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颜询被叫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愣的,他本来还以为劝说林妹妹的事情交给秦晴就好了,怎么还需要他呢?


    他还怕林妹妹尴尬,特意贴心的选择不去呢。


    “什么?我当模特?”颜询听完秦晴的要求,感觉整个人都不可置信了,他瞪大双眼,问道:“秦姨,咱们宅子里是没有其他人了吗?”


    反正黛玉也知道他的身份了,所以对秦晴的称呼他也没装了。


    “其他人没有你好看。”秦晴笑眯眯的解释了一句。


    颜询眨眨眼,不明所以:“那不是正好吗?可以凸显你的手艺啊。”


    秦晴笑容明媚,“我的手艺不用凸显了,不过我就是觉得你很适合当模特,今天可是黛玉第一次学化妆呢,难道你不想?”


    说句实在话,颜询对化妆这件事真的不是特比想,但是看着眯着眼睛,满脸杀气的秦晴,还有一旁低着头跃跃欲试的黛玉,他最终哭着脸同意了。


    颜询很快被秦晴按在了化妆椅上,她把他的脸挑起来,让黛玉看,问道:“你觉得这张脸长的怎么样?”


    黛玉俏脸微红,不语,秦晴见状,自顾自的说道:“颜询这长相,放在男孩子身上绝对是好看的,作为男孩子就这样出去,绝对没问题了,但是作为女孩子,这样的长相就太过凌厉了些,不合适。”


    颜询插嘴:“什么作为女孩子,我本来就是男孩子。”


    秦晴拍了拍他的脸,“闭嘴,模特别说话。”


    颜询:“……”


    “你看他的眼型太过细长,眉峰凌厉,鼻梁高耸,这样的长相如果要画成女人就要往凌厉美艳型靠拢,你看看我的。”秦晴一边解释着,一边开始在颜询的脸上动手。


    十几分钟后问黛玉:“这样看呢?”


    黛玉皱眉道:“感觉有些奇怪。”


    秦晴笑道:“你觉得奇怪就对了,他现在脸是女孩子的脸,但是发型偏男士,自然就不搭了,我们现在来给她梳一个发型。”


    秦晴说完,手下生花,只在关键地方停下来讲一讲,很快就给颜询梳好了一个发型。


    “鬓角的头发留下来,可以遮挡一下面部,再带上珠钗,这样就没问题了,你再看看,像不像姑娘。”秦晴一边给颜询的头上带装饰的珠钗,一边问黛玉。


    黛玉捂着嘴笑:“若不是我知道呀,指不定以为这是婶娘家的姐妹来了呢。”


    颜询看着镜子里似熟悉似陌生的脸,一颗心终于悄悄的碎了,他防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被秦晴给化成女孩子了。


    秦晴得意的问:“是不是毫不违和?”


    黛玉点头如小鸡啄米,近距离观看实在是太震撼了,她分明没看到婶娘用多少东西,可是涂涂画画的,整个人的脸型就变了,太神奇了,真的一点都不违和。


    颜询怒了,站了起来,他一米八多的身高,比黛玉和秦晴都高,男子清冽的嗓音更是让人一秒出戏:“这样还不违和吗?”


    秦晴把颜询按了回去,笑道:“别着急,身高和声音是没法改的,这个也不是咱们今天的教学内容,来,先给你卸妆,待会黛玉再来画。”


    黛玉一开始看着颜询的脸,还不好意思动手,但是看着秦晴鼓励的眼神,黛玉开始上手了。


    有一句话叫做看的时候,脑子说:我会了,做的时候手说:我不会。


    黛玉现在就处在这个时候,同样的发型,忽略身高,如果说秦晴画的像美艳女神,那么黛玉画的就像年画里的娃娃,还是惊悚片里的。


    “是不是觉得挺难的?”秦晴笑着问。


    黛玉抿了抿唇角,稍微有点愧疚的说:“看一遍的时候掌握不好。”


    秦晴夸奖道:“刚开始这样已经很好了,你的手很稳,就是没有实践,对用量把握不对,慢慢来,多试几次,反正他人也不会跑。”


    颜询感觉自己像是被妖精吸了精气一样,看着镜子里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发出了灵魂的质问:“我说妹妹,就算你再讨厌我,也不能把我画成这样子吧?”


    黛玉有些愧疚,正欲道歉,秦晴就按住了她的手,道:“别理他,他不懂这个,瞎说的,你第一次能化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很好吗?”颜询绝望的问,“难到你们不觉得我像李逵装青楼老鸨的感觉吗?”


    黛玉听到这个形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秦晴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


    颜询抓狂,头上的珠钗翠环乱甩,“你们还笑,你们这两个女人,把我画成这样,心不会疼吗?”


    秦晴清了清嗓子,故作镇静,道:“这位颜妈妈,请你注意一下仪态,虽然你很像女版的李逵,但是其实你现在是男版的颜妈妈。”


    黛玉忍不住了,笑得扶墙,秦晴更是笑出了眼泪。


    颜询是悲愤不已,欲哭无泪,只能心里安慰自己:算了,一个自己的女神,一个是自己的请的祖宗,哪个都惹不起,就当是彩衣娱亲好了。


    可是为什么惹不起,他还躲不起?


    黛玉扶着墙忍了好一会,才渐渐止住笑,“哥哥,我待会保准给你画的好看一点。”


    秦晴接话,“对,你先卸妆,待会黛玉说不定能给你画的像李逵版的花魁呢?”


    颜询沉默了片刻,发出了来自灵魂的疑问:“李逵版的花魁比李逵版的老鸨能好到哪里去吗?”


    秦晴笑道:“好歹显年轻了不是。”


    颜询无奈的说道:“我今年才十八,十八你知道吗?”


    秦晴一边给他卸妆,一边笑道:“我知道啊,你就是觉得在黛玉面前丢脸嘛,这有什么好丢脸的,黛玉还能嫌弃你不成?”


    她说着,对黛玉使了个眼色,黛玉笑的眉眼弯弯,保证道:“哥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嫌弃你的。”


    秦晴笑道:“你看,黛玉多么善解人意。”


    颜询:“……”


    对对对,我出丑了,你们都笑完了,完了还是你们善解人意,就我小肚鸡肠。


    跟颜询的无语不一样,黛玉听到这话却有些微怔,自从她去了贾府之后,听到过最多的就是说她尖酸刻薄,爱使小性子,这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说她善解人意呢。


    秦晴似乎察觉到了黛玉那一瞬间的愣怔,给颜询卸妆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脸,问道:“你骗了黛玉那么久,黛玉都原谅你了,难道她还不够善解人意?”


    颜询连忙点头,挑眉看着黛玉:“对,那当然,我妹妹肯定善解人意。”


    秦晴不动声色的帮着颜询解释道:“你可不能因为黛玉好说话就欺负她,虽然你骗她是一番好意,但是也不能就这样就算过去了。”


    秦晴说着,又看向黛玉,问道:“黛玉,你看就罚他给你当模特如何?”


