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大战前夕
“你会?不会?想得太美了?在我?们藏镜宫, 死是最轻的?刑罚,”谢轻逢笑了笑,话家?常一般,“不听话的?人, 可以被?做成傀儡一辈子受人摆布, 也可以扔进天坑里和有剧毒的?虫蛇作伴, 或者直接把人往万鬼窟里一扔,让他的?神魂受烈火焚烧,永世不得超生。”
薛逸清一听, 脸都白?了, 他后退两步,像是畏惧, 嘴唇都跟着抖,但静默半晌,还?是挺直了脊背, 不卑不亢道:“若你是想从我?们嘴里撬出消息, 逼迫我?们背叛正道, 那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就算用这些手段来折磨我?, 我?薛逸清也不会?屈服的?!”
都过了三?年, 薛逸清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虎了吧唧的?,不得不说原著主角团就没一个聪明的?, 谢轻逢道:“你多虑了, 我?就算要打探消息, 也不会?找两个无名小卒。”
曲新?眉听他奚落, 不由道:“既然你也知道我?们是无名小卒,又何必大费周章将我?们抓来这里?不如放我?们离去。”
谢轻逢不想和他们拌嘴, 只把话题转回来:“我?只想给你们个认清真相,保全七弦宗的?机会?,我?前两天说的?话,你们好好考虑过了么?”
他还?以为这两个犟种又要说些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话,谁知沉默片刻,却是曲新?眉接了声:“你既说那些事不是你做的?,又要如何证明?”
冷静了两天,二人终于有心?情听听谢轻逢想说什么。
“我?潜入七弦宗卧底,不过是为借文玉莲子一用,若真要派七殿主人攻打七弦宗,早十年就应该动手了,又何必只派些臭鱼烂虾,白?白?玷污了我?藏镜宫的?威名?”他这话说得不留情面,就差把“你们七弦宗那个垃圾门?派谁几把看得上”写?在脸上,薛逸清和曲新?眉都忍不住皱起眉。
曲新?眉道:“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一件件问你。”
“爹爹身中鬼僵毒,是否与你有关?”
“非也。”
“仙首会?鬼蜘蛛入侵,是否你所为?”
“非也。”
“执事长老之死,是否你所为?”
“非也。”
他坦坦荡荡,不似作假,曲新?眉一时间也踌躇起来,照理来说,若爹爹身上的?鬼僵毒真是谢轻逢所下,后来为什么又要陪着他们去雪域,还?被?元婴期的?季则声捅了那么重的?伤。
这根本不合常理。
何况朝夕相处,就算真的?反目成仇,总归还?是惦记着那半点同窗情谊。
曲新?眉一时沉默下来,薛逸清却插话进来:“你与我?们山门?初见,是不是也是蓄意安排?”
谢轻逢点点头:“是。”
薛逸清慢慢收了扇,垂头不语,他重情重义,就算嘴上不说,但心?里最在意的?还?是上当受骗,他本以为是一辈子的?莫逆之交,谁知却是笑里藏刀,满腹阴谋。
他黯然道:“你骗我?们也就罢了,就当曾经的?情义喂了狗,可季兄对你是真心?真意……你也舍得么?”
谢轻逢沉默片刻,实话实说道:“我?那么喜欢他,当然舍不得。”
“是他不忍见血光,我?才懒得大动干戈。”
“若不是看在小师弟的?面子上,我?又何必在这和你们解释。”
他就这么坦坦荡荡地说出了口,听得地牢里其他四人都愣住了。
“……”
一时寂静,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
薛逸清仿佛被?人当头一棒,黯然神伤之余还?是忍不住道:“……你们来真的?啊?”
他还?以为只是师兄弟之间的?情比金坚,没想到谢轻逢亲口承认。
谢轻逢笑笑:“为什么不来真的?,喜欢一个人是什么丢人的?事么?”
“当初他跃下百丈凌峭,生死不明,我?如今追悔莫及,日日都在守活寡,只能念在他生前匡扶正道之心?,补偿一二。”
“……”
“……”
又是谜一样的?死寂,薛逸清和曲新?眉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唯独花见雪瞪着一双美目,像是从来没见过谢轻逢一般,目光转到那个默然静立的?鬼面人身上,表面看不出异常,可那鬼面下,耳根已然通红。
她眼睛亮了亮,不知想到什么。
谢轻逢威胁也威胁过了,旧情也叙过了,眼见着气氛差不多,终于拿出另一本书卷:“我?不会?要你们的?命,相反我?还?会?放你们回去。”
“那群人伪装成藏镜宫教众,四处屠杀修士活剖内丹,必定是修习了邪术,体内功法也巨变,若是生吞他人内丹,只要轻轻一探,就能找到端倪。”他让痴殿主人整理出了有关的?功法,发现正道修士若是生食了金丹,必定会?会?走?火入魔,道心?尽毁。
就好比同类不能相食,若是人不小心?吃了人,就会?滋生病毒。
“我?和小师弟先前在白?山黑水下遇到那名黑袍人,不仅熟悉七弦剑法,修为深厚,而?且掌法极佳,于是我?们自?然而?然以为此人是执事长老,如今想来,若他真是执事长老,又为何在我?们回山之后故意暴露身份,还?是说他只是为了吸引我?们的?视线,保护真正的?幕后黑手?”
“又或者他对此事全然不知情,只是一个倒霉鬼而?已?”
“能把七弦长老当做替死鬼的?人,地位应该何等尊崇?”他一字一句,句句暗示,曲新?眉却一把扔了书,骇然道:“你含血喷人!爹爹才不会?做这种事情!”
谢轻逢道:“地位尊崇的人多的是,我?又没说是曲掌门?,也可能是七脉长老之一,你何必急着分辩?”
可人的?第一直觉是不会骗人的……曲新?眉直勾勾盯着地上的?两卷书册,只觉一瞬心?神恍惚,不愿再深想。
“好了,我?就说这么多……天黑以后我?就放你们离开?,让花护法陪你们一程罢。”
一听花见雪要尾随,薛逸清和曲新?眉登时警惕起来:“你是不是又要故技重施?派人暗中卧底?”
“嗯?”谢轻逢思索片刻,忽然转头看向花见雪,“既然他们担忧,你就自?封经脉,送他们出了魔林再回来复命。”
花见雪:“?”
自?封经脉,她不就如废人一般,就算是薛逸清和曲新?眉要她的?性?命,她也毫无还?手之力。
这不是想让她去送死吗?
花见雪还?想活命,迟疑道:“宫主……”
谢轻逢道:“我?相信薛兄和曲师妹是正直之人,一定会?保全你的?性?命,去吧。”
花见雪咬牙道:“……是。”
交代完事情又谈完了心?,季则声又推着谢轻逢往回走?,有点怀疑:“薛兄和曲师妹真的?会?信么?”
谢轻逢道:“我?是魔头,他们怎会?信我??不过就算真的?不信,也必定会?疑心?,只有当疑心?被?证实,他们才会?歇斯底里地接受真相。”
季则声不明所以:“那你让花护法自?封经脉……不就是羊入虎口么?”
谢轻逢笑笑:“正道围在魔林在已经月余,但一直不进攻,我?也只能和他们僵持着,可要是我?的?左护法被?他们抓走?了,我?带教众去讨回,才能师出有名啊。”
说话间,崔无命已经在地牢外等候,谢轻逢脸上的?笑意慢慢冷下来,连声音都透着凉:“告诉七殿主人,带上他们手下的?九成教众,等薛逸清和曲新?眉把花见雪带回敌营,我?们就杀过去。”
崔无命领命而?去,毫不犹豫。
季则声回头看了一眼地牢:“若是花护法果?真出了意外……”
谢轻逢挑起眉:“怎么,你心?疼她?”
季则声道:“我?只是……”
他还?没开?始解释,谢轻逢就叹了口气,哀怨道:“我?就知道,你心?疼别人总比心?疼我?多,是师兄不配……”
方才还?一脸奸诈,现在却像个被?抛弃的?深闺的?怨妇,惋叹不休,季则声才张开?嘴,正要辩解,就又被?谢轻逢打断:“也是我?活该,谎话连篇,没人心?疼也是应该的?。”
季则声:“我?……”
谢轻逢:“唉。”
被?再三?打断,季则声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他停下脚步,垂头去看谢轻逢的?眼,察觉到那点狡猾的?笑意,他抿了抿唇,不由道:“我?只是担心?她出事,你不要不高兴。”
谢轻逢不依不饶:“她是左护法,她能出什么事?”
“你只担心?她,不担心?我?么?”
季则声却道:“我?陪你一起去……我?会?保护师兄的?。”
谢轻逢听完,却不像高兴的?模样:“季则声,你要想好了,跟我?一起,你和魔头同流合污的?罪名就一辈子都洗不清了……”
季则声却道:“上一次师兄就为了保全我?的?名声,才和我?刀剑相向……”
“可是你不是说过么?名声有什么要紧,问心?无愧最好。”
“我?会?保护好师兄的?,”不会?再像上次一样,差点落得个生离死别,永不相见的?下场。
谢轻逢微微一怔,伸手取下他的?鬼面具,露出一张俊美的?,执拗的?脸,带着点笨拙的?神情。
他真是喜欢死了这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总是把心?捧出来,喜欢谁就送给谁。
谢轻逢道:“师兄知道你不喜欢杀人,所以师兄尽量只杀污蔑我?的?人,不牵连旁人,怎么样?”
季则声点点头,“嗯”了一声。
谢轻逢道:“怎么样,师兄是不是很乖?”
季则声诧异地看他一眼,半晌才憋出了个“乖”字。
“师兄都这么乖了,没有奖励么?”
季则声下意识四处张望,见廊下无人,沉默半晌还?是做不出在大庭广众亲热的?事,转身道:“等回去……”
谢轻逢一把抓住他的?腰带,把季则声吓得不轻,好在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拉着不让走?而?已,季则声被?他磨得没办法,又四下张望一会?儿,才转过头来,按着谢轻逢的?肩膀吻下来。
不过这次他亲得很热情,也没躲开?,谢轻逢都有些意外,抬眼去看季则声,却只看见一双紧闭的?眼,皱起的?眉头,还?有孤注一掷的?神情。
他向后仰了仰,任由季则声施为,过了许久,季则声才后退两步,擦了擦嘴巴:“好了。”
嘴上淡定,眼神却到处乱飘,就是不敢和谢轻逢对视:“我?们回正殿吧……他们还?在等我?们。”
谢轻逢道:“不必了。”
季则声道:“为何?”
“他们已经来了,”说完指了指走?廊尽头那一排人影,直挺挺地像一排木头,季则声一回头,就看见崔无命带着七殿主人站在远处,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不动了,个个面有菜色。
季则声:“……”
在他们的?眼中,就是他这个残暴的?新?宫主在光天化日之下强迫断了腿的?旧宫主,还?做些不要脸的?事。
季则声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面上不显,心?里已经快崩溃了,眼看着人群走?过来,他只好重新?掏出鬼面具扣在脸上,把自?己当空气。
七殿主人乍一听前任宫主起死回生,都是又喜又忧,见两个人完事儿了,才赶紧扑过来,齐齐拜下:“宫主!”
谢轻逢皱了皱眉,指指季则声:“你们的?宫主在这儿呢,别叫错了,我?现在只是个男宠。”
“?”
季则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别说了。”
众人一头雾水,唯独崔无命像是已经习惯了,雷打不动地报告情况:“教众已经集结完毕,可以出发了。”
谢轻逢的?指节在轮椅扶手上扣了扣,半晌才道:“走?罢。”.
夕阳西下,明月将升,百里魔林外,驻守的?正道修士持剑而?立,和看上去无所事事的?藏镜宫教众不同,他们个个面色冷峻,神情肃穆。
队伍前头,直立着一道金衣道影,是半年前才伤愈的?曲鸣山,直勾勾盯着那没有尽头的?魔林,眉头皱得很紧。
“还?是没有眉儿的?下落?”
田中鹤走?上前来:“没有。”
他们在此地驻守了快一个月,也带队探索过魔林,但进入的?小队不是失踪就是中途退出,很难突破。
他们只能每天杀一个教众,扔到魔林入口挑衅,试图将人逼出,谁知那些魔头丝毫不顾,只派了一个爱玩蛇的?男人出来挑衅过几回,就再没了动静。
曲鸣山当时正在带队应敌,所有人被?这恶心?的?挑衅弄得心?烦意乱,却不曾想有人浑水摸鱼,趁他们不注意,掳走?了曲新?眉和薛逸清。
“师兄不必担忧,他们的?命牌还?好好的?,想必没有性?命之虞。”田中鹤捏着两个徒弟的?命牌,抚了抚胡须,大战当前,人人紧绷着,唯独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完全没有紧迫感。
“若明天天亮还?找不到眉儿,明日我?亲自?带队进魔林,为诸位杀出一条路来。”曲鸣山却听不进去,皱着眉头。
“师兄万万不可!你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群魔头必定趁虚而?入,”天阳子走?上前来打断了他的?计划。
“是啊,说不定他们就是故意抓走?曲姑娘,引曲掌门?入林,咱们莫要中了他们的?奸计才是!”其他宗门?的?人也纷纷附和,曲鸣山只能握紧佩剑,眉头越皱越深。
尚未说话,田中鹤却见魔林之中,两道身影快步奔来,背上还?扛着一个人,定睛一看,却是薛逸清和曲新?眉。
他不由道:“是他们!他们回来了!”
众人转头望去,果?然见夜色之中两道人影,而?他们身后,浓稠的?黑暗渐渐铺开?来,血腥味涌入鼻端。
有人大叫道:“那是什么东西?!”
曲鸣山静观片刻,眼看着那片黑暗快要追上两人的?身影,却是脸色一变,佩剑出鞘,飞身上前,迅疾如风,只见一道剑光划过,带着劈山分海之势,那片游动的?黑影刹那间止步不前。
他立在阵前,将两名弟子护在身后,如同一座岿然不动的?山峰,曲新?眉大喊一声:“爹爹!”
曲鸣山头也不回:“去找你师尊!”
眼见那片黑影又要扑上来,曲鸣山以剑指天,默念心?诀,只听“轰隆”一声响,远天忽然炸开?一道闪电,照亮了眼前场景。
却见那些密密麻麻的?黑影不是别的?,而?是一只只通体漆黑的?魔狼,一见亮光,登时仰天长啸起来。
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中,一轮巨大的?血月从魔林之中缓缓升起,照亮了彼方战场。
众人看着这骇人一幕,一时说不出话,却听狼嚎声过后,魔狼群从中间慢慢分开?,露出一天道来,血月之下,最先顺道而?来的?是一群群迅速游动的?毒蛇,顷刻就将曲鸣山围得水泄不通。
魔狼嚎月,毒蛇开?道,好大的?阵仗。
曲鸣山一剑扫过,却见那些毒蛇的?尸体炸开?,毒血飞溅,正要拔剑再攻,却听一道男声:“快给老子住手!”
却见一群毒蛇身后,站着个气急败坏的?男人。
嗔殿主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宝贝蛇,好不容易能拉出来装装逼,却被?一剑炸死十几条,哪能不气,正准备问候问候曲鸣山的?祖宗十八代,却被?一脚踹开?。
一个身量高大的?书生走?上前来,背后站着奇形怪状的?七人,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七殿主人。
曲鸣山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书生道:“藏镜宫右护法崔无命。”
他才报上名号,人群就议论纷纷起来。
“真是好大的?排场,以为我?们会?怕么?”
“右护法?他不是坠崖死了吗?怎么还?活着?”
“他是右护法,那左护法在哪里?”
话音刚落,却听一声娇嗔的?笑,曲鸣山似有所觉回头,却见刚才被?曲新?眉和薛逸清打晕扛在身上的?女人已经站了起来,手持一幅画卷,一双媚眼,像仕女图里的?美人,动人心?魄。
她提笔一挥,却见原地生出两株藤蔓,不断盘旋疯长,将曲新?眉和薛逸清高高吊起。
说话间,她转身盈盈一拜,媚眼如丝:“藏镜宫左护法花见雪,见过诸位。”
“奴家?奉宫主之命,来取尔等性?命。”
第62章 寡廉鲜耻
眨眼?之间, 曲鸣山被左右护法一前一后围住。
薛逸清和曲新眉被吊在藤蔓上,眼?见被打晕的花见雪突然醒来,心知上当,恼怒道:“妖女?!你好狡猾!”
他们明明眼?睁睁看着花见雪自封经脉, 为什么现?在却又恢复如?常?
他们原打算把?花见雪当做人质, 谁知却是引狼入室。殊不知这几年来花见雪精研绘梦笔和无限丹青, 画技出神入化,她只要将自己的经脉入画,轻轻一笔, 就能解开封锁的经脉。
红月之下, 杀氛凝重,魔兵突袭, 意外之中,正道登时起阵,一道金光化作?太极, 将脚下土地?一分为二。
“妖女?, 休要猖狂!藏镜宫主已死, 你们再挣扎也只不过是强弩之末, 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你们屠杀修士, 作?恶多端,正道不容,识相地?就快快束手就擒!”
说话间, 领头的修士围上来, 将花见雪包围, 却见红月之下, 紫衣美人讶然一笑:“别的不敢说,我们藏镜宫这几年可是最安分不过, 诸位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将罪名安在我们头上?”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诸位!是非成败在此一举,你我合力,诛杀妖女?!”
田中鹤也在人群之中,见众人义愤填膺,一把?拉住往前冲的天阳子,劝道:“诸位先等一等,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天阳子道:“为何?”
田中鹤道:“她手中不是凡物,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听他此言,顿时有人不高兴了:“田长老?,你要是害怕就滚到后面去,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来——”
那修士说完,就提着刀往前,直取花见雪面门,刀风霸道凌厉,顷刻就切碎花见雪的袖口紫纱,他冷笑一声,还待再攻,却见花见雪提笔轻挥,无限丹青上登时出现?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影。
一笔,宝刀折断。
又一笔,穴道尽封。
最后一笔,他四肢长出丝线,宛如?悬丝傀儡,动弹不得。
这修士已是金丹中期,谁知寥寥几笔,就被制服,众人心下骇然,顿时不敢冒进,谁知那修士被擒,却仍不服输,转头对着花见雪破口大骂。
“无耻贱人!不要脸的婊|子!为虎作?伥,以为用?点小把?戏就能让我屈服吗?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他话比嘴快,田中鹤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叹口气,谁知花见雪听完,面色如?常,仍旧是一双带笑的媚眼?。
她前行两步,身影婀娜,却是说不出的风雅,众人见她上前,下意识后退两步,花见雪走到傀儡身边,纤纤玉指挑起男人的下巴,声音妩媚地?像要挤出水一般:“连贱人婊|子都不如?的你,又是什么东西?”
