑博珩也不客气,毕竟现在挽回禅风寺的损失比什么都重要。
符广麟笑着点头。
毕竟是皇子,这点人脉和银钱还是有的。
很快,对于重建禅房这件事,两方人达成了共识。
看着进行起来的工事,符广麟与郑博珩站在一旁。
“将军在禅风寺的丰功伟绩,如今天齐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符广麟笑着道。
“好说好说。”郑博珩瞧了符广麟一眼。
自从他回京,就没有不想和他交好的皇子。
不少人想尽办法投他所好。
可没有一个投对的。
唯独符广麟。
这位皇子一向不受宠,但一直是无功无过,不为人先却也不落最后,始终不声不响处在“无害”的中间。
上一世,符广麟什么结局他不知道,但起码不是死在最前面。
而且似乎在一次绝境里给他反杀成功。
可见这位皇子没有表面上那么纯良。
这也就是为什么郑博珩在临走时告诉宋绪风,这个皇子可结交的原因。
如今符广麟更是雪中送炭,说明他看人看事眼光的毒辣。
不单单是如此,正如他所说,“听闻郑将军正在烦恼禅风寺的事情”。
这句话很有信息啊。
郑博珩这个人不喜欢别人藏着掖着,自然开口直接问了。
“你听谁说我在烦恼禅风寺的事情?”
一针见血。
符广麟与郑博珩对视。
郑博珩与人对视时,眼神锐利充满攻击性,一般人受不住。
符广麟始终保持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接住了。
“将军第一次与禅风寺交锋那日,恰逢母后正在听无垠大师讲经。”符广麟没有隐瞒,“之后本王便一直关注这件事。毕竟绪风公子被祭天那日,本王也在场,稍作联想便可得知全尾。”
能联想到这里,符广麟的心思比郑博珩预料的还要深一些。
而且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他找不到破绽。
“那这回是真的要谢谢七皇子了。”
“将军言重了。”符广麟收回视线,“不知将军可知过些日子,熬云国将派使者来天齐造访?”
郑博珩没有说话。
这件事他听说了。
前世熬云国直接来犯,并没有来访一事。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是什么导致了这个变化?
因为自己没娶陆溪吗?
或者是上官秀的出现?
如果上官秀真的牵扯陆家的秘密,那么郑博珩回到天齐后,并没有遇到任何暗杀。
这些事情他一直记得。
距离熬云国使者来访还有些时日,那时候宋绪风也已经完成了疗程,郑博珩准备起来应该还来得及。
此刻还是宋绪风的事情最要紧。
“多少听说了点,但这些日子一直在禅风寺找媳妇,具体没了解多少。”郑博珩这句话七分真三分假,旁人也听不出破绽。
“听鸿胪寺的人说,此次熬云国派使者来,是想让他遗落在天齐国的小王子认祖归宗。”
“这又是什么事?”
郑博珩这回是真的不知道。
他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上官秀居然是熬云国的皇室?
下一刻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毕竟上官秀那张和陆再林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不可能造假。
而且陆溪如果真的是熬云国细作,她在熬云国的身份不会低,但是和什么王子肯定没什么关系。
上辈子郑博珩也完全没听说过什么熬云国在天齐有遗落人间的小王子。
这辈子究竟怎么了?
每件事都不按最初的轨迹来。
郑博珩皱皱眉。
“这熬云国的小王子姓甚名谁,年方几何,长相怎样,我们一概不知,怎么找?让那小王子自己跑出来认亲?”符广麟顿了顿,“很可能小王子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是熬云国的王子吧?”
“很有可能不知道。”郑博珩颔首。
“所以如果熬云国人一来就能找到,只能说明一件事。”
“对方已经确认了身份。”郑博珩接话道。
“没错,而这更又说明一件事。”
“熬云在我天齐的细作还没完全清除干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往。
“七皇子为什么特意和我说这些?”郑博珩问。
“自然是想与郑将军结善缘。”符广麟笑着道。
眼前,不少人已经开始进行被郑博珩破坏的禅房重建工作。
“七皇子,有件事我必须要和你说清楚。”郑博珩的目光停在施工的众人身上。
“将军您说。”
“我没银子。”
“……”
第62章,杀机四伏惊魂夜
将军府的人都去了禅风寺,整个将军府只剩下小雨、玥儿和正在恢复中的郑乙。
喔,不对,还有一个上官秀。
小雨和玥儿拿上官秀当陆溪,对其根本是完全不理不睬,因此上官秀彻底在将军府成了一个透明人。
郑博珩几人这一走就是好几天,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身上又背负着巨大的秘密,虽然小雨她们没饿着他,但从来也没有一个好脸色。
上官秀这几日过得极其难熬。
这一日,在他浑身上下都难受得要打滚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出将军府的门透透气。
虽然他被严重警告过不能离开将军府,可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他过够了。
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打开将军府这扇门!
当然是后门。
将军府后门不远处,每日早晨都有一老妪卖葱油烧饼。
这葱油刚出锅的香味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到。
每天上官秀都是偷偷猫出一个脑袋瞅老妪卖葱油烧饼。
他想吃。
经过他连续几个早晨的细心观察,这位老妪每日卯时出摊,辰时收摊,期间一共可以卖四十至五十块葱油烧饼,每次都能一售而空。
他身份特殊,不能被很多人看见,因此他只能在卯时去买。
而这个季节的卯时天刚亮不久,也不热。
他悄眯眯出门,飞速跑过去,二话不说买一个,再立即回来。
前后不过片刻。
上官秀越想越可行。
今日,他一定要吃到!
于是,他偷偷打开将军府后门,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瞄了又瞄,确定真的没有人之后,他蹭蹭蹭蹭地跑了出去。
“婆婆,来块葱油烧饼!”上官秀亮着双眼,边给钱边道。
“好嘞,一块葱油烧饼。”老妪收了钱,将葱油烧饼放在上官秀手里。
上官秀那个高兴啊。
“谢谢婆婆!”
说完,他便蹬蹬蹬蹬回将军府。
一切做得悄无声息,神不知鬼不觉,上官秀不禁觉得自己可太有才了。
这一顿早餐吃得上官秀高兴了一整天,就算是对上小雨和玥儿的冷言冷语也一直是笑眯眯的。
有了一次的成功,上官秀一连几天都去买葱油烧饼吃。
就连晚上睡觉他的嘴角都是笑着的。
他做梦,梦见自己早上不仅吃了葱油煎饼,中午还吃了红烧猪蹄。
这块猪蹄色泽红润,肉嫩多汁,香味四溢,还没吃,就把上官秀的味蕾彻底打开。
他张开嘴对着猪蹄就咬了下去。
然而,他没能咬到猪蹄。
他伸头再试着去咬。
可无论他试几次,都无法吃到那块红烧猪蹄。
紧接着,他不仅不能吃到猪蹄,整个人忽然难受了起来。
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呼吸了!
好难受!
上官秀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杀手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在杀我!
上官秀惊恐地瞪大双眼。
他被杀手钳制住了全身,就见那杀手高举一把锋利的匕首,对准上官秀的心脏就是猛刺下去!
我要死了!
上官秀的眼睛都来不及闭上,就见那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唔————!”他想大叫,却因为喉咙被杀手掐住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而,那匕首未能再刺进半分。
“什么东西也敢在将军府杀人。”一道冷酷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上官秀全身唯一能动弹的眼珠转向来人。
是在将军府疗伤的郑乙将军!
上官秀认识郑乙,是因为郑博珩在把他带回来的路上,救了奄奄一息的郑乙。
有救了!
上官秀死里逃生,眼泪不禁流了出来。
那杀手反应飞快,迅速将目标转向郑乙。
郑乙经过几日的休养,伤势虽未完全恢复,但也好了不少。
他冷笑一声,抽出袖中剑便与之厮杀了起来。
黑夜中,刀剑碰撞,划出了一道道令人胆寒的弧光。
上官秀吓得躲在一旁不敢动。
那杀手没想到只剩下两个厨娘和一个重伤在身的郑乙的将军府,居然还能察觉到他的行动,甚至把他当场抓获。
杀手处处杀招,招招狠厉。
郑乙见招拆招。
就在两人势均力敌之时,忽然从屋外射来一支箭矢,直直瞄向杀手的额头。
杀手一惊,猛地朝一旁躲闪。
郑乙抓住机会刺向杀手命门,杀手再次躲闪,却依旧被郑乙的袖中剑划破了一道伤口。
伤口有毒!
杀手见形势不对,立即撤退。
“砰”的一声,杀手从窗外飞出。
郑乙盯着杀手离去的方向,微微皱眉。
他没有去追,而是看向上官秀。
“你没事吧?”
“我……”
“郑乙将军!你没事吧!”小雨从屋外冲了进来。
自从进了将军府,小雨就拜了郑葵做师父,她试过很多武器,发现自己最擅长射箭。
因此,她每天在做饭之余,其他所有的时间都在练习射箭。
没想到真的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上官秀惊魂未定。
从杀手闯进屋,一直到离开,前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仿佛已经在阎王殿里滚了一遭,这让从未有过生死经历的他三魂七魄掉了一半。
“哇————!”他突然哭出了声。
一道虽不浑厚,却也的的确确是男子的哭声就这样冒了出来。
小雨猛地瞧向上官秀,一下子忘记查看郑乙的伤势。
“陆溪你搞什么鬼?”小雨毫不客气地问。
“陆溪?”郑乙听小雨说出这两个字,一下子明白她误会了,“他不是陆溪。”
“什么?”小雨一脸震惊。
“呜呜呜——!我真的不是陆溪啊!陆溪要杀我啊!呜呜呜——!”上官秀哭的泣不成声。
“别哭了,大男人哭哭啼啼算什么样子。”郑乙收起袖中剑。
郑乙的话拉回了小雨的思绪。
“将军你怎么样?”小雨立刻上前扶住郑乙。
“无妨。”郑乙坐在一旁休息,他瞅向还在抽泣的上官秀,“叫你别出去,要不是这次我提前察觉早有准备,你小命就没了。”
上官秀大力摇头,接着又快速点头:“不会了不会了,再也不会出去了!真的!我知道错了!再也不会出去了!呜呜……”
“将军你是怎么发现端倪的?”小雨给郑乙倒了杯茶。
“将军府后门,那个卖葱油烧饼的老妪,家里根本没锅。”郑乙道。
没锅怎么做烧饼?
原来将军府早就将周遭所有的人家都查看过了。
不揭穿无非是在等对方先有动静罢了。
“原来如此。”小雨的眼神也飘向上官秀。
上官秀才明白,原来他每天的行动都在人家的监视下,这次也是人故意用他来钓鱼呢。
当然,他也清楚地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处境,经过这次事情后,他绝对待在将军府一步都不出去。
“我真的再也不出去了,实在抱歉。”上官秀毫无底气道。
郑乙没再说什么。
事实上,在刚才的对战中,他得到了不少信息,这些信息需要立即去证实。
他遥望远方,一股不好的直觉直袭他的大脑。
来不及了。
这些信息等不及他去调查了。
念及次,他来到郑博珩书房。
郑博珩的书房对天干十卫是开放的。
但也仅限于天干十卫。
研磨,铺纸,一气呵成。
很快,他留好信息。
不单单有信件,还有各种暗号,方便郑博珩派人去确认事情真相以及及时找到他。
他将这些东西放在了只有郑博珩和天干十卫才知道的地方。
随后,他找到小雨:“快点收拾一下,带上玥儿,我去捎上官秀,我们得马上离开。”
“郑乙将军你的伤还没好透。”小雨不怕临时的突变,只是担心郑乙的伤势。
“来不及了。”郑乙郑重其事道,“将军府已经不安全,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待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还有事要办。”
说着,郑乙把信件交给小雨:“这封信,待将军来了,务必亲自交给他。”
小雨接过信。
她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例如郑乙要带她们去哪里,可她没问出口。
她不想做拖累。
“好。”她点头,转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上官秀还沉浸在先前的刺杀中没回过神,这会儿居然被告知将军府已经不安全了。
天啊。
如今连将军府都不安全,那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上官秀一路哭着连,跟着郑乙连夜离开将军府。
而就在他们离开将军府不久,又有一批杀手闯进了将军府内。
乒乒乓乓一阵搜索,发现人去楼空。
杀手们对视一眼后,四散开来朝不同的地方飞去。
月黑风高杀人夜。
郑乙带着三人一路疾行。
上官秀哪里经历过这样的生死时速,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他就已经气喘吁吁完全跑不动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跑不动了。”他上气不接下气道。
这弱不禁风的模样甚至比不上小雨和玥儿。
“不想死就继续跑。”郑乙警惕地环视四周。
夜幕下,一切事物似乎都变得危险了起来。
就连树叶发出的“莎莎”声都有一种山雨欲来的紧迫感。
偶有夜间出没的动物发出声响,使得周遭的一切变得杀机四伏。
“不行,我……”
话音未落,郑乙猛地一把推开上官秀。
就见“咻——”的一声,一支夺命箭矢堪堪略过方才上官秀所处之地!
第63章,记住你什么身份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是接媳妇回家的好日子。
“注意休息,近期你的腿不能再受伤。”无垠给宋绪风把了最后一次脉。
“徒儿谢师父。”宋绪风欲给无垠磕头,无垠阻止了。
“无须多礼。”无垠瞥了郑博珩一眼,“《毒典》的附卷你回去以后好生研读,若有不懂的地方可随时来问。”
郑博珩被无垠这一眼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有符广麟的帮忙,禅房的重建开展得如火如荼。
禅风寺与符广麟似乎也结下了“善缘”。
这么想来,符广麟有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感觉。
但郑博珩这件事儿也怪不到人七皇子,是他自己作死作出来的。
“感谢大师对内子的救命之恩。”郑博珩也不含糊,向无垠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尚未成婚,何来内子一说?”无垠眼里无波,语气却有些冷,“森·晚·郑将军似乎逾矩了。”
“哗啦——”
郑博珩被无垠这句话淋了个透心凉。
“不是,无垠大师,我和绪风那可是皇上圣旨赐的婚,名正言顺啊!”郑博珩这会儿开始尝到为了破阵硬拆人家屋子的后果了。
“可这父母之命……”
“师父!”宋绪风欲朝无垠下跪,被郑博珩扶住了。
“师父,”他又唤了声,借着郑博珩的拖着的劲,依旧朝无垠弯腰行礼,“徒儿的娘自徒儿六岁那年便去世了,徒儿的爹拿徒儿当畜牲,徒儿自幼便无父无母。”
“可上天待徒儿不薄,让徒儿认了师父。”他顿了顿,“自师父喝下那杯茶开始,徒儿就拿师父当父亲。”
“徒儿这辈子只想和清浅在一起,望师父成全!”
说到此,宋绪风的膝盖已经碰到了地上。
郑博珩顺势和他一起朝无垠下跪。
“望师父成全!”
“望大师成全!”
