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贵人
陆初发现窗台上的周景戎,安排学生自己练习便出去了,“周哥,你怎么来了?”
“你管得着吗?”周景戎双手环抱在胸前靠在墙上。
周景戎没拔腿走人,陆初知道他应该没那么生气了,“我们晚上住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离下课还有十分钟,你等等我咱们一起回去。”
“我凭什么要等……”
“我和杨敏娜不是你想的那样。”陆初目光温和地替他理好衣领,截断他说,“杨叔叔杨阿姨一直对我比较照顾,从小到大被调侃习惯了,之前吃饭时我没及时顾及到你的心情,让你难过了……对不起。”
周景戎只是有点不舒服,难过倒还谈不上,其实不算个多大的事,周景戎也没真打算和他计较。
但情绪被全方位照顾的感觉,周景戎从没感受过,其他人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看他脸色行事,可没有人会像陆初一样仅仅是为了他个人的喜怒哀乐。
“谁因为这点破事难过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让开!我要回去了。”周景戎脸有点挂不住,推开陆初就走。
陆初拉过他塞进隔壁办公室的暖炉旁,“等我几分钟,回家给你做鸡翅包菇盖饭。”
陆初都回教室了周景戎还有点懵,这是把他当孩子哄了?不是陆初难道看不出他还在生气吗?!
下课铃响,孩子们一窝蜂冲了出去,陆初也开门把老实坐着抽烟的周景戎牵出去了。
冬天天黑的快,陆初带他绕小路回去,月明星稀,路上基本看不到人,即便正大光明地牵手也不会引人侧目。
“你还没说你怎么会来学校呢?”
“你以为我来找你的?真不是……”周景戎目光突然越过陆初看向了一片空旷寂寥的田,和稻田不太一样。
陆初以为他好奇,“那是……”
“种向日葵的田,我知道,我以前来过这地儿。”
陆初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早就跟你说了吗,我小时候来过这,还在刚才那学校里当过美术老师。哎对了,你刚那课上得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问问我,我专业的。”
见他突然嘚瑟起来,陆初忍笑道:“所谓专业就是高考落榜,周爷爷不愿走后门让你念大学,非逼着你去学了门艺术复读了一年吗?”
“别揭人短儿啊。”周景戎报复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感慨道:“这地方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还挺怀念当年带着我家小女儿偷溜出来买零食的。”
“你女儿?”
夜风不急不缓地吹着,吹得周景戎很有一吐为快的欲望,就把唐诗的事一股脑给他说了。
末了周景戎唏嘘道:“当时一直待在一起不觉得有什么,后来人不见了,回想起来小姑娘那么小那么乖的一团,跟个糯米球似的,简直就是小天使……要是没有她,我后来也不可能有勇气去追楚默……”
在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只有傻乎乎的小姑娘全心全意信任依赖着他,让堕于黑暗中的周景戎看到了自己的价值,原来他还有可能负担起另一个人的一生。
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痊愈身心,然后遇到了楚默。若非唐诗,他绝对不敢冒然靠近那样耀眼高华的楚默,之后也不会得到楚默的资金援助,风越集团可能早就被周家那帮蛀虫啃得七零八落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有缘无份的小女儿毫无疑问是他的贵人,很多时候周景戎都在怀疑是不是他倒霉过头,贼老天都看不下去就给他扔了个小天使下来。
陆初暗暗握紧了周景戎的手,没有再发表任何意见,紧抿的唇足以看出他心情不好,至于原因在于唐诗还是楚默,无从知晓。
当然周景戎完全没注意到。
陆初家离学校远,周景戎中午光顾着生气没吃得下饭,走到一半就饿了。
两人在街尾一家馄饨店停下,店面陈旧但干净整洁,陆初连菜单都没看,直接点了两份周景戎钟爱的蟹黄馄饨。
年迈的老板娘端来馄饨,惊喜道:“这不是小陆吗,都好久没见你来了。”
陆初说在上学,过年才刚回来,老板娘颇有些感慨,“我还当你在上高三呢,原来都大学了,你这小娃子长得可真快。”
老板娘唠叨了两句就去忙了,今天月光正好,透过百叶窗投进来的影子也好看,店里的人越来越多。
大多是中老年人,还有几个认识的和陆初打了招呼互道“新年好”,然后坐下点一碗馄饨,一边吃一边和店里认识的还有不认识的人互相唠家长里短。
静谧的晚上坐在一角默默听老人们围着火炉说他们过去的事,温暖的人烟让周景戎的心也静了下来。老人们的过去充满了艰辛和苦难,他们却坚韧得像沙漠中的胡杨树,在恶劣的风沙中挺拔向上。
他们说话带着同一种口音,慢节奏地享受生活,真诚地与周围人沟通分享。让人觉得轻松自然,或许这也是周景戎忘不了Y镇和唐诗的原因。
吃饱喝足两人边走边聊绕了一大圈才回家,周景戎又惦记上了陆初之前承诺的鸡翅包菇盖饭。
陆初家空间不大,但布局合理收拾得整齐,比周景戎想象中好多了。趁陆初做饭,周景戎去洗澡。
周景戎生活技能基本为零,来找陆初可以说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完了现在换洗衣物还得找陆初的穿。
厨房里的陆初突然想到什么,飞奔去卧室阻止他,但已经晚了。
周景戎盯着衣柜里挂得整整齐齐清一水儿的小裙子,看尺寸是八九岁小女孩儿穿的,“你还有妹妹啊?简历里怎么没有呀。”
陆初忙把衣柜关上,有点惊慌失措,“没有妹妹,这些……这些是敏娜姐小时候的,她屋里没地方挂,又舍不得扔就放我这了。”
“哦,你就这么把外人的东西带回家了?”周景戎目光灼灼。
陆初道:“你之前不是说没有因为敏娜姐生气吗?”
第二十二章 不爽
“老子就是生气不高兴了!”周景戎往床上一倒,一脚踹在陆初的屁股上,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既然你之前都看出我生气了还放我一个人走掉,追上来说几句好听的都不会?”
周景戎心里压不住事,有什么就一定要说出来,这会儿正好翻旧账。
陆初坐在床边帮他解衣服方便洗澡,“周哥,你自己想一想,你是能被两句好听话哄好的人吗?”
当然不是,他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陆初继续:“你太容易被情绪掌控,我没有追上去,是想给你时间思考冷静一下,并不是不管你了。”
这是什么渣言渣语,被陆初一本正经地说出来竟然还有那么几分道理?关键越听越像哄孩子,周景戎越和陆初处就越觉得他和自己最初以为的不太一样,但又说不上哪儿不对劲。
“你特么还有理了!你是我的人,屋里竟敢摆其他人的东西?”周景戎想想就上火,猛地放倒陆初翻身骑到他身上,陆初扶着他的腰轻笑,“那你想怎么着?”
“当然也得留点儿我的东西呗!”周景戎不至于真这么小心眼儿,但他得借题发挥,恶意在陆小弟身上使劲蹭了蹭。陆初揽住周景戎飞速将人反压在了下面,身体卡在他两腿之间,沉声问:“你不吃饭了?”
周景戎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媚笑,“你觉得自己喂不饱我?”
“这是你自己说的!”陆初被他深邃的目光凝视,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他无处逃避。
关于自己对上陆初的事一次次情绪失控,周景戎给不出合理的解释。他一向是自由不羁的,或许是过于随性,反而让他忽略了自己的本心。
就像他不辞千里奔波来到Y镇,没有任何理由,他只是想见陆初了。
就像此时此刻,他无法感知自己内心汹涌的情感,但他希望陆初眼里只有他一个,有关陆初的一切也理所应当被他独自占有。
第二天周景戎是被太阳刺醒的,陆初正裸着上半身收拾一地狼藉,看样子也才刚醒不久。
周景戎支愣着下巴欣赏陆初完美的身材,蓬勃有力的肌肉表层还有不少昨晚疯狂时,被他指甲留下的抓痕。
陆初察觉到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身体,无奈道:“你属猫的吗,这么会抓?”
“嘿,你还真有脸说?要不要看看我身上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周景戎说着就要掀开被子给陆初一睹满身春色。
陆初脸皮薄,被口无遮拦的周景戎说得面红耳赤,赶紧捂住被子,“你要点脸好吗……”
“上都上过了你还要的哪门子脸啊?你昨晚把我往死里弄也没见得要脸啊。”周景戎哼了一声,突然兴奋地跟陆初打商量,“既然不想被我抓,要不下次换我在上面呗,你怎么抓都行,想抓哪儿抓哪儿。”
“……我没有不想被你抓。”
“你这人怎么说一出是一出,让我上上能怎么了?”
“……”
陆初白天去学校兼职上美术课,周景戎反反复复地打算晚上把他拿下,结果反反复复被拿下三回后,周景戎受不了愤然抛下陆初买票奔回了深圳。
人人都不缺那根玩意儿,凭什么被操的非得是他!
回深圳不全是因为不甘心,秦宇隔半小时一个电话跟阎王爷拿了刀在后面追似的。
周景戎处理好公司的事应酬两场结束招标会,开车去了郭教授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爷爷会套消息他也会,就不信压不了陆初那死小子。
郭理超学术成就高,性格也好,很开明的一个小老头,能教出陆初那种又闷又冷清的小古板也挺神奇。
周景戎琢磨了一路该怎么把话题往陆初身上引,结果还没开口郭理超就说:“你是想问陆初吧?”
“你,你知道?”
郭理超就笑笑:“我还知道你喜欢人家。”
肯定又是跟他爷爷串好的,毕竟拐了人家爱徒,周景戎难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那不还得多谢你把人送来风越,要不我也无从下手啊。”
“这个还真不是。”郭理超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小陆是自己找上我,拜托我写推荐信送去风越的。”
“哦,是吗。”周景戎并没觉得哪里不对,开心地笑了,“那还真是巧,我俩都是您的学生。”
“哎你别,我可担不起。”郭理超嫌弃道:“一篇毕业论文反反复复不知改了多少遍,我呕出的血都够把你家大门刷一遍了。”
当初郭理超对着他的论文险些殡天,就差没自己提笔代写了。
周景戎和陆初就是差了这样的十万八千里,他的运气很好,以至于很多时候他都想不通陆初为什么会愿意待在他身边。
陆初回来那天周景戎没去接,人一进门双手就被他反剪住放倒在沙发上,周景戎好玩地和他咬耳朵,“听郭教授说,你是自己要来风越的,说说,怎么回事?”
“风越集团发展前景很好。”陆初错开他审视的目光。
很官方的商业回答,但是周景戎不信,“就这样?”
“就这样。”
周景戎不放弃地挑起陆初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说实话,真的吗?”
周景戎貌似非得逼他说出个不正不经的答案不可,陆初无可奈何,只能道:“风越的总裁最好看,如你之前所言,就算潜规则,我也不算太吃亏……”
周景戎捏住他下巴的手更用力了些,“哦,你还打算被别人潜?”
陆初艰难道:“没有。”
“嗯?”
陆初补充:“只有你。”心里默默继续,因为没谁有你这么厚的脸皮了。
周景戎心里满意了,嘴上切了一声,“说得这么言之切切有理有据的,你倒是真脱了裤子好好让我潜一回啊,光顾着你自己爽就完事了?”
陆初不解:“你没爽到吗?”
“爽到了啊,但那不一样。”周景戎不忘撩拨陆初的初心,牢记勾引陆初的使命,“你今天必须也给我上一回玩玩儿。”
第二十三章 心虚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周景戎偶尔想换个新奇的姿势和场地做那种事,还得慢慢引导青涩单纯的陆初。
此前周景戎可打死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手把手教一个男人怎么玩儿自己,真是操了!不玩儿回来他一定得抱憾终身!
“我……我不行……”陆初眼里闪过一丝不安和无措,像是相当为难的模样。
“怎么又不行了?我看你干我的时候可行得很!”每次干到他眼泪出来了都不把那玩意she了,非得逼着他哑着嗓子求饶才罢休,很好玩是吧?
他倒要看看陆初躺下面是不是真ying不起来,周景戎霸王硬上弓,把人压住就要上手扒 裤子,陆初阻止他:“周哥别,真的不行……”
陆初明明骨架大得周景戎都抱不住,不柔弱也不妖媚,可被他那双眼睛一望,周景戎却像是魂都要被勾走了一般。
周景戎不忍心强行动手,更不甘心强行收手,揪着陆初的衣襟愤然道:“合着你是选择性不行是吧?!那么多耽美小说你都白看了?怎么也得涨涨经验了吧,这有什么不敢的?”
“你和秦助理给我的小说都是从1的视角来写的……”陆初终于道出了真相,继而揪着周景戎的衣角小声道:“周哥,说实话第一次在摩顿岛的时候你真的没害怕过吗?”
废话,当然怕!
陆初继续可怜兮兮,“周哥,你比我年龄大比我成熟稳重,阅历和见识也比我丰富,你可以克服的困难,我目前真的克服不了。”
陆初像是学到了秦宇的精髓,两不红心不跳几句话能把周景戎的形象吹得又高又大,让他根本就无法反驳。
公司里不少人都看出了他和陆初的关系,明面上不敢多说什么,背地里都暗戳戳地说他美人在怀不早朝。
周景戎没精打采地陷在办公椅里揉腰。
他不是昏君,他想早朝,非常想,只是他腰痛起不来!
看罗露和秦宇笑得那个开心样,周景戎怀疑当初的小说他们是故意选的1的视角,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
被穿各种小鞋的秦宇都不知道自己错了哪儿,周景戎已经一班飞机飞去了上海,就西班牙那拉丁舞项目的事他要找楚默取取经。
陆初和郭理超为了一项研究在实验室埋头了好几天,为了方便陆初住了一周宿舍,周五晚上赶回家做饭,才从罗露口中得知周景戎去了上海。
周景戎不是很会为别人考虑,每天手机不离手却也没想起要给陆初打声招呼。
罗露都有点看不下去,主动帮周景戎找借口,“小陆啊,咱们风越在西班牙的那个项目启动在即,周总最近忙得晕头转向的,可能是忘了告诉你要出差。”
陆初倒与平时没什么两样,淡道:“没关系,我能理解。”
罗露拿不准他是真懂事还是装懂事,但再深的话她也不便多说了。
周景戎这回远超了正常出差的时长,快两周了还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陆初不动声色按部就班,但公司内部已经流言四起了。
“你瞧见没,秦助理身边那个陆初也快混到头了吧?”
“可不是,不过以前也没见过谁让周总新鲜了这么久,大半年了吧,他也不算亏,就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留在公司。”
“不能了吧,这要还搁身边周总得多膈应啊,这不现在又去上海找楚先生了吗。”
“是啊,周总最讨厌出差了,却隔三差五地跑去上海,这不是真爱是什么,楚先生真是白月光朱砂痣啊,就是不知道两人为什么没在一起。”
“换你你能同意跟周总在一起啊……”
“周总又帅又有钱,就算私生活乱了点儿,但是玩玩儿怎么了?”
“嘁,周总能看上你这样的?”
“想想还不行啊,听说周总上一个伴儿断了后得了套房,不知道这个陆初如何……”
“……”
陆初站在茶水间门口,将一门之隔的闲言碎语听得清清楚楚,他默默收回了准备推门进去的手往回走。
身形笔挺气质沉稳,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他将全部注意力都投入工作中,一直到下班公司只剩下他独自一人,他点开了一个视频。
像是一段经年的比赛视频,画质并不清晰,但镜头中央翩然起舞的男人无论看多少次都依旧震撼人心。
他身披红黑色调的演出服跳着斗牛,白皙的皮肤愈发清透,配上精致立体的五官足以让人见之心动,像一只误坠凡间的天使。
妖艳至极却不媚俗,被清冷禁欲的气质一加持,那种直击心房的美感简直无人能挡,国色天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根本就像量身定制。
勾魂摄魄,销魂至极。
楚默。
也难怪周景戎这么多年一直放在心里念念不忘,他的眼光倒是不错。
电脑的光投在陆初脸上,大半个身体都浸阴影中,除了紧抿的薄唇,再无其他任何地方能泄露他无懈可击的内心。
来风越之前他不是没有做过关于楚默的功课,周景戎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有数,但真到了这一刻又是截然不同另一种心境。
良久,陆初只叹了一口浅浅的气,关了视频。
办公室除了电脑屏,并没有别的光源,他在黑暗中静坐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主动发了消息问周景戎那边的情况。
周景戎没回。
却有一个备注陆详的电话打了进来,陆初心情不佳,烦躁地按断了。
没想到陆详还不死心接二连三打了好几个,陆初无奈接通。
陆详的幸灾乐祸显而易见,“听说周总在上海都大半个月没回了,看样子他对你可不怎么真呐!那咱们陆家的蝇头小利你可不能再放过了吧?”
陆初笑了笑,“若你觉得已经胜券在握,何必还来试探我?”
陆详刻薄道:“呵呵,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过是怕你误入歧途,想提醒提醒你,趁现在周景戎还没彻底玩儿腻,赶紧利用风越做点实际的。否则父亲临终前交给你的项目要是没完成,弟弟你的下半辈子可就不知会在哪里过了?”
“一定能远离某些碍眼的东西就对了。”
陆详强压怒意,冷笑:“哥哥拭目以待。”
这个电话无疑在陆初本就不明朗的心情上,更添了阴沉的一笔。
他确实是陆家的私生子。
他的父亲陆政民与商业联姻的陆夫人并无感情,婚后遇到唐雅并一见钟情,于是隐瞒婚姻状况将唐雅追到了手。
陆初出生后正牌陆夫人找了过来,迫于各方面压力,陆政民让他们躲躲藏藏最后飘去了Y镇。
陆夫人因病去世后,陆政民对唐雅旧情难忘,想把母子俩接回去时却发现唐雅早就受不了刺激抑郁去世了。
陆政民怀着万般愧疚带陆初归家,原本只是想精贵地养着,却渐渐发现了陆初远超常人的经商头脑,这让原本以为陆氏后继无人的陆政民激动坏了。
先带着陆初进公司学习,待熟悉各项事务后,竟头脑一热让陆初单独负责了一个出资五个亿的大项目,大有把陆初当继承人培养的架势。
但不料陆政民突发急症去世,律师那边对外公布的遗产只给陆初留了一套房子。
陆初作为外来者瞬间成了家族的利益集合体打压的对象,各方面的作用力导致他之前负责的那个项目投资人纷纷撤资,项目失败是小事,但败后的巨额债务赔偿才是最致命的。
而这时周景戎和风越的出现无疑给这件事带来了转机……
以周景戎的脾气,这种事一旦做了,陆初完全能预想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不论周景戎现在对他是何种看法,之后绝对是不可挽回的。
到家时周景戎才传来一段语音:这边出了点意外耽搁了,怎么,想我了?我尽快赶回去。
说完周景戎还隔空重重亲了一下,语气慢慢的调戏与以往并无区别,只是娱乐会所暧昧的背景音乐喧闹得很是刺耳。
陆初没什么表情回:没事,你慢慢玩。
周景戎又不痛不痒地解释了几句,但陆初一个字都没再回了。
周景戎再心大也该明白事情不对劲了,第二天大早就赶了回来。
以往周景戎绝不会为了个小情人抛下楚默着急忙慌地奔波,可即便他如此讨好,却在陆初眼里瞧不出一丝波澜,或者说根本没当回事。
但他没力气想太多,为了赶飞机前天晚上睡眠严重不足,回到家一看见陆初俩眼皮子就睁不开了。
周景戎没睡饱起床气特大,陆初叫他起床吃饭时,还被他不耐烦地踹了两脚。
清醒后他赶紧翻身下床追着陆初到餐厅,竟然还有点紧张,“我刚睡迷糊了。”
俩人在一起后周景戎没少对陆初动手动脚,打一下踹两脚根本不算个事儿,他也从没为此感到不安过。但回来路上罗露给他打了预防针,反省自身行为加上公司的人嘴碎,似乎确实会让陆初不痛快。
不,要是两人换过来,他一定弄死陆初。
第二十四章 误会
这么一想,虽然周景戎本身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但还是有点心虚。
陆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替他盛好饭,“去洗漱吃饭吧。”
餐桌上周景戎对着奶白的鱼汤吨吨喝了两口,惊喜道:“这个汤好好喝,小兔子手艺越来越长进了嘛!”
周景戎以前从不这样夸他,至多是多吃两口,理所当然地吩咐他什么时候再做一次。
对此两人都心知肚明,气氛难免变得怪异。
陆初放下筷子道:“周哥,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周景戎本来就憋不住话,筷子一撂,干脆道:“不对劲的难道不是你吗?你要是不高兴了就说出来,老子哄你还不行吗!”