    她说着,又压低了声音:“你要是觉得不解气,还可以公报私仇哦,我跟你说,待会你给他拍化妆品的时候可以一巴掌拍他脸上。”


    颜询:“秦姨,你觉得你放低了声音我就听不到吗?”


    秦晴:“你闭嘴!”


    她说完,抓着黛玉的手腕,在黛玉惊愕的神情中,一巴掌就拍到了颜询的下巴上,啪的一声响,颜询哎哟一声,睁开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黛玉:“妹妹,你还真的公报私仇啊?”


    秦晴却问黛玉:“怎么样,解气吗?”


    黛玉其实收了力,打的并不重,但她还是点点头,笑道:“解气。”


    秦晴笑着拍了拍黛玉的手,“乖,听婶娘的,以后在贾府,要是女的说你,你就讥笑回去,要是男的惹你生气了,你就像刚才那样,一巴掌甩他脸上。”


    颜询虽然挨了一巴掌,但是觉得秦晴的这个理念很好,所以插嘴道:“对,记得找没人的时候打,打完了去找你外祖母告状去。”


    秦晴却是点到为止,对黛玉道:“你继续化妆吧,争取这次给她化成李逵版的花魁。”


    黛玉的嘴角压都压不住,“好。”


    然而,结果并不理想,这次并没有化成李逵版的花魁,而是直接化成了黑山老妖,老气的妆容,粗壮的眉毛,血红的嘴唇,颜询觉得他进入聂小倩的剧组,能随机吓死一个宁采臣。


    秦晴在一旁鼓励有些沮丧的黛玉:“没事,失败是成功之母,再来。”


    就这样从早画到晚,颜询的洗脸水是换了一盆又一盆,在他感觉脸皮都要被洗薄了一层的时候,黛玉终于有了很明显的进步,别的不说,至少不会再把他化成李逵版的老鸨和黑山老妖了。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天再来。”秦晴对黛玉非常满意,道:“可惜了,要是在现代,我肯定收你为徒,让你跟我一起工作,你真的非常有天赋。”


    黛玉得到这样的肯定,有些惊讶,有些雀跃也有些不敢相信,秦晴鼓励她,道:“真的,黛玉,相信你自己,你能把一个男人的脸化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颜询从房间出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对秦晴吐槽:“我感觉我的脸都被洗薄了一层了。”


    秦晴取笑道:“那不是正好?反正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洗薄了一点才好吧。”


    颜询无语了好一会,问秦晴:“秦姨,你说你就算要为黛玉出气,也犯不着一定要我当模特吧,坐了一天,屁股都坐痛了。”


    秦晴无奈的说道:“没办法啊,你最合适了。”


    颜询不解:“外面不是有婢女吗?为什么我最合适?”


    秦晴冷笑:“你还不知道她们的真实身份?”


    颜询皱眉道:“可是我上次看到你自己也在化妆啊?”


    秦晴呵了一声,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人和人之间就都得是一样的吗?那你为什么和米国总统不一样?”


    颜询:“好吧,你说的有道理。”


    他说完,想想自己,费尽心机接近黛玉,结果还是比不上贾宝玉这个浪荡子,便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与狗之间的都大。”


    “那可不,比如你,长得一表人才,家里又有钱,还有这样的奇遇,可是外面的人呢?”秦晴说:“他们可能生来贫困,可能吃不上饭,甚至上不起学。”


    颜询想起他资助的那些人,叹了口气,“对啊,你说的对。”


    “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秦晴感慨了一句,忽然问颜询:“你猜我为什么选择成为鬼俢而不投胎呢?”


    颜询想了想现在的出生率,试探着问:“因为出生率太低,而投胎的人太多,你排不上吗?”


    秦晴瞪了他一眼,也没跟他计较,“我可不是那些小鬼们,他们很多都是以前犯了罪的,受完刑就排不上了。”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当人呢?当人不是挺好的吗?”颜询问道。


    秦晴思索了一会,“也许是很好吧,但是我不想了。”


    也许是因为她跟颜询越来越熟悉了,也许是因为她最近当人的时间有些久了,也许是因为今天的月色格外好,秦晴突然有了些谈兴。


    她看着颜询,笑着说:“你知道我以前的名字叫什么吗?”


    问完,不待颜询回答,又自顾自的说道:“我以前的名字叫秦引璋,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颜询点点头表示知道。


    秦晴抬头看了眼天上的玉盘,笑容浅浅,看不出什么情绪,声音有些悠远,带着嘲讽,“秦引璋其实就是秦引娣,不过是我爸这个人自诩文化人,看不起秦引娣这么土气的名字,可是秦引璋跟秦引娣又有什么区别呢?”


    “文化人就是这样,又当又立。”


    “那后来呢?”颜询问。


    秦晴笑道:“后来我就离开了那个腐朽的家呗,等我有能力了,我就给自己改了名字,我要做自己的太阳,所以我改名就秦晴。”


    颜询知道,秦晴一语带过的几句话藏了她几十年的辛苦,但是她不说,他便也不好问,只陪着她在院子里散步,肯定她的眼光:“我也觉得秦晴这个名字好,寓意也好,叠音词还好听。”


    秦晴没理会他干巴巴的夸赞,而是问道:“所以当人有什么好的呢?”


    颜询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家庭,不管是养父母还是亲生父母,对他都很好,而且他又是男孩子,不能理解这种生活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的女性会有多么痛苦,所以面对秦晴的疑问,他只能以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声音的回答道:“现在社会发展了,要好很多了。”


    秦晴嗤笑了一声,“好个屁。”


    她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换了个话题,“我觉得当鬼挺好的,除了偶尔怀念一下人间烟火,至于其他的,真的没什么让我怀念的。”


    颜询沉默以对,心想:我又没当过鬼,我哪知道当鬼有什么好处?


    “忘了你是个人了,算了,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回去睡觉吧。”秦晴拍了拍颜询的肩膀,自己走了。


    颜询无奈,散步散到一半,也只能回去睡觉了。


    第72章


    接下来的两日,颜询都没有逃过被摧残的命运,坏处就是他感觉自己的脸已经被洗掉了几层皮了,不知道回去会不会过敏,好处就是经过秦晴不时的敲边鼓,黛玉对他的态度基本已经回到了从前,而且,黛玉的化妆手艺也突飞猛进。


    颜询想着,虽然自己的脸惨遭摧残,但是还是值得的。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去,但是这天,一向冷清的颜府却来了几位客人。


    先来拜访的是凤姐,虽然凤姐上次回去见贾母隐瞒了在颜府并没有看到黛玉的事实,但是黛玉出来时间长了,贾母也确实想念她。


    还有一层原因是,黛玉是贾母事先看好的孙媳妇,黛玉年纪大了不说,又马上就要出孝了,贾母担心秦晴会私下给黛玉相看。


    所以这天,她便又吩咐凤姐来看看黛玉,其实是隐晦的催促黛玉尽快回去。


    这次凤姐过来照例先寒嘘一番,然后再次提起要见见黛玉,秦晴这次没有阻止。


    正巧黛玉给颜询上好了妆,听到丫鬟来叫,便跟着出去了。


    颜询想着,他也很久没见凤姐了,便连忙唤了一下黛玉,大踏步赶上,“妹妹,等我一下,正巧我也好久没见到琏二嫂子了,今天她既然来,我也应该去拜见一下,便跟你一起吧。”


    黛玉眼波流转间抿嘴一笑,“好啊。”


    两人一路走着,快要到的时候,黛玉忽然说道:“哥哥,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你待会进去了之后可就不要随便说话哦。”


    颜询愣了下,显然还没注意到事情的严重性,问道:“这是为何?”