手指慢慢往下,碰到男人的喉结,极尽温柔,若非是在战场,他们都快以为花见雪看上他了,他们眼?睁睁看着花见雪张手握住男人的喉咙,淡声道:“人云亦云者,该死。”
“啊啊啊啊啊啊——”一声惨叫过后,并一道直直喷飞的血迹,众人定睛,却见那傀儡修士双膝跪地?,再无生机,竟是被生生拧掉了脑袋,花见雪手中提着一个血淋淋的头颅,随手往他们面前一扔。
骨碌碌——死不瞑目的男人头颅滚到他们脚边,一双惊恐的眼?瞪得老?大,嘴巴尚且一张一合。
如?此骇人一幕,让这妩媚动人的美人做起来,那就是加倍的恐怖,花见雪衣袍染血,纸笔却干干净净,她提笔一挥,却见地?上的两株藤蔓结成一道高座,薛逸清和曲新眉被一左一右吊在身边,她缓缓步上高座,摊开无限丹青,却见上面尽是密密麻麻的人影,定睛一看,竟全是来攻的修士。
一笔扫过,所?有人身上都长出了傀儡线,美人支额提笔,百无聊赖,脚边一具无头男尸,宛如?地?府判官,裁定生死。
“小女?子非是滥杀无辜之人,但宫主之命不得不从,只要不越过他的尸体,你们就是安全的。”
她垂下美目,楚楚可怜道:“还请诸位仙君垂怜,不要为难小女?子。”
众人一时不敢妄动,而她的身后,崔无命并七殿主人,已经和曲鸣山战成一团,金衣道影迅疾如?光,剑声铿然,崔无命平日?少与人交手,而如?今剑光缭乱之间,自是岿然不动,一派沉稳,反倒是七殿主人蹿上跳下,像群窜天猴。
他们背后,是憎惧殿主座下的影人,最擅长潜行隐蔽,其后是各殿人马,默然静立,倒还有点无上魔宗的气势。
季则声和谢轻逢隐在队伍之后,谢轻逢一派云淡风轻,这种时候还不忘让季则声用?轮椅推他,美其名曰要装残废装到底,这样才能降低敌人的警惕心。
季则声眼看着那乱斗成一团的人影,又看看面无表情的谢轻逢,黑暗之中,轮椅上的人似有所?觉,偏过头来看他:“怎么了?”
他抓过季则声的手,却摸到一层细汗:“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季则声还从没见过哪个人上了战场还能这么气定神闲,甚至有心思安慰旁人,神奇的是听到谢轻逢这么说,他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谢轻逢却抓着他的手不放,揉面团一样把?玩起来,就连戍守在周围的影人教?众都忍不住侧目,看着前任宫主玩现?任宫主的手。
季则声不习惯大庭广众太亲密,想收回手却被谢轻逢拉得很?紧:“怕什么,他们就算看见了也不会说什么,要说也只会说前任宫主谢轻逢自甘堕落,给新任宫主当男宠,我都不害臊,你害臊什么?”
谢轻逢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是季则声男宠的剧本?,并且沉溺其中,不亦乐乎,季则声只能由着他玩手,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你今天在地牢里?说的那些,是真心的还是逗我的?”
谢轻逢回忆了一下,发现季则声说的应该是自己喜欢他的那些话,不由道:“是真心的,也是逗你的。”
准确来说他就是故意说给季则声听的,他算是明白了,季则声这种榆木脑袋,你想和他细水长流是行不通的,必须要大火浇汽油,轰轰烈烈告诉他才行。
“我就是喜欢你,不行么?”
季则声听完,怔怔地?说不出话,过了半晌才道:“那我也喜欢师兄。”
他把?目光转到不远处的战圈,手里?的同尘剑握得很?紧,像是在承诺:“我会保护好师兄的。”
说话间,战圈中已各有负伤,憎惧两殿主各受一掌,被痴殿主人扶回来疗伤了,贪殿主人被打断的两条腿还没愈合,一条义肢也碎了,现?在只剩一只手,却还是不服输,痴殿主人拖着他两条腿往后走,他都要趁着机会给曲鸣山一掌。
这些人都是逞能好斗之徒,自从谢轻逢穿书之后就被勒令养精蓄锐,好不容易能打一次自然是谁都不肯放过,只是曲鸣山毕竟是七弦掌门,修为远在他们之上,虽然也负了伤,但没过多久掌握了战局,眼?看着属下们一个个负伤,谢轻逢眉头一皱,推着轮椅走了出去。
械斗良久,崔无命已然有些不济,他被曲鸣山一掌打中,后退两步,刚稳住身形,眼?前白光一闪,却是曲鸣山持剑杀来,眼?看着躲不开,却听一声剑鸣,蓝色剑光飞出,霎时将曲鸣山的佩剑击偏几寸。
崔无命抓住时机,一掌击出,正好打在他右肩,曲鸣山后退两步,持剑不动了,看着剑光消失之处,他忽然道:“既然有高人,又何必藏头露尾?不如?出来一见。”
说话间,前方静立的影人分开一条道,戴鬼面具的男人推着轮椅出来,轮椅上坐着个白衣男子,相貌极俊美,笑意浅淡,只是这张脸恨得让人牙根发痒。
“谢轻逢——你这个孽障,你还没死?!”最先出声的是天阳子,他当初认魔头□□徒,悔不当初,如?今再见这张脸,哪有不恨的道理?
谢轻逢笑笑:“师尊,好久不见。”
天阳子怒道:“别叫我师尊!我担当不起!”
叙完了旧,谢轻逢终于把?注意力转回曲鸣山身上:“一别三年,曲掌门气色好了很?多,修为也越发深厚了,真是可喜可贺。”
曲鸣山却道:“你果?真没死。”
谢轻逢道:“就差一点了……不过我死了才有人背黑锅,所?以有人恨不得我死,你说是吧曲掌门?”
曲鸣山皱起眉头:“你作?恶多端,人人亲见,现?在如?何攀扯他人?”
“好吧,”谢轻逢不以为意,“那我换个问法,你明知带他们来围剿藏镜宫就是死路一条,怎么还是 不依不饶?”
“你——”这话说得轻狂,倒也在理,众人听得脸色一变,但如?今藏镜宫势大是事实,谢轻逢自穿书过来就有意栽培人手,如?今大有成效,而正道修士屡遭暗害屠戮,除了一个七弦宗,其他门派都是臭鱼烂虾,不足为惧。
曲鸣山持剑而立,面容端肃:“自古邪不侵正,本?尊就算身死于此,也是死得其所?。”
“好一个死得其所?,那本?座就成全你,”谢轻逢话音刚落,曲鸣山却快人一步,一剑刺来,直逼谢轻逢胸腹,禁锋剑出,二人顷刻战成一团,其余人眼?见二人争斗,欲拔剑相助,却被花见雪再次拦下来。
她一招手,身后影人就抬着十几面半人高的琉璃镜上前来,每一面镜子里?都是不同的门派,七弦宗为首,其余有名的正道譬如?凌霄堂,合欢宗,留生门等大派都在,只是琉璃镜正对着他们宗门的牌匾,镜中立着一个影人,影人手里?抓着一捧水晶辣椒,仿佛只等花见雪一声令下,就能立刻行动。
旁人不知道,但薛逸清是见过这些辣椒的威力,只要小小一个就能把?化神期修士炸个稀烂,还能把?雪域黑渊炸穿,要是多扔几个,山门都能炸成废墟。
他骂道:“居然用?这么阴毒的手段……不要脸!”
花见雪在最近的琉璃镜上一敲,上面开始重复播放着嗔殿主人用?辣椒把?自己的大殿和手下炸得稀巴烂的画面,众人原本?不以为然,但看见那副惨状,登时对那一捧小小的水晶爆炸辣椒产生惧意。
“诸位,宫主的意思是不愿意起干戈,以和为贵,只要能把?诬陷之人绳之以法,自然也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
不仅提前派了人去他们各自的宗门蹲守,就连谢轻逢都没死,眼?前这个妖女?还有一张心想事成的丹青图,事已至此,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而谢轻逢也好像只针对曲鸣山一人,不对他们下手。
天阳子道:“诬陷?他潜入正道,偷盗文玉莲子,杀害执事师兄,四处作?恶,现?在说什么不动干戈,未免太冠冕堂皇,恬不知耻!”
田中鹤却道:“他既不愿动干戈,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我们何不听听他要怎么辩解?”
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实在不符合他们医者的风格,要是死一堆人,还要他们挨个收尸,实在是不美观。
另一边,谢轻逢已经开着轮椅和曲鸣山已经交手过百招不止,按理说谢轻逢是大乘期,曲鸣山是合体期,想要压制对方也是易如?反掌,但此时此刻内观修为,曲鸣山竟和谢轻逢不相上下。
沉思间,谢轻逢心念一动,飞剑破风,直直朝着曲新眉而去,曲鸣山一惊,回身追剑,谁料轮椅上的人突然站起来,直取他后背命门,他救女?心切,不管不顾,眼?见飞剑已经袭到曲新眉胸口,陡然拐了个弯,曲鸣山心知上当,却只觉后背一阵罡风,一阵剧痛过后,就落了地?。
“爹爹!”
谢轻逢打的位置,是当年他在百丈凌峭打的位置。
天阳子飞身接住被击飞的曲鸣山,后者堪堪站稳,唇边淌出一点血迹,却见谢轻逢收剑落地?,他身后的教?众蜂拥而上,与正道形成对峙之势。
而花见雪杀死的那具尸体,就直直躺在正中,堪比楚河汉界。
“本?座答应过一人,绝不滥杀无辜,也不想赶尽杀绝。”
“既然你们围在本?座家门口讨要说法,那本?座就再申明一次,除了借用?文玉莲子一事,其他事情和本?座无关?。”
“倒是你们之中,有人屠杀修士,修习邪术,生吞内丹,恨不得将正道赶尽杀绝才好。”
他微微一笑:“曲掌门,你说是不是?”
曲鸣山冷着脸,面色如?常,其余人皆是一愣,难以置信:“你!信口雌黄!曲掌门是正道魁首,又岂容你污蔑!”
“你们今日?结众来攻,也是这位曲掌门一力促成,他敢贼喊捉贼,不过是仗着我坠崖死无对证。”
“生吞过内丹的修士,内丹也会变色,若是曲掌门真问心无愧,不如?当着各位仙门才俊的面一证清白。”
曲鸣山沉默不语,众人也安静下来,抬眼?对上谢轻逢的目光,他一字一顿道:“你别含血喷人。”
谢轻逢一挥手,一颗内丹浮现?在掌心,金光璀璨,强大无比,众人眼?睁睁看着他化出金丹,更?觉此人修为之深厚,心中又是羡慕又是骇然:“曲掌门,我已证明,请吧。”
曲鸣山后退一步:“我中过鬼僵毒,内丹有异人尽皆知,你用?这种事情来污蔑,未免太牵强。”
“就是!曲掌门金丹有损是人尽皆知的事,就凭几句话,我们如?何信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说什么为了一人不动干戈,我看就是你随口胡诌的借口罢了!”
谢轻逢听他们污蔑自己的诚意,不由皱起眉:“我能找的借口多了,何必拿这种事诓骗你们?”
“好!那你说你是为了谁?你这种魔头,还能为了谁?”
季则声正在阵后观望,随时准备着冲到阵前保护谢轻逢,见话题莫名其妙转到了这里?,不由紧张起来,他盯着谢轻逢岿然不动的后脑勺,心说众目睽睽之下他应该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谁知还未放下心来,就听谢轻逢笑道:“当然是为季则声。”
季则声:“……”
他才说完,众人也不明所?以。
“季则声?那是谁?”
“就是那个和他反目成仇的剑宗弟子,少年天才。”
正道不明所?以,但藏镜宫的其他人都已经愣住了,新任宫主叫季则声他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你和他反目成仇,还说什么为了他不动干戈,可笑!”
谢轻逢面不改色:“这有什么可笑的,在七弦宗那么久,他已经把?本?座这个魔头感化了,本?座原来打算把?你们全杀了,可惜他不喜欢,那就不杀了。”
众人:“……”
季则声:“……”他真希望现?在谢轻逢是个哑巴。
眼?看着正邪两道都面有菜色,谢轻逢却总觉得不太到位,又补充道:“好吧,也不是什么把?本?座感化了,只是本?座实在喜欢他,心都给他虏走了,不得已才从了良。”
众人:“……”
季则声:“……”
他已经不知道以后出门该怎么见人了,只感觉自己头顶都在冒烟,同手同脚地?走上前去,装作?忠心耿耿的下属,进言道:“宫主,您还是说正事吧。”
谢轻逢这才回神,看见亲切的鬼面具,做最后总结:“你们现?在能好好活着,都是多亏了我的师弟。”
“回去记得在宗门祠堂里?拿个香案把?我师弟供上,日?日?参拜,知道了吗?”
他话音刚落,却见一道剑光迎面劈来,却是曲鸣山忍无可忍,怒然暴起:“胡言乱语,寡廉鲜耻!”
“我等今夜必取你性命!”
第63章 战终
刹那间, 两剑又?交锋,谢轻逢装了半天残废,如今不装了站起来,剑剑直取命门, 不过百招, 曲鸣山已?有疲态。
谢轻逢见状, 银鞭破风而?去,伴着一阵大火,曲鸣山结阵扑火, 才抵挡住火光, 却觉银鞭裹缠而?上?,束起他的手脚, 还不待挣脱,两道剑光划过,就这么?当着各路仙门的面把曲鸣山的法袍撕了个稀烂。
谢轻逢垂目去看, 果然见曲鸣山后?背到前腹, 同尘剑留下的剑伤赫然在?目。
谢轻逢再不犹豫:“果然是你。”
他举剑欲杀, 却听曲鸣山怒声道:“动手——”
他言罢, 脚下八卦金光涌动, 杀阵陡开,一声铃响似近似远,如同催命鬼音, 谢轻逢还未落剑, 却只觉神魂震动, 竟似有离体之相, 他后?退两步,曲鸣山却趁着他神魂震动, 一剑刺来,只听“铿”一声响,谢轻逢身后?的鬼面人上?前交兵,剑光雪亮。
曲鸣山哪里不认识这把剑,登时怒目而?视,眼?看着杀阵金光大盛,季则声一把扶住谢轻逢,正?要离开,却被曲鸣山挡住去路。
“想逃?没那么?容易!”
佩剑划过掌心,鲜血落进地面,交兵之中,地面的八卦越来越亮,刹那间就将三道人影吞噬。
一声爆响之后?,战场已?无三人身影,唯余正?邪两道面面相觑,剑拔弩张。
花见雪也是一愣,很快皱起眉头:“你们把宫主弄到哪里去了?”
“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们把曲掌门弄不见了!”
花见雪凛声道:“你说什么?——?”
“诸位稍安勿躁,”眼?见两边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战场中忽然走出一个白?胡子老头,田中鹤拦住要打架的双方,捡起脚边一个青铜铃铛:“他们应当是进了幻心铃的杀境之中,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来了。”
“既然我?们双方各执一词,不如暂缓刀兵,等他们出来再一一对证。”
“谁胜谁负,不妨静待罢。”-
滴答、滴答、滴答,富有节奏感的水声在?耳边响起,谢轻逢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一座破烂的出租屋,是他早年欠债时住的那一间,因为水龙头太老旧,晚上?睡觉时就会?听见水滴声。
怎么?回事?他不是还在?和曲鸣山决斗吗?
他陡然从床上?坐起,看见自己破旧的衣衫和瘦弱的身体,一时不明所以。
他记得他和季则声都被那个八卦吸进来了,不知?对方身在?何处,他动了动手脚,推开了房门走出去,却只看见密密麻麻的通道,这些通道通往不同的地方,像是兔子的巢穴。
而?他身后?的房间,只是其中一条通道而?已?。
他记得修真界会?有一些法器,会?摄入人的记忆,生成幻境,他们估计是被曲鸣山弄进什么?幻境之中,但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季则声。
他站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洞窟观察片刻,随便选了一条进入,一进入通道他就发现了异常,这些通道犹如黑洞一般,只看得见但摸不着,他走到尽头,却只看见一道古色古香的大门。
他慢慢推开门,却只看见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孤零零地跪在?香案前,垂首不语,案上?摆着一排灵位,从右到左分别?是“李平安”“生父”“生母”“师兄谢轻逢”,他看着那个写?了自己名字的排位,微微一顿,垂眼?去看案前的人,不由道:“季则声?”
他弯下腰,伸手去碰对方,对方似有所觉,微微抬起头,只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谁?”
话才说完,就化作?一阵轻烟消散,谢轻逢的手还停在?空中,什么?都没抓住。
他在?房间内观察片刻,确认没有异常,又?前往下一条通道。
这条通道的尽头也是一道大门,他面色如常地推门进去,却是七弦宗戒堂,冬日飞雪,曲鸣山袖手孤立在?雪中,和已?死的执事长老说话。
曲鸣山道:“北境有异,师兄身中鬼僵毒,不能亲自去查看,还要劳烦执事师弟一趟。”
执事长老横眉竖目,但对曲鸣山却极为尊重,很快就应允下来。
这道门后?的场景就此结束。
下一道门,却是一望无际的雪原,执事长老孤身擒了魔孽,力尽不支倒在?雪中休憩,却见一道金色衣角掠过,还不待人看清,又?深又?重的一掌就打在?执事长老右肩,后?者暴起反抗,却被一脚踢倒,面朝雪地,一道剑光略过,锋利的剑刃将他从后?穿出,留下个骇人无比的大洞。
眼看着执事长老重伤晕厥,曲鸣山收剑回鞘,腰腹处渗出团团血迹,刹那间染红金衣。
又?一道门。
曲鸣山闭关冲阶,他身前的毯子上?,修士内丹如同河蚌里挖出来的珍珠,一颗颗堆摞起来,每一次冲阶失败,他都如疯魔一般,将一颗颗内丹活吞入体,无数次之后?,他终于顺利升到了大乘期。
一道一道门,门后?是昙花一现的场景,不是曲鸣山的,就是谢轻逢和季则声的。
谢轻逢甚至看见曲鸣山带着曲新眉路过长青镇,他表面夸赞此地风水其佳,暗地里却化身白?发老者,教陈金保聚阴敛财。
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衬衫,在?这密密麻麻的洞窟中奔波来回,推开一道又?一道门,又?前往下一道,却怎么?都找不到真正?的季则声和曲鸣山。
他分不清这里是梦还是别?的,他只担心季则声的安危,曲鸣山显然已?经靠修习邪术生吞内丹升阶到大乘期,方才在?战中显然是故意隐藏实力,季则声只是合体期,要是两个人对上?,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只能不知?疲倦,不停地通往下一道门,他甚至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在?某一道门后?,他见到了奄奄一息的季则声。
他跪倒在?暗河之中,背后?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身边躺着一只似熊非熊,似人非人,浑身覆盖蛇鳞的异兽尸体,他拾起手中的同尘剑,将那异兽开膛破肚,满目内脏和血|腥之中,季则声翻找着异兽的脏腑,握剑的手也不停发抖,眼?神如同一汪死水,他喃喃道:“……师兄,你在?里面吗?”