如果陆初是因为楚默吃醋了要大闹一通,他反而觉得心里踏实舒坦了,但陆初不温不火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根本没被陆初放在眼里。
就像他原本双手攀住悬崖边缘战战兢兢,最后却发现所谓悬崖离地面不过方寸距离,反而显得他之前的小心翼翼十分滑稽可笑。
“我没有不高兴。”陆初望向他的一双眸子平静无波,让人无法怀疑其真实性。
两人没在一起之前大大咧咧痛痛快快,反而现在一言一行都要小心斟酌,真是操了,周景戎很郁闷。
即便陆初不在乎,周景戎也得自证清白不能被冤枉,佯作不经意的姿态随口道:“那个楚默的事儿我可从没瞒过你,这回在上海待那么久也是因为他没错,但不是你想得那样。他男朋友劈腿分手了,俩人打架在医院挂了好几天水呢,我能不看着点吗?”
他之前没跟陆初解释是觉得这事儿不宜声张,但现在也没办法了,反正陆初也不是多嘴的人。
“分手?”
“是啊。”周景戎提起这个就来气,“我以前追他他不同意来着,我还当楚默眼光好,没想到最后挑了这么个货色。”
陆初不解:“为什么楚默拒绝你算眼光好?”
“当然是……”当然是他自知配不上楚默的好,更配不上楚默对感情真挚的态度啊。
他就不是个适合谈感情的人,不然怎么说和陆初走到现在很神奇呢。
可周景戎没能说出口,因为陆初的眼神像是在认真提问,恍惚间,又像是在传达一个讯息:周景戎配得上世上任何的好。
错觉,一定是错觉!
“我就这么随口一说,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啊。”周景戎掩饰性地摆摆手喝汤,一边咕哝着转移话题,大骂楚默的男朋友不知好歹,家里红旗不倒还妄想外面彩旗飘飘。
陆初想让他激动的情绪缓一缓,“楚哥的男朋友,就是你上回说的游轮上的那位霍先生吗?”
“什么霍先生,叫他姓霍的!”
陆初:“……”
周景戎:“你是我的人,当然得随我叫。快,叫声听听。”
陆初:“嗯,姓霍的。”
周景戎之前那点不快瞬间消散了,没忍住揉了揉陆初的头发,“乖,你以后要是都这么听话,哥一定好好疼你,绝对不再招惹你生气了。”
陆初无奈:“……我没生气。”
两人暂时解开矛盾,大半个月不见,两人都对对方充满了渴望,胡天胡地大闹了半天陆初也没忘了公事。
周景戎像只被喂饱的大猫,在床上懒洋洋地打了个滚,“我这才刚回来,你倒比我还忙的样子,陪我多放松休息会儿呗。”
“你睡吧,我尽早回来。”
知道陆初在正事上从不让步,周景戎翘着腿打了个哈欠,“行行,你去吧,你这股拼命劲儿哪是向秦宇看齐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篡我位呢。”
周景戎只是随口的玩笑,陆初身形却猛地一顿,昨天陆详那个威胁嘲讽参半的电话瞬间在脑中炸开了。
陆初犹豫了一下,道:“关于西班牙的拉丁舞项目,你这回去上海和楚先生商量得怎么样?”
“挺好的,没准年底的重心就转移到西班牙了,到时候出差更多。”
“我会帮你的。”
“哦?”周景戎来了兴趣,“你能帮我什么?”
陆初也眨了眨眼,“帮你做你懒得做的任何事。”
周景戎有个很要命的毛病,以往每个大项目提出来,他在策划预设方面很是丰满,但越是到了后期越松懈没有耐心需要人收拾摊子,陆初的提出可算是对症下 药了。
重大决定往往需要深思熟虑,但周景戎不一样,想法形成考虑利弊到最终决策,能在瞬间决定。
“那好啊,西班牙这项目正好缺人手,原本打算让楚默过来看着,现在是不行了,你要是不觉得麻烦就替代我管管国内这边的事儿吧。”
事关项目成败就被周景戎这么轻描淡写决定了,陆初都觉得不可思议,“你说真的?”
“你当我开玩笑啊?廉价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周景戎也带陆初办过一些事,本意只是想让他学习一下涨涨见识,没想到这小子处处举一反三,只能说不愧是郭老头的得意门生。
陆初锋芒渐露的同时也让周景戎有点复杂,或许是男人那点好胜心作祟,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他恐怕只有望其项背的份儿了。
与危机感同时迸发的还有一丝骄傲,如果可以,周景戎希望陆初不被任何东西束缚,他甘做陆初的翼让他飞得更高更远。
他期待陆初的成长,也隐隐期待陆初追上来能够与他齐头并进的那一天。
周景戎的内心一向好懂,而陆初很聪明,不可能看不出他的目的何在。
周景戎对陆初的新鲜劲儿过了,态度自然也不似从前热情。
但他没有断了的念头,因为他看见陆初还是挺开心的,也没人能像陆初一样让他舒服心安了。
他知道俩人在一块久了就慢慢归于平淡了,只是以前他身边的伴儿从没超过一个月的,他没感受过这种状态,没有刺激没有激情。
但他甘于归家,因为他喜欢陆初。
关于两人最后分手,周景戎回过头来能发现不少问题,只是他当时当局者迷,忽略了所有暴露的端倪。
比如西班牙的项目正式启动,加上周景戎临时签上了两个大客户,双喜临门,晚上应酬就多喝了两杯。
熟悉他为人的两位经理特别会来事儿,宴罢还安排了个清秀可人的小少爷送他回酒店。
周景戎打十来岁起就浸在这种荒淫无度的日子里,许是酒精麻痹了大脑,他竟没在第一时间想起陆初。
他意识模糊地被小少爷架着往外走,直到陆初的脸映入眼帘,才有了那么一点清楚的神志。
他被陆初拽得很痛,小少爷也被吓跑了,他从没见过陆初这样的表情,难过,纠结,失望,还有愤怒……
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见陆初用恨不得撕碎他的声音恶狠狠地说:“周景戎,你身边是不是时刻都不能缺了男人?”
第二天周景戎醒来,除了宿醉头疼没有任何不适,周身被收拾得清爽干净挑不出一丝错处。
他记得昨晚喝醉了,王经理招来了他以前睡过的一个小鸭子,后来就……遇到陆初了……
周景戎脸往被子里一埋,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他还能稍微想起陆初的反应,尤其是最后那句话,换了平时他还能吆喝叫嚣两句,但这回……
他不对他错了他有罪他气死人!
他都不敢想象陆初是以何种心态,把他带回来伺候好塞进被窝的……
陆初……
他绝对让陆初难过了,周景戎懊悔不已,不过是多喝了两杯,怎么还着了道呢?
这时,陆初推门而入,打断了周景戎堪比百花齐放的脑运动。
“醒了怎么不叫我,头还疼吗?”陆初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情绪,仿佛不过是最平常不过的催他起床。
周景戎干巴巴:“……不疼了。”
答完后也不知该如何往下交流,总觉得多说一个字都心虚。
两人大眼瞪小眼,周景戎单方面尴尬了一会儿,手机突然响了。
备注“小言子”。
正是昨晚那个小少爷刘宇言,他曾被周景戎包过一段时间,奈何他心比天高,不是管周景戎要车就是要房,最后还想借周景戎搭上影帝黎长溪混进娱乐圈。
周景戎一开始图个新鲜也由着他,之后劲头过了自然就断了,当然最后也没亏待他。
没想到他将捞到的钱财挥霍一空,走投无路又回头打起了周景戎的主意。
这电话不能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电话那头的人会讲出何等不堪入耳的话。陆初正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堂而皇之顶风作案,这不火上浇油吗。
周景戎果断按掉了。
没想到又接连打来好几个。
周景戎慌了,手心有点冒汗打滑。
陆初淡道:“怎么不接。”
周景戎不吭声。
陆初:“你接吧,我出去。”
手机屏上是扎眼的“小言子”,而他对陆初的昵称是“小兔子”,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点什么。
“等等!”周景戎心下一沉,蓦地镇定了下来,拉住陆初竟还有些严肃,“你别走……不用走,没必要。”他接通电话。
手机立马传出了一声甜腻的娇嗔,“周总,昨晚您……”
第二十五章 背叛
“停!”周景戎头疼地打断他,“我承认咱俩是有那么一段难以描述的过去,但已经彻底了结了。我现在有男朋友,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是什么意思,我们彼此尊重……”
周景戎话说得很强硬,还带着点警告的意味,也算是当面给了陆初一个交代,但陆初对此依旧淡淡的没有过多的反应。
陆初这人不太好懂,周景戎一时也拿不准他是什么想法。
“都跟你说了要生气就生气,好歹给点反应,别让我唱独角戏啊!昨晚的事儿就是个意外,我喝多了,你要真气不过我给你骂一顿不顶嘴行了吧!”
陆初神情纹丝不动:“你言重了,我有什么可气的,你想做什么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这是什么话,我有真的逆着你做过什么吗?”周景戎被噎得难受,有点委屈地拉过陆初的手,“你,你醋劲儿怎么这么重啊?”
“我没吃醋。”陆初抽回手。
“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但跟你在一起后我由身到心都只有你一个人,从没找过别人,昨晚就是个误会。”
周景戎从前确实会同时包好几个人,但遇到陆初后,他那些个污糟做派摒弃了不少。
周景戎风流到了三十二岁,只有陆初能让他做到如此。
他喜欢陆初,也喜欢楚默,还有D大的菠萝果茶,爷爷花园里的蔷薇和Y镇的向日葵。以他目前对感情的认知程度而言,他无法对这些‘喜欢’分门别类。
但他知道自己还不想和陆初分开。
陆初干净得像张白纸,这事儿他怎么都站不住理,于是周景戎用商量的语气说:“不论从前如何,现在我周景戎可以对天发誓,心里眼里都只有你一个,别人我都不稀罕看一眼,你相信我好不好?别生气了好吗。”
“你真的喜欢我吗?”陆初似乎有一丝古怪的僵硬。
“废话!”这话一听,周景戎都快跳脚了,“都跟你说多少遍了,老子喜欢你,还问!要不是稀罕你我能让你上?老子以前可是纯1,也就是遇到你了,你还问这话到底有没有良心?!”
“我不是……”
陆初也不知为什么要这么问,对周景戎的事,他总在步步为营,强迫自己用淡然的姿态粉饰太平,谁也不知在那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风起云涌。
这个问题一出口周景戎就知道陆初的态度软化了,赶紧翻身爬起贴在陆初身上,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蹭着他的脸颊趁热打铁,“小兔子乖,你还生气吗?”
陆初扶住他的腰,低叹:“我本来就没生气。”
他气又有什么用呢?
床上周景戎的手机一直有短信提示,备注还是“小言子”,或许是心有不甘还想再搏一搏。
陆初心中又是无奈又是酸涩,周景戎狂妄,自我,桀骜不驯,他们都不知道,这样一个男人光靠一味的讨好追随是没有用的,该离开终有一天还是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对付周景戎,从来都只能用非常规手段。
周景戎只放心地以为两人又和好了,他捧着陆初的后脑勺,先是试探地在嘴唇上轻轻啄吻,见陆初并不推拒又加重力道,舌头重重舔进了他的嘴唇里。
陆初很快反客为主,勾着周景戎的舌头暧昧地缠绵,并慢慢将人压在了床上。
周景戎贪婪地享受这种感觉,此时此刻,陆初是他一个人的,这很好。
接下来的日子和以前并无区别,但周景戎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就好比一锅滚油,滴点冷水进去它会猛地炸开,否则就是不正常的。
周景戎无法理解陆初的不正常反应。
比起陆初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些令他怦然心动的小细节,更多的却是对他毫不在意的漠然,比如上回楚默的事,再比如对刘宇言这事的态度。
周景戎很想找人问一下,明知一个人在感情方面品行不端却还是坦然接受了他,这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态?
通常遇到这种问题,周景戎第一个会想到他最靠谱的兄弟楚默,但人家才分手,问这个明显不合适。
哎,老早就说过那霍的和他周景戎就是一丘之貉,楚默还偏瞎了眼看上了。
好歹和楚默做了十几年好兄弟,周景戎大概也能总结出楚默为什么会接受霍沉修。
首先,楚默本身非常有魅力,他有足够的自信可以稳住霍沉修。其次,他认为霍沉修喜欢上了自己。最后最关键的一点,楚默就是实打实看上姓霍的王八蛋了!
分析下来,周景戎其实不认为嫩得跟**花似的陆初能有楚默那种自信和把握,那么最后一点,陆初真的喜欢上他了吗?
撇开楚默这种正经人不谈,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一种周景戎最疲于面对的可能。
陆初对他可能只是玩玩儿吗?
不,小兔子不是那样的人……
但不谋财不牟利,陆初究竟图什么?
周景戎想到脑组织窒息也没得出个结论,谈恋爱真累,谈恋爱真麻烦,谈恋爱真折磨人,最好不要让他再谈下一段了。
陆初那死小子最好是图他人,否则……周景戎偏头看向正捧着电脑严谨思索的陆初,拳头有点蠢蠢欲动。
不过之后周景戎也没空瞎想了,陆初正式参与西班牙的项目。初出茅庐虽然青涩,处事却异常干练有魄力,颇有他当年的风范,周景戎不能再满意了,不愧是他亲自调教出的小崽子。
之后大半年两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尤其是陆初,公司学校两边顾,周景戎心疼劝他都劝不听。神奇的是他这么连轴转也没转出半点毛病,白天龙马精神晚上还能虎虎生威,周景戎由衷佩服他。
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陆初对风越似乎太过关注了……
周景戎刚想到这点,负责资金部分统筹的王经理急慌慌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什么情况?”周景戎神态瞬间锐利。
王经理年纪大,平时一言一行比棺材板还板正严肃,能让他急成这样必定是出事了。
年前一早谈好的大股东东鑫集团毫无预兆地毁约撤资了,消息不知为何走漏了出去,西班牙那边不少技术人员也要出走。
风越在此项目上投入巨大,这也是周景戎一闲散人能拼命奋斗大半年熬红眼睛的原因。
简而言之,而今的状况,若是走向好,项目夭折损失惨重,若是走向不好,风越岌岌可危。
“东鑫集团……”周景戎双目微眯,顿时化身成了丛林中最缜密的肉食动物,“苏总?”
王经理点头:“是苏总。”
周景戎表面有多镇定自若内里就有多忐忑,倒不是为了项目,他风里雨里来回了这么多年早习惯了。而是因为东鑫集团和苏总两个词眼太过熟悉,即便心中已有定论,周景戎还是不死心地问:“负责与东鑫交涉的是谁?”
“陆助理。”
没什么好说的了,周景戎摆摆手,“行了你先回去吧,让我想想。”
周景戎陷进办公室里,双眸闭了又睁,好一会儿出神。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又好像吊得更高了,怪复杂的。
一直以来都想不通陆初为什么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受他摆布,现在这算真相了么?
若是别人他可以坦然接受,还能得意一句,哈,果然就是图谋不轨!
可是陆初不一样,他从心里萌生出一种强烈的挫败感。
在周景戎的设想里,怎么着也得把陆初套麻袋里揍他个万紫千红,必须打到他哭爹喊娘连他爷爷都认不出。但事实摆在他面前,他什么都懒得做,只是觉得身上某处角落空了一点,凉飕飕的。
昔日和陆初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从第一次相遇到而今。
他打心眼儿里觉得陆初不是这样的人,不对,陆初本来就不可能是这种人!
靠,周景戎一拳砸在桌上,捞过手机,死小子必须亲口给他个交代,否则……
还没想好否则怎么样,手已经拨了陆初的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了。
周景戎还没出声就被陆初抢了话头,“周哥,我有事跟你说。”
“赶紧的!”
虽说陆初讲话语气一向没有太大起伏,但周景戎隐隐感觉到了他和自己说的是同一件事,心脏顿时咚咚加快了。
“等晚上回去。”陆初音色尔雅,平淡无奇毫无异常,倒是把心急火燎的周景戎急得像个傻 逼,周景戎火冒三丈,“有话说的是你,凭什么吊着胃口让老子等你?”
“马上就上课了不方便,别生气了,听话。”
听话,听你妹的话!周景戎不占理时都不甘处于下风,这回犯事的是陆初,凭什么还得是他忍?
不过陆初学业重他是知道的,倒也没真闹起来。
晚上回家雪白的A4纸在书房满天飞,两人在里头待了大半夜。
陆初就风越,东鑫还有苏总,口若悬河地说了一大堆,他俩在一块儿都一年多了,周景戎还从没听他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第二十六章 针锋
最后闹得鸡飞狗跳,陆初被连夜赶了出去。
周景戎这一夜很不好受,一直到天亮都没正经睡着过。
这次事故的开端是让他很想掐死陆初,不过事情的结局还挺有意思的。
第二天周景戎顶着青黑的眼圈到公司,一路上还收到不少热切的问候,他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犬牙交错的数据统计图焦头烂额。
没过一会儿王经理就进来旁敲侧击地问情况。
周景戎冷道:“还能什么情况,就是姓陆那小子搞的呗!”
“果然如此,听说他不止截断东鑫的资金,还秘密引流到了另外一个项目上。”王经理脸色相当凝重,毕竟这是周景戎亲自引进公司的狼崽子。
“嗯,我知道。”
“你知道?”王经理在整个周氏家族里面也算元老级人物了,他很不理解,“你知道为什么不处置他?”
“我怎么没处置,都把他从我家赶出去了。”周景戎看着他有点莫名其妙,最开始的冷漠锋利褪去不少。
王经理倒强硬了起来,“周总,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公事和私事不能混为一谈。”
“公事上不处置是因为他昨晚主动跟我交代了,这事儿他也是被逼无奈。”周景戎轻飘飘道:“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决定给他一个将功补过改过自新的机会。”
王经理怒了,“别的事也就算了,事关风越存亡,你怎么能如此儿戏?!”
“我怎么儿戏啦?我挺相信他的。”周景戎支愣着下巴说得理所当然。
“周景戎!行,你相信他,就这副德行下去,你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经理是最早跟着老爷子打天下的那一批,也算是看着周景戎长大的,小时候还觉得周景戎雄才伟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没想到长大却越来越不是那么回事。
王经理本就觉得周景戎成天和男人进进出出搅在一起伤风败俗不堪入目,现在竟然还为了个卖屁股的小白脸不顾整个集团的发展,甚至连男人最基本的理智都抛弃了,简直无可救药。
看着王经理怒火腾腾地摔门出去,周景戎脸上笑意敛尽,目光深沉而犀利,竟有那么一丝意味深长。
很快这事就在公司内部传开了,上下员工对周景戎都颇有微词。
罗露急道:“周总,陆初真的私下联系东鑫骗了你吗?”
周景戎没说话,罗露知道他的沉默就是默认了。
秦宇脸色也是不好。
罗露气得抓狂,“既然这样你还留着他过年啊?!这是原则上的问题,你怎么能被他两句话就哄过去呢?”
“哟,这可真不像是你能说出口的话。”周景戎挑眉轻松一笑,“你不是最护着他了吗,还鼓吹他从我这捞钱?”
罗露和秦宇在风越创立之前就一直跟着周景戎,风流烂账处理多了,罗露私下的举动也不会刻意避讳他,是以周景戎会知道她也不意外。
“我护着他的前提是他不伤着你啊,真没想到平时看着乖乖巧巧的,竟然是个冷心冷血的狼崽子。”
在罗露看来周景戎在感情上只是一个没有真心,稳如老狗的老狗逼,而单纯的陆初却对他巴心巴肺没有丝毫怨言。罗露识人不清,自然而然地把陆初当成了弱势的一方,想让他在畜牲周景戎那少吃点亏,没成想……
她心疼陆初没错,但私心里总还是偏袒周景戎的。周景戎没爹疼没娘爱,风风雨雨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没人比她更清楚,陆初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
周景戎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至少为人处世坦坦荡荡,被自己亲自领进门的白眼狼脏了招大的,不憋屈死才怪。
秦宇上下打量周景戎,“能忍住这口气把人继续留在风越,你应该没有这种胸襟吧。”
周景戎:“你再说一遍。”
秦宇:“……”
秦宇:“我的意思是,以您处变不惊运筹帷幄的作风,不该因为区区一小段情豁达至此。感情这种东西都是我们凡人玩儿的,您不合适。”
罗露悄悄瞪了他一眼。
周景戎就一笑,椅子一转背对两人望向落地窗外轻叹:“没准我就是这么喜欢他呢。”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老畜牲吗?罗露和秦宇头上都顶着大大的问号。
周景戎似突然想到点什么,重新转过椅子,没心没肺道:“哎,我要真凉了,把你俩托孤给楚默怎么样?”
罗露:“……”
秦宇:“……”
周景戎对此表现得倒像是真的不以为意,他没让陆初再回风越,而是将人调出去处理项目外务,像是真的在等陆初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
陆初没来,却等来了王经理狠狠摔在他面前的一沓文件,“这就是你口中的相信?周景戎,你捧在手心里的小白脸坑了你的钱跑路了!”