    黛玉从怀中掏出了那一面古朴的铜镜,给颜询照了照,乐不可支的说:“你现在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要是说话的声音是这样的话,可别吓着凤姐姐了。”


    颜询看着镜中的自己,云髻高挽,满头珠翠,琼鼻蛾眉,樱桃小口,顾盼生辉,顿时石化了,他刚才光顾着想贾府的事情去了,忘了自己现在是女装打扮。


    颜询连忙停住脚步,迟疑道:“要不你等等我?我先回去洗把脸换个衣裳?”


    “这都到门口了,还去换衣裳作甚?”黛玉用团扇掩着嘴,眸中满是看好戏的打算。


    见颜询还在犹豫,她便伸手拉住了颜询的袖子,道:“哥哥放心,只要你不说话,凤姐姐认不出你的。”


    “你待会走路行礼的学着我点就行了,别说话,我给你遮掩。”


    颜询哪里不知道黛玉这是想看他的窘态,好故意笑话他呢。


    但是看着黛玉兴致勃勃的样子,他想了想,到底忍住了逃离的想法。


    罢了,就当为了博她一笑装回小丑吧。


    于是颜询扭捏作态的跟着黛玉进了屋子,话说黛玉领着颜询进来的时候,丫头们正上了茶来,秦晴正跟凤姐喝茶,却见后头一女子面容熟悉,柳叶蛾眉,形容俊俏,就是举止扭捏,竟比黛玉高出一个头来。


    顿时一口茶就呛在了喉咙里,带得连番咳嗽,惹得旁边侍立的丫鬟忙捶背擦嘴,这才缓过气来,问道:“你怎么跟着来了?”


    颜询被黛玉强拉了过来,此时凤姐也在看着,生恐被她发现了端倪,如何敢出声,只得双脚并排站得直直的,头却低下来,用眼神偷偷示意黛玉。


    黛玉知道他的慌乱,忙笑道:“婶娘却不知,你们到府里,跟丫鬟婆子们说起凤姐姐,只说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正巧今日听说凤姐姐来了,姐姐就非要跟我一起来了。”


    秦晴见状,少不得打圆场,遂骂颜询道:“你这个鬼灵精的丫头,若是想去见见你凤姐,下次我去贾府,带你去也就是了,何苦这个时候跑了出来,真是不省心。”


    说完,又跟凤姐描补道:“这是我那不省心的丫头唤悦姐儿,素日里拘在府里,偏巧府中没有与她大小差不多的孩子。到了这边,难得林姐儿来了,两姐妹亲亲热热的倒是玩的到一起。今儿跑了出来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这有什么,既是太太的姐儿便大家都是姐妹了,太太素日里去府中怎的不带上她,咱们贾府别的不说,倒是同她一般大小的姑娘不在少数呢。”凤姐说着,又招手叫了颜询过来,好好打量了一番,笑道:“倒是跟询哥儿长得像呢,是个俊俏的姐儿,可多大了?定了人家没有?”


    颜询被凤姐打量的窘迫,只红着脸不说话。


    秦晴见状忙说道:“原也不是我不带她去,只是我这来时,她非得说要跟来天子脚下见见世面,却不想,刚到这京城就水土不服起来,闹了好久的肚子,请了大夫开了药眼瞧着要好了,嗓子却又哑了,说不出话来,因此无法,只得日日拘在房中,跟林姐儿做些针线活玩。”


    “天可怜见的,好好的一姑娘可巧受苦了,也是你们常住岭南,到这北方来的,难免水土不服。”凤姐说着,就要去抓颜询的手。


    颜询见凤姐来抓他的手就担心不已,他比黛玉高出一个头的身高在女子里已然是少见了,待会又看着他比女子宽大的手,没得惹人怀疑起来,忙用了手帕盖在手上。


    凤姐见状,果然好奇,问到:“这倒是怎么了,倒是用手帕挡着手了?”


    秦晴既想着难得看颜询的窘迫样子,又担心他真的露出马脚来,只得笑道:“二奶奶不知,咱们岭南太阳最是毒辣,虽说我家不比公府尊贵,可养着她们也是丫头伺候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原以为也养的娇贵知礼,却不想跟贾府里真真金尊玉贵的小姐们比起来,那也可真是丑鸭子见白天鹅了。”


    凤姐笑道:“颜太太谦虚了,咱们家府里虽是姑娘们多,可是若论相貌,那林丫头可是一等一的品貌风流呢,要不说她们是亲姐妹呢,我瞧着悦姐儿站在林姐儿身边,容貌是断断不差的,只是瞧着太高了些,倒是比林姐儿高出一个头来,瞧着倒是比林姐儿还抢眼些。”


    秦晴暗中瞪了颜询一眼,又笑道:“二奶奶不知,她从小就是这样,也不知是吃了什么好东西,光长个儿不长肉的,倒是比我都高些,我原先还担心他太高了不好找婆家,却不想天下姻缘一线牵,之前在家中带她出去,倒是叫人家瞧上了。”


    “我跟他父亲瞧着那男孩子品貌不凡,也就定了下来,只是到底是家里娇养的,舍不得她早出阁,去别人家当媳妇总比不得在家中当姑娘家自由些,因此想着多留她几年。”


    “正巧她在岭南晒得黑了,想在这京城养一养,养的皮肤白皙细嫩的,到时候出阁也好看些。”


    “说来不怕二奶奶笑话,二奶奶如今看她的脸是白里透红的,却不知道敷了多少粉呢,只怕拿个盆来一洗,都能洗下半斤来。只是她这脸上敷了粉手却不好敷了,八成是怕二奶奶看着了笑她,便用手帕遮一遮罢。”


    凤姐被秦晴这话逗的笑出声来,“瞧颜太太说的,还是悦姐儿的亲娘呢,哪有这样埋汰自家闺女的,我瞧着悦姐儿倒是很好,旁的不说,咱们府里的姑娘虽然是金尊玉贵的养着,可总是三病两痛的多,我瞧着悦姐儿气色不错,一看就气血很足,最是健康了,只怕小时候生病都少了。”


    “可巧悦姐儿定了人家,这样好的姑娘,若是没定亲,我非得给她说个如意郎君不可。”


    秦晴顺着王熙凤的话笑道:“她从小爱闹爱跳的,精力又足,跟个猴儿似的,我常说这怕不是个哥儿投错了胎罢,也是今年到了京城水土不服才吃了几剂药,若是在岭南,一年到头都不用见大夫的。”


    “其他的倒也罢了,就是礼仪太欠缺了些,到底是小时候没拘着她,如今这么大了,还是个不伦不类的,如今跟着林姐儿一起,倒是学着贞静娴雅了些。”


    王熙凤想起之前生病的巧姐儿,又想起自己,感叹道:“这才是福气呢,咱们女人家的,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大小事不管的,倒也还好些,可若是出了阁成了媳妇,管起来家来,外人看着是八面威风,内里的操劳只有自己知道了,若是身体不好的,可如何坚持的下来?”