目睹眼?前一幕,谢轻逢只觉心神俱震。
难怪他每每问?起,季则声都三缄其口不愿提起,原来他后?背的伤是这么?来的……他以为谢轻逢真的身死,却还是心不甘情不愿,非要找到谢轻逢的尸骨才行。
若早知?如此,他宁愿带季则声一起落崖,就算季则声真恨到要杀他泄愤也没有关系,却白?白?让他心如死灰了整整三年……
他伸手去碰门后?的幻影,却只碰到了一缕消散的轻烟,他道:“都是我?不好。”
他在?这道门后?静默了良久,出来以后?看着密密麻麻的石洞通道,陷入了一瞬的茫然。
这里有成千上?百甚至亿万个洞窟,他又?要怎么?走出去,怎么?去找季则声?
他情绪颓然,但脚步却一点都不见缓,在?即将推开下一道门时,他却忽然听到了一阵细碎的哭腔,像是有人在?叫“师兄”。
他脚步一顿,猛然回头,却只看见了密密麻麻的洞窟。
他转动脖颈,侧耳静听,企图分辨声音的方向,等找到方向时,他已?迫不及待奔向声音的源头。
那是一条毫不起眼?的通道,一道毫不起眼?的木门,他毫不犹豫推门而?入,却只看见季则声搂着一个声息全无的身体,眼?睛赤红。
怀里的人正?是谢轻逢本人。
而?季则声的对面,曲鸣山持剑而?立,眉眼?阴鸷:“他中了我?的术法,此刻魂魄早已?在?阴曹地府之下。”
“现在?我?就送你去陪他!”
季则声浑身一僵,抬眼?去看曲鸣山,眼?底漫上?血色,他捡起谢轻逢手边的禁锋剑,一左一右,杀相毕现。
谢轻逢站在?场中,二人却如同未见,他伸手去碰季则声的衣袖,却直直穿过。
他低下头,却看见一双若隐若现的手,穿着灰旧的衬衫。他陡然意识到这是他现世的神魂,他神魂出体,所以那具身体才会?躺在?季则声怀中。
他现在?只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魂魄。
他下意识看向季则声,醒来以后?,就一直听教众盛传新宫主的凶残之名,但却从未亲见,一别?三年,季则声剑法和修为已?是天壤之别?,面对大乘期的曲鸣山却毫不逊色。
蓝白?剑光交错,发了狂的季则声剑剑见血,恨不得将罪魁祸首拆得只剩骨头,合体期对大乘期都毫不逊色,片刻将曲鸣山击回,谢轻逢来到那具肉身旁边,却怎么?也回不了魂。
就算脖子上?挂着固魂锁,但一入幻境,他的魂魄还是被挤出来了,他心急如焚,却是于事无补,眼?见着那边两个人斗得天翻地覆,自己却像个废物一样只能观战。
曲鸣山越不留情,季则声就越狠,就像被逼入绝境的狼,眼?里除了恨意再无其他。
眼?见曲鸣山节节败退,季则声已?经杀至狂态,什么?都看不清。
霎时,一道血光飞溅,一条断臂连同长剑飞出,并着一声惨叫,曲鸣山后?退两步,再无可战之力,垂头半跪。
季则声将他一脸踹翻,两剑抵在?曲鸣山脖颈间:“你把他怎么?了?!”
曲鸣山咳出一口血,脸上?却带着笑意:“他回不来了……幻心铃的环境会?困住神魂,他就等着在?这里烟消云散吧哈哈哈哈……”
季则声一顿,更觉恨意难当:“你这冠冕堂皇的无耻败类,作?恶多端还嫁祸他人,你是七弦掌门,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曲鸣山暼他一眼?,却是气定神闲:“为人做事总是有自己的道理,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说得轻巧,季则声却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却见曲鸣山再不说话,只用剩下那只手摇了摇一直握在?手中的青铜铃,摇得谢轻逢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铃音响,幻境破,眼?看着周围景物开始坍塌,季则声再顾不上?曲鸣山,只是扑回谢轻逢身旁,抱住了昏迷不醒的人。
谢轻逢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往后?拽,像是要将他永远留在?这里,季则声背着他的身体往外走,却不曾注意到身后?还有未曾离开的神魂,谢轻逢只觉一阵心梗,强撑着追上?去,一伸手却只抓住固魂锁上?的貔貅金像,紧接着两眼?一黑,再也人事不省。
半梦半醒时,他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他脸上?,他很想说话哄一哄,却怎么?也张不了嘴。
又?过了许久,他似乎听到两个男人的说话声,这次倒是清清楚楚。
一人道:“你确定这么?做可行?”
另一人道:“他活着时我?恨毒了他,如今他身死,我?却盼着他回来。”
“终究是我?对不住他。”
“成功的机会?再小,我?也要一试。”
“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忘。”
意识潜入沉塘,慢慢黑下去。
……
等再次睁眼?时,他搂着一具温暖的身躯,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珠,他似有所觉,一转头,果然看见昏迷不醒的季则声,他们不远处还躺着断了一只手的曲鸣山。
过了一夜,旭日东升时,骤然消失的三人又?骤然出现,只是看着像是经历了一场鏖战,谢轻逢微微一动,身后?的一堆属下就围了上?来,嘘寒问?暖,沉睡中的季则声也被吵醒,睁开眼?睛坐起来,却引来众人的一片嘘声。
“季则声?!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天阳子将曲鸣山扶起,看见季则声也愣住了:“徒儿??”
季则声往脸上?一摸,鬼面具已?然消失不见,他只能道:“师尊。”
就连被吊了一晚上?薛逸清和曲新眉也瞪大了眼?睛:“季兄……你没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季则声道:“说来话长。”
谢轻逢刚才神魂出体,此刻又?恢复,只觉一阵莫名,然而?看见苏醒的曲鸣山,不由冷下神色:“曲掌门,你已?是我?师弟手下败将,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他踢了踢曲鸣山被斩断的手臂,却见断口出邪气翻腾,连同曲鸣山的半个身体,都爬满了黑色纹路,显然是修习邪功所致:“眼?见为实,还是你当真要抵赖到底?”
曲鸣山看着他沉默片刻,最后?道:“我?无话可说。”
他盯着谢轻逢的脸,却像是万年仇敌:“你还能活着?你为什么?还活着?”他问?出这个无厘头的问?题,竟是陡然暴起,面带恨意,一把推开搀扶他的天阳子,朝谢轻逢扑来。
谢轻逢还未拔剑,却见一道雪白?的剑光由下而?上?刺来,直直刺进曲鸣山的胸膛之中。
曲鸣山顺势转剑,划破季则声的衣袖,露出一道血痕。
季则声眼?底闪过杀意,剑刃一转,生生将曲鸣山胸中的一颗金丹剖了出来。
那是一颗硕大的,颜色怪异,布满凸起的金丹,像是无数金丹融合而?成,看得众人心惊,曲鸣山后?退一步,颓然倒地。
一片沉默中,陡然响起一道哭声:“爹爹——”
花见雪一顿,将她从藤蔓上?放了下来。
曲新眉踉跄着跑到他身边,抓着他剩下那只手,泪如雨下:“你快说你是受人胁迫,说你是被逼无奈,说你是迫不得已?才做出这些事的……你为七弦宗尽心竭力,怎可能做出这些事?”
曲鸣山却道:“眉儿?,没人逼我?,是我?自作?孽,罪有应得。”
曲新眉哭声一停,不由瞪大眼?睛道:“为什么??”就算谢轻逢百般劝说,她都不以为意,也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做出这种事,可事到如今,她还要怎么?为父亲辩解。
“你执事师叔是我?杀的,鬼僵毒是我?自己下的,仙首会?那些修士也是我?杀的,剖人内丹的事也是我?干的。”
“这些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七弦宗其他人都没有干系。”
他早知?会?有事情败露的一天,却不想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即便在?做过那些天怒人怨的事之后?,他仍是一派道仪庄严,毫无悔恨之心。
季则声受了伤,谢轻逢撕开他手上?的衣物,为他止血,那道刺眼?的红线从他的手腕延伸,现在?已?经长到了肩膀的位置,很快就要逼进心脏。
曲鸣山一抬头,就看见那道刺目的红,像是看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哈哈……原来……原来你也……”
“真是造化弄人啊……”
谢轻逢皱了皱眉,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季则声的手腕。
却见曲鸣山说着说着,突然吐出一口黑血,他强撑着一副破烂的躯体,眼?底却流下了两行清泪,剩下的那只手抚上?曲新眉的泪容,替她拭净眼?泪,叹息道:“孩子,我?不能陪你了。”
他哀叹一声,一只手无力坠下,垂下头颅,再也不动了。
“爹爹——”
哀凄之中,却见一人执剑而?来,曲新眉一抬头,却是脸色发黑的谢轻逢,她下意识挡在?尸首前,想保全爹爹死后?的一点颜面。
“不要……不要……”她泪声恳求,却见谢轻逢持剑划开了曲鸣山的袖口,露出另一条完好无损的手臂。
却见那独臂之上?,血迹凌乱,还有一条血色的细线,从手腕蔓延到肩膀,又?转向心脏——和季则声身上?的一模一样。
第64章 师弟的宠幸
从?谢轻逢在曲鸣山尸身上看见那道和季则声一样的红线开始, 疑云就一直笼罩在他?心头。
曲鸣山修习邪术,又一朝身死,正道没了领头羊,又发现谢轻逢和季则声都活得好好的, 还狼狈为奸, 心中?不忿又打不过, 面子上还挂不住,只能守在魔林外,和藏镜宫僵持起来。
“带魔狼和教众将所有正道修士都围起来, 未经允许不准离开, 违令者,杀之以儆效尤。”
曲鸣山残害正道多年, 年轻一辈少?有人才出,年老一辈都是些退隐的白胡子老头,只剩些臭鱼烂虾, 不足为惧, 谢轻逢虽然不想?取他?们性命, 但?他?们来得轻巧, 想?走?却没那么容易, 人都到家门口挑衅了还轻易放走?,未免太窝囊了些。
他?留下这句话,就带着季则声回了藏镜宫, 重伤的几位殿主却不愿意回来疗伤, 非得陪花见雪守在魔林外, 像是见了肥肉的饿狗, 恨不得抓紧机会大开杀戒。
唯独崔无命跟回来了,他?受伤不轻, 又劳心劳力,就连谢轻逢也不忍心他?再劳累,故而道:“无命回去疗伤罢,让痴殿主人替你?好好疗伤,剩下的事本座会处理,不必担忧。”
崔无命一只手脱了臼,闻言抬起眼来,定定看了谢轻逢一会儿,才垂下眼去,低头告退。
谢轻逢想?起什么,从?随身法器里掏了掏,掏出一瓶伤药,让随侍的人送去给崔无命,季则声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宫主,坐在正殿的鎏金高座上,看着这对主仆,不由有些吃味儿。
他?移开目光,垂眼去看手臂上的伤口,不知在想?什么。
谢轻逢交代了半天,才发现季则声半天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摆弄着手上的纱布,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模样。
他?上前抓住那只作乱的手,季则声果然抬眼看他?。
谢轻逢道:“别乱碰伤口,疼么?”
“不……”季则声下意识否认,然而对上谢轻逢的目光,又不知想?到什么,垂着眼把手往谢轻逢怀里递了递:“疼的。”
谢轻逢捏着那节手腕,顿了顿才道:“师兄带你?去涂药。”
曲鸣山这一剑虽不重,但?伤口创面大,又流了很多血,看着十分骇人。谢轻逢很少?伺候人,但?伺候季则声的次数不少?,他?把沾了血的皮肤擦干净,又涂上药,认认真真给他?绑好了绷带,季则声不说话,只是任由他?摆弄。
“好了,过个三?四天就能好全,”他?道,“你?明知他?伤不了我,还冲上来,笨不笨?”
季则声却固执道:“我说过要保护好师兄。”
他?想?起什么:“师兄……在幻心铃里,你?为什么……”他?想?起谢轻逢无声无息躺在身边的情形,连心跳都摸不到,又一阵后?怕。
谢轻逢是夺舍重生?,神魂三?番两次出体,想?必是魂魄和这具身体不太契合,但?在修复金丹之前,他?并没有出现这种症状,想?来颇为奇怪。
“师兄伤愈之后?,神魂不稳,所以才一直戴着固魂锁,那幻心铃音诡异非常,会使人神魂震荡,所以师兄才醒不过来……”谢轻逢撒了 个小谎,他?不是醒不过来,他?只是以魂魄的形态观战,他?看见了季则声最凶残最崩溃的一面,可是这种事情宣之于口,季则声也会不自在。
他?温声道:“对不起,师兄没能帮你?。”
季则声却道:“这么严重的问题,是不是要请西陵家主来看看?”
谢轻逢道:“我已经传信给她,不出三?日就能赶回藏镜宫。”
他?摩挲着季则声手臂上的红线,想?起曲鸣山死前那句“造化弄人”,不由更加悬心,他?想?得出神,却没注意到靠得越来越近的季则声。
温热的身体贴过来,在他?唇角亲了亲,又移到他?的喉结,男人的喉结敏感,轻轻一碰都要命,谢轻逢一顿,垂下眼却只看到一双紧闭的眼,睫毛抖来抖去,很紧张的样子。
他?把季则声受伤的手扒拉到自己脖子上挂着,把人抱到腿上坐好,避免再受伤:“要亲就好好亲。”
季则声和他?身量差不太多,一坐在他?身上就要高出半个头,现在主动权都在季则声那里,他?反而不乐意了:“我手疼,师兄亲我。”
“那坐好了,让属下好好伺候您,”谢轻逢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季则声后?背都绷紧了。
手指轻轻一勾,那稳固的腰带就落了地,修长的手指顺着衣摆一寸寸探进去,先是摸到劲瘦的腰腹,随后是两个凹陷的腰窝,季则声搂着他?的脖颈,动弹不得,也看不清神情,只是呼吸时促时顿,不知道是舒服还是不舒服。
等伏在身上的人都软了,谢轻逢才道:“转过头来,你?这样师兄怎么亲?”
季则声听?话坐正,就被谢轻逢叼住嘴唇,谢轻逢两只手握着他的腰,他?上半身摇摇欲坠,只能紧紧搂住谢轻逢的脖颈,任他?施为。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和师兄做这些事的时候,真的很舒服……
脑子里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感受紧贴时的温暖,这一刻天地之中?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紧紧相拥。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又想?起在幻心铃那一幕,不由道:“师兄……师兄……”
谢轻逢被他?叫得心烦意乱,不由在他?臀上轻掴一掌:“乱喊什么。”
季则声还是不依不饶:“师兄……别打我。”
谢轻逢拿他?没办法了,他?手再往下,两只手折磨着两瓣臀肉,修长的指尖有意无意从?臀|缝中?间轻轻擦过,季则声身子一僵,脸却突然红了。
他?看过春宫画本,知道是什么意思,而且师兄好像真的很喜欢摸他?的屁股……
谢轻逢手法简直堪比按摩师父,还不停观察着季则声的脸色,眼看着身上的人越来越舒服,他?却突然停了手。
他?循循善诱道:“宫主,属下伺候得怎么样,您还满意么?”
“要是宫主满意,可以宠幸宠幸属下,让属下和您双修么?”
“再不能陪宫主双修,属下就要变成冷宫里的妃子,一辈子郁郁而终了。”
“宫主,可不可以?”
季则声微微回神,垂眼去看谢轻逢的脸,眼睛里却只有他?一开一合的嘴唇:“……亲我。”
谢轻逢却岿然不动:“宫主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季则声却油盐不进,谢轻逢不亲他?就自己抱着谢轻逢的脑袋亲,两个人很快又吻在一处,正当谢轻逢感叹自己这辈子都吃不上肉的时候,季则声却道:“你?再忍一忍……已经快了……”
谢轻逢听?着这奇怪的台词,忍不住笑起来:“你?最好不是在敷衍我。”
他?扶住季则声的腰把人掰回来,想?看看这人的脸,好好治治这张嘴,谁知季则声眨了眨眼,却突然脸色一变,偏过头去。
谢轻逢:“?”
他?应该还没丑到不堪入目的程度吧?
他?捏着季则声的下巴,把人转了回来,后?者叫了一声“师兄等一下”,伸手来扒拉他?的手,下一刻,鲜红的血迹顺着的鼻孔往下淌,只听?“吧嗒”“吧嗒”两声,最后?落在谢轻逢的指尖。
季则声:“……”
谢轻逢一顿,下意识举起袖子替他?堵住,皱起眉头:“怎么又流血了?”
最近怎么动不动就这样,一点征兆也没有?
季则声眼看着那一尘不染的白衣被染红,有些过意不去,推了推谢轻逢,却听?对方道:“让痴殿主人来看看。”
虽然爱研制些怪药。痴殿主人是整个藏镜宫脾气最好的人,听?宫主传召,说有人受了伤,立马背着家伙来了。
谁知进了后?殿,却见地上好大一滩血,他?心说这也太激烈了,一抬头却见新任宫主披着前任宫主的外袍,鼻子里塞着两大团纸,没一会儿纸又被染红了。
好吧,这幅场景更像是要办事前被突然打断了。
谢轻逢说完了症状,又指指季则声:“给他?看看。”
他?取出银针,说了句“得罪”,才搭上季则声的脉搏,探了半晌却皱起眉头,谢轻逢等他?探查半天,道:“如何?”
痴殿主人摇摇头,又说了句“得罪”,聚起灵力往季则声 胸口探去,眉头却越皱越深,像是遇上了什么世?纪难题。
他?喃喃自语道:“奇怪,怎么会这样……”
他?越是不解,谢轻逢就越担忧:“到底怎么了?”
痴殿主人看了看谢轻逢,又看了看季则声,半晌才道:“脉象滑实,流利有力,如珠滚玉盘之状,这……这不合常理啊。”
季则声道:“哪里不合常理?”
痴殿主人道:“这是喜脉啊……可男的怎么会有喜?”
季则声:“?”
谢轻逢:“?”