一夜之间,虽然明面上没什么,但周景戎已经实打实成了集团上下千夫所指的对象。
周景戎随便拿起个文件夹翻了两下,目光落在尾页签名处笔法遒劲挺拔的“陆初”二字上,神态瞬间变得阴鸷无比,满是被背叛和欺骗的愤怒。
“我一定为自己说出去的话负责到底,用不着您老费劲操这份心了,回吧。”周景戎将文件夹扔了,手臂一抬做了个“请”的动作,低头的瞬间双眸却散发着无人察觉的精光。
经过前段时间周景戎亲自游说,东鑫集团的苏总最终同意在周景戎和那个不知名的秘密项目之间重新做一次抉择。
谈判在即,周景戎大早就睡下养足了精神气,将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意气风发,带上秦宇就杀去了约好的酒店。
包厢门推开,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正席上坐着东鑫的苏总,周景戎礼节周到地上前与之握手攀谈了两句。
另外一方的人他完全不认识,能入得了眼的不过一个,陆初。
“小陆啊,啊不,现在该叫你陆少了!”周景戎掀唇一笑,竟带出几分难以形容的邪性。
陆初依旧是泰山崩于前而临危不乱的镇定,若无其事与他握手之后还带出一声清浅的“周总”。
真是该死的欠揍,周景戎当即加重握手的力道,恨不得当场把这死小子的手给捏废了。
陆初没什么出奇的反应,周景戎倒是看到他身后的陆家人对陆初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陆初原来是陆氏集团流落在外的小少爷,这倒真是出乎周景戎的意料。
陆氏前总裁陆政民大张旗鼓地把儿子接回去,没想到竟意外发现了陆初远超常人的经商天赋。
这无疑让成日面对几个草包儿子,觉得后继无人的陆政民精神抖擞,重新看到了陆氏的希望。陆初进公司不过两年,陆政民便让他独立负责一个房地产项目,大有将其当继承人培养的节奏。
只可惜他只想到了陆氏的辉煌前景,忘了给陆初铺路。
一年前陆政民突发心梗去世,律师公证的遗书只给陆初留了一套公寓。陆初作为空降兵根基不稳,陆政民一死他就成了被家族利益集合体排斥打压的对象。
资金被垄断,但之前那个房地产项目还得继续,若无法顺利竣工,陆初将背上难以想象的巨额债务,事态严重点还不知会进去几年。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到了风越,遇到了周景戎,周景戎就成了这么一个冤大头。
在场多少都知道周景戎和陆初的关系,都忙着打圆场步入正题。
三方各就各位,周景戎接过秦宇递来的文件夹,偶然间看到对面的陆初竟有点恍惚。
他们曾肌肤相亲亲密无间,也曾吴侬软语耳鬓厮磨,却不想转眼间就变成了谈判桌上针锋相对的敌人,这世上事说起来就是如此不可思议。
此前他一直在期待陆初的成长,却不想真正见到他西装革履运筹帷幄,是这副场景。
就资金问题,周景戎反复和苏总聊过多次,此番不过是加重筹码按规矩再走一遍流程。
陆初也是全程中规中矩,只是他那个异母兄弟,叫什么陆详的,一直在自作聪明地挑拨离间,也难怪陆政民一见到陆初就高兴得得意忘形了。
谈判结束苏总并没有立刻表明立场,说还要再考虑,晚些时候给答复。
“陆初,你留下,我有话要说。”周景戎声音不大,却明摆着是命令的语气。
三方正在离场,东鑫的人才走到门口,苏总闻声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陆初也真就留下了,“你说。”
陆详也站在原地没动,一副看大戏的姿态。
周景戎烦躁地皱眉,“我叫陆初留下,你没长耳朵还是听不懂人话?”
陆详顿时怒了:“你……”
“你先出去吧。”陆初脸色不太好地拉住他。
经过一番部署,在陆详眼里陆初和周景戎已经是两条无可救药的死狗了,凭他们如何挣扎都不可能翻出多大水花,他猛地抽回手冷哼一声走了。还没到门口周景戎就按耐不住往陆初面前砸了个文件夹,陆详脸上浮出一抹意料之中嘲讽的笑。
第二十七章 演技
“怎么着,截断老子的资金,拿着老子的钱出来招摇过市很爽是吧?”周景戎满脸阴鸷凉薄,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起将陆初活撕了。
陆初面上虽不动声色,声音却发虚,“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你无奈就来坑我?我他妈当初真是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白眼儿狼,老子把条狗养熟了它还会对主人摇摇尾巴,早知道你个傻 逼连狗都比不上,老子当初还不如把你沉到南海里喂鱼!”
“对不起周哥,事到如今我知道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了,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一定会改的,你相信我好吗,等我手头这个项目竣工,风越的损失我一定分毫不差地补偿你……”陆初并不似周景戎那般情绪激烈,但急于证明自己,努力挽回周景戎的迫切又让人看不出真伪。
果然是隐藏至深,可笑周景戎当初竟还真把他当成了一只乖巧的小白兔。
“你把我坑得灰头土脸,让所有人看来笑话,完事儿再拿着坑我的钱言之凿凿地说补偿我?你他妈脑子是进水了吧,有病就赶紧去看病!”
他从未在如此短时间内全心全意相信过一个人,可这个人转眼就狠狠在他脸上扇了一耳光,让周景戎这个名字彻底成了圈子里的笑话,一想到这点周景戎情绪就难以自控。
因为愤怒周景戎双目有些泛红,越看越觉得依旧静若流水处变不惊的陆初顺眼,终于气不过起身打算对陆初采用暴力。
门外的陆详并未走远,听着里面的动静,脸上的快意愈发掩饰不住。
这时一个电话打进来,陆详赶紧接通了。
电话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情况如何?”
“谈判刚结束。”
“见到周景戎了?”
陆详厌恶地翻了个白眼,“一个目中无人的垃圾。”
“他有他嚣张的资本,你对上他还是要谨慎为上。”
包厢里正吵得不可开交,一步一步全在按着自己的计划走,他实在想不到周景戎有什么让自己需要谨慎的必要。
不过是一个色迷心窍精虫上脑的废物而已,而他那个好弟弟陆初,三言两语就被自己拿捏住要害,真鼓起勇气对周景戎下手了。这样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尚且成不了气候,更何况分开。
陆详嘲道:“之前不知道陆初用了什么诡计说动了苏总,但刚才苏总并未明确表态。风越虽然情况危急,但周景戎那边的拉丁舞项目有舞皇楚默加入,官方消息一公布,流走的技术人员马上就会聚拢,有眼睛的都不可能把钱往我家这个野种身上砸。”
陆政民在世时,他受了陆初不少憋屈气,陆初的才华能力头脑都让他嫉妒得发疯,而今步步为营走到现在这一步,真是越想越痛快。
“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陆详听着屋内的动静,越发有种扭曲的快意,“什么都不用做,陆初玩儿这么脏的招儿,光周景戎出手就能把他弄死。不出意外的话,陆初被逼得走投无路,很快就会抛售手里的股份,你让律师团队准备好。”
陆详心胸狭隘,所有令他不快的一切都会被他无限夸大。
他已经迫不及待将陆初和周景戎狠狠踩在脚下,用俯视蝼蚁的姿态,让他们好好听听人话了。
屋内周景戎怒火腾腾,抄起个文件夹就朝陆初张牙舞爪地扑过去了,苏总和助理离席时靠椅没摆回去,周景戎扑到一半被桌角狠磕了一下腰。
陆初什么都顾不上了,三步并作两步飞速上前,搂着周景戎紧张地看他的腰,“磕哪儿了我看看,疼不疼?”
“废话,疼死了,都怪你坐那么远。”周景戎疼得龇牙咧嘴,责怪地看着陆初,哪还有半点暴戾恣睢的样儿?
“行,都怪我,你坐下我给你揉揉。”陆初也不和他争辩,坐进靠椅里搂着周景戎坐在自己腿上,轻轻按揉他刚才撞到的地方,掩饰不住的关切,“跑这么快做什么,我还能跑了不成?”
“我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情绪,可不得逼真点儿,哎我刚才演得怎么样?”周景戎被按舒服了,干脆像只大懒猫似的窝在陆初怀里。
“挺好的。”两人小声交流,屋里已静了好一会儿,陆初提醒道:“你不继续骂了吗,外面人应该还没走。”
“啊对,咱得继续。”周景戎坐在陆初大腿上,一手圈着陆初的脖子,一边享受着按摩一边大爷似的叫骂,“姓陆的我日 你大爷,敢坑老子,老子今天非得让你横着出去,让你知道人和畜牲之间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周景戎骂得尽兴,回头对上陆初忍笑的脸,又有点心猿意马,没忍住亲了两口。
继续:“我说你怎么脱裤子都不带犹豫的,原来是有备而来啊,还真是够忍辱负重的,我可太佩服你了……”
后腰被揉得酥酥麻麻,周景戎早已扯掉陆初的领带,贼爪子摸进领口揩了好一波油,同时周景戎的衬衣也快整个被陆初扯出来了,手的位置越放越少儿不宜。
周景戎心浮气躁,一边嚷嚷一边亲亲摸摸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和陆初咬耳朵,“怎么光我一个人唱独角戏了,赶紧配合配合啊!”
陆初哭笑不得,配合喊:“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没给过你机会?老子给你台阶你下了吗,我冒险把你留在风越你是怎么做的……”陆初突然使坏在他胯间用力揉了一把,周景戎不设防,“啊”地叫了一声把后面的话全给堵住了。
“小东西会做坏事了?”周景戎换姿势面对面跨坐在陆初身上,从这个角度他可以清楚看到淡定的小白兔通红的耳尖,于是下 体恶意地往陆初那处顶了顶。
陆初将头埋进了周景戎胸口,周景戎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羞涩?
“别停顿太久,你还得接着演。”陆初声音有点闷闷的,温热的呼吸全喷在周景戎胸口。
“……”周景戎早已情动,浑身燥热不堪。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宝贝你还来不及,哪儿舍得真骂你啊。”周景戎扶额,“之前是我拼命代入模拟情境中好不容易积攒出的情绪,现在满脑子都是你,早就词穷了。”
“那……”陆初挣扎了一下,为了不让之前的表演功亏一篑,想到个好主意,“你晃一晃旁边的椅子,就当我们在打架……”
“是哦,本来你要真做了这事儿我就会往死里打你来着。”
周景戎不遗余力摇着椅子,不时换陆初摇,周景戎则用文件夹的硬壳敲击桌面。在外面听来倒像是真打得热火朝天一般,当然里面也确实是“热火朝天”。
陆详听到里面又打又骂,闹得天塌地陷似的,别提多高兴了,怀揣着对美好未来的无限期待,终于悠悠然飘走了。
周景戎空闲的手揉捏着陆初滚烫的耳垂,随时都不忘调戏,“哎,你说我们现在像不像古代小夫妻洞房,有人在外面偷听墙脚的情形?”
“别胡说。”陆初对他总是束手无策,哪还有半点之前在谈判桌上的冰山模样?
“哪儿胡说了?”周景戎言辞昭昭,“这段时间为了演戏你都从家里搬出去了,公司也不能进,咱俩都多久没见了,你就不想我?”
“……想的。”陆初彻底败给他了。
“这还差不多。”周景戎摸过陆初扶在自己腰上的手,慢慢引导往下,准确无误地停住,他伸出舌尖在陆初嘴角轻轻舔了一下,“我这里也很想你的大宝贝儿。”
周景戎知道自己浪起来有多骚,意料之中,陆初的眼眶红了,凸起的喉结掩饰不住地有了个吞咽的动作。
两人平时在家几乎就没好好穿过裤子,最近被迫分开数日,内心自然是抓心挠肝的渴望着对方。现在人就在自己怀里,坐在自己腿上,他们的欲望仅仅隔着几层布料在相互摩擦,就像干柴遇到烈火,一触即发。
陆初一手扶住周景戎的后脑勺,重重深吻了上去。
两人都不是会掩饰欲望的人,他们唇齿交融,使劲浑身解数地撩拨占有,不遗余力地扫荡属于对方的每一寸土地,像是恨不得将彼此吞噬与之融为一体。
同时他们敲敲打打的动作也没停,有些滑稽,但更像给他们的情欲擂响了战鼓,士气激昂退无可退。
“差不多了,我手都酸了,那王八蛋也该走了吧。”说着周景戎停了动静,将注意力百分之两百放到了陆初的身体上,他周身被陆初玩弄得也是敏感至极,“别换地方了,出去可能被人看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在这试试吧?”
陆初没回答,怎么还害羞了呢?他们什么没做过?
是男人就没有不想挑战刺激的,何况是禁不住勾引已经入了他天罗地网的陆初。
不过色迷心窍的周景戎在最后关头,好歹还记得指使陆初去锁门。
第二十八章 陆氏
锁好门陆初回头,周景戎已经迫不及待把自己衣服全扒了,浑身上下只脖子上剩了根领带,还有因为湿润已经半透明的白色三角内裤。
周景戎大喇喇坐在桌面,雪白的肌肤几乎一丝不挂,一条腿支愣着,胳膊撑在膝盖上懒洋洋托着下巴。嘴唇有些轻微的肿,平时浅色的唇变成了诱人的嫣红,扬起一抹撩人的笑,双眸秋波潋滟,活脱脱就是一副任君高兴的模样。
陆初看得眼睛都直了,恨不得下一秒就将这个人吞吃入腹,再也轮不着别人惦记。
周景戎主动且热情地迎合陆初每一次的顶撞,简直爽得说不出话来,两人像是要把这段时间欠下来的都补全一般,一次又一次,整个包厢都变得暧昧淫 靡至极。
结束之后,周景戎两条腿都险些站不稳,四仰八叉地瘫在桌子上一点动弹的欲望都没有。
等陆初摆弄着替他套好衣服,周景戎才伸了个神清气爽的懒腰,没话找话,“你说说你,明明是陆氏的小少爷,当初怎么还在学校卖起奶茶了呢?”
“那会儿集团掌控在陆详手里,陆氏的财富和我没有关系。”
“也是。”
“对了,周氏那边怎么样了,你处理好了吗?”和自己不一样,周景戎到底是在周家长大,又从小待在周立峰身边,陆初有点担心。
周景戎摆摆手,“我办事你放心,还怕我下不去手怎么着?就是天王老子坑我我也得让他天塌地陷一回,别说周家那群王八蛋了。”
陆详对之前陆初在陆政民跟前的得势,又是忌惮又是嫉妒,唯恐陆初日后翻盘。他本意是想借房地产项目让陆初永无翻身之日,没想到竟然运气好碰上了周景戎,更没想到周景戎竟对陆初真上心了。
他只好离间两人刺激陆初,激将陆初从风越捞钱,让其彻底失去周景戎的荫蔽,彻底失去在陆氏的竞争力。
而让他顺利促成这一切的却是周氏,周氏因为合作关系知道陆氏不少事,利益的趋势下使两方达成协议联手。
周氏首先利用内鬼打通风越内部机密,使得陆初能顺利动手脚,并适时在周景戎面前揭发陆初,完成了陆氏的目的。其次通过摧毁周景戎的大项目害风越元气大伤,再推波助澜让周景戎也被迫陷入抛售股权的地步,就此将风越掌控在周氏手里,从根源上瓦解周景戎的傲气。
只是他们没想到,陆初早就将一切都一五一十给周景戎交代清楚了,并做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缺德坑,等着他们兴高采烈地跳进来。
等他们坚信陆初与周景戎关系破裂,整装待发做起明面上功夫时,周景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将内鬼王总拎出来,并通过司法程序上诉。
一系列的事儿追查下去,陆详为了扳倒两人,急功近利踩了不少法律的高压线。
陆氏被查的那天周景戎在一旁看着就差撒花放鞭炮了,等陆初突然出现体贴地给周景戎披上大衣时,陆详眼睛都快瞎了。
终于明白自己完完全全就是被这对狗男男给耍了,差点气得原地吐血。
之后周景戎的律师也查出了陆家当初公布的遗嘱有问题,陆详因为私自篡改遗嘱失去了全部继承权,陆初众望所归坐上了陆氏的头把交椅,同时房地产项目也迎刃而解。
周景戎坐在办公室反复观看陆初接任总裁一职的新闻发布会,不但没有腻味,反而越看越入迷了。
视频里的少年英气蓬勃,身姿挺拔,不计其数的闪光灯之下,他行云流水地面对各种刁钻的问题,那么从容,那么耀眼,仿佛他天生就是为聚焦所有人的目光而存在的一般。
周景戎为其感到高兴的同时,还有种说不出的骄傲。
目前这个人还是自己的。
想想陆详在警察局那不甘和怨恨的眼神,周景戎只觉得可笑,以陆初的才华,三五十来年之内,要做成一家远超陆氏的企业完全是可以预想到的。他不屑也不会去和陆详争这一时之利,是陆详用自己的短浅狭隘的目光捆绑了陆初,让他不得不反抗。
果然啊,人就是不能太作。
得知真相的罗露怒不可遏,杀进办公室险些涕泪具下,“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连个声都不吱,害得我天天陷在苦情戏里难以自拔,都准备拖家带口飞去上海投奔你的初恋情人楚总了!最关键的是,你竟然害我无缘无故骂了陆初小天使这么长时间,周景戎,你一定是畜牲吧!”
周景戎无所谓地掏掏耳朵,轻飘飘道:“我们小情侣之间的事儿你一单身狗哪能理解?跟你说了也是白瞎。”
罗露:“……”
事关商业机密,牵一发而动全身,做了他十来年秘书的罗露自然能理解,闹这一通不过是剧情突然反转,她太激动了而已。
只是这姑娘表达情绪的方式有点另类,不过周景戎懂的,他都懂。
这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罗露一见来人便热情亲切地迎了上去,“小陆啊,好久不见。”
陆初礼貌地打过招呼,后道:“最近有点忙走不开,我来看看周哥。”
罗露转身面对周景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呵呵一笑:“你们继续聊你们情侣上的事吧,我就先走了。”
周景戎点头一笑:“赶紧的,跑快点。”
罗露:“……”
罗露走后陆初把带来的饭菜一一打开,陆初一向惜字如金,但实实在在做的一切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吃饭,还特地赶过来送?”
陆初老实道:“我不知道你吃没吃。”
“哦,你不知道……”周景戎玩味地笑了,“所以你明着是来送饭的,实则只是想借送饭来找我对吧?”
陆初无奈:“你怎么会这么想?”
周景戎:“我怎么想了,完全合乎情理的推测。”
陆初:“我……”
周景戎:“我说得有问题吗?”
陆初:“没有问题……”
周景戎蛮不讲理他自己心里有数,但一看到陆初被他挤兑得说不出话来,就有种莫名的快意。即便新鲜感褪去,万籁俱寂,他对陆初依然有种飞蛾扑火般的热忱。
或许此刻他自己都没发现。
“你口味刁钻,咱们最近都没时间在家做饭,我是怕你在外面吃不惯闹脾气。”
“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呢,能为了口吃的闹不痛快?再说了,我胃再矜贵能贵过那么大个陆氏啊,听说你最近忙得都快把所谓的无效社交戒断了,哪能大材小用麻烦陆总给我当厨子啊。”
“你不是无效社交,你随时都能找我,任何时候任何事都可以。”陆初像是生怕周景戎不理解似的,又强调了一遍。他说这话依旧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他们天生就该如此。
别说,周景戎还真为了口吃的闹过,换了任何人,包括他自己都会觉得大题小做,但偏偏陆初没有,陆初对他近乎毫无底线的包容和照顾,无疑是前所未有的温暖,或许这也是他怎么都离不开陆初的原因之一吧。
陆初虽比他小了整整一轮,却成熟稳健至极,倒是他被陆初惯着久了,竟越活越回去了。
他尚且没学会怎么爱一个人,就先得到了对方独一无二的偏宠,这般严重失衡下,他自然会觉得不安。
周景戎握住陆初的手,诚心道:“你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找我,尤其你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接手陆氏,本就是个烫手山芋,你年龄小还不懂,这道上的水深得很,回头我教教你,可别傻乎乎让人给坑了……”
周景戎本身很不着调,现在一本正经地叮嘱小朋友竟有种别样的反差萌。
陆初耐心地听着,脸色却慢慢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周景戎很担心。
“没……”
周景戎急死了,“你有话别憋着行不行,快说!”