两人齐齐磕头。
响声过后,禅房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无垠没有说话,两人也默不作声。
良久,无垠开口。
“待你把禅房建完,铜人们的伤都痊愈后再议此事。”
说完,无垠离开了房间。
夏天的禅风寺,也许是因为在山上的原因,依旧有些清凉。
无垠回到自己的禅房打坐。
他手里的佛珠转动,嘴里默念着心经。
“吱呀”一声,门开了。
小沙弥走进禅房,坐在无垠的面前。
“主子不日即将抵达天齐。”
明明是个小孩子,说起话来却比大人还要沉稳。
与先前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判若两人。
无垠没说话。
“我们失败了太多次,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失手。”小沙弥也不在意无垠的沉默,继续道,“天齐这几个月仿佛是察觉到什么一般,把我们几乎逼到绝境,我们已经损失太多人,再这样下去就连她都马上要暴露,所以主子这个时候选择来天齐。”
无垠手里的佛珠依旧在匀速转动。
“此刻宋绪风已完全拿你当亲人,并且全心全意信任着你,你不能让我们功亏一篑,无垠。”小沙弥这句话几乎带着一丝命令。
无垠依旧闭着眼,双唇微动,佛珠转动的速度不变。
“上官秀必须死,听懂了吗?”小沙弥的双眼始终盯着无垠不放,“记住你的使命和身份,无垠。”
说完,小沙弥自行离开。
待小沙弥离开后,无垠睁开了双眼。
他没再念经,而是注视着手里的佛珠,眼神有些深邃,思绪飘向了远方。
另一边。
无垠走后,宋绪风微微瞪了郑博珩一眼。
他在泡药浴这些天,确实听见很重的“乒乒乓乓”声,他以为郑博珩只是在和禅风寺的僧人打了起来,完全没想到他是在拆禅风寺的屋子。
他也太大胆了些!
“都是我的错,我真的知道错了!”郑博珩无奈道。
天可怜见,不知者无罪啊!
“不知道师父他会不会同意。”
“一定会的!”郑博珩说得非常笃定。
“可万一……”
“没有万一。”郑博珩抱起宋绪风,“小风,没有万一,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也只能是我一人的。”
“嗯……是你的。”宋绪风埋在郑博珩怀里点头。
自从郑博珩见到宋绪风,他就把郑葵赶了出去。
郑葵一出门,就被郑甲这块狗皮膏药给粘上,故而无瑕顾及宋绪风。
宋绪风的一切,都由郑博珩亲力亲为。
照顾宋绪风就像是在照顾一婴孩般事无巨细。
如同此刻,郑博珩刚给宋绪风擦完身,这会儿在给他洗脚。
这让宋绪风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我可以。”宋绪风想阻止。
“不,你不行。”郑博珩没同意。
任何事情郑博珩都要亲自陪着,确保宋绪风没有一点点发生意外的可能。
毕竟无垠在离开前叮嘱过“要注意休息,别再伤着腿”。
宋绪风的脚很好看,细长又饱满,骨节分明肌肤娇嫩。
郑博珩非常喜欢抚摸宋绪风的脚,特别是每次两人欢好,宋绪风双脚被高高抬起时,他会忍不住去亲吻这双玉足。
“感觉怎么样?”郑博珩粗矿的手轻抚着玉足柔声问。
明明是被摸脚,宋绪风的脸却红透了。
“好像有些知觉了。”宋绪风的声音有些压。
“真的?”
“真的。”宋绪风颔首,“我给你看。”
说完,他欲起身。
“我来。”郑博珩拿洁净的毛巾将宋绪风的脚擦干,再给他穿上鞋袜。
宋绪风坐直身体双脚沾地。
紧接着,他在郑博珩微微惊诧的目光中,手扶着床沿,一点点站直身体。
事实上,宋绪风自己也激动不已。
他面朝前方,迈出了多年来,不敢奢望的一步。
“清浅!”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真的做到了!
真的可以再次独立行走了!
那可是多少年他不敢奢望的梦啊。
“太好了,小风,太好了!”郑博珩激动的心情并不比宋绪风少多少。
他走至宋绪风身旁,牵起他的手:“来,我牵着你,我们再走几步看看。”
十指相扣。
“好。”宋绪风颔首。
就这样,宋绪风借着郑博珩的手,一步一步,在禅房里缓缓走动了起来。
但也只绕了一圈,毕竟宋绪风才刚刚开始能走,一下子走太多,不利于双脚的恢复。
回到床沿,宋绪风贴在郑博珩的怀里。
宋绪风:“清浅。”
郑博珩:“小风。”
宋绪风:“你先说。”
郑博珩:“你先说。”
郑博珩轻笑一声:“那我先说。”
“嗯。”
“我有样东西给你,”说着,他手握拳,停在宋绪风面前。
宋绪风:“这是?”
下一刻,郑博珩像是变戏法一般,打开掌心,里面赫然有颗糖果。
“这……”宋绪风看见糖,抬眸瞧向郑博珩,面露惊讶。
“嘿嘿,想不到吧?”郑博珩憨笑道。
他在宋绪风面前露出了于旁人面前永远都不会露出的大男孩的一面。
确实想不到。
原本宋绪风吃糖纯粹是为了感受味觉,而且只跟郑葵提过一次。
没想到郑葵那么细心,不仅记下了,还提醒郑博珩。
偏偏郑博珩放在心上。
宋绪风笑弯了眉眼。
他欲接过糖果,郑博珩却挪开半寸。
“我喂你。”郑博珩的声音有些沉,他将糖果递至宋绪风嘴边。
宋绪风没有看糖果,美眸始终盯着郑博珩的大眼睛。
他从他的眼里看见了一个美丽的自己。
随后,他微微张开薄唇,轻轻将郑博珩握着糖果的两根手指含在了嘴里。
糖果微甜。
宋绪风的瑞凤眼带着一丝媚态。
郑博珩“嘶”了一口冷气。
“别勾我,”他的语气有些重,“你才刚痊愈。”
宋绪风没说话,始终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糖果,时不时还会碰到郑博珩的指尖。
“别闹,嗯?”郑博珩极力克制着,“刚才你想说什么?”
提起这件事,宋绪风停止了动作。
“我也有样东西想给你。”
“定情信物?”
“嗯,定情信物。”
郑博珩坐起身。
宋绪风从枕头底下,取出了一颗血红血红的珠子。
他早在多日前,就特地让郑葵放在自己枕头下面,试图给郑博珩一个惊喜。
此刻郑博珩确实感到很惊喜。
他也算是鉴宝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红珠。
这颗珠子上,还串了一根红绳。
宋绪风将自己的心头血挂在郑博珩的脖子上。
“这是一颗我特地为你炼制的药,”宋绪风盯着紧贴在郑博珩两块锁骨中央的血珠道,“危机时刻,可保你一命。”
郑博珩对宋绪风的话深信不疑。
“小风,你让我该怎么再爱你多一点?”郑博珩把人紧紧搂着。
而就在此时,一道只有郑博珩和天干十卫们才知道的狼烟忽然响起。
“将军!”郑丙的声音猛地传了进来。
“甲、丙、丁、戊、己跟我走!庚、辛、壬、癸带其余郑家军护送夫人回府!”
一声令下,郑博珩安抚了宋绪风一眼,得到他肯定的眼神后,“唰”的一声消失在原地。
“夫人!”郑葵闻言立即出现在宋绪风身旁。
宋绪风的目光遥望郑博珩离开的方向,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道。
“走。”
第64章,不要,我不想死
“噗嗤”。
一剑穿肚。
“玥儿姐————!”小雨忍不住喊出了声。
小雨一出声,就有几道黑影掠了过去。
“该死。”
郑乙暗骂一声,再次运气,与眼前的杀手硬拼一波内力,趁着对方被自己震退的一瞬间,一剑封喉。
随即迅速朝小雨的方向飞去。
那名杀害玥儿的杀手原本也想跟着去,却被玥儿双手死死抓住剑身,硬是没能将剑拔出来。
没了剑,杀手跟过去必然是送死。
杀手没想到一个将死之人居然还有这样的力气,他对着玥儿抬脚就是猛地踢去。
玥儿眼神已经涣散,从她嘴里的鲜血喷射而出,但她的双手就是不松丝毫。
隔着黑色的面罩,杀手的眼里露出极其凶恶的杀意。
他大喝一声,脚下用了狠劲对着玥儿的脑门踢了一脚。
“碰!”的一声,玥儿失去了意识。
杀手拔出利剑,这次对准了玥儿的心脏。
“噗嗤”
杀手的剑掉在了地上。
上官秀全身颤抖,握着手中的剑也在反复摇晃。
杀手低头,他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目标对象一剑穿心。
“扑通”
杀手倒地。
“玥……玥儿姑娘……!”上官秀没有去管那杀手,而是颤悠悠蹲在玥儿的身边。
他试图唤醒玥儿,但是玥儿浑身是血,他根本不敢碰她。
但不能让玥儿就这样曝露荒野。
上官秀一边哭,一边将玥儿一点点拖至他先前躲藏的地方。
他不能乱走,一会儿万一郑乙返回找不到他人,就会更麻烦。
从将军府离开后,整整两天一夜,一共来了不下三波杀手。
杀手们来势汹汹,郑乙说按照这个杀手追杀的程度,他们一味逃跑只会越来越危险。
因此他带领他们反击一波。
几人先是找了防守有利的位置,安置了陷阱,而小雨则负责隐蔽在狙击点负责射暗箭。
郑乙在不同的地方摆放了迷惑敌人的线索,留下了给郑博珩等人的暗号,甚至放了狼烟。
就这样简单的安排,他们解决了两波杀手。
直到这第四波。
陷阱不可能永远有用,小雨也不可能百发百中。
在杀手敏锐的观察下,他们找到了上官秀和玥儿隐藏的位置。
原本该死的是上官秀。
千钧一发之际,是玥儿冲在了上官秀的前面。
“快跑……”玥儿含着血说出这句话。
紧接着就是小雨大喊彻底暴露位置被杀手盯上,郑乙快速解决杀手去救人。
生死存亡之际,上官秀捡起一旁已死之人身上的利器,对准杀手的胸口刺了进去。
此刻,上官秀的心脏因为杀人而扑通扑通直跳。
他依旧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忽然,外头响起一道响雷。
雷鸣声响彻天空,照亮了上官秀眼前一切的事物之后,周遭立即陷入黑暗。
前后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大雨倾盆而下。
湿气,雨气,阴森之气逐渐袭来。
“玥……玥儿姐……呜呜呜……玥姐……”上官秀哭着道。
可玥儿没有一点反应,她肚子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随着雨水的冲刷不断流出去。
这可不是好事。
血腥味会引来很多不速之客。
上官秀抖动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横在玥儿的鼻翼。
出气多,进气少。
“玥儿姐啊……该怎么办啊……”
昏迷之中的玥儿没办法告诉他答案。
他从未有过如此的迷茫和无助。
“轰隆——!”
又是一道雷鸣。
上官秀吓得整个人都原地跳了跳。
忽然,一浑身血红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啊——!”上官秀直接叫出了声。
“闭嘴。”郑乙带着一身的伤回到了藏身处。
身后跟着哭成泪人的小雨。
小雨身上也出现了大小的伤痕。
“乙大哥!玥儿姐姐她……她……!”上官秀双唇颤抖。
“说了闭嘴。”郑乙没给他更多的眼色,而是俯身查看起玥儿。
上官秀没再发出声音。
没几个呼吸,郑乙便收拾起东西。
“走。”
说完,他便拎起上官秀就往外跑。
“玥儿姐!”上官秀第一次没有听话。
“你给我听好了。”郑乙语气凶狠,“我们再不走,就是三个人一起去黄泉路上陪她。如果你此次能活下来,那她也许还能活。”
“什么意思?”上官秀一下子没明白。
郑乙没再说话,抓着人就隐没在雨帘之中,小雨恋恋不舍地看了玥儿一眼,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大雨掩盖了三人的踪迹,无意间帮助了他们逃亡。
然而。
杀手的级别越来越高。
他们仿佛是鬣狗般闻着味道又追了过来。
而这一次,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因为他们被逼至了悬崖边。
杀手越逼越近。
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给郑乙考虑了。
就见他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站在小雨和上官秀面前,任由雨水拍打,左右手各持一弯刀。
他的目光坚定没有任何闪烁,杀手们非常清楚,若要杀上官秀,必须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可他是谁?
天干十卫排行第二,战斗力仅次于郑博珩和郑甲,三十五郑将军中唯一一位副官。
他比郑甲更冷静,更谙世事,是天干十卫里心眼最多的人。
郑乙无所畏惧。
“跳下去。”他冷静的声音传进小雨和上官秀的耳朵里。
“什么?!”上官秀瞪大了眼睛,“乙哥!你疯了?!”
“小雨,带着他,跳下去。”郑乙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小雨的眼睛布满血丝。
她很清楚郑乙这句话的意思。
透过郑乙那宽厚的后背,她似乎看见了香香姐和玥儿。
都带着赴死的决意。
“乙哥,见到玥儿姐,在黄泉路上等我,我陪你们一起走。”说完,小雨扣着上官秀就往悬崖跑。
“不要!小雨姐姐!会死的!会死的!”上官秀现在喊谁都是姐,都是哥。
他一直在反抗,结果他发现他一大男人,力气居然没有一小姑娘大,他完全摆脱不了小雨的控制。
“不要啊,我不想死啊——!”上官秀哭得很大声。
“你不会死。”小雨的语气与郑乙如出一辙。
“什……什么?”上官秀不明白。
“我会给你当肉垫。”小雨的目光直直望向崖外的远方。
天气昏暗,厚厚的云层似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小雨曾经想过自己的死亡。
她想好好学本事,未来能像葵姐那样加入天干十卫,然后杀恶人,惩凶徒,甚至与敌人同归于尽。
这样哪天待她沉入黄泉之后,她可以骄傲地去面对苏姨、吕姨、香香姐,或许还有玥儿姐。
但她没想过自己会跳崖。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她,似乎体验到了当初香香孤身一人去面对金璃时“从容赴死”的心情。
那是一种欲与老天对抗的意志。
“所以我死,你不会死。”
刚刚过了自己九岁生辰的小雨,说起话来竟和大人一般沉稳。
她的生辰,是她来到碧水苑的第一日。
还是苏婉乔给她定的。
每个走进碧水苑的姑娘的生辰都是这么定下的。
“不……”上官秀不能接受。
他不想死,他也不想小雨死,不想玥儿死,不想郑乙死,不想任何人死。
他背负不起这样的人生和一条条血债。
“敌人越要杀你,你越不能死。”
说完,小雨一个迈步,带着上官秀一跃而下。
“不————!”上官秀的惨叫划过天空。
由于小雨是背对郑乙,所以上官秀是面对郑乙。
在上官秀最后的视线里。
就见杀手们一个个朝他们二人冲来,似乎是想跟着落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面对这股来势汹汹的杀意,郑乙高大的身躯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不————!”
上官秀凄厉的叫声回荡在整个悬崖处,人却消失不见。
另一边。
“将军!这里!”郑甲找到了玥儿所在之处。
在收到信号后,郑博珩等人最先回到将军府,很快发现了郑乙留下来的信号和信件。
郑博珩第一时间就派郑戊去证实。
“只有最后一口气了。”郑甲道。
“老己,带人去找江瑜白。”郑博珩吩咐道。
郑己二话不说,抱起人就离开。
此时大于磅礴,郑乙留下的暗号并没有那么容易寻找,有些哪怕找到了也模糊了许多。
就在这时。
“将军!那边!”郑丁忽然道,“叫声!”