    “不瞒颜太太说,我如今也只盼着我的巧姐儿也跟悦姐儿似的,生的健健康康的,便是容貌平凡了些,礼仪欠缺了些,都不要紧,有我护着她,总不会让人欺负了她去,只是若自己身子不好,那便是日日人参灵芝的补着,到底也是自己难受了。”


    秦晴点头笑道:“正是这话呢,外人看来,咱们女人不用管着外面的事,却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比起外面的事来,哪一样不是要人操心的,若是身子不好了,可哪有精力来操持这些?”


    他说着,看着凤姐美艳的眉目下是深深的疲惫,倒忍不住想提点她几句:“说来说去,万事转头空,那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所谓情爱一事更是虚妄,也只有自己的身子是自己的,与其想这些那些的,还不如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也好自己活的松快些。”


    若说红楼梦这么多女人,有好的有坏的,可哪个最让秦晴觉得意难平的,也只有王熙凤了。


    秦晴读红楼梦,最爱王熙凤那掐尖要强的性格,因为她也是这样的人。


    只可惜王熙凤生错了时代,王熙凤是个复杂的人,有好的一方面,对内尽心尽力,能把偌大的贾府管理的井井有条,可见她的能力与手腕,可是也有坏的一面,放印子钱,弄权,甚至在上位者久了,对性命都漠视。


    尤二姐吞金自杀的事情,很多人都说是凤姐太过分了,致使尤二姐花一样的人凋零。


    可秦晴从来不这么看,这件事最根本的源头在贾琏这里,是贾琏在孝期偷娶了尤二姐,尤二姐进了贾府,日子不好过,纵使有凤姐的原因,可是贾琏呢?正好新得了秋桐就把尤二姐冷落了,说来说去都是贾琏自己好色,婚内出轨不说,得到了又不珍惜,可是大家都只骂凤姐。


    当然派人去杀张华的事情是凤姐太过分,这件事秦晴从来不否认。


    秦晴欣赏凤姐的能力与手腕,凤姐这样的人就应该在现代的商界驰骋,而不应该浪费在贾府。


    只可惜秦晴自己也是个鬼,自己都救不了自己,所以平日里对贾府的人事一概不说,顶多跟颜询吐吐槽。


    但是今日,难得跟凤姐说了这样许多,所以兴致所起,提点了她几句。


    不过按照她对凤姐的了解,只怕凤姐也听不进去罢。


    果然,凤姐只是笑笑,显然没把秦晴的话放在心上,倒是从手腕上褪下来一个累丝镶宝石的金手镯来,直拉着颜询的手,塞到她的手上,道:“我今日来的匆忙,不曾想颜太太家还有个姐儿在,只好拿了这个当见面礼了。”


    颜询正要拒,凤姐又道:“可巧你又定了亲,这个就当是我给你添妆的,你平日里带着玩罢,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要嫌弃就是了。”


    “待你成亲了,到时候给我说个信儿,我人是去不得,但好歹给你补一份大礼。”


    颜询无奈,只得接下,忙福了福,秦晴无奈的笑道:“难为你还给她见面礼了,哪有嫌弃的道理,只是咱们离京城到底太远了,要不然少不得请二奶奶去喝个喜酒,不过既然天南海北的,二奶奶有心就好了。说起来,我还得多谢你替我照应着林姐儿呢。”


    说起黛玉,刚才秦晴提点的话,凤姐没听进耳朵里,黛玉却若有所思。


    凤姐见黛玉最近瞧着气色不错,便笑道:“都是一家子亲戚的,颜太太说这话也太让人见外了。”


    “我今日来既是来瞧瞧林姐儿,也是来跟颜太太说一声,老太太近日在府中请了个戏班子来唱戏,到时候还请颜太太带着哥儿姐儿的,也一起来热闹一下。”


    秦晴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便忙应道:“这样的事儿,二奶奶派个丫鬟婆子来说一声也就是了,你日理万机的,还自己来了,也不嫌麻烦。”


    凤姐笑道:“颜太太自然是不一样的,我若是不亲自来请,害怕颜太太不给面子呢。”


    “瞧二奶奶说的,别人的面子我敢不给,你的面子可必须要给的。”秦晴笑着有跟凤姐又客气了几句,凤姐见到了人便也略坐坐就起身告辞了。


    第73章


    待秦晴送了凤姐出门,回来一看,见颜询一边大赖赖的坐在椅子上喝茶,一手却持着一个铜镜在照镜子。


    秦晴顿时便取笑道:“今日还嫌出的丑不够多?”


    颜询笑道:“刚才凤姐一直夸我长的好看,我看看我有多好看?”


    黛玉差点笑岔了气,问道:“那你现在看到了吗?有多好看?”


    颜询点头,“倾国倾城美少女,揽镜自照不忍语。”


    黛玉正在喝茶,这话一出,黛玉一口茶差点喷在他脸上。


    秦晴却凑过来左瞧右瞧,惹得颜询不悦的问道:“你干什么呢?”


    “我看你脸红了没有?这么不要脸的话你也说得出来,还不脸红。”秦晴说着,又看向黛玉,问道:“你给他化底妆的时候是擦了一斤的粉吗?”


    黛玉笑得捂着肚子,“哪里是我粉用多了,分明是哥哥自己脸皮厚。”


    颜询把镜子丢在桌上,佯装生气,“好你个林妹妹,分明是你想看我笑话,故意把我拉过来,如今还说我来着。”


    说罢,双手哈气,岔开来去挠黛玉的腰肢。


    黛玉差点笑出眼泪来了,忙喊道:“好哥哥,快别闹了,我要受不住了。”


    见黛玉确实笑的坐不稳了,颜询这才放过了她。


    黛玉喝了口茶,缓过气来,又看着颜询,“哥哥,其实你今天还得感谢我呢。”


    颜询冷笑:“呵呵,感谢你让我丢脸吗?”


    黛玉指了指他手腕上的镯子,笑道:“哥哥别不服气,好歹平白得了个嫁妆呢。”


    正在喝茶的秦晴笑得前仰后合,“悦姐儿,那你还得感谢我,我还给你找了个好婆家。”


    黛玉顺着话问道:“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出阁?我到时候也好给哥哥添妆。”


    秦晴笑道:“快了快了,到时候你哥哥出阁,一定请你去观礼。”


    就这样,两人一唱一和的,直把颜询好好嘲笑了一顿。


    几人正说笑着,却又有人来报,说是北静王跟贾宝玉一起来了,慌得颜询连忙让小厮引去前厅坐着,自己去后院洗脸换衣服。


    待确实没问题了,颜询才慌忙出来见礼:“见过北静郡王,宝兄弟好。”


    “正巧屋内读书,却不巧出来的时候走的急让茶水弄脏了衣裳,只得重新换过了再出来,倒是让王爷和宝兄弟久等了。”


    北静王笑容儒雅,风度翩翩,“不妨,上次在湖中一别,近来许久没见,正巧宝玉来找我,我便想着一起来瞧瞧谦之,上次谦之和令弟也落水了,可有感染风寒?”