痴殿主人看见二?人神色,不由缩头道:“属下再探探,再探探……”
他?又探了半天,还是探不出个所以然,二?人等了半天,等到痴殿主人额头都渗出冷汗,季则声终于忍无可忍道:“还是喜脉?”
痴殿主人磕头请罪道:“这…这个…属下医术不精。”
季则声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盯着谢轻逢:“莫非是你?给我吃的那个让男人怀孕的药……”
谢轻逢:“?”
痴殿主人不明所以道:“什么药?”
谢轻逢:“那个只是蜂蜜水,绝对不是药。”
季则声道:“那是为什么?”
大殿之中?又陷入沉默,痴殿主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实话实说:“喜脉一般是由于气血充沛,阴气有余导致,属下方才探宫主的内息,虽无妊娠怀孕之相,但?您体内确实有个东西,而且紧贴心脏,别的就查不出了。”
痴殿主人道:“属下无能……”
谢轻逢才听?完“紧贴心脏”,不由想?起季则声身上的心魔祸,还有他?手上的红线。
这道红线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一边出神,季则声却摆摆手:“下去吧。”
谢轻逢看着他?的脸,安慰道:“痴殿主人并不精于此道,还是等西陵无心过来过来替你?看看。”
季则声沉默片刻,却突然道:“我好像知道它是什么……”
“我梦见过。”
那是一朵雪莲,一开始在他?胸腔里生?根,汲取血肉为养分,贪得无厌,后?来时间长了,那朵雪莲就逐渐被鲜血染红,变成魔莲,随着他?的心脏一起跳动。
季则声每梦见它一次,这朵魔莲就变得更红一些,他?揽起袖口,看向手上那条朝着心口延伸的红线,又想?起曲鸣山临终前那句“造化弄人”,不由沉默下来。
他?抬头道:“师兄,我会不会也变得跟曲掌门一样?”
谢轻逢直觉曲鸣山变成那样不光是因?为魔莲那么简单,他?坚定道:“不会。”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师兄都会陪在你?身边。”
三?天后?,盼星星盼月亮的谢轻逢终于盼到了西陵无心,后?者如入无人之地,甚至还抽空去了正道大营一趟,提着个血淋淋的东西过来了。
她这一路舟车劳顿,先陪着公?冶焱回到太衍国,又去拜访了老友,中?途接到谢轻逢的传信,又得知曲鸣山身死之事,故而马不停蹄。
“咣当”,一个血淋淋的东西被她随手扔上了桌,还有个包裹,看不出是什么。
谢轻逢见她劳累,让手下递了杯茶给她,西陵无心接过喝了一口,歇了口气,半晌才看向季则声:“伸手我看看。”
季则声不明所以,伸出手去,却见西陵无心探了探他?的脉,又掀起他?的袖口,在看到那一条淡红的血线后?,眉头皱了起来,说了句“果然如此”,打量了一会儿季则声的脸色,又说了句“奇怪”。
谢轻逢道:“你?此去太衍国,可有什么收获?”
西陵无心暼他?一眼,实话实说道:“我惦记着他?的心魔祸,亲自去找了那个遁入空门的和尚,想?看看有没有解法。”
西陵无心只是受他?一颗文玉莲子,这几年却是尽职尽责,又是替他?修金丹,又是替季则声医心魔的,谢轻逢不免感动,又不免好奇:“找到了吗?”
西陵无心点点头,指了指桌子上的包袱:“在这里。”
季则声解开包袱,最先看见的是一个头骨,颜色发红,头骨下面横七竖八地摆着肋骨手骨大腿骨,一节一节,一块一块的。
他?不明所以,却听?西陵无心道:“他?遁入空门后?颇有名望,死后?以高僧身份入殓下葬,我偷他?的尸骨时废了好大力气,情况紧急,只能包起来带走?,估计是在路上癫散架了……”
季则声瞳孔一缩:“你?挖了他?的坟?”
西陵无心道:“那有什么,人都死了,他?不会介意的。”
而且还不是为了季则声。
她一口喝完了茶,走?到尸骨身边,翻了翻,翻出一朵鲜艳盛开的血莲,摸起来硬硬的:“这是从?那和尚尸骨上找到的。”
又把另一边血淋淋的东西拿过来:“这是从?曲鸣山的体内挖出来的,一模一样。”
“心魔祸之所以扰人神智,是因?为它会以依附在宿主的心脏,以血肉为养分,吸□□气,灌溉魔莲,魔莲越旺盛,人的心智就越脆弱,越容易被蛊惑。”
“求权者贪权,求利者夺利,贪生?者求生?,你?曾经想?做却不敢做的,想?要却不能要的,最后?会在魔莲的蛊惑下,一步步沦陷,待魔莲灌溉盛开之际,就是你?们的死期,那个和尚如此,曲鸣山也如此。”
她说着,把目光转向季则声,淡声道:“你?也如此。”
季则声一顿,想?起曲鸣山身死之时的情形,不由道:“那曲掌门岂不是……”
“不必同情他?,魔莲只是引子,不是他?作恶的原因?,曲鸣山修为囿困合体期多年而不得突破,又身居高位,早已有走?火入魔之象。”
西陵无心道:“他?身上功德线浅孽线深,手下人命无数,如今是死有余辜,不必为这种冠冕堂皇的人开脱。”
她继任家主,也继承了西陵秘法,她与曲鸣山初见之时就有所察觉,但?碍于田中?鹤的请求,不得不相助,又不愿牵扯入斗争,后?来带着雪莲回七弦宗,见他?身上孽线更深,只是取莲子一事迫在眉睫,她才揭过而已。
如今见他?身死,她前往一探,又看见心魔祸的痕迹,就把他?心口的魔莲挖出来研究一番,也算是为他?积德。
“那个和尚杀妻杀子,本就不配活着,就算遁入空门也逃不脱死局,是他?的报应。”
恶人恶报,死有余辜,她说得淡然,但?殿中?另外两个人脸色却暗了下来。
谢轻逢道:“现在连那个和尚也死了,你?说这些,不就是在说心魔祸无解么?”
西陵无心道:“可以这么说。”
季则声一顿:“难道我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西陵无心迟疑道:“事无绝对,你?的心魔线已经爬到了肩膀,很快就会侵入心脏濒死,按理来说此刻已经痛苦不堪,可你?神智并未受损。”
是因?为没有恶念,还是没有欲望?
还是说他?想?要都不是这些东西……
西陵无心心下一动,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卷起桌上的尸骨和魔莲就往外走?:“再给我十天时间。”
她火急火燎,说走?就走?,徒留殿中?二?人沉默,季则声后?知后?觉,摩挲着手腕上的心魔线,半晌才垂下眼,暗暗做了决定。
傍晚时,谢轻逢见完了各殿主人,终于空闲下来,一回头,却见季则声不见了踪影。
他?想?起西陵无心那些话,心也跟着乱起来,浑浑噩噩地回到寝殿,推开门却不见人影,桌上压着一张纸条。
拿起一看,是季则声的字迹,上面写着“金屋相见”四个字。
金屋?什么金屋?
他?不明所以,目光逡巡片刻,忽然落在不远处洞开的暗室大门上。
自上次之后?,他?再没进来过,只是此刻壁上未点灯,黑漆漆一片,他?摸黑走?了一段,终于转到拐角处。
咣当——暗室大门突然阖起,明黄暖灯照出室内光景,却见那一层又一层暖乎乎的兽皮地毯上,一人只着中?衣跪着,头发披散,隐约能看见领口处的无上光景。
谢轻逢微微一顿,上前一步:“怎么了?”
季则声看了他?一眼,道:“你?先把靴子和衣服脱掉,不要踩坏我的兽皮。”
第65章 贴贴
谢轻逢看着季则声认真的?神情,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在?兽皮地毯边停了一会儿,最后还依季则声所言,只是?衣服解到?一半时又忽然停了手,慢慢走向跪在?兽皮上的?人。
他笑笑:“不如?你帮师兄脱。”
季则声抬眼看着他, 似乎不太乐意, 但?沉默片刻还是?扯了扯谢轻逢的?衣袖, 把人按在?兽皮地毯上:“那你先坐好。”
他一只手受了伤,行动不便,谢轻逢有?点心疼, 但?纠结一会儿还是?没拒绝。
先是?腰封, 然后是?外袍,直到?衣服里?滚出一个?通体莹白, 绣银线白龙,青玉团云为饰的?香囊时,季则声也顿了一下, 他拿起香囊, 不由道:“这是?我送给师兄的?……原来?你一直贴身收着。”
谢轻逢笑笑:“不止呢, 打开看看。”
这香囊有?储物之效, 季则声依言打开, 掏了掏,掏出一双写着季则声名字的?兔毛手套,又掏了掏, 掏出十几个?储物法?器, 竟全都设了咒, 难以解开。
季则声拎起一个?晃了晃, 道:“这些是?什么?”
谢轻逢不紧不慢:“是?师兄的?老婆本。”
季则声以前千方百计想看一眼,师兄却推三?阻四, 临到?此时,他终于有?了机会,不由道:“我想看。”
谢轻逢没阻拦:“看吧,直接打开就成。”
季则声将信将疑,伸手去碰法?器上的?咒印,谁知那咒印竟认主一般,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就松动了,让人垂涎已久的?老婆本终于得见天?日,季则声一个?又一个?看过,目不转睛,最后两眼泛金光,看谢轻逢的?眼神都变了:“你要?再建一个?藏镜宫吗?”
谢轻逢实话实说:“有?这个?想法?。”
人不会一直在?高处,登高跌重的?事多?了,所以刚穿书那会儿他就计划好了,要?是?最后藏镜宫被正道攻破,他就带上这些东西东山再起,如?今看来?应该暂时用不到?了。
季则声还以为自己攒的?老婆本已经够多?了,见了谢轻逢的?才知不过九牛一毛,心觉受挫:“我没攒够那么多?……”他就算再攒两辈子也不一定能赶上。
谢轻逢笑笑:“这些东西又不是?师兄一个?人攒的?。”大部分都是?从七殿主人和左右护法?那抢来?的?,藏镜宫教众遍布修真界,就像蚁后和工蜂,资本家和廉价劳动力,就算真有?什么绝世珍宝,最后也只会落进上面人手里?。
“现在?它也是?你的?了,师兄给你分门别类装好了,以后要?什么就找师兄拿。”
季则声偏过头,狮子大开口:“……那为什么不直接给我?”
“那不行,”谢轻逢拒绝,“东西给你,但?管家的?事得交给我,另外你的?老婆本师兄也要?没收,养一个?小师弟很费钱的?,我怕你给咱们家花破产,要?精打细算过日子。”
“你就等着花钱就行。”
季则声觉得不能这么干:“要?是?全都给我收着,我能保证它们过一百年?也原模原样完完整整。”
谢轻逢道:“那也不行,有?这么多?钱为什么不花?不要?没苦找罪受。”
他伸手,捏着季则声的?下巴晃了晃:“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小守财奴,要?是?谁跟了你,岂不是?要?吃一辈子苦?”
“我虽然吝啬,但?我会对?老婆很好的?,才不会让他吃苦,反正你就是?想没收我的?老婆本,才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季则声不满道,“那你说这些东西要?怎么办?”
这个?谢轻逢熟:“钱生钱利滚利,研究下法?宝能不能大量打造,仙丹有?没有?配方,这样才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季则声睁大眼睛,像是?被开辟了新思?路,半晌才迟疑道:“……你会不会太贪了?”
谢轻逢才不在?乎:“那又如?何?”
他就是?这么贪的?一个?人。
季则声辛辛苦苦才攒了那几大箱子,谢轻逢突然说要?没收,他终究舍不得,踌躇了半晌才依依不舍道:“好吧,那你要?好好对?待它们……”
谢轻逢看着他肉疼的?样子,还是?决定不没收了:“好了,不动你东西,还是?原样摆在?这里?罢,以后每个?月师兄给你发钱发灵石,你没事就一个?人去买点法?宝丹药玩玩。”
“只一条,不准用师兄给的?钱偷偷养小老婆,不然打断你的?腿。”
季则声却摇摇头:“师兄陪我去。”
他对?法?宝丹药都没有?兴趣,如?果要?一个?人去那就不买了。
谢轻逢一顿,心说龙傲天?还真是?天?赋异禀,哄人技术一流,撒娇技术也一流,是?男是?女怕都很难抵挡,怪不能在?原著开后宫。
他抢过季则声手里?的?香囊和储物法?器都接过来?,随手扔在?一边:“行了,师兄陪你去,过一百年?也陪。”
听见一百年?,季则声高兴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他的?心魔线已经爬到?肩膀,很快就要?侵入心脏,就算他想陪师兄一百年,也没这个?机会。
他没说话,只是?解去谢轻逢的?衣衫,唇抿着:“不准说话打断我。”
上衣陡然被剥去,谢轻逢却不觉得冷,这满地的兽皮和夜明珠的暖光照着二人,朦胧又温馨,比起什么金屋银屋,这里?更像个?温巢,只要?把门关起来?,只用躺在暖乎乎的兽皮上依偎着打滚,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烦心。
剥完谢轻逢最后一件衣服,季则声随手探了探,摸出两幅从屋顶垂下来的镣铐,一左一右扣上了谢轻逢的?手腕。
谢轻逢:“?”
他道:“这是?做什么?”
好好说着话,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季则声却道:“你不是?说在?等我宠幸你吗?今天?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一言不合,拉开谢轻逢的?双手,贴着胸|膛搂上来?,两条胳膊挂在?脖颈上,膝盖张开。谢轻逢只觉得腿上一重,就被人骑|到?身上来?,两瓣臀|肉压在?腿上,不轻不重地磨蹭着。
季则声磨蹭了一会儿,突然道:“你上次说你父亲不让你屈居人下,所以我也不想强迫你……”
“我看了很多?春宫……还特地找花护法?请教过,她说双修的?时候要?锁起来?才比较舒服……所以我给师兄打了两条链子,你喜不喜欢?”
谢轻逢皱起眉:“花见雪?你找她请教这种事?”
季则声点点头:“她说她比较熟悉男男欢好之事,所以……”
谢轻逢却不高兴:“你不来?请教我,反而去问她?”
季则声道:“你不高兴吗?”
谢轻逢没说话。
季则声后退些许,注视着他的?神情,半晌才回过味儿来?:“师兄……你在?吃醋吗?”
谢轻逢瞥他一眼:“不可以吗?”
他可记得原著里?季则声为了花见雪和原主生死一决,他只睡了三?年?,这两就私相授受起来?了。
见他神情有?异,季则声赶紧解释:“我只是?找她要?了些春宫画本,别的?什么都没做。”就连那些锁不锁舒不舒服的?话,也是?花见雪写在?秘典里?的?送给他的?。
谢轻逢就知道,季则声突然变得奇奇怪怪,又是?把他当男宠,又是?打锁链不让他走,肯定是?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殊不知叛徒就在?眼皮子底下。
只是?季则声今天?突然来?这一遭,未免突兀,而且从进暗室开始此人就郁郁寡欢,跟有?心事似的?,这种感觉不像是?要?宠幸男宠,更像是?视死如?归,打算分手前和谢轻逢来?一炮,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季则声见他不言不语,以为在?生气,不由道:“……师兄不信我么?”
谢轻逢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只要?回答师兄一个?问题,师兄就信你。”
季则声道:“什么?”
谢轻逢:“为什么是?今天??”
白天?西陵无心才说他心魔线侵体命不久矣,今晚就突然在?暗室里?等着要?和他双修。
季则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道:“今天?不好吗?”
“别转移话题,回答师兄的?问题,”谢轻逢看了他一会儿,略艰难地握住了季则声的?腰,不让他动了,威胁道,“要?是?不说清楚为什么,师兄就不和你双修了。”
季则声没想到?自己鼓起勇气献身,还要?被谢轻逢拒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左右开弓打了几个?耳光。
他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活不长?,所以不想要?我了?”
谢轻逢一顿,抬眼去看季则声,果然看见眼圈已经红了。
“我不想变得和曲掌门一样,也不想出家当和尚,我只是?想趁着我现在?神智还清醒,好好陪师兄……要?是?那一天?心魔真的?失控了,我也会自戕了结自己……”
“我不想变成疯子…师兄…我不想伤害别人,不想忘记你,也不想伤害你……”
他一边说着,眼泪却往下掉,砸在?谢轻逢的?心口,滚烫的?,如?针扎一般刺痛。
他愣愣地,伸手去碰季则声的?眼角:“师兄怎么会这么想……”
季则声却已经收不住了,那些惶然无措的?情绪决堤一般,最后慢慢压着他,越来?越卑微:“师兄……在?我死前,师兄能不能只喜欢我一个?,能不能多?喜欢我一点,不会要?太久的?……可不可以?”
说完又觉得这些话实在?太卑微,也太不成体统,他擦了擦眼泪,想从谢轻逢身上下来?:“师兄不喜欢就算了,其实要?不是?你一直求我,我也不想宠幸你的?……”
像是?这么说就能挽回一点颜面,谢轻逢眼看着人要?落荒而逃,赶紧收紧手臂把人带了回来?,季则声又挣扎起来?,谢轻逢想起他手上还有?伤,不由道:“别动。”
季则声不听。
眼看着这个?人像缩头乌龟一样要?从怀里?钻出去,谢轻逢皱了皱眉,一把拍在?他臀上,力道不重,声音却大,只听“啪”一声,两个?人都愣住了。
季则声僵在?他怀里?,羞耻之心已经大过了痛感,睫毛抖了抖,亮晶晶的?泪珠又滚落下来?,就连声音也呜咽起来?:“你又打我……你根本不喜欢我……”
此时此刻,他已成了全天?下最委屈的?人,谢轻逢搂着他,心都被哭湿了,仰头吻去他睫毛上的?泪珠,投降一般:“季小九,不要?再哭了。”
“要?杀要?剐都随你,只要?你不哭,师兄都依你。”
“师兄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其他人,你再说这种话,师兄也要?陪你哭了。”
季则声被他搂着,只觉得浑身都被温柔裹挟着,两个?人贴的?太近,他甚至能感觉到?师兄的?心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和他的?纠缠在?一起了。
惶然的?情绪被一寸寸抚平,他转头,垂下眼和谢轻逢对?视,后者露出歉意的?神情:“是?师兄不好,不知好歹,还惹你生气。”
季则声还是?不太高兴,嘴上道:“你知道就好。”
谢轻逢一字一顿道:“可你也有?错。”
季则声反驳:“不可能,我对?你那么好,可能有?错。”
谢轻逢认真道:“以后不准说什么死不死,自戕不自戕的?话。”
“西陵家主会想办法?,师兄也是?,你不是?想和师兄永远在?一起么?怎么这么快就要?放弃自己,还要?说这些话来?刺师兄的?心?”