郑博珩没说话,直接消失在原地。
“唰唰唰唰”
其余四人也跟着消失。
找人的路上,他们碰到了来追杀上官秀的杀手。
几人毫不留情。
很快,他们来到了小雨带着上官秀跳崖处。
没有上官秀,没有小雨,也没有郑乙。
只有各种打斗的痕迹和一地的鲜血。
“老丙,老丁,下去找人。”郑博珩下令。
郑丙和郑丁二话不说,直接跳崖。
郑博珩站在雨中,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更不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他们抓了老乙。”郑甲搜寻一圈得出了结论。
“今日似乎是陆溪的生辰。”郑博珩道。
“将军,皇后娘娘也在。”郑甲提醒道。
“老乙本就身受重伤,他的身体撑不住。”郑博珩冷笑,“下雨天还要过生辰,莫不是提前知道些什么,又想掩盖什么。”
“老子的人也敢抓,她可真该死。”
说完,两人便朝太傅府飞去。
第65章,他忽然发现问题
“郑博珩你简直放肆!”
皇后与郑博珩见了不过两次面。
一次被郑博珩抢了江瑜白,在御花园和宋御风的人大打出手,把御花园弄得鸡飞狗跳。
这次居然要当着她的面在太傅府里搜人。
且不说太傅陆再林是他的恩师,太傅府百年声誉,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就算陆再林抓了人,也一定是此人先冒犯了他。
今日陆溪生辰,天齐城各家公子少女都集聚在这里。
前段日子在宋浠悦的葬礼上宋乘风居然跑到太傅府大声表白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又因为和郑博珩的孽缘,导致陆溪这段时间一直“卧病不起”。
陆溪一直是天齐城各家人梦寐以求的长媳,经过这些事,陆溪基本上能选择的婆家已经不多了。
但这也给了不少人家机会。
陆溪年岁虽大,可他们娶的是陆溪吗?是陆氏嫡长孙女这层身份,是陆家人的支持,更是陆再林背后的“桃李满天下”。
因此今日哪怕下起了大雨,不少人也没有退场。
何况还有皇后娘娘给陆溪撑腰,可见陆溪在天齐城的地位。
只是众人没想到,郑博珩会来捣乱。
“郑博珩,皇上已经给你和宋绪风赐婚,今日是陆溪的生辰,你二人并未受邀,你这是不请自来,如此失礼是什么意思?!”皇后娘娘斥责道。
郑博珩没空搭理这群不知所谓的旁人。
他如鹰般的眸子盯着陆溪。
而陆溪始终保持着淑女的仪态。
“人呢?”郑博珩问。
陆溪面带微笑,行为举止得体。
就是不说话。
“人呢?!”郑博珩大吼一声。
“郑博珩你放肆!”皇后忍不了了,“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噔噔噔噔噔”
很快来了一群皇家侍卫。
原本都是宋御风在统领,宰相府出事后,换了人,但也是宋家人。
这个年头,但凡是稍稍有些实力背景的宋姓人士,对郑博珩都不会有好脸色。
几人二话不说就冲向郑博珩。
郑博珩什么人,砰砰砰两三下就把人打飞了。
这一幕何曾相识!
倒在地上或捂肚子或扶手臂或握脚踝的侍卫们的模样,让宋皇后回忆起当日在御花园的情景。
偏偏事后郑博珩没收到半点惩罚。
皇权不容挑衅。
“很好,郑博珩,我天齐建国百年,就没见过像你如此藐视皇权嚣张跋扈之人!”皇后怒了,“本宫已经派人去找了皇上,我倒要看看,本宫治不了你,皇上治不治得了你!”
郑博珩没理宋皇后。
他只是死死盯着陆溪。
“这就是你的目的,嗯?”郑博珩语气森冷,周身杀气全开。
陆溪捧心朝后退步,不住地摇头。
那欲说还休,要哭不哭的样子,惹人怜惜。
“郑……郑博珩你别太嚣张了!陆姑娘对你深情深意,你负她就算了,今日她生辰,你何以如此破坏!”
“就是!郑博珩,你太过分了!”
“郑博珩,世人敬你是大英雄,你何苦为难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周围不少人被美女垂泪的样子激起了男子气概。
“很好,”郑博珩上前一步,环视四周,“很好。”
周围所有人被他这股恐怖的威压给震慑到了。
尤其是那几名帮陆溪说话的男子。
此时在太傅府里的人哪个不是达官贵族,高门子弟?
哪里经得起郑博珩从血海尸山里滚出来的凶煞之气?
明明朝前跨了几步,硬生生被郑博珩这骇人的眼神给吓退了。
而郑博珩看他们宛如在看一群蝼蚁一般,充满了不屑和轻蔑。
除了陆再林。
陆再林对自己这个学生是了解的。
再手段狠厉,可那也是对着敌人。
他郑家守天齐百年,从未对老百姓动过手,对符氏更是忠心耿耿。
陆再林先瞥了陆溪一眼。
这段时间,陆再林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郑博珩为何对陆溪的态度有如此的变化?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态度会急转直下,除非是有着极大的仇恨。
郑博珩是个武将,一力降十会是他解决问题最常用的方式。
他的孙女和郑博珩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
他曾经试探过陆溪,但是陆溪一句话没透露。
陆溪和郑博珩之间,他更相信谁?
陆再林没有答案。
随后,他瞅了宋皇后一眼。
这位皇后似乎忘记了,她姓宋,不姓符。
就郑博珩这个脾气而言,非符姓人士,都不在他“尊重”的范围之内。
这点陆再林比任何人都清楚。
郑博珩于明帝而言,只要明帝想,他就能从最坚不可摧的盾变成最无往不胜的利剑。
正当陆再林思考之际,郑博珩的视线与他在空中交汇,但转瞬即逝。
陆再林没有任何表态。
郑博珩结束扫视,收回目光。
“我给各位一刻钟时间,今日的寿辰到此为止,如果各位不在一刻钟之内离开,后果自负。”
说完,郑博珩一柄长枪“蹭————!”的一声牢牢立在地上,枪尖冒出阵阵寒光。
那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模样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反了反了反了!”宋皇后从未有过如此愤怒,“诸位想走可随时离开,本宫就是不走,本宫倒要看看,你郑博珩是不是准备今日杀了本宫?!”
郑博珩轻哼一声:“蠢货。”
几不可闻。
随后,他没再说话,就这样定定地站着。
宋皇后不走,其余几个原本想走的人此刻也不敢走了。
可他们怕啊。
郑博珩哪怕不杀人,但他发疯起来整个天齐城是有目共睹的。
没有人想被疯狗咬。
何况郑博珩还是杀人无数的最恐怖的疯狗。
这一口下去,不死也残。
“皇后娘娘!”忽然,有一宗妇颤抖着声音道,“臣……臣妇……家中尚有……急事……唤民妇和小女归家……皇后娘娘……”
宋皇后瞧向她。
这位妇人的夫君在朝廷当值,是个四品官。
“王夫人请便。”宋皇后开口。
她不会刻意把人留下来,这些人来去自由。
“谢皇后娘娘恩典!”那宗妇带着自家的女儿朝宋皇后磕头。
随即朝太傅府外跑去。
经过郑博珩身旁的时候吓得不禁放缓脚步,见郑博珩闭目养神,只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飞奔而去。
无事发生。
有了这一位夫人带头,在场不少人也纷纷告罪离开。
不到一会儿的时间,太傅府少了一大半人。
剩下的,也许还带着要表现给宋皇后看的侥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雨已经停歇。
可当厚厚的云层散去,太阳也已西下。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
郑博珩睁开眼。
他把剩下的人都扫了一眼。
忽然,他大吼一声。
“郑家军!”
众人一惊。
紧接着响起了甲胄因跑步而产生的“乒乒乓乓”声,脚步整齐划一,大地随之震撼。
留在太傅府的人都惊呆了。
“郑博珩你要干嘛?!”
“郑博珩你疯了!”
“对皇后娘娘用兵,你这可是死罪!”
众人愤慨激昂地骂了起来。
突然,“哈!”的一声巨响。
众人深切地感受到整个太傅府被郑将军包围了。
“砰!”一声,太傅府大门被撞开。
跑进来一群士兵。
“听好了!”郑博珩下令,“把所有符姓的皇室成员,就是在坐的各位皇子们给我保护好了!”
“是!”
“腾腾腾腾”,又是一阵脚步声。
几位皇子们很快就被围了起来。
宋皇后的脸色极其难看。
郑博珩这是明晃晃在打她的脸。
她贵为皇后!
一国之母!
可她不姓符。
宋皇后的手紧紧握拳,指甲甚至掐进肉里,磨破了皮。
郑博珩他怎么敢!
场地中央,郑博珩上前一步。
“请陆太傅也到一旁休息。”声音平淡。
“是!”郑将军听令。
宋皇后的脸色仿佛沉入深渊。
她甚至比不上一个陆再林。
当然,她什么想法郑博珩管不着。
“给老子搜!”声音响彻天空。
“是!”
郑将军们一个个得令,开始搜索了起来。
“救命啊——!”
“郑博珩造反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郑博珩私闯民宅打家劫舍!天理何在!”
“郑博珩你真的疯了!”
“爹!爹!”
陆再林一家子一个个都惊慌地哭喊了起来。
有陆再林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媳,他的弟弟,妹妹们,还有一些旁支。
陆再林听见他的儿子唤他“爹”,转头望去。
那恐慌失措,毫无气概的模样忽然令陆再林有些陌生。
曾几何时,他的两个儿子也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之人?
他曾经怎么教他们来着,遇事要沉着。
身为陆溪的父亲,遇到这样的事,第一时间喊“爹”?
他又瞅了陆咏和宋浠莲一眼,这对夫妻俩早就吓得躲了起来。
陆再林暗自摇头。
最后,他瞧向陆溪。
此刻的陆溪像是一头受了惊的小鹿,无助极了。
他这可爱的孙女在很小的时候丢失过一回,历经千辛万苦,在差点被卖至北蛮之前找到了。
带回家后是全家人的宝。
可唯独他的夫人,在孩子丢失了之后深受打击,神志不清,直至孩子找回来之后也没有好转,不久便久别人世。
倏地,陆再林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的目光像铁钩一般死死盯着陆溪许久。
在他确认之后的一瞬间,他看向郑博珩。
而郑博珩的目光正好与他碰撞在一起。
从陆再林那震惊的眼神中,郑博珩知道,他这位睿智了一辈子的老师,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他不知道陆再林是如何发现的。
但他相信,以他老师的聪慧,如果真的发现了问题,那么就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郑博珩朝陆再林颔首。
两人的交流悄无声息,在这吵杂混乱的太傅府中无人知晓。
第66章,您不想报仇了吗
正当郑博珩在太傅府掀起一股风暴的同时,将军府迎来了一位小客人。
“阿弥陀佛,无垠主持托我给宋施主带点东西。”禅风寺的小沙弥向将军府众人行了一个佛礼。
小沙弥是个熟面孔,无垠更是宋绪风的师父,这件事大家都已知晓,因为小沙弥毫无任何阻碍地走进将军府,一路来到宋绪风的寝室。
“阿弥陀佛,宋施主别来无恙。”小沙弥朝宋绪风行礼。
“我好多了,谢谢。”宋绪风回礼,“请问师父他有何吩咐?”
“主持他有句话想通过我传达给宋施主。”小沙弥道。
“您说。”
“主持说,”小沙弥忽然面朝宋绪风下跪,磕头,“恭迎小主子回国!”
宋绪风被这突如其来的下跪给吓了一跳。
“什么意思?小师傅,你这是做甚?什么主子?你在和我说话吗?”
“小主子!您是我们熬云国的小主子啊!苏婉乔是我们熬云国当年被天齐掠走的嫡长公主啊!”小沙弥语气激动万分。
“什么?!”宋绪风惊呼。
“三十四年前,天齐和熬云有一场大战,天齐人为了让我们投降,卑鄙地掠走了我们的嫡长公主!
苏婉乔原名并非叫苏婉乔,而是呼延娇!与我们大皇子呼延无极和二皇子呼延无边的嫡亲妹妹!
二位皇子苦寻公主殿下整整四年,才得知殿下被掠去了天齐。
四年后,也就是三十年前,二位皇子朝天齐发动猛攻,夺取天齐边疆十五洲逼让天齐皇帝把我们的公主换回来。
可那狗皇帝居然不认账!
从此二位皇子便发誓要天齐血债血偿。
可不久前,二位皇子被郑博珩给杀了啊!”
小沙弥说到这里,宋绪风微微一滞。
所以郑博珩才回京述职的吗?
小沙弥陈述这些事情的时候始终都是匍匐在地,因此没看见宋绪风的神情。
小沙弥抽泣一声。
“二位皇子被活生生割下了头颅啊!小殿下!他们是您的舅舅啊!
殿下,此次我熬云派了四皇子来天齐,为的就是将您认回。
您身份尊贵,怎可在天齐受这种苦啊!而我熬云将您认回后,亦会替我公主报仇!”
小沙弥说完,停止了话头。
他依旧跪在宋绪风面前,纹丝不动。
宋绪风没有说话。
两人保持着沉默。
小沙弥非常有耐心,宋绪风不说话,他也不开口。
房间里,烛光摇曳,映得宋绪风的脸白里透红。
不知过了多久,宋绪风终于开口。
“无垠是你们的人?”
提起无垠,小沙弥稍稍顿了顿,他没想到宋绪风问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无垠,但很快便说道。
“是无垠发现了公主和你,然后向我们提供了你们母子俩的信息。”
不对。
这是宋绪风的第一个反应。
无垠如果真如小沙弥所说,那他给他《毒典》是怎么回事?
如果无垠很早就知道了他和苏婉乔的身份,他为什么不早点通知熬云国的人?
还是说无垠那时候根本还没查清楚?
这些问题只有问过无垠他本人才能知晓。
随后,宋绪风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陆溪是你们的人?”
“是,她是我们埋在天齐最大的暗线。”
小沙弥很大方地承认了。
原本宋绪风还想问郑乙在哪里,但是他换了个问题。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之前的对话中,小沙弥的视线一直朝下。
而当这句话出现,小沙弥抬起头。
他直视宋绪风,面无表情。
宋绪风也不急。
片刻,小沙弥问:“您看上去很平静。”
“嗯。”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你若不想说就算了,趁我改变主意把你刚才的话说出去之前,赶紧走吧。”
“您其实是不接受的,是吗?”小沙弥没有离开,而是继续说。
“不,我接受。”宋绪风语气平淡。
“那您会杀了郑博珩吗?”小沙弥继续问。
“不会。”
“果然。”小沙弥对此并不惊讶,“小殿下,郑博珩杀了您的两位舅舅,杀了熬云千千万万的士兵,熬云国与他不共戴天!”
小沙弥不似先前那般激动,而是道出了事实。
“您真的以为您能和他双宿双栖吗?待四皇子将您的身份一道出,您就是天齐的敌人,就算您心里可以不在意,但郑博珩的心里能没有芥蒂吗?
您和郑博珩的那道赐婚圣旨届时就会作废。
想想您曾经在天齐的处境。
是谁害了您和公主殿下!
您不想报仇吗?
届时您只有跟我们回熬云,小殿下。”
半晌。宋绪风“喔”了一声。
他过于平静了。
他甚至对自己过往经历的一切都似乎并不那么在意。
他就真的那么重视郑博珩吗?
宁可背负着骂名也要和敌人在一起吗?