    颜询忙道:“感谢王爷和宝兄弟记挂,我和堂弟都没事呢。”


    贾宝玉却道:“说起来那日都是我莽撞,想着跟颜兄弟一起看看那小钓舟,却不想自己没站稳,倒是连累了颜兄弟跟颜兄弟的堂弟,我上次回去便感染了风寒,被拘在府中几日,今日才得以出来,便去了王爷处道谢,如今也得跟颜兄弟致歉才是。”


    “宝兄弟天真烂漫,不过是一时玩心,我又怎么会怪罪呢?正巧我们兄弟二人并无大碍,宝兄弟不用放在心上。”颜询唇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却并不达眼底,眸中只有冷漠。


    贾宝玉心里记挂着上次女扮男装的黛玉,如今见只有颜询一个人出来,便又问道:“不知道颜兄弟的堂弟今日在府中吗?上次的事情到底是我不对,我好歹也得当面给人道歉心里才过意得去。”


    颜询垂眸,声音清浅疏离,“这却是不巧了,家中来信,出了点事,所以家父和堂弟已经在几日前先行回岭南了。”


    贾宝玉对颜询只是表面上的客套,倒是对颜询的那个长得像黛玉的堂弟他更感兴趣,这次来也是为了见堂弟的,不比北静王。如今听说堂弟回去了,颇为遗憾,只得道:“那可真是太不巧了。”


    几人又说了一会话,北静王便说去骑马,邀请颜询一起去。


    颜询见推脱不过,只得前去,到了快晚上才回来。


    又过了两日,他估摸着干花应该做好了,便叫了黛玉,把干好的花拿出来,粘上胶水,做了一个永生花的摆件,用透明的塑料壳套上,道:“妹妹,你之前看到花开总想着花落,太过悲春伤秋了,今日便送你一个永生花的摆件,它永远也不会凋谢的,以后就不要再经常触景生情了。”


    黛玉看着那一直盛开的花,跟之前一样,感觉很神奇,竟然真的能让花一直保持在最美的状态。


    颜询见黛玉左看右看的,便笑道:“在我们那边大约是科技发展吧,所以我们会更喜欢会凋谢的花。”


    “花开花落是生命的周期,会让人更加珍爱生命,珍惜时光。”


    黛玉垂下眼眸,遮住了眸中的思绪,沉吟不语。


    颜询只当她不爱听这些话,便岔开话题道:“你也别发呆了,刚才那个是我做的,送给你了,正好这里还有一些花,你自己也来动手做一个吧。”


    黛玉颇为感兴趣,便也自己动手做了几个。


    两人相处的时间总是很快的,颜询就这样,从现代回来之后,领着黛玉做手工,一起看书,或者给她当模特,日期过的悠闲又愉快,很快十天就过去了。


    颜询就算在不舍,也只能把黛玉送回去了。


    到了贾府,贾母见着黛玉高兴不已,忙拉着她到跟前坐下,道:“可算是回来了,玉儿再不回来,我都恨不得要亲自去接你了。”


    贾宝玉一早得到消息就到了贾母的房中等着,看到黛玉亦是喜不自胜,笑容压都压不住,“林妹妹回来了。”


    贾母一手拉着黛玉,一手拉着贾宝玉,笑道:“要不说你们两个冤家呢,在一起的时候又拌嘴,这玉儿不过出去几日,宝玉就问长问短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黛玉听的羞红了脸,垂下眼眸避开了贾宝玉过于炽热的目光。


    凤姐笑道:“别说宝兄弟念着了,老祖宗自己不也是一日三问的。”


    贾母也笑道:“我是老糊涂了,所以难免问问,你们也不劝着点,好歹玉儿的叔父特意从岭南千里迢迢的过来,也不然玉儿在那边多呆几天。”


    她说着,又拉着黛玉的手:“我今儿瞧见你了,气色也好,可见是在你婶娘家过的很好,我听凤丫头说,颜家也有跟你差不多的姐妹,既如此,你就多去住几天也是不妨事的。”


    贾母说起颜家的姐妹,黛玉便忍不住眉眼弯弯,唇角含笑。


    颜询隐晦的瞪了一眼黛玉,他知道贾母这话是说他听的,便忙笑道:“听琏二嫂子说,老祖宗想念林妹妹,正巧林妹妹也颇为挂念您,恰逢家里也有事,所以我娘打算回岭南去了,今日是特意送林妹妹回来的。”


    颜询说着,想了想,又道:“只可惜妹妹身子不好,我爹娘也担心妹妹的身子,不然我们便带着妹妹去岭南看看也好。”


    贾母笑道:“玉儿的身子到底弱些,去岭南也太远了,她怕是遭不住。”


    颜询无奈的叹了口气,“是啊,我们也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林妹妹便还是留在京城吧,只是还得老祖宗和太太嫂子们多费心照顾了。”


    众人又客气了一番,颜询没有多留,也没让人送,自己出门骑马便走了。


    留下黛玉看着颜询离开的背影,到底没忍住湿了眼眶。


    虽然这些日子,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两人吵过架,闹过矛盾,可是最后也和好了,他陪她逛了校园,看了海,做了永生花,化了妆,这个月的经历大约是她这辈子以来都最为波澜壮阔,惊险刺激的经历吧。


    贾宝玉却并不知道黛玉这些经历,他见黛玉神情伤感,便拉着她的手,笑道:“妹妹,你在颜府看到颜兄弟的那个堂弟了没,他跟你长得很像呢。”


    黛玉一想便知道贾宝玉说的是她,便抽出手来,恼道:“我去颜府自是跟府里的姐妹们玩,哥哥的堂哥堂弟的,长得怎么样跟我有何关系?”


    贾宝玉见黛玉明显不喜欢他提别的异性,便转移了话题,道:“妹妹许久不在府中,姐妹们都很不习惯呢?”


    黛玉嗤笑了一声,“她们习不习惯的你如何得知?你是她们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贾宝玉笑道:“许久不跟妹妹说话,我也很不习惯呢。”


    黛玉进了园子便往潇湘馆去,贾宝玉一路亦步亦趋的跟着,黛玉停下脚步,问道:“你跟着我作甚?”


    贾宝玉怔怔的看着黛玉,只觉得许久不见,她更好看了,便愣愣的直表心意:“我许久未见妹妹了,今日一看到妹妹,竟然觉得像一年没见到了一般,果然古诗中有云: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古人诚不欺我也。”


    黛玉的脸顿时红了,恼道:“混说什么呢?我要回去整理东西了,你别跟着来了,你回去吧。”


    贾宝玉问道:“妹妹的东西自然有丫鬟们整理,怎么还需要你亲自动手呢?”