“周哥,你觉得我可以继承陆氏吗?”陆初突然发问,说完头便微微低下,不敢直视周景戎的脸。
他了解周景戎的家世,畸形的家庭问题,艰难的成长历程。他了解有关周景戎的一切,所以自己尴尬的身份就成了他心里一根除不去的刺。
陆详当初激将的话他并非毫不在意,他耻于想象周景戎对私生子的态度。
而陆初那么没头没尾的一问,周景戎竟也听懂了,“私生子怎么了?你是被外面那些流言给吓傻了吧,还怕我吃了你啊。”
陆初面对这个问题的纠结苦恼没有丝毫作假,显然是把周景戎的感受排在了首位。周景戎觉得好笑的同时心里更多的是感动,语气都不自觉地温和了许多,“我是挺恶心周家那几个二百五的,心思扭曲干出的那些龌龊事儿就让人没法忍。但我没有歧视这个群体啊,他们又不是自己要当私生子的,只是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而已。”
如果可以选,他也不想有个周立峰这样的父亲。
第二十九章 迷路
“你不会就因为这个才把身世瞒了这么久吧?缺不缺心眼儿啊。”见陆初动了动唇,似欲说些什么,周景戎一筷子虾仁送进他嘴里,彻底堵住了他不中听的发言,“别有负担了,吃饭吧。”
陆初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整个人看起来都轻松了不少。
周景戎这番道理人人都会讲,可设身处地思考,似乎周景戎不讲这个道理才是理所当然的,且没有任何人能苛责他。
但他并没有。
周景戎潜藏于横行跋扈外表之下的温柔,只有足够耐心挖掘到深处的人才能懂。
两人不疾不徐地享用午餐,互相调侃一些略带颜色的玩笑,即便什么都不做,只要两个人待在一起就足够温存值得留恋了。
放松下来,周景戎甚至觉得时间就停在这也挺好的。
当然这不可能,不止不可能,之后他连见陆初一面都难于上青天。
一则陆氏事忙,陆初也不可能继续在风越当实习生,二则又到了期末,忙于事业的同时还要兼顾学业,为了备课陆初都搬去学校了,回家也见不着人。
要是周景戎硬要招陆初出来玩,或者强行拦着不让他住学校,陆初大概是不会拒绝的,但周景戎没这么做。
并不是他有多懂事。
只是若他表现得比陆初更在意,就感觉输了一样。
和两人一开始接触时不一样,当初周景戎亦步亦趋追着赶着,进攻的姿态让他觉得自己掌控了全部主动权。
现在这种心理状态,他不知该怎么形容,非常难以捉摸。
不可否认,陆初给他带来了许多欢乐和惊喜,但也多了很多陌生的体验。
电脑上正放着关于陆初的那期财经节目,视频里的少年西装革履,看不出丝毫初出茅庐的青涩气息。他五官本就生得凌利,在面对媒体和镜头时,比面对周景戎更显得冷硬不近人情,光坐那不动都能让人呼吸一滞一般。
当初那只森林里的小鹿已经长出了双翼,好像随时都能离他远去。
周景戎孤高自傲,从没对任何人任何事患得患失过,除了陆初。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对这只小兔动真感情了,但他还无法衡量这份感情究竟有多大份量。
有另一件大事压着,他也没空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儿。
对周氏的处置,他还一直没确定下来。
千帆过尽,周景戎的心理状态可以说无坚不摧,但这回的事着实令他猝不及防。
可谁能想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会和一帮腌臜龌龊的外人蛇鼠一窝来坑自己?
周景戎性格直来直去,却只有嘴皮子功夫厉害,他对周立峰对周家乃至整个周氏集团绝对都是问心无愧的。
不为别的,就为着周家还有个对他好的爷爷,算是一个不能被称为原因的原因。
退一万步来说,他们终究是亲生父子,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周立峰会这么绞尽脑汁地对付他。
就像站在亮处的人永远不会知道阴沟里藏着怎样的蛆虫。
他总是用狗咬了你一口你不能咬回去安慰自己,为此从小没少吃闷亏。
周景戎不是优柔寡断的人,这回他也不打算宽宏大量一笔带过,只是怎么动手何时动手动到什么程度他还在考虑。
这陆氏的事除了一个内鬼王总,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指向周氏,但王总即便站上了法庭也没把上家供出来,周氏可以说毫发无损。
转眼就到了期末,事情没个着落,陆初也不见人影。
没有见到陆初的每一天周景戎都觉得有点不适,谈恋爱真矫情,喜欢一个人真麻烦。
要是能一脚踹了就好了。
可是他不能。
不止不能,他还直接开车去了陆初学校。
陆初今天考完最后一科,晚上和同学聚聚餐,周景戎来接一接小男朋友多么合情合理。
为免对陆初影响不好,周景戎掐着聚餐尾声的时间去的,正好在外面等一等给小兔子一个惊喜。
陆初他们选在校内的中餐店聚,连周景戎这么刁的嘴都对店里的大厨挑不出错来,里面灯火连成一片,果然是被多数学生青睐的聚餐宝地。
周景戎的车停在路边树下,他等得不耐烦下车抽烟。深圳虽然不下雪,但腊月的风依然冷得瘆人,周景戎什么都感觉不到似的,靠着车身默默点烟。
路灯穿不透茂密的树叶,周景戎一个人站在黑暗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星烟火寂寞地燃着,和餐厅内的热火朝天形成鲜明对比。
里面有陆初,还有陆初的朋友们,而周景戎要融入他们太过困难。
接手陆氏之后,陆初没有原来那般超然物外了,他学会了圆滑处世,在生意场上与那些熬了几十年的老油子交手尚且游刃有余,何况是同学之间的推杯换盏。
这世界就像条不断运转的轨道,白日走了夜晚来临,梅花败尽海棠花开,而周景戎一直都是一个人,一直都是。
凭什么他非得一个人?
周景戎摔下烟头狠狠踩灭塞垃圾桶,大步流星朝餐厅走去,陆初今晚还非得陪他不可。
“让他们下手轻点,别使劲对着老幺一个人灌。”
“谁让老幺长了这么张俊脸,学姐们可盯着老久了,这有什么不好的,说不定老幺春心一萌动,就从周景戎那老畜牲那醒悟了呢……”
周景戎走到一半,就飘来那么一段对话,是陆初的室友曾凡和刘言飞,他们正从外面买酒回来。
刘言飞压低声音说:“不过真没想到我们老幺还有这么层牛逼哄哄的身世,哎,老大,听说老幺能那么顺利回到陆氏周景戎没少帮忙,你说老幺他当初委身给周景戎不会就是为了……”
“别瞎说,老幺不是那种人。”
“是是是,老幺的为人我们都清楚,我当然知道他不会,我就这么随口一说……”
周景戎也知道陆初不是这种人,但他身体某处还是不受控制地沉了一下,他接受不了陆初对他的亲近也是怀有目的的,就是接受不了。
一丁点可能性都不许有。
但在陆氏的事之后,陆初确实淡下来了,虽说见到他依旧无微不至,但没有见到的时候陆初从不会主动要见他。
周景戎收住脚步,原路返回把车往校门开。
走到一半他又觉得不甘心,赌气般的给陆初拨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喧嚣噪杂不堪,陆初很快换了个稍微安静的地方,“喂,周哥,这边临时来了导师,一会儿聚会结束我会晚点回去,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周景戎道:“我不等你,我迷路了。”
“什么,迷路?你在哪里?”陆初一下就着急了。
“你学校。”
“啊?”D大占地面积广,地图复杂,大晚上视物困难会迷路也不难理解,陆初急道:“你待在原地别动,描述一下你周围有什么标志性建筑,我来接你。”
想象着陆初对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周景戎说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心里依旧空落落的。
用这种方式把人骗出来挺没意思的。
“不用,我找到路了,你接着玩儿你的。”没等陆初应话,周景戎就挂断电话走了。
手机新来了条短信。
徐泽鑫:哥们,好久没见,出来聚聚?
徐泽鑫是他混了好几年的酒肉朋友,跟他出来“聚聚”必定玩儿得又野又刺激,自打遇上陆初,周景戎就一次没出去过,确实好久了。
于是周景戎回:好。
徐泽鑫陷在沙发里,单手晃着高脚杯,一脸玩味地看着周景戎,“怎么,这回终于舍得扔下家里那只小白兔出来了?哥儿几个对你,也算是千呼万唤使出来了吧?”
“我们周总这是终于摆脱妻奴人设了?”
“滚,不会说人话就闭嘴吧你们!”周景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包厢里围坐着好几个周景戎的狐朋狗友,都知道周景戎和陆初那点事儿,以前可没见周景戎对谁那么上心过,都可劲调侃。
不过周景戎的情绪一向不加掩饰,看他独自坐在一旁默默点烟,大家都知道他心情不佳。
徐泽鑫朝对面的兄弟使了使眼色,凑近周景戎道:“看你今晚兴致不高啊,要不哥们给你送个礼物?”
对于“礼物”在座都是心照不宣,周景戎知道他们是为了调动自己的情绪,也不好辜负了,就点点头,“叫出来看看呗。”
对面和徐泽鑫眼神交流的那位拍了拍手,包厢门推开,进来一个身穿红黑色调舞蹈服的少年,面容精致俊朗,举手投足间有种别样的妖冶美艳。
若不是雕琢加工的痕迹过重,倒真和楚默挺像的。
周景戎哭笑不得,徐泽鑫这厮年纪不大,想得招倒挺土鳖。
他和楚默那篇都翻过去十万八千里了,怎么就是没人信呢?这还找上替身了,周景戎的无奈难以言喻。
一恍神那少年已经歪进了周景戎怀里,徐泽鑫邀功似的道:“怎么样?”
“还不错。”虽然徐泽鑫土鳖,但他找的这个男孩儿确实挺好看的,笑起来眉眼间与楚默还有那么一两分相似,是周景戎一惯喜欢的类型。
第三十章 萝卜
徐泽鑫差使那男孩儿,“愣着干嘛,给周总喂点酒都不会?”
这个“喂”自然不是一般的喂,男孩儿熟练地倒酒,淡粉的嘴唇贴在杯口抿了一小口。周景戎并无多大波澜,他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可当男孩儿含着酒贴近他的嘴唇时,他却猛地涌起一阵生理不适。
毫无预兆地将男孩儿大力推了出去,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周景戎掩饰性地咳了两声,“前两天伤风了才去的医院。”接过酒杯,“我自己来吧。”
在座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自然不会相信他的伤风,玩味的目光在他身上转来转去。
被周景戎推开的男孩儿脸色有点僵硬,混他们这一行的,要是惨遭如此耻辱的滑铁卢被原封不动的送回去,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思极此,周景戎给了他一个酒店的地址和房间号,“去这儿等着,我晚点到。”
男孩儿走后,徐泽鑫忍不住笑了,“晚点你真的会到么?”
“你什么意思?”
一人调侃:“咱们周总这是要在放飞自我的道路上回头了?”
“有病。”周景戎翻了个白眼,一杯酒咕咚下肚。
“哎,姓陆的那小子真就这么好啊,等哪天你玩儿腻了也带给兄弟们看看呗!”
“他是我的。”周景戎声音不大,却颇有气势,冷目一扫,那人顿时不说话了。
虽说平时周景戎对自己的所有物看得也重,却不至于开不起玩笑,显然他对这个陆初的占有欲已经非比寻常了。
徐泽鑫打圆场道:“景戎就是给你你也消受不起啊,原本只当是个花瓶,没想到摇生一变还成了梧桐木上的金凤凰。”
“那还不是多亏了咱们周总,没有景戎,那小子一路能走得这么顺利?”
“依我看,能忍辱负重把陆家那窝狐狸斗下来,那小子可不是盏省油的灯,景戎你现在要是觉得玩儿不过瘾的话还是趁早踹了吧。”
“可不是,没准儿他当初就是奔着你这事儿来的……”
“给那小子擦一回屁股就算了,要是还有下次,这叫什么事儿啊……”
“本来他也不是你一贯喜欢的类型,有用在他身上的闲工夫,你还不如去上海找楚默……”
“……”
周景戎阴沉地骂了几句,并未多做辩驳,因为他一时也找不出有力的证据反驳。
靠,早知道就不来了。
暧昧的包厢,投怀送抱的诱人小男孩儿,这本该是他熟悉的一切,周景戎却猛地发现自己对此已经失去了兴趣,甚至在某一瞬间想到了陆初,继而生出想回绝掉眼前荒唐而熟悉的一切的念头。
周景戎隐隐察觉到了陆初在他心里的份量,比他想象中更重。
陆初不是楚默,不是D大那杯菠萝果茶,不是花园里那丛蔷薇,也不是花田里的向日葵,他喜欢陆初的心情,似乎和喜欢这些东西的感觉不一样……
这陌生的认知让他觉得慌乱,他只能用一杯接一杯的烈酒麻痹自己,逃避对这个问题的深究。
宴罢人散,周景戎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做东的徐泽鑫不能不管他,吃力地将他扶到会所门口,摇着周景戎试探地问:“去刚才你给那男孩儿的酒店?”
周景戎头重脚轻,一直到徐泽鑫问第三次,他才恍惚听明白,摇了摇头,“不去,你现在……打电话,给……秦宇……”
陆初自打接到周景戎迷路的电话,一颗心就没落下过,偏偏周景戎手机还打不通。
陆初抛开聚会,心急火燎地在周景戎平时经常出没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也没见着人影。就在他狠心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楚默时,终于接到了秦宇的电话。
周景戎醉得找不到东西南北,头痛得像随时会炸开,他为什么要鬼迷心窍赴了徐泽鑫的约?
都怪陆初。
都怪这个混账小子。
他现在对这一切都提不起兴趣了,要知道这些可都是他寻欢作乐的归宿,是他快乐的源泉,现在为什么变了?
周景戎想不通,他只知道罪魁祸首是陆初。
所以当陆初的脸映入他眼中时,周景戎本能地感到愤怒,好胜心让他拒绝陆初的怀抱。
他还是那个夜夜笙歌的周景戎。
他依旧还在放飞自我的道路上一路长虹。
没有任何人能束缚他一颗自由的心。
“别,别碰我,离我远一点……”周景戎挣开陆初,掏出手机,含糊地嘀咕着之前交代给那小男孩的地址,“我要去x酒店,1602号房……”他招呼着一旁的空气,吩咐此刻并不存在的秦宇,“秦宇,开快点……我,我赶时间……”
周景戎酒量很好,一般不会醉得神志不清,陆初跟了他这么久也才第一次见,搂着他一边哄一边往停车场走,“你去x酒店做什么?”
周景戎面颊泛红,眼波迷离没有焦距,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并没有回答。
“算了。”现在也不是问话的场合,陆初从娱乐会所把人接到手,事后周景戎要去酒店做什么用脚趾都猜得出来,何必非要问清楚呢。
“要去,找兔子……”周景戎靠在陆初身上,突然含糊地开口。
陆初有点惊讶,“兔子?”
“嗯,我的兔子。”周景戎被安置在SUV后排,软绵绵靠着抱枕,看向陆初的眼神竟有那么两分百年难得一见的乖巧。
找兔子,陆初没忍住笑了。
昔日嚣张跋扈的周景戎本人现在软下来,分明更像一只兔子,陆初倒没趁机欺负人,只抚了抚他的脸颊,“你的兔子不就在这吗?”
周景戎眯起眼睛盯了他好几秒,突然一把把他推开,“不,你才不是。”
“我为什么不是?”陆初见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消停,干脆也钻进后座让他把酒疯撒完,“周景戎,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么?”
醉酒让周景戎反应迟钝了很多,两个问题在脑中转了半天,最后却只答了前一个,“我的小兔子……才不会出现在这,我说迷路都不能把他骗出来,现在又怎么可能在这……”
周景戎浑身没有骨头似的靠在陆初怀里,含糊的言语配上泛红的眼尾,竟是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要换了平时飞扬跋扈的周大少清醒时看到这一幕,估计能吐血三丈。
恐怕周景戎这样的一面,也只有陆初见过。
“他没被骗出来,所以你就到这儿来玩儿了?”面对这样的周景戎,陆初精心戴上的面具似乎也有所松动,露出了些许他最原始真实的性情。陆初用拇指轻轻按压着周景戎湿润的双唇,深不见底的目光慢条斯理地勾勒着周景戎的唇部轮廓,“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即便不清醒,周景戎提起这个还是生气,“找兔子啊,老子,要换一只,换一只乖一点的……”
“哦,你不要原来那只了吗?”
“不要……”周景戎很快摇头否定,“要的。”
陆初满意了,含笑道:“怎么又要了?”
“因为我是大灰狼。”
“……”
“大灰狼应该吃兔子。”周景戎一本正经地跟陆初叙述大自然的天然定理。
陆初憋笑憋得肚子疼:“所以?”
“我还没有吃到,不能就这么放了。”周景戎振振有词,即便被酒精麻痹也知道坚决不能做赔本买卖。
陆初配合道:“听起来,事态很严峻?”
“对,特别严峻,因为兔子把我当成了胡萝卜。”周景戎痛心疾首地向陆初倾诉。
陆初眉梢一挑,“胡萝卜?”
“呸,我才不是胡萝卜,老子是大灰狼!”
“好好好,你不是胡萝卜,你是大灰狼。”陆初被周景戎张牙舞爪的架势弄得哭笑不得,除了顺着他别无他法。周景戎醒来要是能想起这段,估计会想杀人灭口。
“你敢笑话我?!”周景戎摇着陆初的脖子,气愤质问。
未免周景戎头被碰着,陆初只好搂紧他,柔声安抚:“我不敢笑话你。”
“你笑了!”
“……我没有。”
两人在后座打打闹闹的半天,陆初才伺候周景戎消停睡着,下车换到驾驶位,周景戎的手机这时响了。
陆初按断了一次两次仍没有放弃的意思,未免闹醒周景戎,就接通了。
电话那头的男声又娇又媚,听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周总,我是涵涵,人家已经听您的在x酒店等大半天了,您什么时候过来?”
同样的酒店,不久前周景戎也提到过,不难想象两者之间是种什么关系。
回头看向周景戎安静的睡颜,陆初心里五味杂陈。
电话那头却还在继续,“周总,周总?您……”
陆初目光一沉,脱口的声音竟比外面十二月的冷风更加森寒刺骨,“滚!”
电话挂断,他看到一无所知的周景戎在后座不舒服地扭了扭身体,陆初仰靠在靠背上,无奈以手掩面,“周景戎,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他不是一只听话的兔子,因为周景戎也并非一根能乖乖被他吃掉的老实胡萝卜。
第三十一章 梦境
回到家陆初放好水,给迷糊不醒的周景戎换衣服洗漱裹好被子扔床上,折腾到最后自己洗好澡准备睡觉,周景戎却醒了。
虽然还是不见得多清醒,却很是能折腾。
“你怎么在这?”周景戎看见陆初,脸色不太好,一觉醒来他的状态比之前在停车场好了不少。
至少有点意识,没像之前那般撒泼了。
周景戎性子直,心里藏不住事儿。曾凡和刘言飞的猜测,徐泽鑫那帮孙子的嘲弄此刻都在他无间断地回响。
酒劲还没消,头痛眼睛也花,胃里翻江倒海像是恨不得把内脏都吐出来。
即便如此,他最惦记的还是陆初这小子对他的态度。
“我们回家了,我不在这在哪?还难受吗?”陆初端来蜂蜜水打算哄他喝下。
虽然难受得要死,但是周景戎拒绝陆初靠近,又是这样,反正平常对他也是不闻不问,现在何必来装什么无微不至。
他真想扒开陆初的脑子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察觉到他的抗拒,陆初有些不解:“你今天去学校找我了,但是你心情不好,为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情不好了?我好不好你管的着吗?”周景戎从小就套了层坚硬的外壳,以免让任何人有机可乘。这些伤人的话本不是他本意,但越是对他在意亲近的人就越容易吹毛求疵。
这样的人在周景戎的生活中很少,甚至可以说没有,但陆初做到了,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你不要说这种赌气的话。”
“好啊,那我们说点实际的,我要你以后离曾凡他们远一点!”原本周景戎不爽在心里,并不打算拿这种事苛求陆初,但酒精把他本就不多的理智彻底冲垮了。
“你和曾凡他们接触得并不多,能问问为什么吗?”
周景戎任性,但不会无缘无故无理取闹,而且醉成这个样子,恐怕是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了。
“没有为什么,我看见他们就不爽,你也不许跟他们混在一起……”
周景戎对陆初的感情本就掺杂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一开始确实只是玩玩儿而已,谁知玩儿到后面就不一样了。他行事向来洒脱老辣,但于感情一道却形同稚子,未知的领域让他产生了失重般的不安。
反观陆初却无丝毫变化,从陆初接管陆氏到现在,周景戎经历了数不清的流言蜚语,加上周家那档子事儿可谓让他身心俱疲。
今晚曾凡他们的话无疑是在他身体某处刺了最冰冷的一针,负面情绪险些决堤泛滥。
“你听我说,如果你坚持觉得有必要的话,我可以跟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但我不可能杜绝正常的社交关系不跟他们来往。”
两人面对面侧躺着,陆初一下一下地顺着周景戎的头发,颇有安抚的意思。
这是陆初能给他的最好的回答。
醉鬼这种无理的要求,恐怕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当回事,但陆初耐心回应了,不止是回应,而是在周景戎没有说出任何原因的情况下顺从了他。
从认识到现在,陆初的一举一动都无条件站在他这边,仿佛他们天生就该如此。
所以,周景戎绝对接受不了陆初也是怀着某种目的接近他的。
余醉麻痹大脑,困意袭来,他想把陆初拉过来抱抱睡觉,奈何浑身不得力反倒被陆初抱了过去。
周景戎一双眼皮千斤重,含糊着自言自语道:“你离曾凡他们远一点,我也离徐泽鑫他们远一点……”我们都不要被外界的闲言碎语影响。
他舒服地靠在陆初的颈窝,最后看到陆初耳后两颗对齐的黑痣,恍惚间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但他暂时没有余力想更多了。
三十三岁的周景戎,因为陆初这只小兔子,第一次靠近了笼住爱情的朦胧薄纱,但他还没来得及掀开……
陆初才哄周景戎睡下,曾凡他们那边又来了夺命连环call。陆初赶紧按下静音,跑到阳台接通,“喂?”