“要?是?你真命不久矣,师兄会和你平分寿数,不管千年?百年?还是?只有?十年?,师兄都与你同享。”
“要?是?你真的?失去神智什么也记不起来?,师兄就把你捆起来?,关在?这里?,再一辈子陪着你好不好?”
他一字一句,极尽温柔,季则声只觉得心被浸在?蜂蜜里?滚了一圈,什么都说不出来?,过了半晌才反搂住谢轻逢,红着眼低声说了句“师兄对?不起”,也不再往外逃了。
谢轻逢搂着他,抬手擦去他的?泪珠,以前差点被鬼母弄毁了一双腿都咬着牙一声不吭,被噬火兽在?腰上弄了几个?洞都铁骨铮铮,现在?眼泪动不动就跟下雨天?的?屋檐似的?,总让他害怕。
他用手心,在?季则声后臀上轻轻拍了两下,暗示意味十足:“正双修呢,哭什么。”
好不容易到?嘴的?肥肉,现在?人哄好了,该干正事了。
季则声一呆,抓着他作乱的?那只手,纠结了半晌,终于问出了一直的?疑惑:“师兄为什么总打我的?屁股……这样好丢脸……”
他只记得谢轻逢说过教训小孩才这样,可他已经是?大人了,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手段。
谢轻逢笑笑:“看来?你春宫看得还不够多?,来?把师兄解开,师兄教你怎么舒服。”
季则声听他挑衅,自然不肯服输,何况他认真学了许久,信誓旦旦,不能不拿出点成果来?,眼泪也不流了,气也消了,他抬手按住谢轻逢的?肩膀,让他坐好:“不用师兄教,你躺好就是?了。”
他说完,从袖中掏出一个?花纹古怪的?小盒子,像是?女子的?胭脂,打开一闻,却是?幽香扑鼻,季则声皱着眉头,用食指挖出些许,看着滑|腻的?脂|膏慢慢软化,嫌化得太慢,还哈了好几口气,等指尖只剩亮晶晶的?水渍,他才视死如?归般递往身后。
“我很快的?……师兄先等一下。”
谢轻逢听他说话,却只觉被狐狸精迷了眼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动作。
“什么都看不见,好不方便……”
他说着,竟是?顺势转了个?身背对?着谢轻逢:“我看不见,你告诉我要?涂在?什么地方……”
谢轻逢只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喉结动了动:“把盒子递来?,师兄帮你。”
季则声却一心只想着证明自己,立马摇头:“不,我要?自己来?。”
谢轻逢:“……”
他只能盯着季则声的?手,慢慢指挥:“左一点……”
“上面一点。”
“再往里?一点。”
季则声乖乖听他指挥,谢轻逢的?手背青筋已经鼓了起来?,像头要?发病的?饿狼,锁链也摇摇欲坠,叮当作响。
等季则声涂完了大半盒,谢轻逢终于松了口气,把盒子随手一扔,季则声转过身来?,重新坐回他腰间,揽上谢轻逢的?脖颈,甚至还有?心思?安慰谢轻逢:“师兄……要?是?待会不舒服,你要?和我说……”
谢轻逢:“……”
妈的?。
怎么会是?这个?画风?
可是?这样的?季则声,明明和平日里?别无二致,又那么不一样。
他感觉自己大脑里?有?根弦,要?断不断的?,随意就能引动天?雷,可是?季则声已经自作主张起来?了,他行动受限,连抱人都困难。
耳边开始传来?时断时续的?呜|咽声,连同季则声那自信满满又红透的?脸,偏偏他还觉得吃亏的?是?谢轻逢,还要?抽空问问他的?意见。
“师兄……这样好不好?”
“师兄,我做的?好不好?”
“师兄累不累……”
谢轻逢哪里?会累,他现在?就像被雷劈中后蓄满电,随时随地都要?爆炸,等季则声终于适应,谢轻逢开始得了趣,前者却又抱怨起来?。
“好累……”
“腿酸了……”
“不想双修了……”
他开始偷工减料,只顾着自己,好几次居然停下来?说话,完全不顾谢轻逢的?死活。
“师兄,我以后能不能和你睡在?同一口棺材?两个?人睡比较暖和,还离得近,说不定到?了地下,还能一起去投胎。”
谢轻逢握紧拳头:“……睡。”
“那我们再修一座合葬墓,左边写你的?名字,右边写我的?名字,这样就算很多?年?以后,大家都知道我们是?一对?恩爱道侣,可不可以?”
谢轻逢额头青筋浮起:“……修。”
“那我的?墓碑上要?写‘最喜欢师兄的?季则声’,师兄的?墓碑上就写‘更喜欢师弟的?谢轻逢’,可不可以?”
谢轻逢咬紧牙关:“……写。”
季则声越想越投入,乐不思?蜀:“那可不可以……”
他尚未说话,就被谢轻逢打断:“可以,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季则声眼睛一亮,正要?问“那下次师兄也这么伺候我可不可以”,话未开口,却听到?一阵怪声。
锁链挣动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他一呆,转头去看谢轻逢,视野却暗了下来?。
咔哒——天?旋地转。
第66章 饿狼
那精心打造的锁链竟然被谢轻逢生?生?捏断, 噼里啪啦落地,很快就尸骨无?存。
“师兄你不能这样?——”季则声被按倒在兽皮地毯上,咸鱼似地翻了个身,他的脸埋在柔软的兽皮里, 喘气都困难, 偏偏谢轻逢入魔一般, 连呼吸声都重了。
师兄怎么可以?打断他的计划……他心觉不快,胡乱挣动?起来,谢轻逢神志不清, 但是?还?顾念着他手上的伤口, 把人扶起来跪着,背对自己?, 又从背后抓起他两只手,季则声两膝盖着地,上半身没有支点, 只觉得像被人架在云端, 一着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师兄……师兄……啊——”他慌里慌张开口, 还?来不及求饶, 声音就被掐断在喉咙里, 浑身都紧绷起来。
谢轻逢像是?开了荤的饿狼,比起刚才的小打小闹简直天壤之别,只埋头不说话, 没几下季则声两条腿就抖得厉害, 跪都跪不住。
“师兄, 你再这样?……我以?后就不和你双修了……”
“谢轻逢你停一下, 我的腿好像断了,师兄……我不想变成瘸子……”
“……你这个魔头, 你是?不是?想杀了我……你好歹毒……”
眼见劝不动?谢轻逢,季则声又嘴硬,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谢轻逢听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季则声这张叭叭叭的小嘴堵起来,耳听着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抱怨,谢轻逢忍无?可忍,捏过他的下巴,狠狠亲了几口。
【脖子以?上脖子以?上,审核大人别锁了别锁了呃呃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啊】
谢轻逢道:“你再说话,看我不收拾你。”
季则声顷刻就收了声,红着眼不说话了,垂下的眼睫毛一颤一颤的,委屈地要命,谢轻逢终于?收回?了点神智,注意到他通红的耳根和眼眶,不由耐下心来:“委屈什么,又不是?在打你。”
季则声却赌气一般,偏过头去不说话了,谢轻逢再不理他,继续肆意妄为,又过了半刻,谢轻逢仍是?欲壑难填,眼看着季则声贴身的里衣被推到后腰堆着,他心下一动?,只听“刺啦——”一声,最后一件衣服也成了破布。
季则声瞳孔一缩,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你还?我的衣服——”
谢轻逢笑笑:“你不也撕过我的?不还?。”
季则声终于?崩溃了,乱七八糟的情绪交织着,最后只剩委屈,断断续续地重复着“你赔我衣服你赔我衣服”。
眼见着季则声为了一件衣服哭得伤心,谢轻逢终于?大发慈悲,目光落在那一条长长的粉色伤痕上,虽已痊愈多时?,终归还?是?落下了疤痕,突兀又显眼,在暖光映照下说不出的刺眼,但也说不出的让人心疼。
季则声终于?能休息,眼泪缓了下来,下意识去看谢轻逢,却被按住了脖颈,转不过头。
谢轻逢轻轻扶着人躺在毛茸茸的兽皮上,季则声虽不明所?以?,但也松了口气,谁知下一刻,细碎的吻落在那条可怖的伤口上,像是?安抚,又像是?心疼,温柔到让人陷进去一般。
谢轻逢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他珍重又小心翼翼,让人凭空生?出一段委屈来。
【呃呃呃呃呃就是?亲了亲伤口审核大人不要锁啊不要啊】
“别,别……”季则声动?了动?脊背,却被谢轻逢按得更?紧了。
谢轻逢一寸一寸,贴着那些?伤疤吻|舔而过,像是?给伴侣疗伤的狼群。
他现在已知道这条伤疤是?怎么来的,如今只一见就会想起季则声当时?的神情,黯然无?光,整个人都被麻木的情绪笼罩,他越想就越心疼,动?作也温柔起来。
季则声已经?羞得浑身都开始泛粉,但被这么温柔对待,崩溃的心绪竟慢慢恢复过来,他不生?气了,只是?羞赧地躺着,像只乖乖让舔毛的青年狼。
半晌,他听谢轻逢道:“疼不疼?”
说的是?伤疤。
季则声一顿:“……早就不疼了。”
谢轻逢狐疑道:“真不疼了?”
季则声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实话实说:“嗯。”
“好吧,不疼就不亲了。”
说完像是?打算继续的模样?,季则声吓了一跳,立马改口:“疼的!还?疼的……你继续亲……”
谢轻逢看他可怜,抱着人把人转过来,面对面搂着。
“师兄知道你不是?不喜欢双修,只是?不习惯,这样?面对面会不会舒服些??”
有了支点,还?有了温暖的怀抱,季则声终于?不害怕了,他搂着谢轻逢,脸颊贴着他的喉结蹭蹭:“师兄也抱着我。”
谢轻逢如他所?愿,摩挲着着他后背的伤口,季则声身体发颤,但还?是?抱着他不撒手,像只树袋熊。
“师兄现在可以?…可以?重重的了……”他埋在谢轻逢脖颈间,故意不让看他的表情,谢轻逢呼吸一顿,指尖都跟着发麻。
他道:“舒服?”
季则声耳尖滴血似的,虽然不说话,但还?是?点点头。
谢轻逢再不忍耐,把人按回?兽皮地毯上,疤痕埋进柔软的绒毛里,再也看不见,季则声的后背被拖着时?前时?后,把兽皮地毯都弄皱了,他下意识伸手,想抚平他心爱的兽皮,下一刻却是?魂飞魄散,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轻逢勾着他的膝弯把人拖回来,引导似放到自己?后腰:“勾好。”
季则声浑浑噩噩,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照做,下一刻,一头发了性的饿狼的钳住他,他只觉眼中一道白光闪过,自此人事不知。
季则声再次崩溃的时?候,是?因为心心念念的兽皮地毯被自己?弄脏了,可是?谢轻逢还?是?不理他。
第三次崩溃的时?候,是?师兄终于?泄了元阳,他流着眼泪抖着两条腿往外爬,想出去洗澡,却被抓着脚踝拖回?来继续。
第四次崩溃的时?候,是?他哭着求师兄下次再继续,可是?师兄一边说喜欢他,一边动?作地更?厉害。
后来的后来,兽皮地毯一片狼藉,他也是?,他无?时?无?刻都在崩溃,随手一摸,兽皮地毯脏得不成样?子,他连睡都睡不下去,谢轻逢却还?不放过他,把他抱进起来坐进怀里。
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起谢轻逢的嘱咐,不由道:“求求师兄,我真的很想要……”
很想要师兄别再和我双修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可是?话未说完,谢轻逢就打断他:“师兄知道,师弟放心。”
他仿佛被人当头一棒,又气又累,又反抗不了,才到一半时?居然两眼一黑,就这么昏睡过去。
前任宫主和现任宫主从进了寝殿以?后就三天三夜没出来过,来报信的手下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回?应,又等了半天还?是?没人理会,他们决定再也不管这个没有未来的藏镜宫,纷纷回?去睡了。
等再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时?分,身下是?温暖舒服的兽皮,身上是?暖乎乎的被子,身边是?百无?聊赖的师兄,两人拥得很紧,一见人睁眼,谢轻逢把目光转到他脸上,似笑非笑:“醒了?”
季则声现在看见他就害怕,下意识后退两步,却发现腰被勾着,谢轻逢张着五指,有一下没一下揉着他半边臀|肉。
季则声顿觉毛骨悚然,汗毛都竖起来了,卷起被角往后一滚,骨碌碌从谢轻逢怀里滚了出去,凶巴巴道:“你不要抱我!”
谢轻逢挑起一边眉,心说还?真是?用完就丢的小渣男,他坐起来,老神在在地抱着两条胳膊,只是?此刻吃饱喝足,脾气都好了很多:“好吧。”
季则声裹着被子,把自己?裹成春卷,伸手摸到身下的兽皮,更?是?气得头脑发热:“你不光把我的兽皮弄脏了,还?让我睡在上面,谢轻逢,你安的什么心?”
谢轻逢道:“小师弟,你又气糊涂了,兽皮是?你自己?弄脏的,关师兄什么事?”
“明明是?你……”季则声张了张嘴,想辩驳两句却说不出口,仍是?谴责地看着他,谢轻逢不想吃了上顿没下顿,这种时?候肯定要服软,十分能屈能伸:“好吧,是?师兄不对。”
“兽皮地毯师兄已经?施法给你弄干净了,跟新?的一样?,睡在上面很暖和,一点也不脏。”
季则声伸手一摸,确实摸到了干净的兽皮,气消了一点,又问道:“那我睡着后你有没有给我洗澡?”
其实严格来说也不是?睡着了,是?晕过去的。
好在谢轻逢也没有纠正?他,只道:“里里外外都洗过了。”
“……那就好,”季则声气消了大半,抓起旁边的衣服就开始往身上套,谢轻逢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说,等季则声穿好衣服站起来来,抬脚却一个踉跄,一低头却是?一身白衣,哪里是?自己?的衣服。
季则声:“……”
情急之下出错,季则声终于?反悔了,下意识去找自己?的衣服,谁知刚要抓住,却被另一人抽走了。
季则声:“?”
季则声:“你还?我衣服。”
谢轻逢道:“何必穿了脱脱了穿,就穿我的吧,我穿你的,少了麻烦。”
季则声道:“你的衣服不合身,我不要。”
他和谢轻逢身量差别不大,但后者?的衣服还?是?长许多,可见是?身材不一样?,让他穿对方的衣服不是?羞辱他吗?
谢轻逢却道:“好吧,那你穿你的。”
季则声接过衣服,重新?解腰封,却见谢轻逢岿然不动?,转身就向外走。
季则声道:“你还?没穿衣服——”
谢轻逢道:“不穿了,你不跟我换我就不穿。”
季则声:“……”
季则声道:“谢轻逢,你幼不幼稚?”
以?前都是?谢轻逢对他说这句话,总是?让他无?地自容,现在反了过来,谢轻逢还?是?面无?表情:“那又如何?”
他说完就要光着身子往外走,季则声看得眼皮一跳,赶紧上前拉住对方,把自己?的衣服塞到他手里:“穿穿穿。”
谢轻逢接过衣服,唇角露出一抹笑意,穿起了衣服,一回?头时?却见季则声坐了回?去,认认真真检查兽皮有没有弄干净,心觉好笑,但还?是?道:“就那么喜欢?”
季则声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确定一切无?碍,才点点头,说了句“喜欢”。
“为什么?”
季则声沉默片刻,才道:“躺在上面睡觉很暖和,会觉得师兄也在身边。”
再凉薄的师兄,被窝也是?暖的,他只要多爬几次,就能进去睡。
找不见师兄的那三年,他经?常把自己?裹在兽皮里睡觉,后来到了藏镜宫,就干脆在暗室铺满了兽皮,把喜欢的东西都搬进来。
师兄留下的东西不多,只有两只孔雀,两个雪人,一块玉佩和一个藏镜宫。
还?有他的同尘剑。
他总是?做梦,梦见谢轻逢落崖时?的看自己?那一眼,那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怨恨的眼神,可是?谢轻逢离开得那么决绝,就像一阵抓不住的风,顷刻烟消云散。
谢轻逢突然想问,要是?自己?一直醒不过来,三年,三十年,三百年……或者?永远,那季则声会不会一直等?
但话未出口,他又停住了,因为好像不需要问出口就知道答案。
季则声此人,为人热忱,还?有点一根筋,李平安的灵牌一直在他心里萦绕不去,可知他长情,若知道谢轻逢被自己?穿心落崖而死,那不管三年,三十年,三百年还?是?永远,他都会活在愧疚之中,他不会折磨其他人,但会折磨自己?。
谢轻逢会记得别人的坏,以?此来勉励自己?,这样?才不会被人踩在脚底,可季则声会记得别人的好,即便这种好在谢轻逢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要是?给龙傲天们的笨蛋程度排个顺序,那季则声一定首当其冲。
谢轻逢替他把皱成一团的兽皮理了理:“那师兄现在陪你在兽皮上睡,那又算什么?”
季则声想起他的恶劣行径,没好气道:“算师兄变态。”
以?后他再也不带谢轻逢来这里了。
谢轻逢却不依不饶:“师兄也是?头一次,双修失控了也是?正?常的,多练练就好了。”
季则声抬眼看他:“真的吗?”
谢轻逢面不改色:“骗你师兄上辈子就是?短命鬼。”
季则声沉默半晌,最后还?是?点点头:“好吧,我再信你一次。”
他到前面的盆景里看了一会儿,打算给两只孔雀的食盒里加点吃的,谁知才看了一眼,就瞪大眼睛,后退两步:“啊——”
谢轻逢以?为孔雀病死了,走上前去查看,却见季则声呆呆看着盆景里的栅栏,两只通体泛粉,尾羽也泛粉的孔雀正?一上一下叠在一起,上面那只轻啄着下面那只脖颈上的羽毛,正?在做一些?不可言说之事。
季则声难以?置信:“我的孔雀……”
谢轻逢想起薛逸清当时?幸灾乐祸的模样?,沉默片刻,道:“啊,好像真的断子绝孙了。”
季则声正?愁没处发作,现在他们的孔雀也被带坏了,立马把所?有的错都推到谢轻逢身上:“都是?你的错!”
谢轻逢道:“是?是?。”
季则声痛心疾首,又不好拆散这对甜蜜鸳鸳,只能依旧在盒子里摆上食物,和谢轻逢出了暗室。
咣当——暗室的大门被季则声重重阖上,他一辈子都不想打开,他本以?为给自己?造了个藏师兄的金屋,谁知最后却把自己?困在里面受折磨,爬都爬不出来。
谢轻逢见他还?有力气砸门,终于?肯定龙傲天天赋异禀,就算断了袖体力也非常人能及,要是?寻常人,此刻怕是?已经?瘫在床上动?弹不得了,季则声睡了一天一夜,居然还?能站起来。
季则声自顾自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正?打算坐下喝时?却发现两股战战,居然在发抖,于?是?连椅子都不坐了,喝完茶就上了榻:“我要再休息会儿,你不要吵我。”
谢轻逢笑了笑,帮他把被子盖好了:“要不要师兄上来陪你?”