    黛玉道:“我这次带了些小玩意,怕她们弄坏了,我自己去放吧,你先回去吧,免得袭人又找你。”


    贾宝玉现在恨不得跟在黛玉身边不离开,但是见黛玉如此说,也没办法,只得嘱咐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去看你。”


    黛玉把从现代买的一些零食和小玩意整理了一下,派人分给了园中的姐妹并贾宝玉,只说是哥哥从岭南带过来的。


    又把永生花的摆件整理好,因为永生花做的并不多,所以这些摆件只有几个,一个是哥哥做的,一个是她自己做的,黛玉很是珍惜。


    待一切都整理好了,黛玉也没顾上休息,她摊开了纸笔,迫不及待的想要写自己的第一个故事了。


    第74章


    颜询回到现代之后,先是发了几天的时候在网上找到了不少女主无CP的小说,然后又针对性的选了一些可能用到的科普书籍给黛玉。


    花了不到三天时间,所有书籍全部买齐了,颜询打包让牛头安排鬼来送,反正次数从赊账的去的次数里扣。


    待安排好了这些,颜询的这个暑假就要开始他的还债之旅了,他可是欠了牛头四次去红楼的功德的,可得早点还清,以后少不得还得找牛头帮忙。


    话说黛玉花了三天时间才写了一个大纲,还没开始写正文呢,就有婆子给黛玉送东西来了。


    只说是黛玉之前忘在颜府的,结果丫鬟们过了两天才想起来送过来。


    黛玉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些书,她随手拿了一本翻了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陷进去了。


    作为一个古代人,哪里感受过现代的快餐文化,各种穿越女尊、穿越无CP搞事业,修真无CP等各种类型,直让黛玉看的是废寝忘食,根本停不下来。


    待黛玉把颜询送来的各种小说看完,已然过了三个多月了,转眼又到了一年的中秋。


    颜询这个时候早已经去了帝都大学开始了他的大学生活,至于送给贾府、黛玉和忠顺王府的中秋贺礼早就准备好了。


    给忠顺王府送的是按照忠顺王的要求,送了一些男频修仙小说外加一箱子麻将,颜询照样没亏待忠顺王妃,送了一些女频言情小说外加一些彩妆的东西,然后就是一些月饼,送给贾府的也是按照惯例,只有送给黛玉的不一样。


    今年黛玉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颜询担心送其他的黛玉会不收,因此便把上次去书店、学校、海边拍的照片选了一些出来,做了一个相册送给了她。


    黛玉看着相册上的自己,看着那些陌生又熟悉的景色,虽然只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却恍若隔世,相册翻完,黛玉珍重的收好,此后每当夜深人静时,总不免拿出来细看一番,且不提。


    颜询的礼物总是会和消息同时到的,礼物刚送到不久,黛玉就在铜镜上看到了颜询发来的消息:“妹妹,礼物收到了吗?”


    黛玉:收到了,谢谢哥哥。


    颜询:之前跟妹妹说的要写故事的,不知道妹妹的大作写了没有?若是有,好歹给我看看,也让我拜读一下。


    说起写故事的事情,黛玉才恍然想起,她上次写了个大纲就没有开始了,光顾着看故事去了。


    便只能无奈的回复:哥哥上次送来的书很是新奇,发人深省,令人深入其中,废寝忘食,我细细拜读,觉得我跟作者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颜询笑着回复:你没写就没写吧,还找这么多理由。


    黛玉又被哥哥取笑了,但是又没办法反驳他,便干脆不理,自己去把上次的大纲给找了出来。


    颜询见黛玉半天没回复,便又发消息道歉:好妹妹,我不过说你两句,犯不着不理我吧?


    十分钟后,还没回复,颜询继续发消息:黛玉,妹妹,你好歹跟我说几句话啊。


    黛玉刚把之前写好的大纲找出来,看镜子,发现颜询又发了几条消息,无奈的回复:哥哥说的不假,是我看书而忘记写了,所以我去把上次写的大纲找出来了,若非哥哥提醒,我差点要忘了。


    颜询:你不是生我气了就好,我还以为我说了你两句你就不理我了呢?


    黛玉:难道在哥哥眼里,我也是那般小气的人?


    颜询:你在我眼里,自然是千好万好,可是架不住我对自己没信心啊。


    颜询:对了妹妹,你既然决定要写故事了,可取好了笔名没有?


    黛玉:还没想好。


    颜询:我倒是给你取了一个,叫:月中仙,你觉得如何?


    黛玉:可是有什么出处吗?


    颜询: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杜甫的诗,化用了酒中仙而已。


    黛玉:不妥,我可不敢自比李太白。


    颜询:那蓬莱仙人?


    黛玉:哥哥为什么取的总是仙人呢?


    颜询看到这话,心想: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是仙人啊,想了想,他到底不敢透露,只能继续说道:那叫四色云锦如何?


    黛玉:云锦我知道,可为何一定是四色呢?


    颜询:妹妹,我跟你说,你这个笔名可一定要慎重,你是闺阁女儿,写的又是挑战封建礼教的故事,如果你的书很火,看的人很多,到时候被有心人看到,难免说你写的是禁书。到时候若是朝廷派人来查,被人查到了就不好了。


    颜询:所以你取笔名的时候最好取一个男性化的名字,不要让人能联想到你,像你们诗社的名号是不能用的。


    颜询:你写完之后,让翠娘子送到颜府找陈大牛,叫陈大牛放到颜府里面的屋子里,我会让人去取的,这也是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你的笔迹,我拿走之后,会打印出来,然后再让人送到书肆去叫人印刷,这样应该就不会暴露你了。


    陈大牛是颜询之前买的仆人,长得牛高马大,但断了一条腿,据说以前是镖局的镖师,走镖的时候碰到了山贼,被山贼打断了腿。


    断了腿的陈大牛走不了镖了,家里还有个老母亲病了,没办法便干脆自己卖身,颜询看他可怜就把他买了回去,又给了钱让他给他母亲看病。


    从此陈大牛对颜询也算忠心耿耿,颜询每次回现代之后让陈大牛看好宅子,陈大牛也能守的好好的。


    颜询因此信任他。只是他看着手机上,黛玉又没消息了,便又发消息过去问:妹妹,怎么又不说话了?


    黛玉:我在考虑笔名的事。


    颜询:那你想好了吗?


    黛玉沉思了一会,回复:胡洲你觉得怎么样?


    颜询想了想,回复:我觉得不好,虽然你的故事是胡诌的,但是也不全是。


    颜询: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叫:郑士道,谐音:真世道,郑又是大姓,没那么容易查,你觉得如何?


    黛玉思索了片刻,回复:可以,谢谢哥哥。


    颜询:那你先写吧,写好了之后叫翠娘子送出来就行,只是有一点,可不许累着,知道吗?