“你说你有没有人性啊?今晚这场可是为你庆祝的,你做东你买单你是主角,这半路溜了算怎么回事儿?”
“……我临时有急事。”
“啊呸,聚会之前说好把档期安排得明明白白了,能有什么急事儿?又是为着你家那位大总裁吧?”
不知曾凡话中的那个细节愉悦了陆初,嘴角竟扬起了几分温柔的弧度,“他迷路了,我带他回家?”
“……”曾凡呵呵一笑,无语,“老幺,不用我提醒你吧,周景戎今年三十三岁,不是三岁小孩儿!迷路这种鬼话你也信?”
“不信,但他不会无缘无故骗我。”
“嗷,别人骗你是不可饶恕,到了周景戎这就成事出有因了?”
陆氏的事之后,陆初锋芒慢慢展露,行事雷厉风行不徇半点私情,颇有点兔子露出狐狸尾巴的意思。
但陆初对周景戎的态度却一如既往的令人无言以对,即便陆初有所成长,可又哪里是已经被炸得金黄酥脆的老油条周景戎的对手?曾凡能不操心么。
“确实是事出有因。”
陆初不知道周景戎今晚为什么会来这出,周景戎也不可能告诉他,可对陆初而言,与周景戎有关的任何事都不算小事。
床头亮着一盏微弱的夜视灯,陆初透过玻璃门往里看,正好可以看到周景戎安静的睡颜,被橙黄的灯光一打竟还有了几分柔和。
“不是兄弟想给你找不痛快,只是你觉得你和周景戎之间像正常情侣吗?”
陆初心神一动,垂眼中断了注视屋内的目光。
连曾凡这个局外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非比寻常,陆初作为主人公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但他看的是最终结果,眼下这个状态不过是必经之路罢了。
曾凡出生豪门,对圈子里的事儿不说了如指掌,至少旁观了二十来年的腥风血雨,对陆初这个小老幺,亲爹也只能这么叹息了,“不知周景戎怎么迷惑了你,但他真的没你想得那么好,你为他做再多都是不值得的。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一个人了,老幺,你知道舞皇楚默吗,他……”
“周景戎以前喜欢他,我知道。”陆初平静地打断他。
这下可把曾凡整不会的,他原想用周景戎的白月光这张底牌让陆初悬崖勒马清醒过来,结果陆初竟然知道?陆初知道还跟周景戎胡来?
是什么让一校之草卑微堕落至此?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见陆初一意孤行决定一条路走到黑,曾凡也不便继续劝了,旁人再多的规劝都抵不过本人的抉择,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陆初轻手轻脚回到床上,将周景戎拥入怀里,一下一下啄吻周景戎的唇瓣,动作小心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和周景戎在一起,陆初觉得特别像摸着石头过河,他对周景戎的感情很清晰,却又怕过于清晰的爱意像湍急的水流,眨眼便会让对方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很好,我为你做任何事都心甘情愿,特别值得。”陆初压抑着心脏处蓬勃欲发的爱意,迷恋地抱着周景戎,安稳合上双眼的同时嘴里飘出两个含糊的音调,“爸爸……”
窗外月入流水朦胧似画,却敌不过周景戎恬静睡颜的春色三分。
这晚周景戎做了个梦。
他知道是梦,但是他醒不过来。
望不到边际的草坪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母亲刘莉穿着最洁白的蕾丝连衣裙逆光站着。
周景戎瞪直了眼睛使劲看,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但是能看出她很瘦,裸露在外的部位似乎只有一层薄薄的皮附在骨头上,风一吹就会倒一般。
她站在原地招了招手,周景戎赶忙跑过去牵住她的手,即便珍惜万分却不敢太过用力,生怕伤着母亲那脆弱的骨头。
她一手抚着周景戎的头发,纵然无力,声音却分外温柔慈和,“我的小景戎,长大了……”
闻此一语,周景戎猛地抬头,终看清了母亲苍白绝望的面容。
她就要死了,这是她临死前最后跟周景戎说的话。
但周景戎清楚记得,母亲死的那天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可见不到半点阳光。
梦境画面一转,屋外恶劣的天气如猛兽般攻击门窗,屋内刘莉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十二岁的周景戎跪在母亲身边嚎啕不止。
冰冷而绝望。
刘莉气若游丝,她很痛苦,但似乎也从这一刻解脱了,“我的小景戎,以后……可千万不要爱错人,千万不要……”
周景戎死死握着母亲逐渐失去温度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苦苦哀求着:“妈妈,你别走,我求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你别走!我谁也不爱,我谁也不爱,你别走好不好?!”
他的哀求自然是没有用的,刘莉双眸合上,手指也从周景戎手中滑脱。
她这一辈子太苦了,她临终的遗愿,最后的嘱托,竟是一遍遍地重复让周景戎千万别爱错了人。
第三十二章 娇纵
这似乎成了困住她一辈子的枷锁,这个字无情地扼杀了她的一生。她一生的怨与憎,皆来源于此。
她用了自己的一生来给儿子提这个醒,这已成了她的执念,最后在这世上让她牵挂的只有儿子了,她绝不能让儿子重复自己悲剧的后尘。
梦的最后周景戎不可避免地被周立峰从窗口抛了出去,即便是梦里,面对失重的恐惧依然那么清晰。
周景戎惊醒时额上冷汗淋漓,脸上眼泪糊成一片。
因为宿醉头疼得像要炸开,周景戎用手把脸一抹醒了几秒神,原本陆初躺的位置已经空空荡荡,整个屋子只有他一个人。
周景戎本就不是好静的人,此刻的冷清对他来说更是清晰无比,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与其这样,昨晚还不如去找那什么涵涵玩玩儿。
客厅门锁突然响了,接着就是脚步声和一阵窸窸窣窣的塑料袋声音。
周景戎心头一动,下床赤着脚就跑出去了。
陆初在厨房安置食材,外出的大衣都还没来得及脱下,看见他这副酷似小动物的样子愣了一下,“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周景戎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要跑出来。
“你哭过,做噩梦了吗?”陆初看见他脸上的泪痕,皱了一下眉。
“你才是梦没做醒吧,老子就打个哈欠。”周景戎顶着一头刚睡醒的乱发,再凶的斥责也显得那么无力。
“没有就好,去洗漱一下,待会儿准备吃早餐了。”
关于昨晚自己行为失常的事,周景戎不希望陆初问起,陆初也确实没有多问。
洗漱后周景戎给秦宇去过电话,确定陆初是在会所门口接的自己,手机里还有和涵涵的通话记录,不知道陆初和涵涵说了什么,陆初并没有一点不同寻常的反应。
周景戎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但陆初对他的一举一动的确挑不出一点错处。
他很喜欢陆初,喜欢到只有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才会心安,但喜欢和爱之间隔着的多少距离,周景戎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步母亲的后尘,他不可能将整个心掏出来送给别人。
厨房里陆初正在有条不紊地忙碌,周景戎一颗冰冷的心在这样的人间烟火里浸染久了,竟也攒出了一点暖意。
他从背后抱住陆初的腰,细嗅他颈间的气息,两颗心虽有着难以言喻的隔阂,但后背和胸膛的温度相贴却令人如此心安。
陆初微微一笑,稍侧首道:“饿了吗?”
“嗯,饿了。”换了平时,周景戎一双爪子绝对还得不消停地在他身上摸摸蹭蹭,但今天格外老实。
“马上就好了。”
“嗯。”周景戎没撒手,抱着看陆初的手上动作,不留神又看到了陆初耳后两颗对齐的黑痣,随口道:“小兔子,你说咱俩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陆初背脊僵了一下,可惜周景戎正出神,没察觉到。
“哦,是吗?”陆初轻松反问:“你觉得在哪见过?”
“我要说得出来还问你干嘛?”
陆初手头还忙着,随口道:“你以前要是见过我,会忘了吗?”
“废话。”
想他第一次见到陆初时,那个心神荡漾啊,只恨不得即刻生出双隐形的爪子勾开衣服,直接将人卷到床上去。这种神魂颠倒的刺激感觉哪个男人忘得了?
这也说明了两人之前不可能见过,但周景戎对那两颗痣的印象绝对不是错觉,到底是在哪见过呢?
真的会有两个人长了同样两颗痣这么巧的事吗?
“今天是怎么了?抱着就不肯撒手了?”陆初难得攒出一点调侃的语气,周景戎回过神来赶紧把爪子撤了,“谁稀罕抱你!”
这天原本是陆初放假第一天,两人都预留出来没有忙公事。
吃完早餐两人窝在沙发里放着音乐聊天,谁也没提昨晚的事。
“你这明年就该毕业了,之后有什么打算吗?”自打接管陆氏,陆初学校公司两边跑,周景戎生怕他累吐血,“准备换专业进修吗?”
可能这小子以前不知道他老子给他留了这么大一公司,傻不愣登选了化学专业,跟着郭理超一头扎进实验室好几天都不带出来的,完事还能通身气势地奔去应酬酒局。
周景戎嘴毒归嘴毒,内里还是心疼他的。
“不了,还是打算把专业领域完善好。”
“有什么好完善的?要是管理专业倒还好说,一化学专业跟你现在的事业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不能吃不能喝还累死累活的。”周景戎不理解。
陆初知道周景戎是关心自己,就说了个不算解释的解释,“这是我很久以前就规划好了的,没必要改。”
“什么规划?你从小就喜欢化学?”周景戎仰躺在陆初的大腿上,不解地看他。
陆初慢慢揉着他的头发,却道:“我喜欢的不是化学。”
周景戎:“那你图什么?”
陆初脸上闪过一抹别样的神采,“我要做郭教授的学生。”
周景戎大悟:“你喜欢的是郭理超?”
陆初:“……”
“我也不太明白你们这些学霸的追求,只是你们陆家那边水还深着,就是怕你一心两用容易被人坑。”
“我知道,现阶段还应付得过来,你别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周景戎哼笑了两声,“就是怕你这会儿还没嫁进我们老周家呢,要是到时候嫁妆钱给你造光了,我不亏了么。”
陆初使坏,在他腰侧不轻不重揉了一把,“你怎么不说是彩礼钱?”
周景戎可新鲜坏了,“莫非你还想娶我?胆子不小啊!”
“不可以想吗?”
“可以想,随便想。”周景戎心情好脸皮厚开得起玩笑,用指尖轻轻勾陆初的下巴,“不过,没个十来二十个亿,我可不嫁。”
陆初想起了周景戎昨晚撒酒疯的模样,不由得好笑,都三十出头的人了,怎么还能这么可爱呢,真是不可思议。
周景戎和周家的矛盾不便说,两人便一起商量着陆初之后的规划和发展蓝图,甚至让周景戎有种他们能一直走下去的错觉。
下午陆初还是被公司一个电话打了出去,周景戎打开手机一看,则多了许多昨晚那个涵涵发来的短信,看起来是没完没了了。
和陆初在一起一年半,周景戎也有一年半没处理这种事了,业务生疏的他头痛地将麻烦转移给罗露办。
傍晚陆初回家给周景戎取文件时,正好撞见罗露领着个长相精致的年轻男孩儿从楼下咖啡店出来。
罗露见着陆初面露三分尴尬,不用想也知道,又是周景戎的哪朵烂桃花。
算算时间,八成是昨晚那个涵涵。
涵涵春风满面,看样子和罗露应该聊得相当满意。
“陆总,周总这会儿不在,你怎么想到过来了?”罗露从秦宇那得知昨晚是陆初去接的周景戎,也不知陆初和涵涵见过面没有,心里一边打鼓,一边打骂周景戎。
“这是?”陆初面上虽不动声色,但目光扫去,却令涵涵直感后背一凉,吓得赶紧找个借口逃了。
“害,你都看到了。”罗露两手一摊,似乎觉得不妥,又安慰道:“周总以前没个人管着,在这方面的道德感并不强,但他绝对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刚才那位是别人硬塞的是个意外。再则,你平时也得留心看着点……”
罗露平时八面玲珑的一张嘴,竟突然变得不会说话了,越说越不是那么回事,实在是陆初周身的气势不对劲。以前那么乖巧懂事的一个小孩,怎么去了陆氏几个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嗯,这些罗露姐你以前都提醒过我。”陆初微微一笑,又好像还是当初人畜无害的陆初,他缓缓垂眸,“不过,我又哪管得住他。”
周景戎风流成性,做不做对不起他的事,决定权在周景戎自身而不在他。前有刘宇言,昨晚有涵涵,就算他真闹起来又能改变什么?
陆初的情绪并不流露在外,但罗露已经自行脑补了,最后还是为自家花心总裁奉上了微不足道的辩解,“别人管不住不代表你管不住,其实,周总待你还是不一样的。”
“嗯。”针对周景戎的所作所为,陆初并没有采取任何应对措施,谁也不知此刻陆初脑子里在盘算着什么。
他爱周景戎,他为这个男人蛰伏了那么多年,若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又怎么会轻易出手。
这边周景戎也有一大堆焦头烂额的事儿待处理,周家的事儿他拖到现在也没能直接下手。
虽说他十多前年就跟周家单方面恩断义绝了,但俗话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风越跟周氏盘根错节的关系不是一朝一夕理得清的。
若非如此,王经理也不可能作为内鬼,明目张胆阴了他这么一大把。
何况这其中还关系他母亲的亲族利益,他不可能我行我素光顾着自己开心,而不顾他们的死活。
光看周氏近期的数据就知道他们有多灰头土脸,果然风水轮流转啊,周景戎暗爽之余,却没想好要让这风水转到何等地步。
不久他又得了个意外的消息,Y镇的王校打来电话说有唐诗的消息了。
第三十三章 孽种
电话听到这,周景戎呼吸都急促了,“她……她现在在哪?Y镇吗,不行,我现在过去看看……”周景戎一边说一边已经开始招呼秦宇订了车票了。
“哎你别着急啊,我是说有消息,没说确定找着她了。”王校长忙阻止他。
照王校长的说法,Y镇压根就没唐诗这号人,通俗点来说就是周景戎当初遇到的人是真的,名字是假的。
难怪查遍学校的资料也没有这个学生记录在册,难怪他在Y镇一连蹲了几个月,地毯式搜索也没找到这个人。
只是她一小孩儿为什么要报个假名呢?事后还滴水不漏。
周景戎冷静地回忆,“不对啊,当年除了名字,我们可是把学生的照片也翻出来比对过,学校里确实没有唐诗啊。”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事儿,咱们Y镇地小人更少,周老爷子当年捐的这个学校设施顶配师资一流,几乎包揽了Y镇的全部学生,那会儿没在咱学校入学的孩子屈指可数。”
周景戎豁然开朗,“你是说……”
“没错,我前段时间查了查学籍不在咱们学校的女孩儿,结合你之前的描述,我们确实找到了这么个女孩儿,听说她现在也去深圳发展了……”
此刻,当初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牵着他小拇指奶呼呼叫他爸爸的小团子在周景戎脑中清晰无比,一时间,竟然呼吸都快了两拍。
周景戎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有照片吗,最好是七八岁时候的。”
“就猜到你要这么问,这就发给你啊!”
电话挂断,手机嘟嘟传来了两条王校长的短信。
周景戎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唐诗。
周景戎心一横,点开短信一看却傻眼了。
杨敏娜?!
时隔多年,照片并不十分清晰,周景戎对奶团子的相貌记得也不那么真切了,这么一看,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地点对得上,年龄对得上……
这么一说,去年过年他上陆初家住,还看到了许多杨敏娜存放在陆初家的小时候的小裙子,仔细想想,那些裙子是挺眼熟……
卧槽,不是吧,唐诗真是杨敏娜?杨敏娜就是他那天使般的女儿?!
夭寿了,他之前竟然还为了陆初跟杨敏娜争风吃醋过!周景戎觉得跟这消息一比,当初在摩顿岛被陆初上都不算刺激了。
不对不对不对,唐诗的家庭环境乱得像锅粥,而杨敏娜父母双全其乐融融,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家暴,把孩子打得青青紫紫不能见人的家庭。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得找个合适的机会验证一下。
很快一通电话打断了周景戎千变万化的脑回路,周景戎捞过手机一看,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冰,连对“唐诗”的热情都瞬间凉了下来。
电话那头的周立峰跟个火药桶子似的,怒不可遏,“周景戎,你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您老这还龙马精神的,我能做什么好事啊?”周景戎嘲讽一笑,他可还什么都没做呢,这就找上门来了?
周景戎早在十多年前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显然周立峰也熟知儿子的秉性,到底是商界的老江湖,语气很快就和缓了下来,甚至带着些讨好,“陆家那个事儿,都是景明那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一时糊涂,你是大哥,你和他计较什么?何况,这事儿我和家里其他人全都不知情,你怎么能帮着外人对自家生意下狠手呢?”
“呵,笑死我算了。”周景戎白眼都要飞出去了,“这事儿你不知情?真当逗三岁小孩儿呢,别的我就不说了,王经理再怎么说以前也是跟着老爷子打江山的,若没有你授意拉拢勾结,王经理能搭理周景明那个废物?
“哦,就算是他一个人干的吧,那他做这些事儿的时候您老怎么没提醒我是他大哥?他勾结王经理对我的资金链下手,与陆家沆瀣一气加速风越的破产最后坐收渔翁之利,您知道这一切要是做成我会是个什么下场吗?现在来跟我说什么手足亲情?麻烦你领着你的好儿子们一块儿去做个开颅吧,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垃圾玩意儿!”
周立峰倒没觉得自己理亏,就是迫于逆子的淫威,不得不将语气放软了说:“不管怎么说,你都姓周,当初若没有周家的资金注入,没有周家的帮衬,你现在的风越又哪能蒸蒸日上?退一万步讲,景明就算真做错了点什么又能怎么样,风越要是后继无力真把股份抛售出去了,那我们姓周的人人都还要占一份,景明这么做有什么错?何况你现在不是没事吗?!”
即便深知周立峰为人之恶心,此刻周景戎还是快吐了,他也是脑残了才会接这通电话。
可以说周氏的整个经济命脉现在都掌握在周景戎手中,所以周立峰才不得不勉强维持两分表面的客气,不过他平日可绝不会主动招惹他这个逆子,莫非周氏真出事儿了?
不过周景戎现在可还什么都没做,难道是上天都开眼了?
“我要是有事就皆大欢喜了,我怎么能让你们自己偷摸高兴呢。”周景戎恨得咬牙切齿,“当初周家帮衬我?是指背地里高价挖我的技术人员,还是指收买工程师在我的建筑原材料上注水?又或者是指周氏借着当年盛势,对各方投资商围追堵截,差点让风越胎死腹中?至于周家的资金,我记得是爷爷注入的吧,就算我明天就死了,这钱我也会在遗嘱上交代得清清楚楚让老爷子处理,跟你们有一点儿关系吗?”
“你……你都知道?”由于过于诧异,周立峰竟还结巴了一下。
“我会知道这些,你觉得很意外?”周景戎好笑死了。
周景戎能一手把风越带起来,又怎么会查不出这些小把戏。周景戎表面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内里到底是心软的,看在爷爷的份上,这么多年他一直说服自己没有计较,却不想这家人如此变本加厉。
“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还有几年活头?你就是一见不得光的同性恋,以后无儿无女注定是要断子绝孙的,扣这么多钱在手里有什么用?把财产转移给你弟弟妹妹有什么不对,景明的做法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以前的事既然周景戎都知道,周立峰也没必要装大尾巴狼了,索性把心里话一口气全说了,“你也不看看自己胳膊肘都往外拐成什么样了,陆氏改朝换代,你给姓陆的那小子砸了整整一个亿。玩儿男人屁 眼还真玩儿上瘾了?放着自己一大家子的生计不管,反而为了一个爬床的鸭子一掷千金,景明算计你也是为了家族利益着想,他怎么做有什么不对?!”