季则声冷酷无?情道:“暂时?不要。”
要是?一不小心又天雷勾动?地火,他还?要受罪,他现在浑身跟散架一样?,已经?不能继续了,谢轻逢也不勉强他,耳听着门外传来敲门声,道:“那你先睡,师兄去养家了。”
没办法,他家大业大,藏镜宫里还?有那么多张嘴要吃饭,虽然他想,却不能夜夜笙歌日日宣淫。季则声可以?高枕无?忧,他不能不努力,耳听着寝殿大门都要被敲烂了,他理了理有点不合身的衣服,拉开了大门。
门外零零总总站了十几个人,都是?有事禀告,看见玄衣还?以?为是?季则声,谁知一开口却是?谢轻逢:“何事?”
刚才砸门的就是?西陵无?心,其他人不敢,就只能看着她砸,医生?大过天,她又我行我素惯了,就算她把后殿拆了这两人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西陵无?心见他穿着季则声的衣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翻完了才说正?事:“我要再看看季则声的心魔线。”
谢轻逢点点头,放她进去了,眼看着一群手下望眼欲穿,他叹了口气,拂袖道:“有事就说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把心急如焚的手下们送走了,谢轻逢理了理衣袖,准备回?去看看西陵无?心和季则声的情况,谁知季则声漏着一条胳膊躺在床上,上头红线醒目,西陵无?心皱着眉头翻医书?,像是?遇上什么绝世难题。
看见谢轻逢她脸色稍缓:“你来的正?好。”
“你看这条线是?不是?比之前短了些??”
谢轻逢不明所?以?,凑过去看季则声的胳膊,先前爬到肩膀上的红线竟向下移了半寸,他微微一怔:“果然如此。”
又听西陵无?心道:“看来不是?我的错觉……但这不合常理。”
她凛声道:“这样?,你们将这三日做过的事一五一十说来,我要看看是?什么原因。”
第67章 秀恩爱
西?陵无心轻轻一句, 殿中二人一时沉默下来。
季则声的脸肉眼可见红了起来,从脸到脖颈,最后连露在外面的手臂都开始泛粉。
谢轻逢也沉默了,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只是思考着该怎么把话说清楚。
见两人态度微妙, 西?陵无心更是不明所以:“都这?种时候了, 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谢轻逢道:“那倒不是,就是怕说了家主不高兴。”
西?陵无心“哼”了一声,冷酷道:“说来。”
谢轻逢顿了顿, 道:“这?三天除了双修, 别的都没干。”
西?陵无心:“?”
季则声转过头,不再看西?陵无心的神情,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西?陵无心看谢轻逢,沉默了。
与其说是沉默,更像是无语, 过了一会儿, 她?冷笑一下:“呵呵。”
从刚认识这?两人她?就在受折磨,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心累, 甚至有?力不从心之感, 但作为医者,她?必须有?宠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心态。
于是她?道:“那你们?以前?双修时可曾注意过心魔线的情况?”
她?才说完, 空气又沉默了。
西?陵无心只觉得坐在这?个寝殿里的每分每秒都无比挣扎, 空气里仿佛结了蜘蛛网, 让她?喘不过气。
这?回先开口的是季则声, 他脑袋转过来,脸上还?带着点?红, 说话也不太?有?底气:“以前?没…没有?过。”
西?陵无心瞪大?眼睛:“你们?居然是第一次?”
那以前?去雪域来回的路上,这?两人不顾她?的阻拦睡一间房,就是盖被?窝纯睡觉?
那分开睡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一起睡?
西?陵无心理解不了这?两个人。
谢轻逢看出她?的疑惑,还?是认真解答道:“西?陵家主,两个人要是互相喜欢,不双修也能做很?多事的。”
“行,”西?陵无心只能勉强接受他的回答,甚至还?不忘讽刺谢轻逢几句,“不过你比我?想象中还?令人失望。”
都过了这?么多年才双修,要是早点?发现早点?双修,说不定?还?能早治疗。
谢轻逢:“……”
她?翻过季则声的胳膊又看了几眼,好巧不巧看见胳膊上几处未消的青紫痕迹,联想到这?些痕迹可能是怎么来的,眉头更是皱得能夹死?蚂蚁。
她?看完,就把季则声的胳膊塞回被?子里,多一眼都懒得看。
她?恢复冷淡的神情,一字一顿道:“既然这?样,那你们?抽空多双修,看看心魔线还?有?没有?变化,是变长还?是缩短,缩短了多少,一一告知我?。”
谢轻逢点?点?头。
“但这?几天先不要了,我?探他脉搏已有?虚亏之相,定?是泄了太?多元阳,这?样对身体不好;”
西?陵无心一字一句交代谢轻逢:“你功法霸道,修为又高,适当?双修虽能提升功法修为,但也要懂节制,过度双修对他不好。”
谢轻逢笑笑:“多谢,受教了。”
她?像是认定?了谢轻逢是个不要脸的老畜生,无所不用其极地欺负季则声。
交代完谢轻逢,西?陵无心看一眼季则声,终究还?是不忍心道:“季则声,做人还?是要学会拒绝。”
她?说完又觉得多说无益,说了也白说,眼见着季则声那副予取予求的样子,叹了口气:“算了,我?药还?没配完,先走了。”
“没要紧的事别来烦我?。”
说完像阵风似地离开了,只留下空荡大?殿里的两人,季则声像只鹌鹑似地埋在被?子里,西?陵无心说话一点?弯都不转,他一边听一边只觉得头皮发麻。
谢轻逢拉开他的被?子:“现在觉得怎么样?难受吗?”
季则声其实不难受:“没有?西?陵家主说的那么严重。”
谢轻逢叹了口气:“都怪师兄,头一回和人双修,没忍住。”
季则声道没说话,他开始得了便宜还?卖乖:“但师弟你也有?错。”
季则声掀开被?子坐起来,大?睁着一双眼,难以置信:“我?能有?什么错?”
谢轻逢道:“你自?己想。”
季则声不觉得自?己有?错,就算有?错也是谢轻逢的错:“和我?没关系。”
谢轻逢在榻边坐下:“怪你太?娇气,动?不动?就哭。”
轻了哭重了也哭,累了哭舒服了也哭,不管什么东西?上了床,意味就不一样了,谢轻逢好不容易找回点?理智,季则声又要开始胡乱撩拨说怪话,谢轻逢干脆一直出力,让人说不出话。
季则声听他责怪自?己,不由道:“你总说我?娇气,是不是嫌我?没有?男子汉气概?”
谢轻逢一顿,怎么又跟男子汉气概扯上关系了,全书认定?的龙傲天怎么会没有?男子汉气概,可季则声像是有执念似的,总提这?一茬,他道:“怎么会?”
季则声抓着不放:“那你还说我?动?不动?就哭,明明就是你的问题,我?难道不能哭吗?”
他说完又垂下眼来,谢轻逢怕他真哭了,赶紧道:“师兄在跟你调情呢,笨不笨。”
果然是越来越娇气了,说都不能说一句。
季则声见谢轻逢服软,终于说出了真正目的,他期盼道:“那你以后能不能也让我?在上面一次?”
谢轻逢心说原来在这?等着呢,鬼心眼儿还?挺多:“最开始不就是你在上吗?是你说自?己累,我?才帮你的。”
“不过师兄陪你多练练就好了。”
季则声没想到他偷换概念,张了张嘴想辩解,但看着谢轻逢意味深长的目光,心知此人决计不能同意,故而闭了嘴,只在心里悄悄盘算。
谢轻逢眼见他不提,心知此事告一段落,自?然也放下不提,想起西?陵无心说季则声虚亏,吩咐膳房炖了雪梨燕窝和一堆大?补山参之类,什么补什么来。
不过季则声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他又不喜欢一个人待在寝殿,又还?是藏镜宫名义上的宫主,所以各殿主人议事的时候他也会跟着去,他坐在鎏金主座上,谢轻逢就抬了个凳子坐在他身边,像个任劳任怨放牛做马的男宠。
“宫主,正道的意思是他们?愿意退兵,与我?们?藏镜宫井水不犯河水,您怎么看?”憎惧两殿主已经养好了伤,已经来议事了。
谢轻逢正在低头剥橘子:“他想退就退,我?们?岂非很?没面子?”
二人道:“正是如此。”
剥好橘子,把果肉塞进季则声手里:“吃。”
季则声一顿,还?是心安理得地接了过来,吃了一瓣却皱起眉头:“酸的。”
谢轻逢接过来吃了一瓣:“还?真是,这?个别吃了,重新给你剥一个。”
其他人面面相觑。
他又开始剥橘子,道:“不急,先困他们?一个月,然后让他们?立下血契,百年内不得踏进魔林半步,若有?门派反对,直接灭门,不必留活口,免除后患。”
众人道:“是。”
他们?正等下一步指示,却见谢轻逢迟迟不出声,一抬头,发现他还?在认真剥橘子,连果肉上的丝络都弄得干干净净,剥好他吃了一瓣,确认是甜的,又塞到季则声手里:“这?个甜。”
季则声只觉一道道目光都盯着他们?,头皮发麻:“我?自?己有?手。”
谢轻逢道:“我?就是想剥,宫主吃不吃?”
季则声只能接过来。
其他人的目光越来越呆滞,越来越莫名。
他们?一点?都不理解一个大?乘期上赶着给合体期当?男宠,议事时还?要剥橘子,一会儿酸一会儿甜的。
橘子再酸,也没有?他们?的牙根酸。
偏偏花护法在阵前?,崔护法在养伤,连个接话的人都没有?。
谢轻逢眼看着他们?个个表情古怪,继续道:“等此间事了,就不必日日来议事,你们?想干什么都行。”
其实现在也没那么多事,有?也是些琐碎小事,只是崔无命在养伤,花见雪也不在,他要出来主持大?局,一时脱不开身,但有?季则声在身边,他有?得了不少乐趣。
“宫主,有?两个七弦弟子闯进魔林来,说和您是熟识,有?事求见,属下已经把他们?关进地牢了,要如何处置要听您的意思。”
季则声一顿,转过头:“难道是薛兄和曲师妹?”
谢轻逢也不意外:“带他们?来议事堂,你们?先退下罢。”
一刻后,两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门边,看见谢轻逢和季则声,都顿了顿。
乍然失去父亲,曲新眉消瘦了不少,脸色苍白,一双眼像被?世事浸透,露出一丝不一样的光来。
薛逸清陪着她?来,二人在魔林中吃了不少苦,此刻形容说不出的狼狈。
谢轻逢笑笑:“花护法胆子倒大?,敢私自?把你们?放过来。”
曲新眉微微一顿,道:“是我?们?求她?,她?才心软的,除了我?们?她?没放走任何人。”
花见雪何其有?眼力见,谢轻逢一开始就没打算杀薛逸清和曲新眉,现在自?然也不会,何况曲新眉是曲鸣山爱女,由她?出面,事情也方便很?多。
谢轻逢不急不缓道:“你们?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他话音未落,却听“扑通”一声,曲新眉惨白着脸叩下,薛逸清想拉她?,却怎么都拉不起来。
她?一字一顿道:“我?知道说这?些话很?不要脸,但其他人都被?困在阵前?,事到如今,我?只能来求你。”
“爹爹纵然千错万错,可他已身死?,也算是报应不爽,但七弦宗和其他宗门是无辜的,我?只求宫主能放正道一条生路。”
短短不到十日,她?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那些天真青涩之气消去了大?半,薛逸清见状,也跟着道:“虽然这?么说很?不要脸,但我?们?好歹……好歹同窗一场,您能不能看在过往情分,给个机会……”
薛逸清脑子要简单一点?,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什么长进,只是师妹想,他就跟着来了。
曲新眉道:“若你不放心,我?也可以留在藏镜宫做人质。”
薛逸清道:“……那我?也可以。”
谢轻逢笑笑:“我?真要人质,也不会要你们?两个半吊子修为的,未免掉价。”
曲新眉抿了抿唇,没说话。
“看来正道也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居然派两个年轻修士来屈膝求情,真够丢脸的,”他指了指季则声,“我?心狠,你们?求我?怕是没什么用,不如求求他。”
二人眼见着季则声坐在鎏金主座上,对视一眼,似有?所觉,薛逸清又看一眼谢轻逢,张了张嘴,下定?决心下一秒就扑过来抱住了季则声的大?腿。
“季兄……亲爱的季兄啊——念在同窗一场,你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他边说边哭,又能屈能伸,涕泪横流,眼泪都蹭在季则声衣摆上,一边哭还?一边抬眼去看季则声的脸色,见对方呆呆的,哭得更伤心了。
“求求你了,只要你放了他们?,我?就把我?爹库房里的宝贝都掏出来送给你——”
季则声被?吓了一跳,想起当?年上七弦宗求学时,是薛逸清主动?和他搭话,愿意和他结伴同行,虽然正道多有?欺世盗名之辈,但年轻一辈仗义者也不在少数,两道交兵,必定?两败俱伤,生灵涂炭。
他想了想,抬手推了推薛逸清的肩膀:“你别哭了,我?帮你问问师兄。”
薛逸清立马擦擦眼泪,期盼地看着他,季则声硬着头皮转过头,和谢轻逢商量:“师兄,能不能放了他们?……”
谢轻逢一点?都不犹豫,笑笑:“既然你都求情了,那就放吧。”
其余三人皆一顿,薛逸清一听,两眼发光,眼泪也不流了:“谢谢季兄!”
他就知道季兄心最软,谢兄最心疼季兄,凡事只要能说动?季兄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他恨不得抱着季则声亲两口:“我?回去就把我?爹的宝贝都偷来!”他爹要是知道能救那么多人命,肯定?也不会阻拦。
谁知话才说完,却听一声剑声,一转头,黑漆漆的禁锋悬在头顶,谢轻逢淡淡道:“你再抱着他,我?就先偷掉你两只手。”
第68章 床♂上打架
“谢兄息怒啊——”薛逸清抱着个烫手山芋似的, 一蹦三尺高,退后老远,再也不敢碰季则声了?。
曲新眉脸色稍霁,但看得出是强颜欢笑, 谢轻逢道:“只要正道不再生事, 我自然没功夫纠缠, 等签完了?血契,时间到了?自然会放他们回?去。”
曲鸣山做出这种事,曲新眉必然会受牵连, 她先?前是金枝玉叶, 天之骄女,此后父亲的罪名?必定会伴随她终生。
谢轻逢想了?想, 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袋东西,文玉莲子有七个,他和西陵无?心各用了?一个, 现在还剩五个, 解季则声的心魔也用不到, 不如物归原主。
“这是七弦宗的东西, 若把莲子带回?, 其?他人想必也不会太为难你们。”
曲新眉双手接过,一见了?莲子,眼眶一红, 竟说不出话, 薛逸清看她要哭, 手忙脚乱的。
谢轻逢道:“文玉莲子结成那日, 我曾遇见一个傀儡也来抢夺,应该是曲掌门派来的人, 你父亲虽修邪术,但不通傀儡之术,身为七弦掌门却豢养修士四处强夺内丹,非他一力可成,你要是不甘心,就查查他生前与和人来往,否则斩草不除根,必成大祸。”
离开?幻心铃时,他隐约听?见那几段对话,虽不明所以,但难免在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曲新眉怎能听?不出来,她沉默片刻,说了?句“多谢”,再无?其?他。
于理,曲鸣山作?恶多端罪有应得;可于情曲鸣山一直疼她宠她,把她当做掌上明珠,而如今高座上二人是她的杀父仇人,她屈膝恳求已是极限,想笑一笑都是勉强。
四人心知肚明,故而殿中陷入沉默,薛逸清一双眼睛来来回?回?,最后还是谢轻逢说话了?:“好?了?我们也累了?,若你们要下峰,自有人相送,若想留在藏镜宫作?客,那也欢迎。”
话毕对季则声道:“宫主,我们走吧。”
季则声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起身跟谢轻逢走了?,眼见着二人背影要消失在远处,立场不同,很可能此生此世都不会再有交集,曲新眉忽然道:“等等——”
二人停步回?头,却见曲新眉立在殿中,她孝期未尽,一身白衣,身体瘦弱但脊背挺直,她张了?张嘴,忽然拱手,又鞠了?个躬:“多谢。”
她心死而来,早就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可这二人只字不提前事,留够了?体面,也给?够了?退路。
谢轻逢顿了?顿:“不必。”
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远处,薛逸清踮着脚观察了?一会儿,又转头看曲新眉,这段时间她一直郁郁寡欢,他怕人伤心,又不敢惹她,说话也小心翼翼的:“师妹,我们现在怎么办?”
曲新眉闭了?闭眼,收拾了?情绪才开?口道:“回?去吧。”-
听?属下来报,说薛逸清和曲新眉已经被送下山,寝殿里?的季则声也松了?口气,平心而论,他若失去至亲,不可能一点恨意都没有,曲新眉乍逢变故,若是心智不坚定寻了?短见,或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拔剑相向,季则声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谢轻逢正在桌边,不知在捣鼓什?么,他凑上前去,却见对方手心一块玉佩,十分眼熟,仔细一看,不就是被他一气之下摔成两半的那块儿么?
他当初盛怒之下摔碎了?玉佩,后来却怎么都修不好?,找了?嗔殿主人也没办法,可如今玉佩完好?无?缺,和新的一般,他一顿,心下暗喜,伸手去碰,却被谢轻逢拍开?手背。
“别捣乱。”
季则声只能拖了?个椅子坐在谢轻逢旁边,静静地盯着看,又过了?两刻,谢轻逢终于放下了?刻刀,将玉佩吊在手指上,在季则声面前晃了?晃:“好?了?。”
季则声眼前一亮,伸手去拿,却被谢轻逢又抬手躲开?,一来一回?,一抢一躲,逗猫似的,季则声半晌回?过神来,也不抢了?,只是看着谢轻逢:“师兄……”
谢轻逢面不改色道:“砸了?我的玉佩还想讨回?,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季则声道:“我不是故意的,师兄你给?我吧……”
这块玉佩是谢轻逢送他的第一件礼物,意义很不一样。
“撒娇也没用。”谢轻逢冷酷无?情,把玉佩塞进?袖子里?,季则声的眼神也跟着他钻进?去,势必要拿到玉佩才罢休。
晚上睡觉的时候,季则声主动提出要伺候谢轻逢沐浴,好?说歹说两个人都进?了?水打?算来个鸳鸯浴,结果才洗了?一半就匆匆忙忙穿衣服跑了?,谢轻逢泡在浴池里?,吃到嘴边的肥肉跑了?,心觉不快,又听?后面架子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像只夜猫在偷偷翻他的衣裳,势必要把玉佩找出来才行。
看来伺候沐浴是幌子,想偷他东西才是真的,谢轻逢冷笑一下,躺在浴池里?泡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穿了衣服起身。
季则声已经把整座寝殿都翻了?过来,都没找到玉佩的影子,眼见谢轻逢沐浴完披着衣服出来,自己什?么都没伺候,难免心虚,赶紧滚上榻,躺在里?侧装睡。
谢轻逢知道他心不在焉,也不拆穿,上了?榻,看他闭着眼,不由道:“困了??”