小沙弥想不通。
事实上,在他来说出这番话之前,他对宋绪风的反应有过很多猜测。
宋绪风或许会喜极而泣,自己终于不再是泥潭里的人。
又或许会愤怒不已,毕竟苏婉乔死得太冤,天齐人对他太残忍。
也可能会哭泣,因为他的身份决定了他这辈子不可能再和郑博珩有交集。
爱而不得,是最苦的事情之一。
当然,也有可能抱有怀疑的态度,这是最有可能出现的。
毕竟这种事情无论发生在谁身上,一时间都不能接受。
然而都没有。
只问了三个问题,然后就说自己接受了。
为什么?
这不符合常理。
“小殿下,我知道现在和您说这些,哪怕您接受了,也一下子还无法适应,熬云愿意给您时间。”小沙弥顿了顿,“其实您也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当四皇子道出您身份的同时,您回到我们熬云使团就行。”
然后让郑博珩当场走火入魔当场发疯吗?
杀人诛心不过于此。
宋绪风没有接话,而是问了个问题:“郑乙在哪里?”
“您的心果然依旧是偏向天齐的。”小沙弥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微笑,“没关系,小殿下,日久见人心,我们对您怎样,您日后就会知道。”
说完,小沙弥站起身。
他拍了拍自己的僧袍,朝宋绪风行了一个熬云国下士对皇族的跪拜大礼。
“您的外公,我们熬云国当今的皇上,一直思念着您,自从公主被掳走后,帝后二人夜不能寐,为了巡公主还落下了病根。
皇上他,没有多少日子了。如果可以,希望您能赶回去看他最后一眼。
事实上,这次四皇子来寻您,最主要的原因也是这个。毕竟血浓于水。”
这次说完,小沙弥便没打算再逗留。
“要我去你们熬云的使团里可以。”宋绪风对着他的背影道,“郑乙的下落。”
他再次强调了一回。
小沙弥回头。
“我相信您,小殿下,这事也是我们的诚意。”
一旦给出了郑乙的下落,那么陆溪的事自然会暴露。
陆溪以及她旗下一脉所有的人都会被曝光。
这十几年来做的所有事情都将付诸一炬。
牵扯如此广的细作,多年来的情报工作,这里头又有多少命?
于熬云国而言,这么看,这都是极大损失,这种损失不亚于少了千军万马。
所以陆溪一定要上官秀死,也要郑乙死。
但郑乙只是被抓,说明陆溪想从郑乙身上获得郑将军的信息。
作为一个细作头子,陆溪对熬云国不可畏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而此刻这种牺牲,在小沙弥嘴里,不过是一个“诚意”。
宋绪风听懂了。
郑乙的信息,是在一座座骸骨之上的。
他要他内疚。
如此一分析,也许活捉郑乙的时候,陆溪就已经想到此时此刻宋绪风即将面临的选择。
这个女人……
“所以我会跟你们走。”宋绪风应道。
小沙弥笑了笑,点点头,随后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得到郑乙下落的宋绪风,第一时间叫来了郑葵,让她把消息带给郑博珩。
他自己则选择留在将军府。
他要等上官秀、小雨和玥儿的消息。
其实,当他听到小沙弥的这些话,有一种,现在才说已经晚了的感觉。
报仇?
他早就报了。
无论是苏婉乔还是吕静。
是他亲手,一个一个把她们的仇都报了。
看看现在的宰相府,已经彻底废了。
再看看金璃和金有律?
内厂都没了啊。
还有无善。
他宋绪风最大的敌人,非死即残。
所以他现在要这个熬云国小殿下的身份有何用?
他已经没有想报的仇了啊。
而这一路上,支持他,守护他,帮助他一路过来的人,是郑博珩。
与他熬云国一点点关系。
欣喜?
愤怒?
不甘?
痛苦?
宋绪风把这几种情绪全都试图表现出来,可他就是做不到。
因为郑博珩给他的爱太满了,满到宋绪风根本起不了其他任何别的心思。
他把他宠坏了。
坏到宋绪风离不开郑博珩身边一点点。
世间那么大,没有人比郑博珩对他更好了。
这点小沙弥不懂,熬云国任何一个人都不懂,甚至可以说,天齐国里也没有人能明白。
他的大将军已经完成了他这辈子所有的心愿,面对一个小和尚,莫名其妙说这样的话,他还能给什么表情?
想到郑博珩,宋绪风忽然笑了笑。
希望自己给的情报能及时。
至于熬云国使团,去就去呗,谁说去了还不能出来?
第67章,她是不是你杀的
“报!没找到人!”
郑博珩的神情有些凝重。
从确定郑乙失踪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他不怕郑乙会透露信息,就担心郑乙的身体受不住,最后找到他的时候尸体都凉了。
“郑博珩,你无故行凶,藐视皇权,无视皇上的口谕。如此胆大包天,看样子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宋皇后冷冷道。
先前宋皇后是真的派人去找了明帝。
半柱香之前,明帝派了赵承德来传话,让郑博珩即刻进宫。
但是郑博珩和赵承德沟通了几句后,继续回到太傅府。
这让宋皇后感到震惊。
很快,她便冷静了下来。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使得明帝如此纵容郑博珩。
然而,郑博珩什么都没有搜到。
宋皇后嘴角勾了勾。
她倒要看看郑博珩怎么收场。
郑博珩没搭理她。
此刻他脸上面无表情,他一直在思考,郑乙究竟在哪里。
可郑家军脑子最好的就是郑乙,郑博珩这会儿真的一下子没了办法。
但无论如何,输人不输阵。
郑博珩岿然不动,旁人也不能耐他如何。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僵持之中。
“行吧。”郑博珩收起长枪,“既然如此,那么就请陆小姐跟我走一趟。”
“郑博珩你疯了!”
“你想干什么?!”
“还有没有天理了?!”
“爹!你就眼睁睁看着这畜牲把溪儿带走?”
话音刚落,不少人的目光都看向陆再林。
陆再林并没有被这些目光影响。
他的思绪还在回忆中。
只是被这么一喊,他回过了神。
“溪儿是你们的娘亲自接生的吧?”陆再林突然没来由地朝陆溪的父亲,自己的大儿子问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与此时此刻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都毫无干系。
“什么?”大儿子突然被这么问有些发愣。
陆溪闻言突然瞧向陆再林。
郑博珩嘴角上弯。
他的老师,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爹啊,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二儿子着急道。
“后来溪儿一直跟着她外婆生活,是不是?直到溪儿出事……”陆再林继续道。
毕竟是自己父亲,大儿子不能不理会这个问题。
“是的,溪儿从小是娘带大的,所以溪儿出事后,娘伤心欲绝,然后才……”大儿子说起自己早逝的母亲,心里不禁难受。
当时为了找陆溪,陆老夫人夜不能寐,吃不好休息不好,最后落下了病根,整个人有些神志不清。
之后陆溪找到了,陆老夫人却再也认不出来,每天依旧一直沉浸在陆溪不在的日子里。
没过多久,陆老夫人便离世了。
因此整个太傅府上下都非常疼爱陆溪。
陆再林看向陆溪。
她的眼眶始终是红的。
她生得漂亮,却和自己的父母并不相像,反而和陆再林及陆老夫人更像一些。
所以陆再林从未怀疑过。
但此时此刻。
——相公,你看,溪儿和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怎么会那么像?
——溪儿!你不是我的溪儿!我的溪儿在哪里啊!
亡妻死前的话环绕在陆再林脑海里。
他真的从未有过怀疑。
如今仔细一看,眼前的这个陆溪与自己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
包括他亡妻的病……
忽然,陆再林的后背一凉。
他想起了一件事。
他的夫人虽然神志不清,但身体还没到油尽灯枯的地步。
为什么陆溪一回来反而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陆溪不是她最疼爱的外孙女吗?
她哪怕意识不清楚,可日日夜夜都在说。
——等溪儿回来,我一定要养好身体,看着溪儿出嫁。
结果呢?
陆再林有些懊恼,为什么他到现在才注意到这些事?
他再次端详了自己几个儿子,没有人注意到,哪怕是大儿子和大儿媳。
为什么?
陆再林不知道。
但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想的那样,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会如此针对陆溪了。
陆再林的目光转向郑博珩。
郑博珩微微颔首。
与此同时,陆溪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溪儿,你就跟着去吧。”陆再林淡淡道。
“什么?!”
“爹!”
“爹你在说什么啊?!”
太傅府所有人都被陆再林这句话给惊到了。
就连宋皇后也觉得陆再林语出惊人。
下一秒,她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似乎被利用了。
但事到如今,她如果就这样离开,那可真真是丢脸丢到家。
听到这句话,陆溪哭了。
“爷爷,溪儿做错了什么?”
如果是以往,陆溪只要眼睛微微一红,陆再林就会怜爱地安抚她。
可今时今日,陆再林没有动。
“溪儿,你祖母又做错了什么?”
明明没有下雨,太傅府众人一个个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陆再林究竟在说什么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陆溪收回眼泪。
“走吧,陆大小姐。”郑博珩再次开口。
而这次,众人的反应不似先前那般强烈。
陆溪知道,事情败露了。
但郑乙还在她手上,只要郑乙开口,她的人自然能把信息传至熬云国。
她死不死又有何关系?
陆溪准备放手一搏。
然而,就在此时,郑葵出现了。
她在郑博珩的耳旁低语几句,郑博珩瞥了太傅府花园里的假山一眼。
陆溪眸子一颤。
“搜!”郑博珩也不多废话,一声令下。
就见郑家军们迅速冲进假山。
假山有阵法,平日里根本看不出来,可倘若真的有人闯进去,除非是有旁人从里面带出来,不然会一直在此地迷路。
在这里迷路的人不多,陆溪不会傻傻地让太傅府出这种事。
所以郑家军们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暴力拆除。
这让众人再一次见识到郑家军的恐怖之处。
很快,一条暗道出现在众人面前。
当这条暗道出现,所有人都看向陆溪。
郑博珩今日在太傅府把事情闹得这么大,除了陆再林,根本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
直到这个隐蔽的暗道出现。
为什么太傅府会有一个暗道?
暗道里是什么?
很快,答案就出现了。
是一个血淋淋的郑乙。
郑乙常常跟着郑博珩出门做任务,天齐城认识他的人比认识郑甲的多。
当郑乙出现的那一刻,就连宋皇后都无话可说。
郑乙找到,郑博珩悬着的心便松了下来。
待把人带离太傅府,郑博珩示意郑家军去抓陆溪。
而此时,已经没有人护着陆溪。
忽然,陆溪原本柔弱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寒光,她在所有人都毫无防备之下挟持了始终站在她身边维护她的“父亲”。
“不想他死就都让开。”此刻的陆溪仿佛完全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溪……溪儿……?”陆树成不可思议地瞪大着眼睛。
谁能想到,这个宠爱了多年的闺女,居然会有把匕首抵在自己亲爹脖子上的一天?
陆溪没理会这个便宜父亲,而是看向陆再林。
“你怎么发现的?”
对于陆再林忽然之间的“觉醒”,陆溪一直很疑惑。
陆再林的眼神有些痛苦,他没有直接回答陆溪这句话,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我的妻子,是不是你杀的?”
此言一出,此刻在陆府的所有人都如晴天霹雳。
众所周知,陆太傅与妻子伉俪情深,陆太傅与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多少天齐人羡慕的婚姻。
陆老夫人是因为孙女出事才落下的病根,最后久治不愈而与世长辞。
怎么可能是被杀的?
还是被她最疼爱的孙女所杀?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陆溪冷笑一声。
“不。”
“即便不是你杀的,也是因你而死!”郑博珩在一旁出声,他恨不得捶死陆溪细作的身份。
想到上辈子的家破人亡,郑博珩此刻对陆溪的恨意有如实质。
陆溪轻哼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已经无路可逃了,多一条人命只会让你受更大的折磨。”郑博珩并没有用威胁的语气,而是平静地阐述一个事实,“因为你是个女人。”
历来折磨女囚的手段会让人痛不欲生。
陆溪没被郑博珩的话影响,她将匕首刺进陆树成的脖子一寸。
陆树成吓得完全不敢说话。
“放弃吧,别说上官秀没死。郑乙也没死,只要郑乙醒来,你就不可能活着离开天齐。”郑博珩继续道。
陆溪心里很清楚。
当地道的秘密泄露,就意味着那边已放弃她。
她此刻俨然已经是一枚弃子。
但她并不恨。
毕竟从他们证实宋绪风的身份开始,她就注定会成为被牺牲的那个。
如果她能按计划嫁给郑博珩,那她还有利用的价值,如今郑博珩一心都在宋绪风身上,她的存在就更不重要了。
成王败寇,她认命。
“郑博珩,”陆溪完全没有被郑博珩的样子吓到,“你可知,宋绪风天煞孤星的命格是真的?”
郑博珩没说话。
“他这一生都注定孤苦伶仃。”陆溪忽然勾了勾唇,“而这些,都是因为你太爱他了,知道吗?是你让他孤独终老不得善终的。”
只要提起宋绪风,郑博珩就多少有些心情不定,但他好歹保持住了自己的教养。
“还有,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陆溪说着,嘴角那一抹张扬的自信使得在场不少人想开口骂几句。
第68章,因为你知道他有
“圣旨到——!郑博珩听旨!”
一道尖锐的声音从太傅府外传出。
“宣郑博珩,陆溪即刻晋见,不得有误————!”
传旨的是另一位大太监。
赵承德一直在太傅府外观察着情况,万一郑博珩要继续做一些更出格的事情,他也好再阻止一下。
好在这会儿是明晃晃的圣旨。
郑博珩再横,也不敢抗旨不遵。
陆溪勾着唇,松开手,好像没事儿人似的走至那传旨太监一旁。
郑博珩朝郑甲瞥了一眼后,跟上前。
就这样,在数百道目光之下,郑博珩和陆溪跟着传旨太监走向皇宫。
待两人走后,郑将军撤离了太傅府,而其余人则围在陆再林周围。
“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溪儿怎么了?”
“爹,为什么郑副官会在我们家?这和溪儿又有何关系?”
“爹……!”
“够了!”陆再林呵斥一声。
他朝宋皇后行了一个大礼:“皇后娘娘,老臣身体略感不适,先行告退。”
说完,他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陆再林森·晚·年岁已高,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老当益壮的他,此刻的背影看上去像是一个佝偻老人,背影萧瑟。
他没再理会太傅府里一切的纷乱和嘈杂,独自一人来到了祠堂,顺手将门锁上。
他发妻的灵位就在最前面的位置。
一旁的位置是空的,他百年后的灵位就在那里。
他与陆老夫人从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从发乎情止乎礼,到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两人举案齐眉了一辈子。
所有的孩子都是陆老夫人所出。
他这一生也没有过第二个女人。
这一点也是他陆再林在这世间被众人称赞的立世之本之一。
当年宋剑雄想学他,可没能做到。
最后用整个宰相府来给苏婉乔陪葬。
所以天齐国上下只有一个陆再林。
陆再林坐在地上,布满皱纹的眼角流下了两行眼泪。
“夫人,她不是溪儿,是不是?”
老人的声音有些哽咽。
“当年你身边的人,最容易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
我怎么那么笨,怎么就信了呢?
明明……
你明明……
明明告诉我了。
溪儿与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与我长得几乎一样,是不是?