周立峰中伤周景戎从来不惮以最恶毒的语言,同性恋这个恶心的“污点”则是他对周景戎无计可施的最后底牌。
“对,你说得太有道理了!”周景戎忍住把手机砸了的冲动,轻蔑道:“但是,千金难买老子乐意给他上,你那宝贝儿子要是撅一撅屁股能换来个一掷千金,您老脸上怕是要乐开花了吧!”
周景戎并非有意拿体位关系来气周立峰,只是他受不了周立峰为此对陆初大加诋毁轻蔑,他的陆初只有他能打能骂能说。
“你,你这个孽子,有娘生没娘养的孽种!”周立峰气得语无伦次,若能顺着电话爬出来,他一定会把周景戎不忠不孝的逆子撕成碎片。
“知道我有娘生没娘养就好,我还生怕你忘了呢。”母亲刘莉是扎在他心口一辈子都拔不去的利刺,周景戎一改前面鲜明的情绪起伏,剩下的只有难以想象的寒意,“你带着你那群好儿子以后做什么都好,但如果一定要跑到我面前来晃悠,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周景戎这段时间一直为如何处理周氏发愁,却未对其过多关注,如今一看,也难怪周立峰恬不知耻地主动找他。
周氏这些年本就被挥霍得所剩无几,近两年净赔钱不说,连周老爷子当年打下的产业链都断了不少,许多以前看在老爷子面上签合同的那伙人自然也全散了。
整个周氏现在就指着南部一块地皮翻身,原本绸缪已久十拿九稳的事儿却被人临时截胡,毫无回击之力。
周立峰那几个不争气的好儿子仗着家里有点势力,没少拿着鸡毛当令箭狗仗人势在外面为非作歹。八百年前的事儿都被清清楚楚的翻出来了,周立峰现在自顾不暇,自然没功夫管他们的死活,周家老四前几天都被关进看守所去了,周氏的股票眼瞅着以断崖式下跌。
周氏各大分支利益遭到重创,纷纷将矛头指向了周立峰,除了对风越那点依附关系,周立峰这回是真回天乏术了。
可以说现在的周景戎一句话就可以决定整个周氏的存亡,这也就不难理解周立峰为什么会冒险恬着个老脸给周景戎打电话了。
第三十四章 故友
周景戎双手指尖交叉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电脑里各类数据,表情颇有些玩味。
他可从没对周氏动过这么大手笔。
何况即便是他亲自动手,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利落。
周氏虽不济,但终究屹立多年不倒,根基还是有的。南部那块地皮周景戎也看上过,但层层手续和官商人情拨下去,那关系,简直比他曾经的后宫还乱,他嫌麻烦就放弃了。
再说周家那几个小畜生,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犯事后给自己屁股擦得特干净,一点把柄都找不出来。
但对周氏动手的这人却轻而易举将这一切全摆平了,伤敌一千却未损周景戎分毫。
可真是能耐。
这时陆初推门朝他走来。
“你来了。”周景戎抬了下头,也仅仅只是抬了下头。
“在看什么?”陆初站在周景戎身后,以一个半环住他的姿势将手搭在他肩头,在看到电脑屏幕上的内容时,陆初表情微微一变。
“在看……”周景戎回头,目光正好与陆初对上,“给我的惊喜。”
陆初坦然笑了,“你看出来了?”
“哎呦喂,用膝盖想都知道,除了我的小兔子,还有谁会大费周章给我出这气啊。”
“这件事我没有跟你商量就擅自动手了,你不怪我吗?”陆初设想过无数种周景戎发现这事的反应,无一例外,他首要担心的不是怕自己深沉的心机暴露,而是周景戎对家族纷争的感想。
毕竟周景戎责任心重,嘴硬心软,迟迟没对周氏下手。
“笑话,你不动手我也得下手,何况我的宝贝儿将事儿办得这么漂亮。”周景戎将人拉到自己大腿上坐着,别有深意地加重了“漂亮”两个字,暧昧地揉着陆初的腰,“我有什么理由为了周家那群王八蛋怪我的宝贝儿?”
周景戎亦真亦假的口吻陆初分辨得出来,但他没在意,“想必周立峰已经联系过你了吧,惹你生气了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有的人除了一嘴用来绑架别人的虚伪道德,其余一无所有,何必跟这种可怜的小人一般见识呢?”周景戎脑袋贴在陆初胸口,一手把玩着陆初的手指,无论如何,这个人到目前为止总是令他心安的。
“那你呢,瞒着我用苏总的名义给我投了一个亿,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用苏总的名义?”陆初音色尔雅清浅,单手托着周景戎的脸,拇指温柔地抚摸他的鬓角,两人别样的相拥姿势竟让两人心底都有了莫大的温暖。
风越在被周家那群畜牲里应外合弄垮了不少项目,就是这种乌烟瘴气的状况下,周景戎还是费尽心思默默筹了一个亿给他投了进去,帮他在陆氏站稳脚跟。
“你管我,老子乐意。”周景戎自己都说不出是抱着什么心情投下去的,就算说得出,他也绝不会对陆初说。
周景戎又反应过来点什么,“哦,所以你是因为那一个亿才帮我的?投桃报李?”
陆初:“……不是。”
周景戎:“嗯?”
陆初难得主动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我说过,我会帮你做所有你懒得做的事。”
这话翻译过来,还不如说他就是见不得周景戎受委屈。
陆初面上虽一如既往风平浪静,但内里藏着怎样的水花周景戎多少也能猜到点儿,没忍住笑了,“行啊,你以后可得给我勤快点儿,我懒得干的事儿可多呢。”
周家这口气顺了,周景戎也稍微松懈了些,两人合计了下陆初那边的行程,决定一口气把陆氏的事儿解决好去塞班岛旅趟游。
隔天东鑫的苏总从国外回来,周景戎特地亲自上门邀了人出来吃饭,毕竟风越和陆初那次情况危急人家没少帮忙。
苏总白手起家,刚出来打拼那会儿没少吃亏,曾经受过周老爷子不少恩惠,现在又对周景戎这个小辈很是欣赏,不知不觉话题就朝私人的方向偏了偏。
“景戎,陆氏新冒出来的那个陆初的底细,你到底清不清楚啊?”苏总知道他和陆初的关系,话说得不随意也不刻意,恰到好处。
“我眼瞅着他从小陆变成现在的陆总,你说清楚不清楚?”
苏总也不知他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陆初跟你的时间是久,但你觉得他现在,跟当初出现在你面前的样子还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
“为了避免陆家那几个小子发了疯似的针对,陆初高考后大学主动选择了和公司管理毫无关联的化学专业,陆政民死后他甚至没有再踏进过陆家半步,平时在学校还装模作样地勤工俭学,收敛锋芒活得跟个透明人似的。等陆家人真放下戒心,却又突然杀出来反咬一口……”
“行了,陆初不是这种人。”即便是好友,对陆初这般指指点点还是令周景戎感到不悦。
“我还没说什么呢,这就护上短儿了?”
周景戎有些无言:“……反正,他就是挺好的,你别乱说……”
“我是想说他忍辱负重能屈能伸,几年前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儿,能比他做得更好更出色的有几个?”
苏总话没说完,但意思到位了,只看周景戎自己怎么想了。
陆初一小孩能隐忍蛰伏至此,来日必成大器,相信过不了几年就能设计把陆氏夺过来,但接近周景戎,利用周景戎无疑是最好的捷径。
那么,真实的陆初,会为了缩短这件事成功的周期而刻意接近周景戎吗?
周景戎相信陆初,但被苏总这么一讲,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周景戎想反驳,但陆初的好只有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和别人细说……
……但,只有他知道,也够了。
周景戎情绪太容易被人察觉,苏总也没想惹他不高兴,便半调侃转言:“真的没打算结婚吗,上回见到老周总他还念叨来着。”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和楚默结婚。”这话说得太多,周景戎已经很顺口了。
当年他追楚默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后来他热情散去放弃了,两个主人公不在意,外界不相干的吃瓜群众倒把这瓜啃得越来越香甜,仿佛非要啃出个心满意足的结果来不可。
最后楚默倒成了他风流浪荡的一面挡箭牌,什么都能用一句楚默把人给堵回去。
“哟,没想过和你现在这个宝贝疙瘩?”
“两码事。”周景戎沉稳地托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景戎身边从没缺过人,但也从没人拿他身边那些小男孩儿跟楚默做比较。有眼睛的都知道,那些人还不够格跟楚默比,楚默在他心里就是这么特殊。
可苏总现在拿陆初跟楚默比,莫非他对陆初就真特殊到了这个份儿上?显然周景戎自己都没察觉到。
“景戎?”
周景戎寻声回头,楠木镂空博古架旁,一个身形挺拔面容出众的年轻男人朝周景戎招了招手,满脸惊喜的笑意:“还真是你。”
“李螓?”周景戎也觉得惊讶,“这话该我说吧,你今年不是在上海忙吗,怎么有空上这儿来了?”
两人相识多年,交情一直不错,互相拍了拍对方的肱二头肌打招呼,周景戎夹在中间介绍:“苏总,这是我朋友李螓,李螓,这是我项目的投资人东鑫集团的总裁苏总。”
两人握手打过招呼,李螓才笑着回答周景戎上一个问题,“上海混不下去了呗,这不就来投奔你了。”
周景戎笑骂:“扯吧你,你要是混不下去那我的风越是不是明天就得关门大吉啊?”
李螓白手起家,三十岁出头就在新加坡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今年去上海不过是不甘平淡想找点刺激玩玩儿,能出什么事儿?
“真没唬你,今年可吃了个不小的亏,这不刚把新加坡的麻烦解决完溜来鹏城偷闲嘛。”李螓和周景戎并排坐着,顺手搭在周景戎肩上拍了拍,笑道:“本来打算明天上门去找你,没想到今天就碰上了。”
经周景戎一番介绍,苏总对李螓也有了大概的印象。
李螓虽没有明说,但可以看出他这次并非栽在自身能力上,苏总试着猜测,“不会是跟上司杠上了吧,哪家CEO舍得就这么把你这条大鱼给放出来了?”
苏总分析洞察事物能力一流,李螓早在周景戎处有所耳闻,便故作忧愁状叹息:“您算是猜对了一半,不是得罪了上司,是得罪了上司他男朋友。”
此言一出,周景戎两人都哈哈大笑,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两人对他出色的外貌好一顿调侃才罢休。
不过李螓确实是来找周景戎的,他本身就对拉丁舞非常感兴趣,加上此番回新加坡做了相当深度的研究,这回来意是想技术和资金一起入股周景戎这个项目。
多了这么大一助力,周景戎自然乐开花了,三人围在一团就之后的发展如火如荼地分析了整个下午才算完。
其实在李螓来之前,博古架旁还站了另外一个人。
第三十五章 求婚
陆初答应周景戎今天中午完成所有工作,暂时卸下公司的担子放几天假,下午两人一起去打打球,计划一直安排到了去三亚旅游。
但时隔几天,周景戎完全忘了这茬,直接奔去机场接了苏总来吃饭。
陆初找不着人,就照着手机定位找来了这。他走进来还没来得及出声叫周景戎一声,就先听到了那句“我只和楚默结婚”。
周景戎不懂感情,并不完全明白自己对楚默究竟是种什么心态,陆初大概能懂个七八分。
可即便明白,也还是难受。
说到底,谁能从自己的挚爱口中听到这句话后依旧从容呢?即便是早已将自己一腔深情千锤百炼的陆初。
鹏城的冬天并不过分冷,可当他听到周景戎亲口说出那句话时,一颗心竟像掉进了最严寒的冰窟。
深陷其中,无法自救。
他不敢再上前,不敢叫出周景戎的名字,生怕苦心经营的从容就此坍塌粉碎。
可没想到他才走出店门到马路对面,隔着透明玻璃,周景戎身旁又坐上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男人,嬉笑言谈无不亲昵无间,两人的脸都恨不得贴在一块了。
陆初从不认为周景戎找的任何一个人能威胁到自己,可周景戎的一次次越轨行为确实也让他无计可施。
周景戎,你为什么就不能老实一点?
很多时候,他都会偏激的想把这个男人绑起来,让他再也没法在外面肆意妄为。
别过李螓和苏总,周景戎晚上回家的路上才想起和陆初的约定,静音的手机占满了未接来电,顿时心虚不已。
不是他不在意陆初,只是他在这种事上一向没那么细心。
以前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不一样,即便陆初从没对他生气发过火,可要是让陆初不高兴了,他也会觉得不好受。
陆初听话放下全部公事,无事可做陷在沙发里看电影。
周景戎打开门,屋里没有开灯,只有亮着的电视屏幕可做视物的唯一光源。陆初一双长得不像话的腿搭在茶几上,单手托着下巴,双目隐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周景戎有点恍惚,他第一次见到的陆初是什么样的来着?那时的陆初会把腿搭茶几上么?
还没想出个结果,陆初已经一语不发走近替他脱外套解领带。
嗯,还是跟他的小媳妇一样,没哪里不对,可周景戎总觉得不对劲。
陆初遇到事也从不吭声,周景戎是知道的,于是放低姿态好声好气解释了放他鸽子的事儿。
但凭他说得天花乱坠,陆初依旧没什么反应,不过终究是开头说话了,“你忘了我们的约定,那你下午去哪了?”
“请苏总吃饭啊。”周景戎觉得陆初只要肯开口,一定就是消气了,吧唧在陆初脸上亲了一口,“人之前帮了咱们不少忙,也算是工作吧。”
“只有你们俩吗?”
“就我们俩。”周景戎只当陆初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多,也就没有把中途碰巧的李螓算上了。
“是吗。”
陆初语气并无多大起伏,古井无波的一双眸子却像是要把周景戎吸进去一般,看得周景戎一阵激灵,忙把目光与他错开。
好在他是没做什么对不起陆初的事儿,要是做了还得了,兔崽子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德性的。
陆初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即便纠缠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这也不怪陆初多想,前有刘宇言后有涵涵,突然出现的李螓被周景戎招招手就坐到了一块儿,现在周景戎还隐瞒了李螓的存在,陆初能怎么想?
“哎,小兔子,问你个事儿呗?”周景戎没觉得今天这事儿算个事儿,说过就罢了,又想起了另一件重中之重的要事。
“什么事?”
“你和杨敏娜从小就一块儿长大吗?”要是杨敏娜和唐诗真是同一个人,怎么着也能从陆初这探出点什么吧。
“算是。”周景戎心大不记事,打上回在Y镇闹过脾气,之后压根就忘了有这号人的存在,陆初觉得奇怪,“怎么了,突然提起她?”
周景戎不答反问:“杨敏娜以前有没有用过别的名字?”
陆初肯定道:“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她和唐诗长得挺像的,年龄地点都对得上,有点怀疑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好歹是我女儿呢……”周景戎就把王校调查到的情况都交代给了陆初。
“不是。”陆初握住资料的手不自然地收紧了三分。
周景戎没明白:“你说什么不是?”
“我说敏娜姐不是你的女儿唐诗,她从小就待在杨叔叔杨阿姨身边寸步未离,没有改过名字。”
“也是,哪有这么巧的事儿。”算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不急这一时,等从塞班岛回来造访过老爷子再说吧。
周景戎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絮絮叨叨跟陆初说着苏总那边的事儿,在昏暗灯火的隐匿下,周景戎全然没注意到,翻着唐诗资料的陆初双眸异样的变化。
两天后到塞班岛正好是上午,两人一进酒店周景戎就累得倒床上了,袖手看着陆初收拾两人的行李。
外面阳光正好,放在冬天可是不可多得的自然温暖,周景戎躺在阳台懒洋洋地被晒舒服了,一时兴起给楚默拨了个视频。
临近年关,楚默打算回美国在母亲的见证下求婚来着,他得八卦一下。
视频接通,手机那头的男人面容精致绝美无双,只是带着些隐忍的微妙情绪,粗枝大叶的周景戎自然没有注意到,带着些俏皮打招呼:“宝贝儿,最近怎么样?”
楚默早已对他的油腔滑调习以为常,温和地笑了笑:“还行,你这是在哪啊?”
“哦,趁着快过年了带陆初来塞班岛玩玩儿,这会儿刚到酒店。”
楚默似乎有点惊讶:“陆初?”
“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小美男。”周景戎去上海那会儿,在楚默面前把陆初吹嘘得不行,却忘了跟楚默提陆初的名字。
楚默明白他的粗心,也是哭笑不得:“这就把人拿下了?”
楚默是个正经人,不像周景戎似的不务正业,并没有走在吃瓜的前线。
“那可不。”一说起这个周景戎浑身都来劲了,立马把视频镜头反了过去,迫不及待要跟楚默炫耀他的小宝贝,“哎哎哎,你要看看他人不?”说着手机已经对准衣架前的陆初晃了晃。
楚默笑着点头:“挺不错的。”
楚默自身条件优越,看人眼光也极高,他说不错那就真的是相当不错了。
“我的眼光还有差?”周景戎受用于楚默的认可,目光又不自觉飘到了陆初身上,他家小兔子真是越看越喜欢,一边对楚默道:“过完年我会带他去上海见我爷爷,到时候让你瞧瞧真人啊。”
两人闲扯了一会儿,周景戎开始八卦:“你不是准备带姓霍的去美国见美涵阿姨吗,怎么这会儿还没动身?”
当初两人闹分手那可是大动干戈,弄得惊心动魄,两人都在医院躺了好几天。
后来不知怎么又和好了,楚默还死心塌地亲手设计戒指,拜托周景戎找人做好,准备去美国求婚给霍沉修一个惊喜。
楚默在感情方面可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分了手还能哄回来,也不知姓霍的用了什么手段,也太有本事了吧。
周景戎虽然不太看得上霍沉修,但在这点上还是不得不佩服他。
楚默依旧只是笑笑:“工作耽误了,不去了。”
“不去好啊,那姓霍的看着就晦气,一点儿都不适合你。”霍沉修是什么货色周景戎可看得清清楚楚,他巴不得楚默悬崖勒马,赶紧从泥坑里爬出来,“你要是想明白了新鲜劲儿过去了就赶紧给他踹了,哥回头给你找一打单纯可爱背景干净靠谱的小零,保管个个都甩姓霍的十八条街……”
楚默无奈:“我谢谢您嘞……”
“客气什么,都是兄弟。”
说了半天,周景戎总觉得楚默有点心不在焉,这可不是楚默一贯的状态,正要开口问就被陆初打断了,“周哥,东西都收拾好了,你想吃点什么?”
“待房里哪知道,一起出去看看呗。”应完陆初再看楚默又没什么异样,是他的错觉吗?要是有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周景戎决定还是晚点找时间问问。
“宝贝儿,我觅食去了,咱们回头聊。”说完还照旧给楚默飞了个大大的吻。
“你在和谁视频?”陆初走过来问。
“楚默。”
“嗯。”除了这一声“嗯”陆初再无其他反应,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这小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默不作声的,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上回不还因为楚默闹过别扭么?
周景戎便着意解释:“楚默前段时间找我帮忙做了对戒指准备求婚,我问问情况。”
“求婚?”
“是啊,就那姓霍的呗,也不知道楚默哪根筋搭错了,非得选这么个货色。那比姓霍的靠谱漂亮的不知有多少,怎么劝都劝不听。我总觉得他该喜欢黎长溪那样的,没想到倒让霍沉修赢了去……”
第三十六章 娶你
对周景戎而言,这世上就没有比楚默更好的人了,用他的话来讲,楚默除了眼神不好简直就完美。
这么完美的人搭上了霍沉修那二百五,周景戎越看霍沉修越不顺眼。
“霍沉修会赢只是因为楚默想让他赢而已,光这一点,就谁都比不上。”
陆初陈述着这样一个事实,更像是在提醒周景戎些什么。
周景戎浑然未觉,还有点得意:“那可不,我们家楚默可不是一般人,能被他看上那是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
殊不知他把楚默捧得越高,陆初心里那根紧张的弦就崩得越紧。
两人解不开的怀疑的种子,便是这样悄无声息地潜滋暗长起来的。
上海老爷子那边对周景戎的动向拿捏得死死的,也不再像去年那般征求他的意见了,直接下命令让他赶紧带陆初去上海过年。
周景戎小胳膊拧不过大象腿,只能中断旅行计划带人回深圳准备奔去上海。
两人打点着去上海的行装,周景戎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即便到而今,他还是不太愿意带陆初去上海。
他喜欢陆初不想离开陆初没错,可这份“喜欢”和“不想离开”的心情也仅仅是当下,他不可能就这样在陆初这棵树上吊一辈子的。
既然如此,带人回家牵扯到家长里短,周景戎总还是觉得麻烦了,或者说没有必要。
但他还是听老爷子的话要带人回去了,何止楚默不可思议,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到家了。
看着陆初捧着笔记本专心替他安排部署接下来的时间和行程,那一丝不苟的样子,又让抱有这种不负责心理的周景戎非常惭愧。
“东西都带好了吗?”临走前,陆初再次向周景戎确定。
“好了好了,别磨叽了。”东西都是陆初收拾的,有陆初在能出什么问题?周景戎推开门就走。
不知是不是紧张了,陆初又检查了一遍,结果还真有所发现,“阳台柜子里的茶叶你不记得拿了。”
“茶叶?”