    黛玉:好的。


    紫鹃到了一壶水回来,见黛玉把上次写的东西找了出来,忙过来帮忙:“姑娘怎么又把这些找出来了?上次我看姑娘好久没写了,光顾着看书了,就把这些都收起来了。”


    黛玉笑道:“书看完了,可不就该写了。”


    紫鹃笑笑,想想自家姑娘素日的秉性便也没有再说,见黛玉摊开纸张,用镇纸压住,便自觉的开始磨墨。


    黛玉理了理思绪,正打算落笔,外头丫头来报,说是宝玉来了。黛玉想着他在她也写不了,若是被他看到了反而不好,便干脆用了一本书盖上,让紫鹃泡了茶来。


    贾宝玉一进来就看到黛玉在理丝线,便问道:“妹妹好好的,怎么又理这些东西了?”


    黛玉笑道:“我本来打算作诗的,你一来,我便不作了。”


    贾宝玉笑问:“这却是为何?”


    黛玉道:“自然是因为你一来,我这灵感顿时就没有了,还不如有的时候再写罢。”


    贾宝玉笑着说:“既如此,妹妹也别理这些线了,咱们叫上宝姐姐、三妹妹去看看四妹妹的画画的怎么样了。”


    黛玉现在只想着安静的写故事,哪里会想去看惜春画画了,便摇头道:“我身子犯懒,外面风又大,天气也冷下来了,便不去了。”


    贾宝玉却只想陪着黛玉,不管在哪里都好,“也是,你身子弱,这会出去没得着了凉,不如我陪着妹妹躺一会,看会书吧。”


    黛玉瞪了他一眼,“我才看完书呢,你又喊我看书,这会子却不想看了,你要看你自己看去。”


    贾宝玉忙赔笑,“那我陪妹妹说说话?”


    黛玉不动声色的赶人:“我一个人待会吧,你别闹着我了。”


    贾宝玉只当是中秋佳节,黛玉思念亲人了,怕她伤心落泪,便开始东拉西扯的问黛玉一些问题,比如这些日子又看了什么书,上次去颜府又做了什么?屋子里多出个什么摆设哪里来的?


    黛玉被他问的烦了,正不知道怎么开口打发他,却是薛宝钗跟史湘云联袂而来。


    薛宝钗一看到贾宝玉便笑着对史湘云说:“我就说在怡红院找不到他,那他肯定在林丫头这里。”


    黛玉平时不怎么待见薛宝钗,但是今日看到她跟看到救星似的,眼睛都亮了,忙站起来让薛宝钗坐下,笑道:“你们可算来了,快把他拉走罢。”


    “这却是怎么了?”薛宝钗不解的问。


    黛玉道:“我在这理丝线呢,偏他一来就东拉西扯,问东问西的,没得惹人烦。”


    薛宝钗故意瞪了一下贾宝玉,又抿嘴笑道:“所以我说他是个无事忙,没事的时候不是烦探丫头就是烦着你,要不就是去烦我。”


    贾宝玉被她们一顿打趣,故作生气:“好了,你们现在都嫌我烦了。”


    史湘云笑道:“二哥哥,我不嫌你烦啊。”


    薛宝钗也笑道:“你自己就是个话多的,恨不得一天天的从早说到晚,你会嫌谁烦吗?”


    史湘云笑着去拉贾宝玉:“宝姐姐又说我了,我也不想理她,二哥哥,我们说话吧。”


    薛宝钗坐着喝了口茶,这才道:“我们来是想找你们一起去惜丫头那里看画呢。”


    黛玉道:“你们去吧,外头天气冷起来了,我我就不去了。”


    贾宝玉被史湘云和薛宝钗拉走了,黛玉才开始准备写。


    从开始到写完,中间经历了无数次的改稿加查资料对照,黛玉写的很慢,但总算在第二年的春天之前写完了。


    第75章


    黛玉上午把书稿交出,下午便收到了颜询送来的礼物。


    黛玉还愣了一下,问紫鹃:“最近有什么节日吗?”


    紫鹃笑道:“姑娘是不是忘了,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想来是颜公子那边给你送来的生辰礼呢。”


    听到紫鹃这么一说,黛玉才想起来,他要及笄了,看来是最近写书稿写的太晚了,所以忘了日子了。


    颜询送给黛玉的及笄礼并不是特别贵重,甚至可以说一点都不值钱,但却是颜询亲手做的。


    是上次他们去海边捡到的一些贝壳,颜询后来又去了一次,多捡了一些,然后利用假期自己制作成了一个风铃。


    纯贝壳制作的风铃很大,很重,每片贝壳的内部都镌刻了祝福语,“福寿长安”、“开心快乐”、“思如泉涌”、“下笔有神”等等,虽然里面有些字刻的歪歪扭扭的,但是黛玉知道,这里面的每个字都包含了哥哥对她的祝愿。


    黛玉恍然想起,他们虽然偶尔通过铜镜聊天说话,但却已有大半年不见了,原来她还是有些想他的。


    “这是什么?”紫鹃见黛玉看着礼物出神,便凑过来看了看,却发现并不认识,便问了一句。


    紫鹃的话让黛玉回过神来,她笑道:“这是贝壳做的风铃,你让人挂到廊下去吧。”


    正说着,却是颜询的消息到了。


    颜询:黛玉,今年你的生日肯定会比往年热闹一些,我怕到时候你忙着没时间,便让人提前把礼物送过去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却代表了我的一片心意,你喜欢吗?


    黛玉:喜欢的,谢谢哥哥。


    颜询:喜欢就好,这是上次我们去海边玩的时候捡的贝壳,只是不太够,所以我后来又去捡了一些。


    颜询:下次若是有机会来,我们再去玩。


    黛玉没有回答,她自己都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出去。


    颜询见黛玉没回,便也没有再问了,他上学期加了实验室,除了正常的上课外,平时基本都泡在实验室里,很忙。甚至连去赚功德的时间都没有了。


    季云深担心颜询住不惯宿舍,早就提前在帝都大学附件买好房子,装修好了晾了一个学期,差不多可以住了。


    所以颜询便让牛头派来的人把黛玉的手稿放到了帝都的房子里,等到晚上或者周末有时间的时候去扫描一下,再调整一下字体打印出来应该就可以了,这个倒是不难,主要是他最近很忙。


    黛玉的及笄礼办的不算小,不但贾府的长辈和园中的姐妹都送了礼,贾母还特意请了戏班子来唱戏,就连忠顺王妃都派人送了个红宝石的步摇来。


    过完生辰之后,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一样。


    郑修成是京城西市万福茶楼的说书先生,是这一带数一数二的名嘴,每日光说书的打赏就很可观,但最近,他的生意却不太好做了。


    无他,他最近的故事没什么新意了。


    “师傅,咱们要不要去书肆看看?听说今天下午会有一批新的话本子送过来的。”徒弟李富贵是个伶俐的小伙子,他之前也是个充满梦想的读书人,只是秀才考了三次都没考上,家里又只有个寡母,于是也就歇了心思,提了礼物拜了郑修成为师,学着说书。