我没能想到这点,夫人啊,我没想到啊。
怎么会有孩子和祖父那么像,却与自己的亲生父母没那么像呢?
是我害了你啊……!”
说着说着,陆再林弯下了腰。
他的肩膀一抖一抖,泣不成声。
另一边。
御书房内。
熬云国的使者此刻正站在明帝前。
“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接我们流落在外多年的小殿下回熬云,还望皇上准许。”
呼延昸生得气宇轩昂一表人才,言谈举止处处透露着贵族之气。
“敢问贵国的小殿下是?”明帝问。
就在此时。
“郑博珩,陆溪到——!”
话音刚落,明帝抬眸,呼延昸转身。
郑氏一族和呼延一族是老对手了。
彼此之间都血债累累,根本不可能和平相处。
但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郑博珩瞄过呼延昸一眼,直径来到明帝面前,下跪。
“郑博珩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明帝的目光扫过郑博珩和陆溪,最后停留在陆溪身上。
太傅府的事情他早就知晓,只是这一系列事情过于匪夷所思。
熬云国居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如果一直隐瞒下去,那天齐岌岌可危也说不定。
可如今……
明帝瞥了呼延昸一眼。
为了让这位小殿下回去,熬云居然舍得放弃陆溪,可见这位小殿下在熬云人心中的地位。
其实明帝很想问呼延昸,熬云是如何做到偷梁换柱一个人那么多年不被发现的。
“皇上,”呼延昸这时上前一步,“没有什么比陆溪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句话简直说中了明帝的心思。
“你们找的小殿下是谁?”明帝当没听见,喜怒不露于色。
呼延昸等的就是这句话。
“森·晚·回皇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郑将军的未婚妻,宋绪风宋公子。”呼延昸道。
什么?!
此话一出,明帝愣住了。
“你找死。”郑博珩凶狠道。
他不管他们在说什么,直觉告诉他,此刻出现宋绪风三个字不是什么好事。
他必须表明态度。
呼延昸没理他的威胁,而是对着明帝继续道:“皇上,我们的诚意已经奉上,还请您体谅一个做外祖父的心。”
“皇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种不好的直觉涌上郑博珩心头。
“清浅啊,”明帝唤了声,“呼延皇子说,你的未婚妻宋绪风是他们呼延皇帝失散多年,寻找多年的外孙。如今希望他回国见见他的外祖皇帝。”
“简直放屁!”郑博珩怒道。
他冷冽的目光瞪向熬云国几人,陆溪嘴角的微笑让他觉得额外讽刺。
他想起了在将军府等他回家的宋绪风。
怎么可能呢?
宋绪风怎么可能是熬云国的小殿下呢?
苏婉乔怎么可能是熬云国的公主呢?
上辈子根本没有这回事。
他的视线最后停在明帝身上。
郑博珩忽然明白了。
拿陆溪换宋绪风!
一时间,他怒从心起。
半柱香之前陆溪那句“可我没那么容易死”在郑博珩耳边响起。
极具讽刺。
“我要证据。”郑博珩收起戾气,冷冷道。
“本王知道各位也许不信,因此这次本王亦是带着证据来访。”呼延昸说着,示意一旁随行的人员。
随即,同行人双手奉上了一个盒子。
赵承德接过盒子,先检查了一番,再放置明帝的面前。
“我们熬云皇室,每一位嫡系的孩子出生,都会在身上烙印一个熬云皇家图腾。”
郑博珩内心一惊,他死死盯着那个木盒。
明帝打开木盒,里面赫然是一个熬云皇室图腾的模子形状。
“宋绪风是否是我们皇室成员,请人在他身上检查一番便知。”呼延昸微笑道。
“我看谁敢!”郑博珩当然不同意,“谁敢看我的人,我就挖谁的眼睛。”
“郑将军,”呼延昸向郑博珩说了两人见面至今的第一句话,“您不让人去查看,是因为你知道他有,是不是?”
郑博珩的神情从未有过如此凝重,夹杂着浓浓的恨意。
他没说话。
因为宋绪风身上确实有。
第69章,你不能就这样走
此时的御书房不单单有明帝、郑博珩等人。
还有不少包括鸿胪寺在内的重要官员,以及宋剑雄。
当得知苏婉乔是熬云当年丢失的嫡公主之时,所有人的目光不禁看向宋剑雄。
经过宋绪风的报复,宰相府如今早就落于人后,宋剑雄往日里除了必要的政务,其他事情一律不参与,也不与同僚说话,几乎成了一个隐形人。
凡是与苏婉乔有关的一切都让他恶心。
包括这个什么所谓的公主身份。
宋剑雄对这种视线并无所谓。
“郑将军,本王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宋公子身上有这块图腾印记。”呼延昸说得很冷静,并未因为郑博珩的怒意而失态。
“宋绪风是我郑博珩的妻子,谁也抢不走。”郑博珩一字一句道。
“可据本王所知,二位并未成婚,不是吗?”
“他是我的,你们休想把他从我身边抢走。”郑博珩的语气愈发森冷。
他可不管什么狗屁皇子身份。
不论宋绪风是路边的乞丐还是一国的皇帝,郑博珩只认他这个人。
“也许,我们可以亲自问一下他本人。”呼延昸依旧风度翩翩。
郑博珩没有说话。
这里是御书房。
明帝就坐在上面,哪怕明帝再护着他,也不是他能随意放肆的地方。
很快,宋绪风出现在御书房。
他依旧坐着轮椅,依旧美艳得无人可及。
“小风。”
自宋绪风出现后,郑博珩的视线就订在他身上没有下来过。
“清浅。”
宋绪风亦始终与他对视。
“小风,”呼延昸非常没有眼力见地唤了一声,“本王是你舅舅。”
宋绪风闻言瞥向呼延昸。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么一层亲戚关系并不感冒,呼延昸的呼唤并没有引起宋绪风一丝一毫的情绪。
“来,本王带你回家。”呼延昸朝宋绪风伸出手。
——只需要当四皇子道出您身份的同时,您回到我们熬云使团就行。
宋绪风想起了小沙弥的话。
那是换回郑乙的代价。
他双手放在轮椅上。
他尤为记得郑博珩把轮椅做好亲自推至他跟前的样子。
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
“小风!”郑博珩唤了一声,比先前语气重了几分。
宋绪风低下眸子。
“风儿,来。”呼延昸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宋绪风转动轮椅。
“小风!”郑博珩又唤了一声。
宋绪风当着所有人的面,转过轮椅。
“宋绪风!”郑博珩怒喝一声。
面对呼延昸彬彬有礼的微笑,郑博珩紧紧咬着牙。
宋绪风的背影依旧清瘦,他身上还留着自己烙下的印记。
不能就这样让他走。
“宋绪风我们有婚约!你不能就这样走!”郑博珩有些激动,声音从牙缝里吐了出来。
“风儿是我熬云的皇子,与郑将军你的婚约自是不作数了,若郑将军真想娶我熬云的皇子,也是得经过本王的父亲同意。”呼延昸阐述道。
郑博珩无视他,而是一直死死盯着宋绪风的背影。
宋绪风滑动轮椅的速度非常慢,他深深感到来自郑博珩的怒意和怨念,但他没有停止。
他对上呼延昸的笑容,面无表情。
就这样,宋绪风走进了熬云国的使团。
“昸感谢皇上的仁慈与慷慨,“呼延昸朝明帝行礼,“为了庆祝小皇子的回归,熬云愿与天齐立两国友好之契。”
这可真真是不得了。
因为一个人换来两国和平。
关键是,此人还不是天齐的任何公主郡主,不过是一个私生子而已。
于天齐百利而无一害。
明帝没有理由不同意。
整个事情唯一牺牲的,不过是郑博珩和宋绪风之间的爱恋罢了。
爱情这种东西,从来没有长久不变的。
两个人彼此离开得时间久了,天各一方,说不定会遇到自己的真爱,岂不是更好?
这场交易,怎么看,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
“客气了。”明帝颔首。
就这样,郑博珩眼睁睁看着宋绪风跟着呼延昸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范围,直至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他全身上下那暴虐的气息已经把御书房快撑爆了,要不是明帝压着,这会儿方圆一里估计都已经成为了废墟。
“清浅……”
明帝还想说什么,就见郑博珩自行站了起来。
“臣身体不舒服,先告退了。”说完,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你不可去驿站闹事。”明帝注视着郑博珩的背影警告道。
郑博珩没回答。
他很快便跟上了熬云使团的队伍。
如果他全神贯注跟踪一个人,这个世间就没有人能发现。
使团刚离开皇宫正门,呼延昸顺手将宋绪风的轮椅被放在皇宫门口,并安排人服侍他坐上马车。
郑博珩经过轮椅,眉宇间的怒意愈发浓烈。
他一只手拎起轮椅,飞至将军府,把轮椅安放好。
“将军!”郑甲见到郑博珩走向前。
“郑乙怎么样?”
“最后一口气了。”郑甲似乎想到了什么,“小葵说,夫人最后一个见的是禅风寺的小和尚。”
“和尚?”
“就是那个小沙弥。”
女人、老人、孩子是郑将军从不轻易碰的三类人。
除非对方明确是敌人。
“他们带走了小风。”
“什么!”
“他们确认小风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小皇子,苏婉乔是呼延老狗的女儿。”
“这怎么可能呢?”郑甲完全不信。
“是啊,怎么可能呢?”郑博珩极力克制着自己滔天的愤怒,“他是我的,只能是我的,谁也不能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你打算怎么做?”
郑博珩很少生气,可他一旦生气起来,那必然会血流成河。
区别只是在于怎么个掀法。
“先去找那和尚聊聊。”郑博珩的语气逐渐冷静。
越冷静,越可怖。
现在想来,什么突然来的师父,上辈子怎么没有?
宋绪风一辈子孤苦,他郑博珩自认自己是掏心掏肺全心全意对他好的那个人,他也有自信自己对宋绪风的好,是他们恩爱一辈子的基础。
怎么可能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就能取代他?
郑博珩不信。
所以他必须去问问清楚,无垠到底是什么意思,和熬云怎么勾结。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先把媳妇抓回来。
第70章,你蠢得骨骼清奇
但他失败了。
驿站早就人去楼空,只留下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在天齐继续演戏。
“抱歉郑将军,风儿已经离开天齐前往熬云了。”呼延昸似乎真的带着歉意道。
他不怕郑博珩搜,因为宋绪风的确不在。
宋绪风不仅不在,整个驿站甚至没有他存在过的痕迹。
他就像是一道青烟一般,离开了郑博珩的世界。
“他走的那条路?”郑博珩恨不得把眼前这群人都杀了,但不行。
“我也不知,那是父皇特意安排的,为了防止有心人挟持他。”
从天齐前往熬云有很多条路,一旦找错方向就前功尽弃。
但终究会经过郑将军的地盘。
念及此,郑博珩生生压下了把呼延昸杀了的冲动。
毕竟一旦这些人在驿站有些三长两短,那下一刻就是两国之战。
他还没和他爹通气。
所以宋绪风走的是哪条路?
郑博珩微微眯着眼,目光遥望通往熬云的方向。
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露着反常。
什么宋绪风是小皇子。
郑博珩不信。
如果宋绪风真的是,那哪怕宋绪风会恨死自己,他也要踏平熬云,再把宋绪风给关一辈子,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
郑博珩不惜去做那个恶人。
“熬云感谢天齐的仁慈,将我小殿下归还,故而我等还会在天齐多待些时日,还请郑将军多多指教。”呼延昸始终微笑着道。
郑博珩看他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觉得恶心至极。
有股要把他这张脸撕烂的冲动。
但现在不能冲动。
郑博珩转身离开。
管他什么熬云、天齐!
他只要宋绪风!
他一定要带回宋绪风。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然而,当他准备离开天齐城的那一刻,却被明帝身边的暗卫阻止了。
“请。”
暗卫指向皇宫。
“你去回皇上,此事事有蹊跷,事关天齐安危,我必须马上回边疆。”
郑博珩边说,身上的速度丝毫不减。
可暗卫们速度飞快,紧紧贴着郑博珩:“皇上有令,郑将军今日必须觐见。”
“该死。”郑博珩暗骂一句。
明帝的口谕他不得不听。
他朝远方遥望,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来到御书房,就见明帝面无表情坐在上方。
“皇上!臣在这里的差事都已经办好了!”郑博珩着急道。
“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明帝冷冷道。
“他们把宋绪风带走了!”郑博珩大声道。
“但他们使团还没走。”
“他们使团和我有什么关系?”
“呼延昸没走。”
“把他关起来当人质?”
“你犯蠢起来简直令我刮目相看。”
“宋绪风被骗走了!”
“你怎么知道是骗?为什么人宋绪风不能是皇子?”
“他不是!他也不能是!”
“郑博珩,朕没发现,你居然是个情种。”明帝重新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郑博珩,“无论这件事是否有蹊跷,你要做的就是守好天齐的每一寸土地。而不是被儿女情长冲昏了头。”
“皇上,我要见陆溪。”
“她已经死了。”
“什么!”
“人还没关进天牢,就已经死了,服毒自杀。”明帝的语气冷了冷,“她反应非常快,毒在他牙齿里含着,直接吞了下去。”
郑博珩手握拳,这种完全被人牵着走的感觉非常非常糟糕。
“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明帝继续问。
“什么人?”
“你现在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郑博珩,朕不介意你再去天牢待几日冷静冷静。”
“去之前我也要先找无垠算账!”
郑博珩想起来了,明帝说的是上官秀。
上官秀和小雨坠崖,生死未卜至今。
“你知道碧水苑是谁的吗?”
郑博珩一愣,当初一直在查碧水苑,却查不出背后的东家,为何明帝此刻突然提起这件事?
“不会是陆溪吧?”郑博珩猜测道。
“正是。”
郑博珩有些吃惊。
“郑博珩。”明帝带着一丝耐心对着这个脑子里只有媳妇的铁憨憨道,“你要明白,陆溪当初是一心要嫁给你的。”
明帝的话让郑博珩终于冷静了些许。
他皱起眉头,神情有些凝重。
细作,碧水苑,陆溪,前世的国破家亡。
熬云下了好大一盘棋。
他终于意识到,为何今生很多事情都变了。
因为他的心完全偏向了宋绪风。
碧水苑被烧,陆溪失去了根据地,所谓的朦胧爱恋被郑博珩无情瞥开,她陆溪进不了将军府的门,根本无从对将军府下手。
而宋绪风又是一个一心一意为郑博珩牺牲没有任何怨言的人。
熬云对郑将军无从下手。
他们急了,所以换了策略。
牺牲一个陆溪,以及一张情报网,换走一个宋绪风,让郑博珩慌乱起来。
事实证明,打蛇打七寸,熬云这一招做到了点子上。
宋绪风何止是郑博珩的七寸?
他是他的命啊。
拿捏宋绪风就等于拿捏了郑博珩。
控制了郑博珩,天齐大片江山都会摇摇欲坠。
郑博珩的后背第一次沁出了汗。
“想通了?”明帝见郑博珩双唇紧抿,知道这铁憨憨想到了。
说明还有救。
这也是明帝无论如何让郑博珩见自己的原因。
宋绪风一走,郑博珩保不齐要做什么蠢事,整个天齐也就自己能压一压他的怒意了。
“想通了。”
郑博珩恢复了思考和理智。
但内心的怒火依旧滔天翻涌。
“不要让你媳妇白白牺牲,郑博珩。”明帝带着赞许的声音对郑博珩道,“他曾通过郑葵给我暗卫传信,随后私下独自一人来找过朕。”
“什么!”郑博珩猛地抬头。
什么时候的事?