陆初拿出两个包装简陋的罐子朝他晃了晃,“这不是要送给爷爷的吗?”
周景戎想起来了,但是陆初怎么会知道?
这茶品牌是有些年头,但茶叶品质一般,烘焙加工的工序更是经不起细看,口感自然也就一言难尽了。
通常品茶的人哪会多看它一眼,也就是老爷子发迹之前两袖清风,但又好品这一口,只能用这劣质茶聊以慰藉。后来人老了,忆苦思甜,总惦记着让周景戎从深圳带点过去。
这事儿连秦宇和罗露都不知道,一般人谁会想到周景戎大过年的会拿这玩意儿送给老爷子?
周景戎也懒得问了,反正问了也会被陆初含糊过去。
此前两人都有些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说的小心思,不能说甜甜蜜蜜,至少还能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
这趟去上海,可算是把什么糟心事都给引出来了。
两人第二天上午到上海,老爷子知道他们要来,特地热气腾腾地起了个大早,吃的用的事必躬亲皆准备得周到无比。
刘叔甚至比老爷子还激动,跟见到自己百年光棍的儿子终于领了媳妇儿进门似的,感动得就差泪流满面了。
忙接过行李领着两人往里走,嘴里还不住叨叨着,“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周景戎双手闲着,嘴却闲不住,边走边笑着挑刺,“您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回来了就好,不回来我还能死外边儿啊。”
“呸呸呸,你这破孩子,大过年的也不知道忌讳。”
陆初笑道:“刘叔,周哥这张嘴,您知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不是嘛,景戎啊,你这孩子还没人家陆初懂事。”刘叔对着陆初笑得见牙不见眼,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干干净净的少年。
周景戎夹在中间看两人你来我往,那熟悉的对视,默契的肢体语言,让周景戎总觉得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
莫非陆初还真是他老周家命中注定的儿媳妇?
走到回廊前周景戎突然停住脚步,兴起道:“你俩先回去收拾吧,我上花园瞅瞅去。”他一来老爷子这就爱到处撒欢。
陆初不太理解,把他往原路线上拐,“爷爷种的蔷薇这个季节早就凋尽了,你这会儿去能看到什么,还是先去见见他老人家吧。”
周景戎顺着他被拖走,但这话乍一听没毛病,但细想总有那么点不对劲。
陆初可是第一回来他家,他也从没跟陆初提过老爷子院子里种了什么,陆初怎么会脱口就是蔷薇呢?
老爷子虽然已经七十好几,但生活习惯良好精神矍铄,训起周景戎来依旧中气十足硬朗得很。
今年总算是见到了陆初过来,往常刚硬如铁的脾气竟也软下来了几分。拉着陆初的手笑得和蔼可亲,瞅准时机还封了个大红包。
周景戎瞅着那份量十足的大红包,也笑嘻嘻地摊开手,“我的呢?”
“都是该结婚的人了,不知羞?”老爷子虽然眼刀锋利,眸底却都是暖融融的笑意。
周景戎厚颜无耻,就是不撤回手,“我脸皮厚,当然不知羞。”
嬉皮笑脸耍赖皮这套从小就被周景戎掌握得炉火纯青,而老爷子也相当吃这一套,但这回恐怕是顾着孙媳妇儿在场,老爷子反而“啪嗒”一下打在他掌心。
“哎呦,爷爷,不带您这么偏心眼儿的啊!”老爷子看人的眼光挑剔,他能这么喜欢陆初,周景戎自然也高兴,乐呵地凑在他俩身边半调侃半胡说八道,“您还说我结婚呢,我要现在立马结婚,小陆陆不也立马成已婚人士了?他还那么大一红包呢……”
“那人家能跟你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周景戎眼神马上飘向陆初,让他给自己撑腰,“小陆陆,我要是现在娶你你嫁不嫁?”
陆初:“……嫁。”
周景戎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对爷爷得意洋洋,“您老看见没,他都说能立马嫁给我的……”
看他闹腾起来没个正形的样儿,老爷子和陆初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无奈摇了摇头。
中午一家人吃过饭,周景戎两人便回房补觉了。
这处庄园是周景戎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长大后也没少来小住,仿佛随处都能看到周景戎的痕迹。
陆初看哪儿都觉得新鲜得很,倒没有半点睡意,而是被周景戎强行拖进了被窝。
两人这么一年多处下来,周景戎养成了个小毛病,不抱着陆初就睡不着。陆初被他拦腰箍得死死的,看着周景戎安稳的睡颜,陆初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头发,打心里觉得此刻已经心满意足,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睡醒后陆初被周景戎拉着在庄园里上窜下跳,不住地跟陆初介绍这里的花草那里的绿湖,以及自己小时候在这些地方闹出的各种糗事。
两人在一起时间长,周景戎的本性早就暴露无遗,他也没什么偶像包袱,该抖搂的全给抖搂了出来。
无形之间两人的关系似乎又更自然更亲密了一些,只是当事人觉不觉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晚上周景戎懒洋洋地倒在沙发里看春晚,厨房里陆初和刘叔驾轻就熟忙得热火朝天,连老爷子都进去帮忙打下手了。
并非周景戎不愿意帮忙,而是在他接连打碎五样餐具后,被三人嫌弃地扔了出来。
最后包饺子的环节,万事俱备,看着三人位在桌前有条不紊地忙碌,周景戎看得心痒痒,硬是蹦过去缠着陆初教他。
周大少第一次干这种活,在陆初的耐心指导下,最终煮出来的饺子竟然也没散馅儿。
丰盛的年夜饭准备就绪,四人间隔着氤氲的热气有说有笑地围坐在桌前,电视里还放着喜庆热闹的春晚,浓厚的年味儿扑面而来。
周景戎平时也不是那么有仪式感的人,但这回还真蹲点等着临晨的钟声敲响。
墙上颇有年代感的挂钟已不知不觉走过零点,外面花炮齐鸣热闹非凡,举国都在为这个盛大的节日而欢庆。
周景戎忙拉着陆初去阳台看烟花,腊月的室外寒风烈烈,两人十指相扣,心底却是化不开的暖流。此刻有彼此在身边,已经比什么都满足了。
周景戎原本对带陆初回来还有点犹豫,但现在一切都正正好,好像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往年过年周景戎觉得有爷爷和刘叔在就已经够够的了,但今年有陆初,他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
周景戎白天睡多了,现在还精神得很,趴在陆初身上滚来滚去闹腾得不行。
要是不知情的人看着两人的相处模式,还真不一定猜的到谁年纪更大一些。
“好了好了。”陆初用被子把他团住抱在怀里,“该睡觉了,你要再闹可就天亮了。”
周景戎那股活泼劲儿还没褪下,蹭着陆初问:“你刚才说愿意嫁给我,是不是真的?”
“……真的。”
周景戎只当之前他之前是在爷爷面前给自己面子,现在听陆初这么一说可激动坏了,“那你……”
“真的愿意娶你……”陆初满脸平静地慢悠悠补充。
第三十七章 前缘
“嘿你小子玩儿我!”周景戎一听这话瞬间就被子炸出来,扑出去教训陆初,“还想着占我便宜呢?你到底嫁不嫁?”
周景戎坐在他腰上死死钳制着他,面对如此不利的局面,陆初脸上还是不难看出拒绝。
“嫁一个呗,你嫁给我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周家家大业大有权有势,老爷子还那么喜欢你你有什么可犹豫的?”周景戎倒不是真的想娶陆初,只是被这么拒绝总还是觉得不舒服。
“你很好,没什么可犹豫的,但是我想娶你。”陆初看他这副较真样儿有点好笑。
“你就是想占我便宜!”周景戎终于也闹累了,掐着陆初的脸蛋儿笑道:“你说你这人怎么表里不一啊,白天还说要嫁我的,现在就这副德性……想想咱俩刚认识那会儿你多乖啊……”
“我们做过的表里不一的事儿还少吗?”陆初的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抚在周景戎腰侧,力道不轻不缓,非常撩拨人,“周哥,你不记得了吗,咱俩刚认识那会儿,你也是衣冠楚楚的正人君子呢。”
“你还埋汰起我来了……”
两人摸着摸着就摸到状态上了,周景戎一把拿住陆初的xiaoxiongdi,还没来得及得意,人已经被陆初快速压在了身下。
周景戎嫣红的舌尖轻轻勾过嘴角,手指隔着衣料对准陆初的ru 尖打圈,媚笑道:“怎么啦陆总?这会儿又不想睡觉了?”
“突然觉得,陪你玩儿到天亮也挺好的。”陆初一口含住周景戎的唇,堵住了他满嘴的骚话。
可不就是表里不一吗,老爷子能想到他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大孙子被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兔子压了么?
冬天一夜很长,两人到底没玩儿到天亮,当然周景戎最后并不是自然睡过去的。
第二天周景戎直接睡到日上三竿,还是刘叔怕他饿坏了一遍遍地催,他才不情不愿地从暖乎被窝里爬出来。
趿拉上拖鞋,双脚落到地上,周景戎简直恨不得下半身不是自己的了,那个酸爽啊,一般人绝对想象不出来。
这个小王八蛋,只有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才热情得很。
周景戎肚子空荡荡,没等得及刘叔的面出锅,就叼着个牛角包找人去了。
热情如火的小王八蛋正陪老爷子在后院下象棋呢,一人一盏茶在手里捧着浅斟慢酌,一边还放着老爷子惯爱的黄梅戏,好不悠闲自在。
周景戎心中愤然,狠狠咬了一口羊角包走过去。
老爷子就他这个点才起床好好说道了一通,又顺带夸了陆初,直把陆初说成他该终身学习的榜样才罢休。
三人胡侃了一会儿,周景戎才向老爷子试探道:“爷爷,今天没人来串门儿啊?”
老爷子睨了他一眼,“我上这儿住不就是图个清净吗,谁敢大年初一过来串门儿?”
周景戎试探的不是别人,而且周立峰那一大家子。
老爷子虽然隐居多年,但余威不减,往年初一周立峰都是拖家带口地过来,想方设法在老爷子面前搏存在感。今年没有动静显然就是顾着周景戎在这,怕自取其辱就干脆连亲爹的年都不拜了。
“爷爷,您知道我说的是哪回事。”周景戎知道爷爷不提这茬儿是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可事儿都已经做了,他就该面对。
周景戎从不觉得自己对付周家那帮人有什么错,只是对老爷子而言,周立峰到底是他唯一血脉相连的亲儿子,他不想老爷子为这事儿夹在中间不好受,干脆一次性摆到明面上说清楚。
陆初知道周景戎心里是怎么想的,也是时时替他牵挂着,一不留神就被老爷子吃了个“炮”。
老爷子的反应倒没两人想得那么复杂,苍老的双眼深邃且平静,“有什么好说的,凡事有果必有因,他们闹成现在这样也是咎由自取。我有你一个都折腾不过来了,还管其他人这么多做什么。”
周景戎鼻子有些发酸,老爷子这话无疑就是为了他,把周家其他人人全都舍弃不要了。
这话说出来简单,可老爷子自打从戒 同 所把他领回来,确实再没主动跟周家联系过了。这一切对老爷子来说又是何等不易,毕竟那边都是他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仅仅是为了周景戎……
用周景戎以前颠三倒四的话来讲就是,他虽然自小没爹疼没养养,但有这么好一爷爷,这辈子也够本儿了。
“愣站着干嘛,面包吃完了还不帮忙添茶?”老爷子口气不太好的骂周景戎。
周景戎就乖乖添茶了。
陆初诚心道:“爷爷你放心,周哥有我看着,我一定不会让人欺负他,你放心吧。”
这话周景戎就不爱听了,“哪个孙子能欺负到我头上去啊,你个小崽子还护着我,大白天说笑话呢!该放心的是你,哥哥今后绝对罩着你。”
老爷子笑呵呵道:“我看呐,小陆可比你稳重懂事多了。”说完稍微侧过头,在周景戎看不到的角度,和陆初交换了一个颇有意味的眼神。
周景戎面上不顶嘴,心里可不平了,除了面前这个小崽子,还有谁能欺负他?
就算是这小崽子,也只能在床上耍耍威风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哼。
他迟早也会把这笔账算回来的,周景戎手上揉着腰,脑子里全是沾满颜色的想入非非。
下午陆初陪刘叔在院子里修剪花草,周景戎一声去找朋友之后,就回房精心地从头到脚收拾得油光水滑准备出门。
老爷子多精明的人啊,能看不出他想出去干什么?一把拉住了他:“是去找楚默吧?”
“我在上海就他这么一个正正经经的好朋友,不去找他找谁?”周景戎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人小陆还在这呢,你就这么跑出去见小楚合适吗?”
周景戎莫名其妙,“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您还担心陆初那小子吃楚默的醋啊,放心吧,不会的事儿。”
陆初连他在外面厮混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笔带过,又怎么会计较跟他清清白白的楚默?
他就从没觉得吃醋这个词儿跟陆初沾上边过。
不过这么一想,周景戎心里还真觉出了点异样,陆初为什么不会吃醋呢?
这正常么?
陆初回屋拿花肥路过前院,祖孙俩左一句楚默右一句楚默的拉拉扯扯半天,他停下看了一会儿,最终却只当什么都没看到原路返回了后院。
最后周景戎还是没去找楚默,倒不是真觉出了自己有什么不对,只是想到了霍沉修。楚默要是按照原计划,这会儿都该在美国向姓霍的求婚了,周景戎想到过去要看着两人腻腻歪歪,心里膈应坏了。
想起上回在塞班岛视频,楚默脸色不太好,周景戎还是拨了个电话过去,却没想到是黎长溪接的。
喜欢楚默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但要说真心实意,可以说没谁比得过黎长溪了。
但这大过年的,楚默跟霍沉修腻在一起,突然插进去一个黎长溪……
没出事儿?
周景戎的八卦之魂瞬间熊熊燃烧,这可是天雷勾地火的大瓜啊。
事实证明周景戎没白八卦,楚默又分手了。难怪呢,以楚默对霍沉修的重视程度,能因为区区一件公事取消他筹谋已久的求婚?怪不得之前脸色那么难看。
楚默这会儿好不容易睡着,黎长溪顾着楚默低落的情绪,没和周景戎多说。但听起来霍沉修这回可犯了大事,楚默跟他绝对玩完。
周景戎捏着手机陷在沙发里感慨万千,他说什么来着,男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东西,可偏偏楚默那傻小子不听他的。
他家小楚默多好的人啊,怎么遇人不淑这种事儿尽让他摊上了呢。
不过还好还好,黎长溪这会儿已经赶过去了。黎长溪情商高性子温柔脾气好,有他陪着楚默一定能好受不少,要是两人再擦出点那啥啥的火花,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么一想,周景戎又高兴了。楚默分手,要是能摆脱了霍沉修那个祸害跟黎长溪走到一块,也算因祸得福吧。兜兜转转大半天,周景戎还是觉得他俩最般配。
陆初进屋拿了盆龙眼递到周景戎面前,随口道:“发什么呆呢?”
“我刚才给楚默打电话呢。”
周景戎内心坦荡荡不觉得有什么,但听在陆初耳中却不是那么清白。即便被拦着没能出去,也非得惦记着打个电话给楚默是么?
陆初强忍着不适,淡道:“说了什么?”
“楚默分手了。”周景戎一说起这个嘴角就咧出了笑,脑子里满满都是楚默以后和黎长溪在一起的美好画面,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楚默分手了你就这么高兴?”
“当然了,把霍沉修踹了其他人才有机会嘛。”
周景戎神经大条,脱口而出的话完全没站在陆初的角度思考过。自然也就不知道,此刻在陆初心里想的是,他周景戎高兴是因为急不可耐地想去找楚默再续前缘的。
第三十八章 旅游
之后的一段时间周景戎觉得陆初有点奇怪,陪爷爷聊天下棋,给刘叔帮忙干活都挺正常的,但对他就显得非常冷淡。
倒不是说陆初不关心他了。
周景戎的衣饰穿搭零食茶点包括生活中所有零零碎碎的小细节,他所喜爱所习惯的一切都被陆初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周景戎总感觉哪儿差了一点,陆初做这一切,让他有种陆初只是在机械地完成某种任务。
没有柔情蜜意,更没有了之前天雷勾地火那般的热血刺激,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乐趣了么?
周景戎在这段感情中患得患失,从没觉得踏实过,但这是第一次,他觉得离“失”那么近。
听人说过什么七年之痒,可他俩在一起还不到两年啊。
这就是终点了么?周景戎有点不甘心。
是他先看上陆初的,也是他先勾引,最后彻底把陆初脱下水的。要是就这么断了,陆初会不会伤心?
不管怎么说,周景戎暂时还没想过要分手。
他一点也不想面对陆初毫无波动的脸色,就像面对外面任何一个陌生人一样。
怎么才能让两人回到以前那样呢。
陆初就是个木头,根本指望不上他。为了给两人之间的感情增加一点激情,周景戎花了不少心思做功课。
从研究少儿不宜的姿势到关注五花八门的吃喝玩乐项目,周景戎甚至还上视频软件关注了好几个情感类的up主。
刘叔无意间撞破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惊讶出声,就被周景戎牢牢索住,抵死威胁不许透露出去一个字。
刘叔看他这一惊一乍的模样,还像个小孩儿似的,有些哭笑不得。
事后周景戎想想,也觉得自己蠢透了,这都干的什么事儿?一点都不是他的作风,都怪陆初这个死小子……
他都那么卖力地讨好了,陆初就跟眼瞎看不见似的,半点回应的举动都没有。
时间长了周景戎也没有耐心了,周景戎凌驾于气馁之上的是气愤。
扔块石头进水里还能听到声响的,这陆初怎么就油盐不进了?
周景戎也生气了,一点儿都不想搭理陆初。
好在现在还待在上海,两人还没开始冷战,老爷子就看出了端倪。
看着两人相互不搭理的模样,老爷子假装不知情,突然提议让两人休假出去旅趟游,“你们年轻人旅游也不会挑时间的,上回都要过年了还匆匆忙忙赶去什么塞班岛,那能玩儿尽兴吗?索性现在刚过完年还没忙起来,你俩休假好好去爱尔兰玩玩儿,就当补回塞班岛那回了。”
陆初对爷爷的提议有点惊讶,“爱尔兰?”
“是啊,那地方风景好,人文历史也好,不正适合你们这些谈恋爱的小年轻去吗。”老爷子人看着古板板的,却是个实打实的浪漫主义者。
关于结婚,在祖孙俩之间一直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两人没少因为这事儿讨论拌嘴。
后来周景戎糊弄老爷子说,以后要结婚就去爱尔兰结,同性婚姻合法,结了就不能离,所以要擦亮眼睛仔细了看。
没想到这眼睛一擦就擦到了三十三岁。
现在老爷子提这茬是什么意思,自然就不必多说了。
“您还挺会趁热打铁啊。”人家找个媳妇儿好歹是说能早点抱孙子,他找个男媳妇儿,老爷子还猴急个什么劲呐。
老爷子懒得理会周景戎的嬉皮笑脸,不耐烦地睨了他一眼,“有这个缘分不容易,我是想提醒你好好珍惜珍惜。”
“我挺珍惜的。”对陆初他也算是史无前例了,周景戎不觉得自己有那里对不起陆初。
老爷子对这个不开窍的孙子有些无计可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看着他,“你这臭小子要是把小陆都气跑了,都这把年纪了看谁还会要你。”
“爷爷您这话说得我就不爱听了。”周景戎气呼呼的,“我什么年纪了,七老八十了?在您眼里您孙子就这么没魅力?”
老爷子摇了摇头,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样子,“我话就说到这儿,去爱尔兰的票已经给你俩订好了,现在赶紧收拾东西去吧。”
爷爷回房后,周景戎把这事儿在心里来回过了好几遭。
他和陆初真到这份儿上了吗?
真到了要踏出这一步的一天吗?
可是他俩之间已经没了任何激情,甚至他这几天一直在想方设法地给两人找乐子增加点情趣,可陆初不为所动啊。
周景戎喜欢陆初没错,目前还想把他留在身边也没错,可他从没想过要利用婚姻来绑住陆初。
即便真的踽踽独行一生,周景戎也绝不会做出如此可悲的事。
何况,他自己也未必能迈出这一步。
婚姻。
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飘渺东西,周景戎离它越近就越觉得慌乱。每每思及此,周景戎午夜梦回,总会见到母亲那张凄惨而绝望的脸,在对他哭喊哀求。
这不仅仅是母亲一个人的噩梦,无形之间,在年幼的周景戎心中也埋下了对感情感到凄然的种子。在他长大之后抽枝生叶,慢慢铸成了坚不可摧的壁垒,他没法将自己从其中解救出来。
但如果陆初想要呢?