季则声翻了?个身,面对着他:“嗯。”
谢轻逢道:“那睡吧。”
季则声顺势滚进?他怀里?,两个人胸膛贴着胸膛,打?算就这么睡了?,谢轻逢一挥手,殿内漆黑一片,唯余二人鼻息。
平日里?他们根本不会睡那么早,季则声话多,就算灭了?灯都要缠着他说话,今天却一反常态,谢轻逢什?么都没说,只是闭上了?眼睛,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被窝里?忽然窸窸窣窣动了?起来,他闭着眼,只觉得一双手在他腰间摸来摸去,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像是在找东西。
又过了?一会儿,身边的人掀了?被子爬到了?他身上,把谢轻逢从头摸到脚,连手心都要检查几遍,谢轻逢被他摸得浑身发痒。
后者找不到玉佩有些?失落,拉过被子正要给?谢轻逢盖上,却觉身下的人动了?动,下一刻手里?的被子就被抢了?过去,谢轻逢眼疾手快,拉着被子把季则声裹了?一圈,把人捆成卷饼按回?床上,季则声倒在榻上,手脚动弹不得,一抬眼,就对上一双清明的眼,哪里?是睡着的样子,分明是守株待兔已久。
谢轻逢把季则声捆在被窝里?,反客为主在上,按着那一卷季则声:“大半夜不睡觉,趁师兄睡熟了?就骑在师兄身上吃豆腐,季则声,你是越来越下流了?。”
季则声听?他胡言乱语,反驳道:“谁下流了??”
谢轻逢道:“谁下流说谁。”
“你先?放开?我,”季则声胡乱挣动,却被谢轻逢裹得更紧。
谢轻逢也不想睡,看着他滚来滚去只觉得好?笑:“不放。”
季则声道:“谢轻逢……你又欺负我!”
谢轻逢俯下身去,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就欺负你又怎样?”
季则声被他亲得一呆,脸色红了?起来,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垂着眼不说话了?。
谢轻逢伸手拨了?拨他的睫毛:“怎么耷拉着个脸?是不是又要哭给?师兄看?”
他才说完哭,季则声就像是受到了?启发,睫毛抖了?抖,眼底汪着一团水汽,亮晶晶的,像只委屈巴巴的夜猫:“求求师兄,我真的很想要师兄不欺负我……”
眼看着那晶莹的眼泪就要从眼角滚出来了?,谢轻逢一顿,抓着被子的手微微一动,就松开?了?,谁知他才犹豫一瞬,就被人迎面扑倒了?,季则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拿被子把谢轻逢裹得严严实实。
他骑在谢轻逢身上,反败为胜,居高临下,哪里?有半分委屈要哭的模样,分明是装的,他威胁道:“师兄以后还敢不敢?”
谢轻逢被裹在被子里?,也不挣扎:“不敢了?。”
季则声又道:“谁下流?”
谢轻逢:“当然是我。”
季则声满意了?,又扒开?谢轻逢的衣领,没找到玉佩,终于道:“……我的玉佩呢?”
谢轻逢就知道这人已经被玉佩勾走了?魂,但他不给?,季则声也没办法:“什?么你的玉佩,那是我的。”
季则声道:“你送给?我,就是我的。”
谢轻逢道:“我花了?大功夫才修好?的,不给?。”
季则声急了?,纠结了?一会儿,忽然揪着谢轻逢的领子:“你要是不给?,我就不放你出来。”
谢轻逢一动不动。
季则声俯下身,对着谢轻逢的嘴唇狠亲了?几下,亲得谢轻逢都呆了?:“你再不给?我就亲死你,你怕不怕?”
谢轻逢跟他对视一阵,突然道:“……怕死了?。”
他嘴上说着怕,却是怎么软磨硬泡都不松口,季则声用尽了?手段也拿不到玉佩,越得不到什?么就越想要,他沉默片刻,决定出卖自己的色相:“要是你给?我,我就让你……”
谢轻逢眯起眼睛:“让我什?么?”
季则声:“让你和我双修一次,可不可以?”
谢轻逢有点心动,但还是严厉拒绝:“季则声,师兄在你眼里?就是这样没有原则的人?”一次就想收买他,他也太廉价了?。
季则声道:“那你要怎么办?”
谢轻逢沉思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季则声脖颈间上刻着名?字的白玉上:“一物换一物,想要我的玉佩,那你也用你的来换。”
季则声微微一顿,下意识握紧手里?的白玉,很舍不得的模样:“能不能用别的?”
谢轻逢倒也不是真为了?玉佩,他知道季则声舍不得,不过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就要这个。”
季则声就不说话了?,松开?谢轻逢滚到里?侧,背对着他躺着,谢轻逢奸计得逞,笑了?笑,把被子分了?一半给?季则声:“睡吧。”
谁知后者不说话,只是塞了?个东西在他手心里?,谢轻逢摸到温凉圆润的手感,就听?季则声道:“那你要保护好?它?。”
谢轻逢微微一怔:“师兄跟你开?玩笑的。”
身边的人却转过来,拿走他手心的白玉,摸黑戴在了?谢轻逢的脖颈间。
谢轻逢:“真送我了??不反悔?”
他认真道:“我既送你,就不反悔。”
这块玉上写着季则声的名?字,挂在谢轻逢的脖颈上,就像谢轻逢整个人都属于他一样。
他送得干脆,目光却犹豫,玉挂在谢轻逢的脖颈上,他抓着摸了?两下,才依依不舍地收回?手,又问谢轻逢:“我的玉佩呢?”
谢轻逢道:“明天给?你。”
季则声将信将疑,一边抱怨一边躺下睡了?,说谢轻逢要是不给?就收回?玉佩还不让双修之类,被谢轻逢拍了?两下屁股,终于乖乖睡了?。
第二天天亮,正是西陵无?心闭关配药的第十一天,一大早她就匆匆忙忙来找人,风风火火闯到殿外,敲了?敲门,却不得回?应。
“是我,西陵无?心。”
她皱着眉头说完,还是没人回?应,正打?算踹门,却隐隐约约听?见了?一阵哭声。
倒也不能算哭声,时断时续的,夹杂着一些?不清不楚的字眼,什?么“师兄”“轻一点”“有人敲门”之类,她听?了?半晌,忽然明白这两在里?面干什?么,白眼已经翻上了?天。
有什?么事不能晚上做,非得大清早膈应别人,还不下隔音术,她可不想推开?门就看见毕生不愿见的秽|乱之景,只能又翻个白眼,转身就走,打?算中午时分再过来。
耳听?着敲门声没再响起,门外人影逐渐远去,季则声终于松了?口气,西陵无?心是唯一一个可能推门而入的人,他怕得要死,偏偏谢轻逢却不知廉耻,非要继续。
谢轻逢“啧”了?一声:“怎么走了??”
季则声一手握着刚到手的玉佩,一手捂着眼睛,不满道:“你要留她,那就去追回?来啊……”
谢轻逢笑笑:“小师弟,你真不解风情,有人在外面听?着,才比较有‘偷|情’的快感。”
季则声:“……别再说了?。”
“害羞什?么,是西陵家主让我们多双修的,想来她也不会有意见。”
季则声转过头去,彻底不说话了?。
那骇人的动静响到了?正午时分,西陵无?心来的时候两人刚洗完了?澡,谢轻逢早早收拾完,神清气爽走出来:“何事?”
西陵无?心瞥他一眼:“去正殿罢。”
她不想踏入这间房子半步。
又过了?半刻,季则声姗姗来迟,跟谢轻逢一起去了?正殿,他眼眶有点泛红,走路姿势也怪怪的,不知是何缘故。
西陵无?心长话短说,把两朵血红的魔莲摆在桌上,又把那个大师的骸骨摆上来,还有好?几个瓶瓶罐罐,都是她给?季则声炼的。
“红瓶可补虚亏,黄色瓶可解心火,蓝瓶做清心之用,黑瓶在心痛时服下,其?他的我不一一介绍,具体用法我已写在书中,你们路上要是不明白就翻书查看,实在不行就传讯给?我。”
季则声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的用词:“路上?”
西陵无?心点点头:“我已找到魔莲解法,不过此法需要有季则声的直系血亲存世才行,先?前公?冶焱不是留过一枚玉令给?你吗,你们先?去太衍国看看,若没有直系血亲,再另做打?算。”
一谈起身世,季则声未免黯然,谢轻逢道:“还有一事,我和师弟双修完后,心魔线确实又退了?不少,只是过段时间又会长出一些?,你说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靠双修根治?
毕竟是种马文,没什?么问题是双修不能解决的。
“不可能,”西陵无?心道:“我虽不知双修能退心魔线是何原因,但应该是季则声体质有关,可魔莲贴着他的心脏而生,必要及早根除才好?,双修虽好?,但终究治标不治本,若是魔莲长大了?,说不定对你的躯体也有损。”
一听?可能伤害谢轻逢,季则声也点点头:“那我们就先?去一趟太衍国罢。”
谢轻逢心说也是,若双修真能治疗心魔,那原著季则声早就好?得透透得了?,见西陵无?心把东西包起来,他道:“你不随我们一起去么?”
“我有点事,需回?西陵世家一趟,有事可随时传信。”
有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不想一路跟在两个没羞没臊的男人后面翻白眼。
“哦对了?,你宫里?那个痴殿主人医术不错,我想带他去西陵世家两个月,交流交流医道。”
留他在藏镜宫也只会和嗔殿主人打?架,谢轻逢道:“带走罢,多谢。”
该说的话都交代完了?,三人约定好?以火符传信,西陵无?心收了?魔莲还有骸骨,带着痴殿主人下山去了?。
恰此时,花见雪带着各大门派的血契回?来复命,又说正道修士已经悉数放回?。
她在前线守了?大半个月,每日听?手下来报信,说两位宫主在寝殿待了?几天几夜都不见出来,只觉心痒难耐,恨不得分身出来听?个墙角,谁知刚一回?宫,宫主就赏赐她有功,让她到后山的剑阵中钻研高阶心法,她心花怒放,千恩万谢地走了?。
来来去去,两道危机终于告一段落,藏镜宫现在兵强马壮,口碑也有所好?转,各殿主人安分守己,谢轻逢再不担心,将藏镜宫交给?了?崔无?命,打?算即日就带着季则声往东去,去看看还有没有存世的血亲。
临行前一晚,季则声正在收拾远行要带的东西,听?说太衍国在极东之处,风俗人情也格外不同,谢轻逢看着他塞了?好?几套衣服,又塞了?一大堆东西,不明所以:“你带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季则声明显心不在焉:“不知道该带什?么,就什?么都带一些?……”
公?冶焱给?他玉令,想必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落叶归根时,近乡情更怯,眼看着身世快要揭开?,他却不安起来。
他为何会和公?冶焱相似?为何流落在外?父母是谁?是否存世?这些?问题变成了?难题,在他心头萦绕着。
谢轻逢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走上前:“紧张?”
季则声道:“有一点……”
谢轻逢笑笑,俯身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过去坐着,师兄来收拾。”
第69章 喜当爹
太衍国地处极东, 远离中土,又在海上,故而神秘无比,因为离太阳升起之处最近, 自认为天命所授, 故而举国以金乌为图腾。
若想到太衍国, 须坐船渡洋而去?,谢轻逢和季则声御剑三日,终于来到渡口, 正?好赶上楼船离港。
那海上航行的楼船足有十几层楼那么高, 载客也载货,硕大无比, 二人赶上最后一波客商登船,也跟着上去?了。
才一上船,谢轻逢就?想起季则声有晕船的毛病, 十分担忧:“此去?太衍国需三到五日, 若你受不住, 随时告知我。”
若非要沿途打听消息, 他们大可以乘飞舟渡海, 只是一不知方位二不知民俗,不如?登上楼船来得方便些。
季则声摇摇头:“这楼船体积大行得稳,我没什么感觉。”
眼见?着天色暗尽, 二人领了房牌, 往船舱而去?, 却见?船舱中行人来来往往, 挨挨挤挤的,像是忙着去?干什么。
穿过人流, 好不容易才找到上房的位置,谢轻逢拦住一个客商模样?的人,询问缘由。
“你们不知道?那宴会厅里正?设宴呢,卖了好些稀罕玩意儿,喜欢的就?能拍下来,听说?今晚还有条小鲛人!”
季则声道:“鲛人?”
那客商道:“对啊,就?是鲛人!据说?品相不错,一流眼泪就?是一水儿的黑珍珠,谁要是拍到它那是赚大发?了!”
谢轻逢和季则声对视一眼,那客商笑了笑,说?了句“告辞”,扶着帽子赶去?宴会厅凑热闹了。
季则声惊奇道:“素来只听传闻说?东海南海一带有鲛人出没,但十分罕见?,没想到是真的。”
这座楼船造那么大,想必也不是只为运货,船一旦离了岸,有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也就?开始了。
谢轻逢也没见?过鲛人,但想必和小美人鱼差不多?,只问:“想看?”
季则声点点头,神情期待。
“那就?走吧,让师兄也长长见?识。”
二人顺着船舱一路来到宴会厅拍卖场,却见?早有侍者立在门口。
“两?位客人,若是进去?凑热闹,那一人三块中品灵石,若是要拍卖物件,那交一百块中品灵石即可。”
来都来了,凑在台下人挤人也没什么意思,谢轻逢果断干脆地交了一百块灵石,两?名侍者送上了斗篷,又带他们到了专属的隔间。
谢轻逢伸手一探,发?现这斗篷材质特殊,配上整座拍卖场的阵法,有隔断灵力避免窥探之效,想必是担心买主身份暴露,被杀人夺宝。
还挺专业。
他笑了笑,那侍者将二人引进隔间,又送了一应新鲜水果吃食来,倒是十分殷勤。
隔间里还铺着地毯,也是兽皮做的,季则声才一见?,眼睛就?亮了,坐在地毯上左摸摸右摸摸,最后得出结论:“比我给你准备那些差了点。”
桌上摆着新鲜的橘子桃子,葡萄美酒并一只烤乳羊,还有数盘海鲜,他们御剑三日,半点荤腥都没沾,又没特意辟谷,如?今一闻,竟觉饥肠辘辘。
拍卖还没开始,他们又只是来看热闹,有吃就?吃,季则声看着那手掌大小的虾蟹扇贝,熟红泛着香气,感叹道:“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的虾。”
水里游的,他只吃过鱼。
“东海物产丰富,说?不定?是刚钓起来就?送上了我们的餐桌。”
季则声尝了一个烤好的扇贝,谢轻逢道:“怎么样??”
季则声摇摇头:“也不是不好吃,就?是怪怪的。”
他把注意力集中到虾蟹上,但不知道怎么吃,观察了一会儿,竟是要拔剑切虾,谢轻逢一把按住他:“你别把桌子砍了。”
季则声收了剑,谢轻逢随手拿过一只虾,认认真真剥好,摆在季则声面前的盘子里,剥好了虾,又开始敲蟹取肉,季则声目不转睛,盯着他灵活的手指,学了一会儿也要给谢轻逢剥虾。
“不必了,你吃就?是。”
以前都是季则声做早点伺候自己,现在也应该换换才是。
季则声也不勉强,心安理?得等?谢轻逢伺候,那清甜嫩白的大虾肉蘸上料汁,正?好合适,谢轻逢百无聊赖,就?坐着伺候季则声吃虾,恍惚间只觉得这样?也不错。
他前世没体会过,只觉得岁月静好不过是普通人无法战胜生?活,自我安慰的托词,可现在他悠哉悠哉伺候季则声,居然?也怡然?自得。
季则声一边吃一边感叹:“师兄,你现在真像我的小媳妇。”
谢轻逢剥完最后一只虾,擦了擦手开始片那只小羊,闻言眼皮都没抬:“你喜欢那就?是吧。”
谢轻逢不反驳,季则声心满意足,正?要说?两?句,隔壁隔间忽然传来人声,像是有新的买主进来。
他们虽看不见彼此,但隔间离得近,什么都听得见?。
左边是两?个女人,在谈月前的道魔之战,声音细细的:“听说?了吗?正?道联剿藏镜宫,结果不仅连藏镜宫的大门都没见?到,反而被羞辱了一通,如?今正?道式微,以后怕是更拿谢轻逢那个魔头没办法了!”
另一人声音粗些:“若说?谢轻逢是魔头,那曲鸣山这个正?道败类又算什么?要我说?啊,人家?藏镜宫这几年也没干什么坏事,正?道识人不明,自作自受罢了。”
细声者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算了,反正?大人物们怎么争都跟我们这些人没关系。不过谢轻逢居然?真的当着正?邪两?道的面承认自己喜欢师弟,看来那个师弟是有几分手段的,居然能把魔头迷成这样。”
听到此处,季则声连东西都不吃了,竖起两?只耳朵,谢轻逢听她们编排自己,倒也没什么表情。
粗声者道:“何止啊,听说?那谢轻逢连宫主之位都愿意拱手相让,他师弟只要说?两?句好话,他就?晕头转向?什么都忘了,据说?两?人日日宣淫,那动静大得不得了,全藏镜宫的人都能听见?,妈呀,狐狸精也没那么厉害吧?”
谢轻逢:“……”
季则声:“……”
二人对视一眼,又听那细声者道:“可这等?秘辛,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粗声者道:“不瞒你说?,那个藏镜梦丹青太太好像是内部知情人,所以她一出新作我就?买了,新刊印的画本里就?是这么说?的,冷酷暴君和小狐狸精。”
“什么画本?”
“《藏镜宫里的日日夜夜》。”
谢轻逢:“?”
季则声:“?”
那二人一问一答,很快就?没了声,不知是不是在偷偷看画本,季则声东西也不吃了,压低声音道:“污蔑……这是污蔑!”