他这么不知道?
“你媳妇比你更有大义。”
“他说了什么?“
“他说。”明帝的视线射向远方,带着一丝赞许,“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小风……!”郑博珩听着明帝的话,单单宋绪风三个字就让他的眼眶红了。
他的小风啊!
是他害了他。
郑博珩悔恨不已。
自己为何如此高调示爱?
这不是把宋绪风当活靶子?
郑博珩啊郑博珩,你可真该死啊!
明帝懒得理会郑博珩的自责和懊恼,他语气缓和道。
“若此间事了,你二人便完婚吧。”
第71章,故事最大的漏洞
上官秀和小雨最后是在一个崖底的角落里被人找到的。
玥儿在差点被野狗啃咬之前被救了回来。
郑乙那最后一口气也保住了。
陆再林闻言见了昏迷中的上官秀,这位古稀老人哭成了泪人。
江瑜白和闻去非再次住在了将军府。
这一回没有什么人再来弹劾郑博珩,而是乖乖地有事上门,无事不打扰。
陆溪和她手下的整张间谍网被明帝完全掌握在了手里。
除去已经被明帝在郑博珩帮助下,明里暗里掌握的信息外,并没有多少更多有用的信息。
但能把这条网完全打击干净,于天齐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期间,还牵扯到了几位皇子,被明帝压入了宗人府。
符广麟正式崭露头角,有了夺嫡一战的实力。
从郑博珩回京述职至今,已快一年。
至此,基本上事情都已经做完。
而这些日子,他在明帝的敲打下,也冷静了很多。
“此番回边疆,和宋绪风有关的任何事,都不可再意气用事。”明帝劝道。
“是。”郑博珩颔首。
前几日,呼延昸带着他熬云的使团离开了。
两国签下了和平的条约。
但所有人都清楚这是缓兵之计。
因为宋绪风在他们手里。
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郑博珩心里的位置,能让郑博珩做到什么地步。
这也是熬云费尽心思要认回宋绪风的原因。
郑博珩可是天齐的定海神针啊。
这根神针一旦动摇半分,整个天齐南部都将陷入动荡。
郑博珩他自己也想明白了这一点。
和明帝告别后,他快马加鞭往边疆赶。
除了还在疗伤的郑乙,其余所有天干九卫和郑家军全都跟着他一起回去了了。
而正当郑将军飞速行驶在前往边疆的路上时,就在不远处的山丘上。
宋绪风坐在轮椅上,远远地望着。
“小殿下,我们熬云也有烈马。”小沙弥在轮椅后面,双手握着轮椅的手柄,“待您回到熬云,皇上一定会尽全力完全治好您的双腿,届时,四皇子他们就会教您骑马。您一定会喜欢的。”
宋绪风没有说话。
可以说,自从走进熬云使团,他就没开口说过话。
他的双腿在无垠的医治下,完全恢复指日可待,根本无需熬云人做什么。
在双腿恢复行走的过程中,他的味觉也逐渐开始恢复。
但目前尚未完全恢复。
所以,他能感受到熬云人在给他吃一些奇怪的东西。
这个时候,宋绪风再次想到了无垠。
他原本真心相待的师父。
出了这档子事之后,他对无垠的看法也随之改变。
但有两件事他始终没有想明白。
第一件事。
如果无垠是确认宋绪风身份的关键人,那么宋绪风有理由相信,无垠会把《毒典》给他的理由,就是因为确定了宋绪风是所谓熬云小皇子的身份。
那么,无垠为什么要向熬云的人隐瞒他们两人早在十年前就已见过?
第二件事。
无垠为什么要给他《毒典》?
这几天,宋绪风在吃了不少熬云人给他吃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之后,他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
那就是,《毒典》正是为了这一刻准备的。
哪怕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恢复。
但也足够抵抗这些毒物。
所以,无垠到底在做什么?
他很明显把这件事也一起隐瞒了。
可这又是为什么?
对熬云阴奉阳违吗?
总不会是良心发现吧?
宋绪风没有明白。
但他不急。
既然来了熬云,他就要看看这群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原本他以为需要很长时间才会露出来的目的,没想到来得那么快。
“小殿下,您在天齐受了那么多苦,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帮您报仇雪恨的。
不单单是宰相府,天齐皇室,还有杀了您两位舅舅的郑博珩。”
您看见了吗?那个一骑绝尘的凶恶男人,他就是郑博珩,是您最大的仇人。
他不仅杀了您的两位舅舅,更是夺去您自由的人。”
这几天,小沙弥一直反复在对他说这句话。
以至于有那么一刻,他似乎真的有一种,郑博珩是最大仇人的感觉。
后来是他体内的毒素和郑博珩强劲的内力刺激了他的神经,才使得他始终保持清明和理智。
宋绪风判断,他们给他吃的那些东西,会扰乱他的神志和记忆。
忽然。
他想起了上官秀。
那个对自己原本的过去完全不记得,且以为自己过的是另一种人生的人。
熬云的人是不是也给上官秀吃过这种东西?
比起毒药,这更像是一种蛊。
宋绪风暗自冷笑一声,但面上不显。
“郑博珩?”语气甚至有些天真无邪。
“您想起来了吗?”见宋绪风终于开口,小沙弥语气略高了几分,“那个欺辱您,剥夺您自由的男人。”
听得出来,他有些小雀跃。
“欺辱我?”
“是的,您看到您身上的伤了吗?都是那个男人留下的,他不顾您的意愿,每天折辱您!”
那是他爱我的标记。
宋绪风心想。
“为什么?”
“因为您是我们熬云的小皇子!他郑博珩从您身上的胎记发现了您是我们小皇子的事实。
他原本就与熬云不共戴天,且已经杀了我们两位皇子,他这是要拿您来诛我们熬云的心呐!”
难道不是无垠发现了我的胎记告诉你们,你们才想利用我来对付郑博珩吗?
这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令宋绪风佩服。
“你叫什么名字?”宋绪风问。
“我?”小沙弥指了指自己。
“嗯。”
“您忘记了吗?我是您的小厮,严佳。”
宋绪风怀疑这个名字是小沙弥此刻胡诌的。
“严姓取自呼延的延,呼延是我们皇室的姓氏喔。”严佳似乎猜到了宋绪风的想法,解释道。
“小佳。”宋绪风唤了声。
“殿下!您终于想起了了!”严佳激动道。
对于此,宋绪风没说什么。
他愈发肯定,什么皇子身份,完全不过是另一个“上官秀”罢了。
苏婉乔也不是什么公主。
这个严佳在向宋绪风声情并茂说的那一串说辞里,有一个非常非常大的漏洞。
也许有一个成功的上官秀珠玉在前,因此他们不认为改变宋绪风的记忆会失败,所以编故事的时候并没有把所有的漏洞都编全。
“走吧。”
宋绪风的目光最后遥望着郑博珩扬长而去的尘土后,转身离开。
第72章,我有身孕了呢。
回到边疆,郑博珩见到了自家老爹。
“爹。”
这个世间若有人能让郑博珩讲规矩,除了郑大将军没有别人了。
此刻郑博珩正绷直背脊跪在郑家祠堂。
“出息了啊,郑博珩,你特娘地可真的是出息了啊。”郑大将军一鞭子抽下去。
郑博珩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回,都不见见你娘,啊?举兵攻敌?你怎么想得出来?”
“啪——”
又是一鞭子。
“爹!我必须去救人!”
“两国签了和平协议!你现在出兵,拿将士的命帮你救人?!郑博珩你疯了?”
郑博珩不语。
直到如今,对方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
手上有宋绪风,就是捏着郑博珩的七寸。
“那我自己去。”郑博珩道。
郑大将军握着鞭的手紧了紧。
“你可知这于你而言是九死一生?”老将军收了收脾气。
“我知道。”郑博珩颔首。
这次砍在他身上的,是一把滚刀肉般的软刀子。
爱而不得,生离死别。
两国刚签了和平协议。
他郑博珩若出兵,就是两国罪人。
可他若不出兵,如何与宋绪风团聚?
熬云用了明晃晃的阳谋,牺牲了一张间谍网,用实际行动演绎了什么叫,仗可以停,亏可以吃,郑博珩必须死。
问:如何让郑博珩死?
答:宋绪风死。
问:如何让郑博珩生不如死?
答:宋绪风死。
宋绪风在熬云必死无疑。
郑博珩又不可能不去救。
所以郑大将军才会说出这句话。
九死一生。
熬云要的就是郑博珩有去无回,客死他乡。
“你可想过你娘?嗯?”
郑博珩不语。
说实话,郑家无后,于郑博珩而言,确实是有压力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回来不敢见自家母亲的原因。
最为关键的是,他非常清楚自己的父母不会阻碍他,也不会反对他,而是支持他。
就是这种支持,他才更觉对自己母亲有亏欠。
更何况如今他要只身一人深入虎穴,结局非常有可能身死道消,最后让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
“郑博珩,你娘嘴上不说,可日夜想你。”老将军顿了顿,“她对你和宋绪风的事情从未反对过,但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含饴弄孙的?”
郑博珩低下头。
“去见见吧。”老将军伸手搭在郑博珩宽大的肩膀上,“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老将军深知自家儿子的脾气,自己是个情种,郑博珩自然更甚。
闻言,郑博珩深吸一口气。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褪去上衣,他捡起郑大将军丢在一旁的鞭子,一圈一圈捆在自己身上,朝着日夜盼他归家的母亲负荆请罪去了。
郑夫人的院子清净幽雅,绿色植被布满了院子,一缸清水养着一池小锦鲤,看得出老夫人往日里修身养性。
“娘!”郑博珩跪在门前,朝着屋里唤了一句。
“吱呀——”一声,门开了。
“少爷来了。”孙嬷嬷是郑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了。
“孙嬷嬷。”
“哎哟少爷,你这是在做甚?”孙嬷嬷见郑博珩这副似是罪孽深重的样子,吓了一跳,“快起来快起来。”
她欲上前扶,郑博珩却纹丝不动。
“嬷嬷,让我跪着吧,直到娘能原谅我。”
“少爷啊,有什么你进屋和夫人好好说,夫人不是不讲理的人。”孙嬷嬷劝道。
“娘!儿子求您原谅!”郑博珩声音洪亮,不怕里面的母亲听不见。
孙嬷嬷深知郑博珩的性子,倔起来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便也不在劝,转身回到房间。
半晌,正当郑博珩以为自己要跪个两三天的时候,孙嬷嬷再次走了出来。
“快起来吧,少爷,夫人让你进屋呢。”孙嬷嬷边说着边给郑博珩解鞭子。
这回郑博珩没拒绝,毕竟自己那模样要是冲撞了老夫人就不好了。
走进屋,郑夫人的房间多年来始终和过去一样,干净整洁,一股淡淡的花香萦绕在空气中,令人心神平静。
“娘……”郑博珩轻唤了声。
“珩儿,来。”郑夫人虽年过四十,却风韵犹存,保养得非常好,肌肤白皙,面色红润。
“娘,孩儿不孝!可孩儿必须去救人。”郑博珩上前一步,与郑夫人对视道。
郑夫人伸出手,轻轻碰在郑博珩的脸上。
“娘要和你说件事儿,希望你能接受。”郑夫人柔声道。
“娘,您说什么我都能接受的,只要您能同意我去救小风,能接受小风。”郑博珩有些着急,“娘,我这辈子只要他一个人,求娘成全!”
“成全。”郑夫人微微颔首,“娘不反对。”
“真的?!”郑博珩闻言双眼亮了起来,“您真的不反对?”
“不反对。”郑夫人面露微笑。
“谢谢娘!”郑博珩一把抱住自家善解人意的母亲,用力搂了搂后松开,“可是娘,小风是男子,他……不能生育。”
“嗯,所以娘也没指望你们。”郑夫人笑着道。
郑博珩:“?”
“这年头啊,凡是都还是要靠自己才行。”郑夫人笑眯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轰——!”
郑博珩傻眼了。
“娘……你……!”
他瞪大眼睛看了看自家母亲的肚子。
“娘有身孕了呢。”郑夫人充满母爱的笑意与十七八岁有孕的少妇几乎一模一样。
“!!!!”
娘您有四十了啊!
郑博珩不可置信。
“娘也没想到会再有身孕……”郑夫人手缓缓搭在还没显怀的肚子上,“大夫说,这一胎是男孩儿呢。”
郑家后继有人了啊。
“娘!这可真的是太好了啊!”郑博珩打心眼里为自己母亲高兴。
先不说这次去熬云,和宋绪风能不能平安回来,就算两人回来了,甚至如明帝所说成了婚,可毕竟是两个男人。
这下子整个郑府就是三个男人,只有郑夫人一个女子,又没有孩子嬉闹,自然是寂寥得很。
可如今不一样了。
这个孩子是郑家未来的希望。
而郑博珩对“和宋绪风一起平安归家”比以往更为重视。
“是啊,所以你们一定都要平安归来,知道吗?”郑夫人叮嘱道。
“我们会的。”郑博珩点头。
他坚信,自己和宋绪风一定不会死。
第73章,殿下,该喝药了
“郑博珩是谁?”
严佳推开门,手里端着吃食缓缓走进屋。
房间典雅别致,宋绪风坐在轮椅上。
熬云的秋天并不冷,微风袭过,窗外树叶沙沙作响。
“是我的仇人。”宋绪风淡淡道。
“嗡——”
宋绪风的脑子很痛。
不是的,郑博珩不是仇人。
他这样告诉自己。
严佳走至宋绪风跟前。
“殿下,来,喝药了。”
他一只手端起汤药,一只手拿着勺子。
勺子摇汤水,碰到碗壁,发出清脆的“当当”声。
“来。”
严佳将药水递至宋绪风嘴边。
宋绪风的表情有些麻木,他张开嘴,一点点喝了下去。
严佳注视着他的喉结。
“咕噜”。
喉结滚动。
他又摇了一勺。
每次给宋绪风喂药都是严佳亲力亲为,他亲眼看着宋绪风喝下每一口之后,才会再喂第二勺。
一碗汤药连一滴药渣都没有。
“是的,小殿下,郑博珩是您最大的仇人。您的母亲,我们的公主殿下因为他而背井离乡,客死他所,而您从小就在天齐受尽欺辱,您的双腿因此而无法行走,您的两位舅舅被他残忍杀害,您的子民被他屠尽。”
“滋滋——”
宋绪风一听到这句话,脑子就如有闪电在窜过般疼痛。
但他始终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
“他是我仇人。”他喃喃道。
“是的,殿下,郑博珩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恶人,他要来杀你,而我们都在保护你。”
不,郑博珩是我的爱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是他的未婚妻,他是我的未婚夫。
“他要来杀我……”
“是的,殿下,如果他来了,你会怎么做?”严佳盯着宋绪风的双眼。
宋绪风那双举世唯美的瑞凤眼,如今没了光,黯淡无神。
“我……我不知道。”宋绪风显得有些无助,“我害怕。”
“不用怕,殿下。”严佳温柔道,“我们会保护您的。”
这样的对话,两人之间不知道产生了多少回。
回回都是在宋绪风喝完药之后开始。
起先宋绪风回答错误,严佳就会纠正他。
之后,随着头疼愈发剧烈,宋绪风记住了答案。
严佳满意之后,宋绪风的头疼便保持在一个频率上,没再加重。
喝完药,严佳推着宋绪风的轮椅走出屋外。
秋高气爽,不冷不热的天,晒着太阳让人舒服。
宋绪风望着这片他从未见过的蓝天白云,用尽全力与脑子里的毒反抗。
这些日子他对毒性的抵抗力愈发减弱,严佳的话仿佛是咒语一般,似乎在他脑子里种下了一个根。
他高估自己了。
原本以为来到熬云使团,跟着使团回到熬云,一路上还能探知一些线索。
可宋绪风没想到当晚他就被人打晕了。
再醒来居然已经在熬云和天齐的边境。
显然熬云的人根本就没有想把他带去见他那便宜皇帝外公。
接着就是日复一日的洗脑。
而最失策的地方就在于,宋绪风觉得自己很有可能被人下了蛊。
《毒典》里对蛊的研究并不透彻。
而且从拜无垠为师到现在,他根本没那么多时间来研读《毒典》。
宋绪风没办法,他只能遵循自己的本能,再次以毒攻毒。
好在郑博珩留在他体内的内力过于雄厚也过于霸道,因此他总能保持一份清醒。
他想到了火铳。
他的火铳很早就被没收了。
熬云也许对火铳非常有兴趣,此时也许已经把火铳拆得七零八落。
但宋绪风没有精力去关注这件事。
因为他一日之内,有半日的脑子是不清醒的。
他必须得想办法阻止自己变成第二个上官秀。
他不能忘了郑博珩。
也不允许自己忘了郑博珩。
“如果看到郑博珩,就拿这个对着他。”
严佳蹲下身,把火铳放在宋绪风的腿上。
温泉、火铳、定情信物。
宋绪风的头脑一阵刺痛,但他忍住了。
“这是……?”