平心而论,两人在一起期间陆初一直对他很好,而他也很喜欢陆初,就算以后真打算走向这一步,也不会有比陆初更好的人选了。
如果陆初想要,他是不是也该为陆初妥协一次?
关于这个问题,周景戎并没有想出答案,因为嘴巴比脑子更快一步问了出来,“哎,小陆子,爱尔兰,你想去玩玩儿吗?”
问出来的一瞬间,周景戎脑子都是空白的,万一陆初说想怎么办?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准备,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担起这份责任。
一直坐在一旁当隐形人的陆初将他的犹疑,困顿,彷徨,惊慌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陆初并没有回答想或不想,只道:“周哥,以你的性格,如果你想去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他俩之间只要不是特别离谱涉及原则性的问题,通常都是周景戎一个人说了算,习惯如此的周景戎也从来没有征求陆初意见的自觉,但他现在问出了这个问题,必定是他自己本身抗拒了。
既然如此,陆初又怎么可能会和他去。
但在周景戎看来,陆初不表态仅仅只是不想和他去而已。
对周景戎而言,能问出这个问题就说明他心里已经动摇了,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有了那么一丝想和陆初走下去的念头。
否则他这几天为什么要绞尽脑汁地讨好陆初呢,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他为什么在风越风雨飘摇,自身都危机四伏的时候,还费心给陆初投了一个亿了。
不过是因为这是周景戎所拥有的最好的,他想用来留住陆初。
正常来说面对陆初这样的回答,周景戎是咽不下这口憋屈气的,但他清楚明白地知道两人关系的尽头是什么,他不想因为一点无关紧要的小矛盾大动干戈,从而加速到达尽头的路程。
晚上周景戎就磨着老爷子把票退了,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这件事,但心底的隔阂却在悄无声息地潜滋暗长。
初九一个大瓜轰动了整个娱乐圈,影帝黎长溪召开发布会宣布全面退出娱乐圈,并亲自承认性向,并认可了圈外男友的身份。
看得周景戎一愣一愣的,默默掏出手机翻娱乐新闻,他平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现在点开一看,铺天盖地全是黎长溪和圈外男友私下见面的照片。
和黎长溪动作亲密的男人带着帽子和口罩,大部分只露了个背影,旁人可能认不出,但周景戎和楚默相交这么多年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楚默和黎长溪在一起了是好事,可……怎么还被狗仔拍到了……
前段时间黎长溪公司的艺人接连出事塌房,公司的形象一落千丈正濒临倒闭,这事儿对黎长溪的打击本来就大,现在还来这么一出,这叫什么事儿啊。
作为楚默和黎长溪共同的朋友,周景戎忙打了个电话过去问情况。
没想到这一问还带出不少事儿。
他就说楚默那么爱霍沉修,怎么会突然分手跟霍沉修老死不相往来呢。
原来那姓霍的待在楚默身边就没老实过,利用和楚默同居之便随意出入楚默的书房,趁机窃取了一个攸关楚默整个事业生涯的拉丁舞项目的资料。
而项目最大的合伙人就是黎长溪,后面黎长溪公司艺人接连翻车也是霍沉修所为。双方的资金都被霍沉修钻了空子,资金链被整个垄断,黎长溪的嘉娱和楚默的致艺随时都面临着破产的危机。
靠,他说什么来着,他就说这个姓霍的不是什么好鸟。
一下子毁了两个人,那姓霍的现在可得意坏了吧。
周景戎捏着电话,五脏六腑都快气得冒烟了。
虽然楚默避开了霍沉修的目的没说,但能利用爱人的信任干出这种事来,已经是罪不容赦了。
第三十九章 劫难
难怪前段时间听楚默开玩笑说想来深圳发展,现在一想,那哪是玩笑啊,分明就是走投无路了。
说到底楚默也是个可怜人,十几岁就没了爹,母子俩被群狼环饲孤立无援,还差点被亲叔叔谋杀。
在这种情况下,楚默一步一步走来的千难险阻周景戎都看在眼里,没人能不心疼这样的楚默。
霍沉修究竟是怎么忍心把他小半生的心血就这样毁于一旦的?即便是楚默这样理智稳重的人,也还是栽在了一个男人身上,就为了一个情字,这种东西果然就是害人不浅。
周景戎简直想把霍沉修抓来就地剁了。
周景戎没有张会安慰人的嘴,只能委婉提一提楚默两人要去深圳的事儿。
楚默从不将脆弱示于人前,现在也是如此,从容冷静得让人挑不出一丝破绽,“周哥,去深圳发展的事儿,可能暂时不会提上日程了。陈航陈导希望我和长溪出演他早年计划好的一步电影,如果合同签下来会得到一笔不小的资金,可以缓解嘉娱和致艺现在的困境……”
“行,你们有数就好。”
听楚默有条不紊地向他说明状况,周景戎也放心不少,到底天无绝人之路,他们两个人在一块儿,一定会把这个难关度过去的。
两人聊了聊之后的规划,最后楚默邀请周景戎带着陆初元宵节一块儿过去玩。
这回周景戎征求了陆初的意见,陆初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但还是答应了。
这些天两人虽然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条被子,该做的事也一件没少做,但那感觉就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陆初的一举一动周景戎都会下意识地留意,随便一个细节都能勾动他的情绪。周景戎没想明白这种变化产生的原因,但他有点不好受。
不过他并没有在这种状态中陷多久,没过几天周景戎就接到了黎长溪十万火急的电话。
楚默被霍沉修绑架了。
“什么?!这玩意儿他疯了吧!”霍家世代从军,不论是霍家老爷子还是霍家老头,都是铁骨铮铮的正派硬汉,这样家庭出身的霍沉修竟敢踩着法律的高压线在雷区蹦迪?
“谁知道呢,霍沉修把默哥带走的时候确实也不像个正常人。”黎长溪和霍沉修打小一块儿长大,霍沉修半路杀出来截胡了他爱慕多年的楚默,他也尊重楚默的选择默默祝福。这回恐怕是真被气疯了,声音都在发颤。
“长溪你别着急,我现在赶过去你那儿,就不信咱找不出那狗东西。”
挂断电话,周景戎手忙脚乱草草准备了一下就准备出发,陆初却跟上来把他推进了副驾驶,道:“霍沉修不好对付,我陪你一起去。”
黎长溪那边乱得像锅粥,虽然楚默早已提出分手,霍沉修那狗东西却一直贼心不死,对楚默纠缠不休。
据说在此之前就没少威逼楚默,这回显然是有备而来,一现身就派保镖把黎长溪和楚默一个学生控制住了,紧接着用药迷昏楚默将人带走,让人毫无反抗的余地。
霍沉修从小接受军事化管理,被父亲当特种兵一样养着,反侦察能力相当强。后续的扫尾工作做得没有一丝破绽,各处监控都没拍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周景戎甚至动用了老爷子在军区的关系,满天满地的地毯式搜索都一无所获。
距离楚默被绑架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还不知道霍沉修那畜牲会把人怎么着。周景戎担心得都快疯了,根本无心做其他事,自然不知不觉也就忽略了陆初一些,全然忘了两人之前相处时那怪异的氛围。
陆初也是将他对楚默的上心都看在眼里,但只是默默陪着他找人。
后来黎长溪向霍沉修的大哥霍沉邑求助,得到了霍沉修在上海全部房产的地理位置,之后也将这位能治得住霍沉修的大人物请来了上海。
他们分头带人搜查霍沉修各处房产,最终是黎长溪带着几个退伍特种兵在深山老林的一处大宅子里将人找到了。
霍沉修发了疯似的和黎长溪打大出手,甚至还误伤了楚默,霍沉修被黎长溪带去的人控制住后,黎长溪趁机带着楚默往山下赶。霍沉修现在跟条疯狗一样,确实难缠,以防万一他还同时联系了周景戎赶去接应。
周景戎接到黎长溪这通电话,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赶紧拎着陆初开车去接人。
正月的晚上寒气逼人,他们运气不好又逢暴雨,车前的雨刷飞快动作着。雨夜在深山里七拐八绕地艰难前行,那种心惊肉跳玩儿命的感觉别提多刺激了,周景戎气得直骂霍沉修。
选的什么鸟不拉屎的破地方,知道的是心有不甘绑架前男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谋杀呢。
周景戎腰杆挺得笔直,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的怨愤简直能化成熊熊烈火,“就他霍沉修一个大情种啊!分手了就知道舍不得了,早干嘛去了?就他那副鬼德性,也就楚默单纯懵懂好欺负才会被他骗了,被他得逞一回两回已经是给他脸了,怎么着,现在还想拿人当宠物呢?真搞不懂霍家怎么会出了这么一号缺德的混账东西……”
之前霍沉修再怎么着,周景戎也仅仅只是看他不顺眼,偶尔在楚默面前编排他一两句而已,真没想到他能干出这种事来。
他老霍家严谨的家教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看着周景戎像只炸毛似的小狗一样喋喋不休,陆初强忍住想给他顺顺毛的念头,默默庆幸此刻手握方向盘开车的是自己。
“你现在骂他也无济于事,等我们把楚哥找回来,霍沉修会付出他应有的代价。”
周景戎哼了一声,“那可不,霍沉邑就要赶过来了,要是连他都包庇霍沉修那王八蛋,那他们霍家也算是废了。”
这时周景戎的手机突然有电话进来,黎长溪。
周景戎心中一动,黎长溪的名字还没叫出口,电话那头便先传来了一声气息不定的“周哥”,是楚默用黎长溪的电话打来的。
周景戎瞬间就不淡定了,急忙问:“默默,你现在怎么样了?黎长溪的手机开了定位,我们马上就到你那了,别怕啊。”
楚默的声音嘶哑脆弱,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但还是想尽量让他和陆初放宽心,“我没事,你们别着急。”
周景戎听着心疼得不行,忍不住破口大骂,“姓霍的这王八蛋,我操 他十八代乌龟王八蛋的祖宗,老子下次见到非得给他活剐了不可……”
话正说到一半,电话那头毫无预兆地响起楚默高亢的惨叫。周景戎像是突然被人敲了一棍子,顿时慌了神,“默默?楚默!楚默,你怎么了?!回答我一下……”
然而楚默的声音再也没有再响起,电话被掐断了。
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周景戎呆呆地望向陆初,脸上惨白一片。
“别着急,定位信号还没消失,我们离得不算太远,先过去看看再说。”陆初安抚地捏了捏周景戎的掌心,在这种状况下陆初比周景戎清醒得多,当机立断报了警。
他们是在一片狼藉中找到的楚默,山林中黑影林立,粗略一看大约有十几个,他们动作粗暴地殴打着围在中间的一个人,嘴里充斥着粗鄙不堪的淫词邪语。而中间那个被打的人却是连痛呼声都没有了,宛如一个软绵绵的沙袋。
两人的车熄灭车灯停在路边,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周景戎光看一眼就受不了了。
但陆初却死死拦着周景戎,坚决不让他冲动扑过去,“周哥,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着急,可是我们现在过去不止救不了楚哥,反而还会自投罗网成为人质。”
这些周景戎当然知道,可是要他怎么眼睁睁看着楚默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遭受这些呢?
楚默是他最好的兄弟,楚默曾经的苦,他曾经的痛,只有他们彼此对了解对方。
除了他们,路边还停着那伙歹徒的车。两年前楚默被他那个丧心病狂的叔叔楚世江劫走过,周景戎对整件事的细节了解得相当清楚,此刻自然也能一眼就看出还是故人。
楚默这辈子也算是倒尽血霉了,没遇到过一个好人。
楚世江原本应该是打算带走楚默的,但陆初之前报警招来的警察很快赶到,那伙人闻声飞速逃离了现场。
周景戎终于被陆初允许靠近,泥水,血水混合在一起蜿蜒进草里,触目惊心。地上的楚默双眸紧闭,衣服破碎不堪,浑身都是血,若不是陆初提醒,周景戎简直要以为他已经绝断网生息了。
看到楚默还活着,周景戎就恢复了理智,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之后的各类事宜,瞒着所有人将楚默藏进了军区的医院。
没过几天,楚默死亡的消息就已经满天飞了。
陆初有点不理解周景戎的做法,“你为什么要把楚哥藏起来,连他的母亲都不让透露?”
第四十章 心结
“你看我像是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的人么?”
照原计划,黎长溪是为了摆脱霍沉修的围追堵截才让周景戎和陆初来接应,他俩接到中途下车的楚默之后应该立马将人送去机场,让他出国躲一躲霍沉修。
没想到却遇到了楚世江的人,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现在还没醒来。不过可能这就是命吧,楚默原本要搭乘的那趟航班失事,无一人生还。
其他人不知道中途遇到楚世江的事儿,都以为楚默上了那架飞机,周景戎正好顺水推舟把人带回来静养着。
一来霍沉修听到楚默死亡的消息,已经疯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要是真让他见到楚默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医生给楚默检查时,楚默满身都是性痕,足以说明霍沉修囚禁楚默的这些天干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儿。
二来就是为了防止楚默出狱的叔叔楚世江,那个老贱人可见不得楚默好端端地活着。
再来就是楚默的伤确实太重,可能再也不会醒过来了,没必要让他的母亲承受二次打击。
另外他就算真的能醒,医生也说过他双腿粉粹性骨折,日后就算恢复得好能正常行走,却再也不能跳舞了。
这对于楚默而言意味着什么,周景戎不难想象。届时楚默该怎么面对外界面对自己,这是一个相当艰难的过程,周景戎想尊重楚默自己的选择。
周景戎想得没错,霍沉修那狗东西不止折腾别人还折腾自己,从医院出来路都走不稳就去找黎长溪打了一架,非得把楚默出事赖在黎长溪头上。疯疯癫癫的没有个人样儿,怎么都不相信楚默已经死了。
周景戎刚吩咐陆初要注意防备楚默的隐蔽安全,没想到隔天就被姓霍的找上门了。
要是不知道事情原委的,看着他那悲悲戚戚如丧考妣的样儿,可能还真就信了他有多爱楚默。
“楚默没有死,没有!周景戎,我求求你,告诉我楚默在哪,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以前的霍沉修再怎么不堪至少还是意气风发,周景戎从没见过他这么颓废丧气的样子,但他再难过能比得上现在还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楚默痛苦吗?
周景戎狠狠揪起霍沉修的衣领,恶毒道:“他死了,死得透透的,你但凡还有一点良心都不要不要再来胡搅蛮缠。全上海滩都知道你霍沉修是个什么狗东西,也不是没人提醒楚默劝他离你远一点,但他就是一意孤行地相信你,甚至你他妈都背叛他了,那大傻瓜还原谅你一如既往地对你好要和你结婚,可你最后又让他落得了什么下场?”
周景戎越说越不解气,抄起旁边的棋盒就砸了出去,顺带着把手里的霍沉修像丢一团垃圾一样推了出去。
“别搁这儿嚎丧,你要是真能把楚默的魂儿嚎回来,老子不介意去半条命坐这儿听你嚎个一天一夜!但是你能吗?不能就少在这卖惨,老子见了你就犯恶心。现在人都没了,你整这出虚头巴脑的做作样儿给谁看?感动你自己吗,我呸!”
好端端的兄弟被霍沉修害成现在这个样子,周景戎没动手就不错了。
陆初在旁搂住他的肩膀拍了拍,温声道:“你别激动。”
近段时间陆初对周景戎难得有这么温存的举动,周景戎看了他一眼,脸色也稍微缓了一些,也懒得再继续跟霍沉修瞎磨叽,干脆道:“姓霍的,是不是没了楚默你就活不了了?你要是真这么爱他,那你下半辈子就该生不如死地忏悔赎罪去!”
眼前的男人面如枯槁,数不尽的悔意如同千丝万缕将他层层包裹,把他禁锢在一个幽闭的空间无处可躲。与爱人的点滴过往在脑海中不断回放,这足以从精神上摧毁一个人。
一米九多的大男人原该铁骨铮铮,现在却像是风一吹就会倒似的,连声音都哑得不成样子,“周景戎,你可以不告诉我楚默在哪,我会自己查,但你不能说他死了……他没有死,他没有死!”
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心魔,成了支撑他的唯一执念。
陆初越过怀里的周景戎,复杂的看着这个狼狈而悲哀的男人。
其实从某种角度而言,周景戎和霍沉修是同一类人,他们不懂得势均力敌的感情为何物,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
所以总是在无形中伤害了对方还不自知,恰恰楚默被名为爱情的滤镜蒙蔽双眼,并没有及时看清楚霍沉修是这样一个人,所以才会不知不觉越陷越深,最后被伤得体无完肤。
陆初注意力放回周景戎身上,目光默默勾勒着属于周景戎的每一寸线条。
他不是楚默,他将这个人了解得很清楚,他绝不会让两人走到这一步。
“陆初,我们走。”周景戎起身搂住陆初就走,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单纯看着霍沉修恶心,“你爱怎么查怎么查,但现在立马从我家滚出去,老子碰见你这玩意就是晦气!”
关于楚默的真实下落,周景戎捂得严严实实连黎长溪都没透露。
霍沉修短期内看着不会死心,陆初怕他冷不丁会对周景戎下手,就把周景戎严防死守起来操碎了心。
好在倒没真出什么事,只是现在因为霍沉修的关系,霍家不少人都扎在了上海。周景戎不方便将楚默转移到深圳,就将人留在了上海。
但不止是将楚默留在上海,连周景戎都像是被勾了魂一样,几个月来没事就往上海跑,公司的事只要不是十万火急都交给了副总料理。更别提对陆初了,因为过年的事儿,两人之间的关系本就大打折扣,现在更是一日比一日微妙。
周景戎疲于面对这种状态,又不太想就此放弃陆初。他本就不放心楚默,现在为了逃避和陆初相处的微妙感觉,更是乐得一趟一趟往上海奔了。
周景戎坐在病床前,照理用棉签蘸着温水给楚默润嘴唇,好端端的美人被折腾得形销骨立,周景戎心疼得不行,不停地絮絮叨叨:“宝贝啊,你快点醒来吧,我看你这张脸都快看腻了。”
无论是在上海还是在深圳,周景戎一有空就会过来陪楚默说说话,虽然没有回应,但他也从没放弃过。
“你说说你,让你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你还偏死心眼儿,现在好了吧。让你多跟我学学你不听,害,之前大过年的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把陆初带去上海,都还没来得及让你见见好好羡慕羡慕,这都叫什么事儿……”
楚默于公对周景戎有恩,于私他俩有十来年的深厚交情,周景戎都不清楚自己对楚默到底是抱有怎样一种复杂的心情,但他对楚默的耐心绝对是史无前例的。
他支着下把对病床上了无生气的人无奈地自言自语,“你可真是我祖宗,我当初都没睡到你,现在还要巴巴的伺候你。算我求求你了,快点醒过来吧,再怎么下去陆初都要生气跟我闹分手了,好好一小美男到时候吃醋跟人跑了我冤不冤呐,要真那样你醒来能把自己赔给我不……”
陆初独自站在病房门外,将周景戎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薄唇微微抿住,光影打在他的侧脸,并没有因此变得柔和,反而更显得冷硬锋利。
周景戎来看楚默从没避讳过他,他却在周景戎不知道的时候也赶来看过两次。
他曾从视频里,公演的舞台上,看到过风华绝代的楚默,却不想见到真人是在如此狼狈慌乱的情况之下。
可即便如此,即便楚默苍白颓唐地躺在病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也像一副精心勾勒的完美艺术杰作。
这样的一个人,霍沉修会为了他痴狂发疯又有什么奇怪的,别说霍沉修,就连周景戎现在也因为他无心任何事了不是么。
后来上海的风波过去了,霍沉修被霍家人看得紧,为了方便照顾,周景戎就将楚默接来了深圳。
没想到来深圳的第二周楚默就醒了,只是得知自己双腿废掉不能再回到舞台上跳舞,情绪有些失控。
周景戎不知该从何劝起,勉强安抚住楚默让他睡下,自己则出门给他买东西。
外面风大雨大,一下楼陆初正好撑着伞过来接他。
自从把楚默接来深圳,陆初没少忙前忙后地帮他处理,“今天怎么样,楚哥的情况好点了吗?”
虽然病房里现在气氛压抑,但看到陆初风里雨里赶来帮自己忙,灰暗的心情瞬间就重见天日了。
久违地想和陆初耍耍嘴炮,就捅了捅陆初的手臂,揶揄道:“我听着这话,怎么觉得一大股酸味儿啊?”
陆初却没有表现出一点想和他调情的意思,面色端方地道:“楚哥是你的初恋,我早就听说过,而且你该知道,我不会吃醋。”
“行,我知道。”这个反应是周景戎没有想到的,他强迫自己收拢情绪,连声音都有点僵硬,“让你盯着上海那边,没什么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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