谢轻逢同?意他的说?法:“就?是,明明只有西陵家?主听见?过。”
季则声没想到他还敢提这件事,脸都快丢尽了:“……那还不是因为你?”
谢轻逢道:“是是是,我们小师弟才不是小狐狸精,是师兄定?力不好,都怪师兄。”
他坦坦荡荡,季则声反而不好发?作,沉默半晌,看在谢轻逢给他剥虾剥蟹的份上,说?了句“算了”,又转过身去?继续吃东西。
右边是个男人,正?和几个美人饮酒大笑,下流话一阵一阵的,谢轻逢吃了点水果和烤羊,就?放了筷子。
此时却听场中传来管弦丝竹之声,幽幽琴声中,红衣美人抱着琵琶出来跳舞,刹那就?将场中的目光吸引过去?。
一舞毕,乱哄哄的人群也静了下来,卖场的人出来讲了规矩,又留了彩头,没一会儿就?开始卖东西。
物件从?小到大,从?贱到贵,什么东海的龙珠龙鳞龙筋,丹药法宝,无一不有,样?样?俱全,谢轻逢盯着卖场,买了一条龙筋,几片龙鳞,季则声看得眼热,却没什么感兴趣的。
直到沉夜深深,叫价的人声音都小了下来,卖场的人忽然?从?后面抬出半人宽的透明琉璃水缸,上面浮着一个少年,约莫八九岁的模样?,生?了一对漂亮的耳鳍,透明水缸里是一条又大又长的银蓝鱼尾,尾鳍如?轻纱一般,正?随着少年的动作微微摆动。
场内顿时惊叹起来。
是鲛人!还是幼年鲛人!
成年的鲛人报复心强,难以驯养,就?算被捕,也会反抗至死,流干了血也不会流眼泪,可幼年鲛人不一样?,攻击性低,可以被驯养,又基本只在海底活动,难以捕捉,故而有价无市,万金难求。
那卖场的人在小鲛人胳膊上狠掐一把,后者很快就?张嘴大哭起来,眼泪滚进水里,再捞出来就?成了一个个价值连城的黑亮珍珠。
众人纷纷意动,只要这鲛人会哭,就?有源源不断的珍珠能拿,就?算价格真的高了些,也能很快回本。
季则声盯着那个哇哇大哭的小鲛人,不忍道:“好可怜的孩子。”
谢轻逢纠正?他:“他是条鱼,不是孩子。”虽然?比小美人鱼漂亮点,但也是条鱼。
这是今晚最后一件卖品了,场上报了高价,有意者开始铺天盖地竞价,就?连左边的两?个女修也在竞价。
季则声往前挪了几步,看着那只小鲛人,低头数自己的灵石和钱,耳听着叫价越来越高,又失落地垂下了头。
谢轻逢看他的神情:“你想要吗?”他最讨厌爱哭的东西,买条鱼回去?不划算。
季则声道:“我的钱和灵石都在藏镜宫,没带出来。”
谢轻逢挑起眉:“那不是给我的老婆本吗?你居然?为了一条鱼动那些钱?”
季则声只道:“算了,反正?我也买不起。”
谢轻逢看他蔫蔫的神情,想想家?里那堆金山银山灵石山,不花白不花:“算了,你要买就?买吧。”
“只一条,买完就?从?船上扔下去?,不准把他当宝贝养,不然?我就?把他炖汤喝。”
季则声没想到谢轻逢说?买就?买,不由道:“不必了师兄,我随口说?说?而已。”
谢轻逢却道:“喜欢就?买,咱们家?又不是买不起。”
他在牌子上写了叫价递出去?,那场上的人见?了牌子,脸色一变,鞠躬道:“抱歉诸位,这小鲛人已经有主,今日不卖了。”
场下吵吵嚷嚷起来,颇为不满:“好霸道的人!他到底给了你多?少钱,才让你如?此卑躬屈膝,奴颜媚骨?”
那人翻过牌子,场下人一见?,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谢轻逢将钱袋放进侍者手中:“货送到门口就?行,我们先走了。”
他带着不明所以的季则声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道:“将你们这的吃食再准备一份送来。”
季则声爱吃,那就?再送一份。
古人言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在哪都好使,那侍者恭恭敬敬,看他两?的眼神都变了,每到这时候,谢轻逢的野心就?会跟着膨胀,爬得越高,就?越多?人俯首,不会受人凌辱。
他雷厉风行,出了拍卖场,季则声才道:“师兄,你出了多?少价?”他方才还没看清牌子上的报价,谢轻逢就?带着他出来了。
他淡然?道:“既然?要买,又何必问价?给都给了,就?当做流水东去?,当这笔钱没拥有过罢。”
季则声道:“我也不能知道吗?”
谢轻逢笑了笑:“我怕你这个小守财奴知道了,今晚睡不着觉。”
他不说?,季则声也没办法,两?人回到舱房,没过多?久敲门声就?响起来。
一人托着龙鳞龙筋,五六个人扛着透明的琉璃水缸和小鲛人,还有四五人带着吃食,领头的小厮低眉笑眼,尖声使唤着手底下的人别磕了碰了,把他们当亲生?父母一般。
好在这上等?舱房是两?间打通的,放了小鲛人也不拥挤,人群蜂拥而来,又蜂拥而去?,到头来只剩两?人一鱼。
那小鲛人受了惊吓,蜷着尾巴卷成一团躲在水底,季则声叫了好几声都不肯出来,干脆不强求了,看见?门后那几大桶煮熟的虾蟹,他拿了几个走到水缸边,在水面上晃了晃:“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那惹人垂涎的香味终于还是把天真的鲛人骗了出来,他抓过虾蟹开始大快朵颐,耳鳍一抖一抖的。
谢轻逢才进门就?看见?这幅场景,心觉不快。
季则声见?小鲛人没吃饱,馋得直流口水,又抓了几个递给他,小鲛人察觉到善意,一对小爪子递出水面,小心翼翼地捧着食物,耳朵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声音:“谢……谢谢爹爹。”
季则声:“?”
谢轻逢:“?”
第70章 妖术
季则声愣了愣:“你居然?会说话?”
小鲛人扭扭捏捏道:“会说话……会唱歌……”
谢轻逢走过?来, 一把拿走小鲛人手里的虾蟹,不满道:“谁是你爹爹?”
小鲛人看谢轻逢不好惹,不敢反抗,只敢看着季则声, 嘴巴一扁, 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爹爹……”
季则声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 不由转头看着谢轻逢:“师兄……”
谢轻逢一顿,心?说这小鲛人倒是有眼色,不敢黏谢轻逢就黏季则声, 吃准了后者心?软, 可惜他谢轻逢冷酷无情:“不准叫他爹,谁是你爹?”
现?在都这样狡猾, 那以后怎么得了。
季则声求情道:“孩子还小,我和?他多说说就好了。”
谢轻逢道:“明天我就把他扔回?海里。”
那小鲛人本来还哭着,听见要把他扔回?海里, 立马吓了一跳, 重新钻回?水里, 把刚哭出来的十几个黑亮的珍珠捡出来, 小心?翼翼地往谢轻逢手心?放:“爹爹……爹爹不生气……”
谢轻逢眉头一挑:“我又成你爹了?”
“你是大爹爹, ”小鲛人又指了指季则声,“你是小爹爹……”
还能分大小。
都说鲛人狡猾凶残,凶残还没看出来, 但这狡猾倒是一览无余, 一看谢轻逢威势比季则声重, 他就果断把季则声放在小爹的位置。
季则声也道:“师兄就放过?他吧……”
谢轻逢道:“怎么, 你真想当他的爹啊?”而且还只是小爹。
季则声道:“我只是觉得他可怜罢了。”
谢轻逢把虾蟹和?珍珠塞回?他手里:“那就养着吧,养三天再扔。”
季则声高兴了, 把那一大桶虾蟹扇贝提过?来投喂小鲛人,乐此不疲,谢轻逢刚才出门打探消息,还从客商手里买到一份太衍国的地图,正认真琢磨地图。
季则声的心?魔线每天都会延长?一些,但只要双修几次,就会回?退一些,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他思来想去,最后觉得应该是季则声身上?种马文龙傲天光环的缘故,西陵无心?既说要直系血亲,那必然?是有把握,只要找到公?冶焱查明身世,那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只是原著里季则声的血亲就没有露过?面,不知他们是否尚在人世。
想到曲鸣山和?其他中过?心?魔祸之人的下场,他未免担忧,正想和?季则声说话,一转头却发现?季则声还在另一室中陪小鲛人说话,像是被那条鱼勾走了魂一般。
他走过?去,却发现?那小鲛人举着个扇贝在琉璃水缸边缘,左敲一下,右敲一下,要给季则声开扇贝,一边敲一边还在唱歌。
后者弯着眼睛笑,被哄得找不着北,谢轻逢莫名升起?一股空前的危机感,但面上?不显,只道:“季则声,回?来睡觉了。”
季则声微微一顿,在小鲛人头发上?摸了摸:“明天我再来喂你。”
小鲛人依恋地蹭了蹭他的手心?:“……谢谢爹爹。”
为免小鲛人暗中脱逃,谢轻逢在另一室内设了禁,季则声嘱咐完小鲛人,回?到了谢轻逢身边。
他们如今出门都只睡一张床,季则声尤其喜欢和?他一起?睡。
谢轻逢琢磨了许久,才意识到季则声可能是没有安全感,要是谢轻逢有事或者不在,他也不睡了,美名其曰合体期不需要睡觉,但是谢轻逢只要一上?床,他就自觉到里侧躺好,悄悄钻进师兄的被窝。
隔壁那一室已经被小鲛人占去了,他们只能草草沐浴上?榻,谢轻逢碰了碰他的头发,又抓起?他的指尖嗅了嗅,季则声不明所以:“师兄在找什么?”
谢轻逢道:“闻闻你身上?有没有鱼腥味。”
那小鲛人再像人也是半条鱼,季则声才跟他玩了一会儿就沾了满身的鱼腥味,好不容易才洗干净的。
季则声道:“师兄不喜欢他么?”
谢轻逢道:“本来就是给你买的,谈不上?喜不喜欢。”
“我可没你那么大的善心?。”
季则声沉默片刻,忽然?小声道:“才不是。”
谢轻逢不明所以:“嗯?”
“师兄每次都这样,嘴上?刻薄,但心?里最好了。”
从正道联剿藏镜宫,谢轻逢虽对正道极尽羞辱,却没赶尽杀绝。
薛逸清和?曲新眉上?藏镜宫求情,师兄不仅没羞辱他们,还把剩下的文玉莲子还给曲新眉,帮助她?在七弦宗立身。
还有这条小鲛人,嘴上说不在意不喜欢,但也只是说说,转头就买了下来。
谢轻逢听着他一桩桩一件件细数,又道:“还有呢?”
“师兄也从不滥杀无辜,对教众也很好,”虽然?谢轻逢是严格了些,但好处也少不了他们的,“师兄不是恶人。”
谢轻逢:“那师兄是什么?”
季则声道:“师兄是恩怨分明,有始有终的君子。”
谢轻逢没想到对方给自己扣这么大一个帽子,心?觉好笑,又难免触动:“季则声,我这些好处都是做给你看的,我不是什么君子,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不必把我看得太好。”
“你就当师兄是个寻常人,会有贪念,也会有心?软的时候。”
只是以往贪念尤甚,现?在心?软的时候多些。
季则声静静听着,忽然?伸手揽住谢轻逢的脖颈:“可若无师兄,也无今日之我。”
谢轻逢,顿了顿,实话实说:“师兄亦然?也。”
二人贴得近,又说了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心?暖了,身子也暖了,不知不觉就天雷勾动地火,相拥着摩挲起?来。
谢轻逢抚开季则声脸上?的碎发,低声道:“你臂上?的心?魔线是不是又长?出来了。”
季则声根本没注意长?没长?,只是揽着谢轻逢的脖颈,低低说了句“嗯”。
谢轻逢正要翻身将?他按住,季则声却抢先一步坐在他腿上?,按着他的肩膀。
“师兄,我想在上?面自己来……你抱着我就好了。”
他自诩熟读各类风月话本,学富五车,非要自己来才行,殊不知是个理论上?的巨人,每次都让谢轻逢不上?不下,最后惹急了人又要被好好欺负一顿,哭得稀里哗啦。
谢轻逢道:“嘘,你养的鱼还在隔壁睡着呢。”
季则声如梦初醒,浑身一僵,又从他身上?爬下来:“那还是不要了……”
一想到隔壁还有个孩子,他就没脸做这种事。
谢轻逢幽幽道:“是了,他在不方便,那我明天把他扔回?海里,我们想干什么都行。”
季则声一听,急道:“不要扔,你不是还要再养他三天吗?”
谢轻逢道:“看来真是有了鱼就忘了师兄,师兄就是块破布,随随便便就能扔了。”
季则声琢磨了一会儿:“他只是个小孩,师兄何?必吃他的醋?”
谢轻逢翻了个身:“唉。”
季则声把他掰回?来,谢轻逢又转回?去:“唉。”
季则声无奈道:“好吧好吧。”
遂解了衣裳抱过?去,谢轻逢在小鲛人那边下了禁制,其实什么也听不见,他只是看着季则声一惊一乍的模样,坏心?泛滥罢了。
若小鲛人鱼尾拨水时霏霏小雨,那榻上?就是海上?风暴,谢轻逢此人,看着人模狗样,还有点冷淡无情的意思,谁都想不到他在床上?是个横行独断的暴|君,不管怎么求情,都无济于事。
那木床吱呀作响,季则声喘不过?气,还怕吵醒旁边的小鲛人,只能埋在枕头上?流眼泪,偶尔从喉咙里发出呜|咽声,谢轻逢见他隐忍不发,眼底暗色涌动,破|坏欲又升起?来。
除了吱呀声,房间里又开始响起?了另一种声音,像是不听话的小孩被拉到菜市场,被扒了开裆裤狠狠揍屁股的”啪”“啪”声,一阵一阵的。
被揍的人只能委屈地流眼泪,嘴里发出“师兄”“师兄”的气音。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一阵歌声。
空灵幽远,似近似远,像在耳边,又像在远天。
季则声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师兄……是……是谁在唱歌?”
他话未说完,却觉得浑身发热,眼眶发烫,半梦半醒间,他好像看见了深蓝幽静的海,圆盘似的明月,海浪拍打着山石,而他和?师兄化作了两尾游鱼,在颠簸的海浪之中相拥交|合,尾巴互相缠|绕着,最后慢慢沉入海底。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从海底醒来,身边是一条条幼小的鲛人,眼睛湿漉漉的,围着他们“爹爹”“爹爹”地叫。
不对劲……这又是什么妖术?
季则声脑子瞬间清醒,但身体却已全然?不听使唤,他搂紧身上?的人,谢轻逢明显也受到歌声影响,变得更?凶狠了,一下一下仿佛要了他的命。
“师兄……我要死了呜……”
谢轻逢搂紧他,哑声道:“师兄陪你一起?死……”
那神秘幽远的歌声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半梦半醒时季则声抬眼,却看见隔间地板上?一团湿漉漉的水迹,他已经无力思考这团水迹从何?而来,只是阖起?了通红的眼皮,慢慢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傍晚,季则声终于睁开了眼,谢轻逢已经不知所踪,想必又去船上?打听消息了,他坐起?来,只觉浑身散架一般,慢慢穿好了衣服,转到隔间,却见小鲛人还蜷着尾巴,趴在水缸底睡觉,偶尔吐出一串泡泡,浮到水面后又“咕嘟”破开。
他心?说原来鲛人也挺能睡的,居然?能从天黑睡到第二天天黑。
推开房门,却听四周寂静一片,顺着船舱楼梯来到甲板上?,舵工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呼呼大睡。
船头处,一道挺拔的白衣身影静立着,季则声微微一顿:“师兄?”
谢轻逢闻声回?头,手里还捏着一节被咬断的绳索:“你来了。”
季则声不明所以:“为什么他们都在睡觉?”
谢轻逢道:“我也不知,不过?想必和?昨夜那阵歌声有关。”
他醒来后就出了舱房,想打听消息,谁知四处寂静一片,悄无声息,上?了甲板,却见舵工都昏迷不醒,就连楼船起?帆的绳索都被咬断了。
他走到一人面前,推了推他的肩膀,后者翻了个身,鼾声如雷,谢轻逢淡声道:“死猪,你老婆跟人跑了。”
那人陡然?坐起?,左顾右盼:“老婆?我老婆在哪?”
他清醒片刻,才挠了挠头:“不对啊,我哪里来的老婆?”
见到满地的人,他突然?大叫一声“不好”,将?人一个个叫醒。
其他人也不明所以,谢轻逢问起?,都只说昨夜行船时听到一阵歌声,之后就什么都记不清了。
“哎呀!这绳索怎么断了!”那水手面带惊恐,招呼着其他人重新修理船帆,虽事发突然?,好在船上?有修士镇守,谢轻逢和?季则声不必当牛做马事事出力,没多久就回?到了舱房。
天黑时有小厮来敲门送饭,拍卖场一掷千金,谢轻逢和?季则声如今已是上?宾,自然?要殷勤伺候着,什么好送什么。
“二位贵客,昨夜有鲛人拦道,唱歌迷晕了我们的舵工,咬断了船帆上?的绳索,楼船顺浪而行,航线偏离了些,怕是还要多行三日才能到太衍国。”
季则声道:“鲛人拦道?”
那小厮点点头:“海上?行船,这是寻常事,鲛人不算什么的,若是遇上?蜃怪和?蛟龙,那才叫难办呢。”
“不过?我们船上?有合体期的高人镇守,二位不必担忧。”
小厮说完,笑着退出了房间,季则声一听到鲛人拦道,不免想到琉璃水缸里的小鲛人:“难道是他的家人?”
谢轻逢也有此疑虑,和?季则声一起?去隔间看小鲛人,此刻小鲛人已经睡醒了,在缸里游来游去,百无聊赖,一见二人到来,眼睛一亮,不由道:“爹爹,我在这里!”
谢轻逢提着一桶烤好的扇贝,闻言道:“想不想吃?”
小鲛人口水已经流到嘴边了:“想!”
谢轻逢道:“那你先回?答我,昨晚是不是你在唱歌?”
小鲛人十分得意:“是!”
说完又道:“一开始只有我,后面别的鲛人也唱了。”
谢轻逢没想到自己的禁制没能挡住他的歌声,想来鲛人的歌声有异,和?寻常声音不同。
季则声不明所以道:“你唱歌是因为想家吗?那要不要放你回?去?”
小鲛人一听,却没回?答,只是耳鳍动了动,半晌才摇摇头。
“是闻到了两位爹爹交|配的味道……唱歌能赐福,然?后生下健康的小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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