“这是我们特意为你准备的秘密武器,一旦郑博珩出现在你面前,就这样对着他。”
严佳举起枪,给宋绪风做了示范。
“对准他的脑门,就这样。”严佳假意开枪,“蹦!”
宋绪风的眸子微冷。
“你就手刃了仇人。”严佳嘴角挂起了笑意。
宋绪风视线停在火铳上。
脑子里每闪过一个与郑博珩在一起的画面,就犹如雷劈似疼。
严佳把火铳放在宋绪风手里。
宋绪风“嗯”了一声。
放眼望去,前面是黑压压一片又一片的人海。
全是熬云军队。
他们等着郑博珩自投罗网。
只要他郑博珩敢来,就必然是死路一条。
“他们都是忠于你的将士,会牢牢把你护在身后,除非他们死,不然郑博珩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严佳此刻也望着这群人,对这里三层外三层的防护非常满意。
“我不会用火铳。”面对如此阵仗,宋绪风想的是,如果真的有这一天,不如自己死了吧。
“没事的,这很简单,我来教你。”
说完,严佳便耐心地教了起来。
而宋绪风则努力回想当日郑博珩教他的每一句话。
头没有一刻不在疼。
但疼痛能让人清醒。
教完后,严佳收起了火铳。
“还想去哪里转转吗?”他提议。
“可以去后山看看吗?”宋绪风问。
“当然。”
熬云和天齐南方的边境线,有一片庞大的空地,而空地的旁边就是一茂密的森林。
大概是因为最近宋绪风的表现良好,所以严佳对他可行动的范围有所扩大。
还有一件非常关键的事情,是宋绪风这段时间与严佳接触下来后得知的。
无垠并没有把《毒典》的事情透露给熬云的任何人。
可以说,整个世间,知道《毒典》的只有无垠,江瑜白和他自己。
所以无垠究竟是什么人?他到底为什么既听从熬云的人,又要帮自己?
宋绪风想不明白。
不过,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眼下的生死局更为重要一点。
既然《毒典》依旧是自己最大的倚仗,那么他就要物尽其用。
哪怕是陷入绝境,他依旧不会放弃。
他坚信,自己和郑博珩一定不会死。
第74章,一开始只是几人
两个月后,宋绪风中蛊已深。
没有人能在被那只蛊虫吃了脑子之后还能保持意识和清醒。
因此严佳对宋绪风很放心。
不单单是因为宋绪风乖巧听话的模样,更是因为他那双不良于行的双腿。
什么给宋绪风治好双腿,纯粹是在胡扯,宋绪风彻底不良于行那才叫好呢。
严佳不止一次让人给宋绪风看过腿,也请了熬云的大夫,都说无能为力。
事实上,熬云最好的大夫是无垠。
但无垠都没能治好宋绪风的腿不是吗?
请别人无非是为了确保宋绪风的腿是真的废了而已。
经过这两个月的观察,严佳已经确信宋绪风这辈子都只能坐在轮椅上,便放心很多。
所以当宋绪风提出自己想去后山,严佳都不会阻止。
一个瘸子能走多少路?
就这样,宋绪风能行走的范围越来越大。
这个时候,就不会再考虑“如果你再给自己用毒,身体就会彻底垮掉”这样的后果了。
宋绪风有种直觉,郑博珩马上要来了。
每次宋绪风在严佳眼皮子底下喝完药,严佳还要把那些话让宋绪风复述几遍后,才会放他短暂的自由。
为了方便宋绪风看后山风景,严佳倒是特地派人建了一个小平台。
他把宋绪风推至平台后,就会离开去做自己的事情。
从严佳离开到回来,只有一个时辰。
所以宋绪风必须抓紧时间。
待严佳走远后,宋绪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那银针扎自己的头。
蛊虫已在他脑子里扎了根。
好在宋绪风体内的毒没有完全解开,因此宋绪风无非是重蹈覆辙罢了。
这时候,只有毒药才忠诚于他。
那是蛊虫都受不了的毒。
日复一日,宋绪风再次陷入了最初的困境。
他成了毒人,腿部也因此恢复知觉。
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大脑异常清醒。
宋绪风“唰”的一下消失在原地。
他的五官被放开至极致。
其实在进入后山不久,他就发现了一口井。
经过他仔细观察,这口井直通那群熬云将士的营地。
这就好办了。
为了自己的行踪不让人发现,宋绪风只能利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
他必须准备足够的毒素。
那需要大量的毒物。
需要他不断寻找,发现,探查。
随后就是配方,实物,调制,平衡。
全都需要他高度集中。
这是宋绪风为他们准备的细水长流的,一旦他们发现就为时已晚的毒。
当然,宋绪风也做了被对方发现的准备。
而一个时辰之后,他或多或少会被那蛊虫影响。
这是一件常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井水边,他冷眼放入了他精心配好的毒药。
就见白色的粉末撒在井水中,悄无声息地化开了。
很快,他回到轮椅上。
闭上眼,平复心绪。
“今日感觉怎么样?”严佳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宋绪风没有说话。
“听前方的探子说,已经出现郑博珩的身影了。”严佳推起宋绪风的轮椅,“熬云和天齐签了停战契约,可郑博珩偏偏是那天底下最恶的恶人。只要有他在的一天,就会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他毁约了吗?”宋绪风问。
“不,”严佳一点点往前走,“他带着他的天干十卫,共十一人,来闯我们这天罗地网。他要来杀你,因为你是两国和平的关键。”
“我?”
“是的,熬云和天齐纷争多年,全是因为你,也正是有你的存在,我们现在才有这天下太平。”
宋绪风的头又开始疼了。
“所以郑博珩要杀你,我们要保护你,而你自己也要保护好你自己。”
“用火铳吗?”
“是的,小殿下。记得用火铳,对着他的脑门开枪。”
“可是我枪法不好。”
这些天宋绪风也有练开枪,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打不准。
“没关系的,只要你举起这把枪对准郑博珩的额头,他自然就会停下身来,等着你开枪杀他。”
“为什么?”
“因为他问心有愧。”
不。
因为他爱我。
因为他……
滋滋……
因为他……
因为他什么?
“要杀了他。”宋绪风忽然道。
“杀了谁?”严佳问。
“杀了郑博珩。”宋绪风道。
“为什么?”严佳再问。
“因为他是仇人。”宋绪风继续道。
“是的,”严佳蹲在他跟前,“小殿下,郑博珩是你的仇人。”
此时的宋绪风双眼无神,神情麻木,整个人宛如傀儡一般。
“小殿下,你放心,我……”
话音未落,就听见外头有人在喊话,声音急切:“不好了,出事了!”
严佳没有微皱,他站起身,走出房间。
“什么事?”明明是个小孩子模样,说话的语气却像是一个久居高位之人。
来人对他这种态度似乎习以为常。
“严大人!不好了!有人拉肚子了!”来人说话略微急促。
“这种事你去找随军大夫,找我作甚?”严佳不耐烦道。
“严大人,不是一个人!是五十个人!”来人着急道。
“怎么回事?”严佳边问,边极速朝军营走去。
五十个人不是少数,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很有可能影响一大半人,这郑博珩还没来,人就都倒了,那后面还怎么杀他?
“严大人,一开始只是几个小卒,拉了几天,也就好了。”来人紧紧跟在他身后,开始叙述,“大夫也看了,就是普通的吃坏东西。咱这地方荒郊野外的,有人不适应,或者吃了什么不该吃的野味,拉肚子也很正常,所以我们没有多在意。”
严佳没说话,示意他继续。
“可是后来不对了,拉肚子的人越来越多,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几天已经有五十多个人拉肚子了!”
“确定不是什么疫病?”严佳问。
“大夫说了,不是。除非这大夫骗我们。”来人确信道。
随军的大夫跟着部队多年,从来没有出过事,不可能这次临阵倒戈。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来到营帐处,就见几十个士兵脸色苍白,面露疲色,一个个手捂肚子,看上去难受得很。
“查了吗?”严佳环视一周,问。
“查了!”来人颔首道,“我们第一时间就派人查了,发现后山有口井,和我们往日里取水的河流是通的!”
“有人下毒?”
“是啊!严大人!我们这里有内鬼!”
来人用力点头。
“内鬼?”严佳思考片刻。
忽然,他猛地抬头。
“快!去把宋绪风给我抓起来!”
那人先是一愣,却立即明白了。
“是!”他飞速朝宋绪风的营帐跑去。
然而,当他打开帐帘时,营帐已经人去楼空。
而与此同时。
“宋、绪、风————!”
一道洪亮天际的声音响彻天空。
第75章,他一刀劈死母虫
只能说,宋绪风与郑博珩两人之间果然是心有灵犀。
严佳的脸色非常难看。
而就在此时。
“宋,绪,风————!”
一阵恐怖的吼叫声穿过那三千人的屏障,传遍了整个边境。
郑博珩来了。
严佳朝营帐外望去。
他看不见郑博珩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方圆十里似乎都被郑博珩恐怖的威压笼罩着。
严佳没有再犹豫,立即从营帐内的一个不起眼的箱子里取出一个木质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只单眼的八爪青绿色蠕虫。
宋绪风脑子里的蛊虫是子虫。
母虫一旦死,子虫就会发狂,宋绪风哪怕是神仙下凡,都无法从发狂的子虫啃咬下保持正常清醒。
严佳不知道宋绪风是如何做到能保持理智的,显然他低估了对方,也高估了自己手里这对子母蛊。
但不管怎样,目的达到了。
郑博珩已经闯来,他们对此准备多日,他没有活着回去的可能。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郑博珩活了下来,就算找到了宋绪风,可宋绪风也已经不可能是一个正常人了。
哪怕不死,也是子虫的寄生物罢了。
阴阳相隔是他二人注定的结局。
严佳恶劣地笑了笑,举起匕首,把那正在吐口水粘液的绿虫一劈为二。
随后,他朝后山走去。
他会留下宋绪风的命,然后在郑博珩以为自己救到宋绪风的那一刻,让宋绪风死在他面前。
这可真爽快。
念及此,严佳加快了脚步。
另一边。
郑博珩身披一副闪耀着寒光的重甲,头戴一顶高耸战盔,双眼锐利令人胆寒。
他的身后,是威风凛凛的天干十卫。
他们分别站在十个天干的方位,与郑博珩所在的位置刚好形成一可攻可守的阵型。
这个阵型还是和十八铜人打架悟出来的。
为此,郑博珩曾一度怀疑无垠那厮是故意的。
不过如今不是考虑这个事情的时候。
“郑博珩在此!”郑博珩双目一瞪,气场全开,“尔等还不速速退下!”
“蹭————!”的一声刺响,他亮出一柄长枪,就见此长枪枪身修长,枪尖锋利如刃,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并直直对准了前方的三千兵马。
不过是一句阵前喊话,就让前方的熬云士兵们吓得胆寒。
没办法,郑博珩于熬云兵而言,真的就是一个最可怕的存在。
哪怕此刻郑家军只有十一人,在熬云兵的眼里,却仿佛是千军万马。
“列阵!”
忽然,严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熬云三千军闻言仿佛是受了鼓舞一般,萦绕在头顶上空的恐惧顷刻间被驱散。
“哈——!”
三千人齐齐喊道,并排出了阵列。
郑博珩如鹰般的目光对向严佳。
“臭和尚。”
他骂了句。
没有准备,没有提示,甚至没有一个眼神,郑博珩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天干十卫。
“杀!”严佳一声令下。
说完,他便朝一旁的副官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消失在人群之中。
“给我站住!”
郑博珩什么眼力?
他从抵达此处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严佳,无论周围发生什么动静,他始终锁定着严佳。
严佳一闪身,他如飞箭般跟随了上去。
然而没飞半个呼吸,就被熬云军阻止了。
这三千军瞬间有条不紊地化成了一个巨大的十八铜人阵。
郑博珩等人不免愣了愣。
曾几何时,他们在禅风寺被无垠安排的十八铜人给折磨得心力憔悴。
也因此自行悟出了一套适合他们十一人的“伪十八铜人”阵法。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如此大型的“三千铜人阵”。
只不过,这次他们早已有了经验。
这让郑博珩不禁再次觉得,无垠也许与他们并非是在对立面。
“我去追人,你们破了这阵!”说完,郑博珩没再有任何犹豫地朝严佳离开的方向走去。
“砰砰砰”。
四周的千人威压齐齐朝郑博珩推近试图阻止他离开。
郑博珩大喝一声,速度不降反升,内力运用到极致。
正当熬云兵要碰触到郑博珩的那一刻,甲乙丙丁分别从四个方向忽然出现,与周遭的熬云兵直接战了起来。
郑博珩继续向前飞去。
“唰唰唰”。
远处的弓箭手万箭齐发,戊己庚现身护法。
郑博珩速度丝毫不减。
如果这一波完全是按照十八铜人阵的方式排兵布阵,那么已经被正统的十八铜人教训过将近一月有余的天干十卫而言,所有的出招都是熟悉的。
他们甚至能做到预判。
天干十卫之间没有任何言语,全部的动作和指令都在无言的默契之中。
阳遁7局,乙丑时。
惊门落8宫。
阴遁6局,辛丑时。
惊门落5宫寄坤2宫。
郑博珩左方出现空档,熬云军集出杀招,郑博珩眼睛闭都不闭,长枪大起大落,“铛铛铛铛”格挡反击。
那几个冲向郑博珩的熬云军如四散开来的水花被揍飞。
血花四溅。
最前方,严佳已经没了身影,副官手上的指令越来越多。
好在十卫们对此非常熟悉,因此能准确把握每一个空档给郑博珩腾出路。
忽然,“咻——”的一声。
郑博珩凌空闪身,一眨眼,就听见有人“啊”地倒地。
火铳。
熬云兵面对郑博珩,不可能不用火铳。
这一点郑博珩也早有准备。
火铳对熬云兵来说,是只有高级将领才能有的武器。
既然对方用了火铳,那么十卫们也不会客气。
十把精致的火铳一眨眼就出现在十卫们手中。
“砰砰砰砰”!
随着一阵枪响,十卫们整齐划一地出手,又步调一致地收枪,硬是给郑博珩拼出了一道空隙。
郑博珩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在敌人出现空档的一瞬间扬长而去。
而熬云兵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从弓箭子弹全都往郑博珩正面攻击而来。
只不过,远处的熬云兵们还没来得及将郑博珩打成马蜂窝,肚子莫名其妙突然产生了一阵疼痛。
子弹打偏,箭矢射歪。
得到喘息的郑博珩,没有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随着目光所及之处极速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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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耀眼无比的红日
严佳发现宋绪风的时候,人并不在后山深处。
此时的宋绪风安安静静坐在轮椅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眼神清澈如晨间的湖水,薄唇微闭,面色红润。
肌肤白里透红看上去吹弹可破,眉宇间稍有些疑惑和不解,惹人怜惜。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乖坐着,像极了从天上跌落凡间后失去记忆的仙子,美得不可方物。
“宋绪风……”
面对这样的人,严佳浓浓的杀意都在瞬间淡去了许多。
宋绪风闻言,木讷地回头。
严佳瞳孔皱缩。
就见宋绪风的脖子上,有一道从下巴开始一直到锁骨中间的紫黑线。
这道线说明了母虫死后,子虫已经完全侵蚀了宿主的脑子。
想到一会儿还要来这里的郑博珩,严佳冷冷一笑。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无论如何目的还是达到了。
他缓步走至宋绪风跟前,手里紧紧扣着火铳的扳机,以防宋绪风突然袭击。
“你……”
“咔”的一声。
严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从他完全侧过来的视线中,宋绪风原本清澈如珍珠般的双眼突然变成了血红色,所有的光芒也在那一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他的脑袋已经被宋绪风的葱葱玉指掰断了,一直有所准备的火铳也根本没来得及用到。
下一秒,严佳的眼睛暗淡了下去。
仙子般的宋绪风猛地邪魅一笑,变成了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厉鬼。
他那修长洁白的五指似乎并不满足于掐断人的脖子,他把严佳的踩在地上,手掌像是在抓一颗球般抓住了严佳的脑袋。
就这样,他用力踩着尸身,手上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噗嗤”一下,活生生把严佳的头给拔了下来。
随后,他站起身,迈开步子。
那行动自如的模样仿佛他的双腿从未有过任何伤似的。
头颅在他的手上不停滴血,“滴答,滴答……”,血流一地。
他在曲径通幽的山路上闲情漫步,双眼依旧猩红,却带着初生婴儿般的童真。
而他行走的方向,正是那三千熬云兵击杀郑博珩和天干十卫所在之处。
血腥味让他的脸色更加泛红些,整个人似乎被这股味道刺激的兴奋了起来。
“唰——”的一下,他消失在了原地。
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个红点,非常地碍眼。
他要将这些红点全部消灭。
忽然!
一颗巨大如烈日般的红点冲至他面前。
这颗烈日如此之大,宋绪风的眼睛根本装不下。
“小风……”
郑博珩是循着血腥味来的。
他没有目睹宋绪风杀严佳的那一幕,可此刻宋绪风只身一人,双眼猩红,一只手抓着一颗刚刚摘下来还在流血的头颅,白色的长衣被鲜血染红,本人却对此毫无反应。
之后,他看见了那根紫黑线,这一幕让郑博珩着实难受不已。
他走上前,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宋绪风。
可宋绪风毫无反应。
“小风,对不起,我来晚了。”郑博珩心疼道,他将双臂紧了紧。
宋绪风的身体好冷。
而郑博珩的却很热。
为什么这个大红点这么热?
宋绪风觉得奇怪。
只不过,郑博珩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宋绪风居然毫不犹豫地朝他出手了。
不是扭断严佳脖子那一招,而是直接一个手刀似是要横穿郑博珩的心脏。
郑博珩在惊讶中超快闪避。
“小风?”
宋绪风没有反应,他根本不给郑博珩任何喘气的间隙,直直攻向他的命门。
这样的宋绪风令郑博珩面生。
宋绪风攻得快,郑博珩守得更快。
“宋绪风你醒醒!”他发现了自家媳妇的不对劲。
可惜严佳已经死了,头颅还是新鲜的呢。
郑博珩根本无从得知宋绪风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砰砰砰砰砰砰”!
宋绪风毫无意识的动作速度快得超过了郑博珩,每一拳都实实要把目标的身体打碎。
郑博珩或闪避,或格挡,或防卫,却没有反击过一次。
这让宋绪风困惑。
他微微歪着脑袋,神情依旧天真无邪。
一套不间断的连续攻击之后,“噗嗤”一声。
宋绪风作攻击状态的手划过郑博珩的侧脸。
血花飞散在空中,像是一颗颗小小的珍珠,与宋绪风此刻的眼睛如出一辙。
郑博珩停下动作,皱了皱眉。
虽然他非常非常非常不想对宋绪风出手,但被宋绪风疯狂针对的当下,郑博珩认为已经无法通过语言唤醒宋绪风的意识了。
“如果伤到你,非我所愿,”郑博珩的神情变得认真。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这句话,宋绪风居然笑了。
妖艳中带着邪魅,似乎是在说,你来呀。
“唰——”!
郑博珩消失在原地。
“砰砰砰”!
三声枪响。
“你居然!”郑博珩突然出现在宋绪风身后,“敢对我开枪!”
宋绪风神色一凌,在郑博珩出手前闪避了足足三丈远。
“你的枪法是我教的!”
郑博珩怎么可能放过他?
两人的身影同时出现。
宋绪风猩红的瞳孔猛地皱缩。
“砰——”!
郑博珩一拳实实在在打在宋绪风身上,虽然宋绪风已经反应飞快双手护胸,可仍然结结实实地吃了这一拳。
这泰山崩顶的一拳让宋绪风不禁口吐鲜血。
郑博珩非常清楚自己这一拳的威力,天底下没有人能在受了他这一拳之下还能站着的人。
眼前这个宋绪风。
郑博珩不得不承认。
强得可怕。
这使得他的神情前所未有地凝重。
嗜血,沉默,残忍,妖邪。
宋绪风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大魔头。
“轰——”
郑博珩开启了他那强大的内力。
与此同时,宋绪风被郑博珩那冲天的红色风暴同时刺激的神经和他那双如红宝石般的双眼。
这个世间怎会有如此美艳的红日?
啊。
他好喜欢。
好想把这颗红日击碎。
原本只是微笑的宋绪风,忽然变得癫狂了起来。
在郑博珩提高内力的同时,他自己也将全身所有的毒性爆发至极致,化身成为一条通天的巨蛇,紧紧将红日缠绕了起来。
红日灼烧且耀眼,几乎要将他燃烧殆尽,可他根本不怕。
他的身体越缠越紧,红日逐渐扭曲。
整个后山仿佛陷入了一场场可怖的地震之中。
大地在震裂,树木在倾倒,飞鸟鱼虫在逃散。
天齐和熬云的边境宛如陷入了末日一般。
正当那三千熬云士兵对身后的恐怖景象开始感到害怕时,一切似乎停止了。
风暴中心。
就见宋绪风手里的匕首插进了郑博珩的胸口。
他深刻感受到红日体内跳动的心脏。
“不……”郑博珩握住宋绪风那代表死亡的玉手,“你会后悔的。”
宋绪风没听懂,他的手继续用力,试图刺穿郑博珩的心脏。
忽然,他的脑海产生了一阵剧烈无比的疼痛,这疼痛似是要把他的全身都劈开。
“啊——!”宋绪风猛地叫出了声,松开了手。
“小……风……”
匕首最锐利的顶端已经刺到了郑博珩的心尖。
郑博珩不仅身体疼,心更疼。
他如果真的死在宋绪风手里,宋绪风往后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活下去?
不行。
郑博珩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痛苦中的宋绪风忽然发了疯。
他的双眼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被猩红替代。
他丢下了这颗红日,朝三千人群中跑去。
糟了……那些人要死……
这是郑博珩失去意识前最后的一个想法。
第77章,到了下面你等我
熬云的三千军没想到,原本用于困住郑博珩和天干十卫的地形,现在居然困住了自己。
宋绪风是这个世间最美的魔鬼。
最初的一批人,还在惊叹于他那绝世美艳之时,脖子就被宋绪风的手刀给刺穿了。
待这群人意识到不是仙子下凡而是死神降临时,瞬间已经死了十多个人了。
“跑啊!”
郑甲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临阵脱逃即死!”可熬云的将领却不同意,“不过是一走火入魔之人!今日没有天齐人能活着离开!”
他们失去了唯一一次活命的机会。
“蠢货!跑啊!”郑甲对着熬云人大喊。
“谁敢跑?都给我——!”那熬云将领话还没说完,脖子就被一只手刺穿了。
宋绪风嘴角的微笑仿佛是对在场所有人的讽刺。
他好像在说,既然都是蝼蚁,就别想逃了吧。
当有第一个人开始转头撤退,原本捆绑所有熬云人身上的枷锁就在瞬间崩裂。
一个接一个的人开始逃窜。
宋绪风化身成风,在逃跑的熬云人之间穿梭,只是轻轻刮那么一下,就有数人倒下。
每个人的脖子都献血溅射。
“啊————!”
突然有人开始尖叫。
人群开始混乱。
可这块他们给郑博珩挑选的埋骨之地过于狭隘,以至于只有一条可供20人左右的小道在前方。
而宋绪风愣是收割着每个企图逃离的熬云人的性命。
天干十卫们被这一幕给惊到了。
但就宋绪风这副模样,想都不用想就能明白他这是走火入魔了。
没有人能想到宋绪风会如此强悍。
几人面面相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了。
“别发愣了!去找将军!”郑葵一句话提醒了他们。
“你去。”郑甲推了郑葵一把。
与此同时,八人也朝后退了一步。
意思很明确,让郑葵去找人。
郑葵下意识想骂人,却忍住了。
宋绪风目前这个样子,显然是想要来一场大屠杀,十卫们非常确信这一定不是宋绪风本意。
他们必须去阻止,哪怕死的是熬云人。
不为别的,只为当宋绪风清醒的那一刻不会太过痛苦。
而如果要面对此时此刻的宋绪风,生死难料。
所以郑葵对其他几人这样的反应非常清楚。
他们在给郑葵一条活路。
郑葵并不想要,但是身为天干,必须服从一切军令。
郑博珩不在,郑甲的话就是军令。
“快滚!”郑甲怒道。
郑葵注视着郑甲。
对着郑甲的愤怒,她忽然走上前,抓着郑甲的衣领,把人猛地往下一拉。
郑甲以为她要抗令,双眉禁皱:“你……!”
所有的声音都淹没在郑葵的吻里。
同一时间,其余八卫朝正在大开杀戒的宋绪风飞去。
这个吻很青涩,很短,却很甜。
“你要是死了,我就马上嫁人。”
郑葵说完这句话,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郑甲人还愣着,怀里的香玉忽然没了,让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可他听懂了郑葵的话。
他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很快,他便朝宋绪风冲了过去。
此时的天空不再是那片曾经清澈的蓝,而是被鲜血染成了猩红,连阳光都无法穿透这层厚重的阴霾。
四周,是无尽的哀嚎与哭泣,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凄厉的悲歌。
尸体遍地。
有的已经残缺不全,有的还保持着生前最后的挣扎姿态。鲜血汇聚成河,缓缓流淌,将这片土地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红。
血液染红了大地,高挂的烈日彻底变成了红色。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烧焦的味道,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这是真正的血海尸山。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而沉重。每一呼吸都像是漫长的煎熬,让人无法忍受。
而尸山顶上,宋绪风依旧是那张纯洁无瑕的笑容。
像极了一个刚刚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快乐。
忽然,天真的孩子似乎嗅到了什么,他猛地抬头。
郑葵搀扶着郑博珩来到“战场”。
只见,尸体叠了一层又一层,恶臭在空气中蔓延,明明并非真正的两国交战,却让郑博珩想起了那些峥嵘的日子。
目光所及之处,九卫们看上去或多或少都有些伤,约有数千人的熬云士兵齐齐躲在九身后,每个人都被吓破了胆。
“宋绪风。”郑博珩站直身体,朝着前方唤了声。
这次的呼唤不含任何情谊,反而有些冷。
眼前的这个宋绪风真的是与他耳鬓厮磨的宋绪风吗?
很明显不是。
宋绪风甩手将一个血淋淋的胳膊丢在一旁。
“天干十卫!”郑博珩大喊一声。
十卫们蓄势待发。
“上!”
一声令下,十一人朝宋绪风攻去。
“铛铛铛铛铛”!
兵器相接的声音飞快。
身影略过而产生的气旋在空中缭乱,普通人根本看不见究竟发生了什么。
“砰——!”一声。
宋绪风欲踢飞郑葵,却被郑甲阻止,郑甲倒。
“砰砰砰”!
十卫们陆续倒下。
但宋绪风没能收割他们的生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分身乏术。
是的,郑博珩死死咬着宋绪风不放。
他们不想伤他,所以宋绪风占据了上风。
要活捉这么一个恐怖的妖魔实在是太难了。
半柱香之后,十卫们陆陆续续倒下。
最后就只剩下了宋绪风和郑博珩。
没有人能想到宋绪风居然强到如此的地步。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两人会战斗至你死我活之地时,郑博珩却放下了武器。
他想到了唯一一个也许能唤醒宋绪风的方法。
“来吧。”
他撑直双臂,空门大开。
宋绪风没有动。
“不是想杀我吗?”郑博珩笑着,肆意而狂妄,“来啊!死在你手里,老子这辈子也值……唔!”
一击穿心。
同时,郑博珩手里不知道哪儿冒出的一把袖中剑,锋利的剑身刺进了宋绪风的脑子里。
他一只手死死抓住那双因为被刺了脑袋而疯狂想要摆脱钳制的玉手,且越抓越紧。
“你特娘的生是老子的人,死是老子的鬼,老子死了,天上地下,碧落黄泉,你愿意也得跟,不愿意也得跟!”
郑博珩大喊道,手里的剑愈发用力。
“唰——!”的一下,袖中剑拔出,剑尖上赫然出现了一只蛊虫的尸体。
蛊虫一离开宋绪风的脑子,宋绪风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似乎恢复了神志,甚至被眼前这一幕震得欲崩溃。
可他的世界还没来得及天崩地裂,他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甚至似乎没有了呼吸。
“原来是这么个腌臜东西……”郑博珩恶狠狠道。
“哐当!”
袖中剑掉落在地上。
郑博珩的眼神暗淡了下去。
他没有松开控制宋绪风的手,另一只手抚上宋绪风已经没有神色的脸。
“我很快就跟着你去,你等等我……到了下面……咱俩……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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