    作为说书先生,不但要口齿伶俐,还要不停地讲新故事,像郑修成,他的故事主要是一些传说故事,或者是前人流传下来的演绎类故事,当然最多的还的是书肆的话本子。


    郑修成经常会去书肆挑话本,因此,李富贵一听到师傅叹气,便有此一问。


    书肆的话本子出的快,有选择,郑修成当了多年的说书先生,不但有了一双厉害的嘴皮子,还有了一双挑话本的好眼睛,他稍稍一看就知道哪些话本更受人欢迎。


    只是最近,不知道是不是落魄书生太多了,新出来的几批话本子基本都是些落魄书生碰到世家小姐,然后世家小姐爱上书生,两人私相授受,甚至不惜与之私奔的话本,不说观众听腻了,就是他讲都快讲腻了。


    没有新的话本,他就只能讲以前的故事了,只怕收入有些下降啊。


    郑修成又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道:“去书肆看看吧。”


    李富贵提着东西跟在后边,见郑修成颇为忧虑,道:“师傅别担心,说不定这一批话本子里面有新的呢。”


    郑修成叹气:“希望如此吧,不然就只能讲老故事了。”


    李富贵安慰自家师傅:“师傅别担心,这次肯定能碰到不一样的。”


    虽然李富贵这么说,但郑修成显然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没想到,两人刚走到书肆的门口,就碰到了另一位说书先生钱青。


    西市这边主要是贩夫走卒居多,除了一些家境不好的农家学子,一般少有读书人居住在附近,所以这边没有书肆,得去南市那边才有。


    南市有个大书肆,新的话本子那里都有,离这边也不算远,郑修成虽然和钱青算对家,但两人关系并不差,西市很大,光茶楼就有好几个,贩夫走卒也多,两人一般在不同的茶楼说书,偶尔碰到了甚至还会交流一下故事。


    钱青一看到郑修成就打了个招呼,“你也来书肆挑书?”


    郑修成道:“最近的话本子基本都是一个样式的,观众有些不满了,我来挑挑看有没有新的。”


    钱青拍了拍郑修成的肩膀,叹气道:“我也是这样的,没想到你这个名嘴也这样?”


    郑修成笑道:“名嘴也得有故事才行,没有故事,咱们拿什么说呢?”


    钱青也笑了:“可不是?走,咱们一起看看去。”


    书肆的门口摆个小摊子,伙计把最近新出来的话本子和一些卖的好的书都摆在上面,大声吆喝的招呼来往的读书人。


    郑修成和钱清一到摊位附近,伙计就立刻热情的招呼,“您二位今天也来了?这些都是最近新出的,卖的可火了,你们看看。”


    郑修成和钱清一人接过一本,都是稍微翻了翻就放下了,显然并不感兴趣。


    “新出的话本子确实都在这里了吗?”郑修成问伙计。


    伙计想了想,道:“基本都在这里了,倒是有一本新的,怕你们不喜欢,我就没摆出来。”


    郑修成和钱清顿时眼睛一亮,“去拿出来看看。”


    伙计立刻跑了进去,没一会拿了两本书出来,封面是一个持剑的女子背影,似乎是指挥着士兵在攻城,书名叫《平阳公主外传》,跟现在卖的火的才子佳人的画本子完全不一样。


    郑修成和钱清稍微翻了翻,顿时就看上了这本书了,书以唐朝的平阳昭公主为原型,用大量的笔墨描写了她怎么起兵、招募人手、攻城、守城等战争,每场战争都写的非常的仔细,全文完全没有情爱的内容。


    简直太适合给说书先生当素材了。


    郑修成和钱清立刻每人要了一本,临走的时候,郑修成还对伙计交代道:“这位郑士道的书,若有新出的,记得给我留一本。”


    伙计忙不迭的答应了,转头就把《平阳公主外传》从书肆里面摆到了外面。


    不到十天的时间,大街上就开始很多人在讨论平阳公主了。


    西市那边基本都是剧情的讨论和夸赞,甚至还有小孩子拿了根木棍在街上挥舞着,大声喊:“我以后也要像平阳公主一样当大将军。”


    而南市读书人多,就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比如茶楼里,几个读书人就在争论着。


    一个说:“牝鸡司晨,女子就当以贤淑为主,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经,这样混在男人堆里打打杀杀的,清白都没了,我要是柴绍,非得休了她不可。”


    另一个嗤笑:“大白天的发什么梦呢,人家平阳公主会看上你吗?”


    又一个调侃:“唐朝跟咱们不一样,不要因为一个话本子失了和气。”


    茗烟没上值的时候,不是在酒肆喝酒,就是在街上闲逛,最近他发现不管在哪里,大家似乎都在讨论一个叫平阳公主的人。


    茗烟随便抓了个人问了句,才知道是新出的话本子。


    他顿时到书肆买了一本,回去当献宝一样的交到了贾宝玉的手里。


    “二爷,这是新出来的话本子,我听街上很多人都在讨论,里面似乎都是讲打仗的,您看看这书好不好?”


    贾宝玉看了看,高兴的不行,立刻赏了茗烟一把银子,自己把书带回了园子里看。


    薛宝钗来怡红院找贾宝玉的时候,就看到贾宝玉在屋内看书,连人来了都没发现。


    倒是袭人,忙给她倒了杯茶,低声道:“二爷最近不是出去玩就是去潇湘馆,今儿难得没出去,在用功读书呢。”


    “宝姑娘且在这坐坐,我去看看那些小丫头去哪里偷懒去了。”


    薛宝钗笑道:“你去忙你的罢。”


    待袭人走了,薛宝钗喝了一口茶,见内间贾宝玉还在看书看的入迷,头都没抬,便悄悄凑过去,笑道:“无事忙今天可转了性子了,知道用功读书了。”


    贾宝玉被忽然说话的声音给唬了一下,抬头见是薛宝钗,顿时笑道:“宝姐姐来了,袭人也不说一声。”


    薛宝钗笑意吟吟,“我看你用功读书呢,没让她吵你,你看什么书呢?”


    贾宝玉倒是不藏私:“《平阳公主外传》,讲的是唐朝的平阳昭公主的,宝姐姐要看吗?”


    薛宝钗道:“我还以为你转了性子呢,合着又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歪书,你好歹正经写几篇大字要紧,小心老爷知道了回来罚你。”


    贾宝玉顿时笑容消失了,“咱们贾府的祖上就是军功起家的,我现在看些兵书,只怕老爷知道了还高兴呢。”


    薛宝钗嗤笑道:“你若要看兵书,就正经看《孙子兵法》,这种不知名写的歪书,你还当兵书看,只怕是连纸上谈兵都做不到。”


    贾宝玉感觉跟薛宝钗话不投机了,气冲冲的,也不理她了。


    袭人出去走了一圈进来,见他们互相不理,像是生气的样子,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薛宝钗笑到:“不过是劝了他几句,让他不要看这些野史歪书,他就生气了。”


    袭人笑道:“宝姑娘别跟他计较了,他素来是这样的,大约也只有林姑娘说他他不会生气,反而低声下气的去哄人罢。”


    贾宝玉在屋内,听到这话冷哼道:“林妹妹可从来不会说这些话。”说着,自己拿了书出去了。


    袭人对薛宝钗道:“得,这下真的生气了。”


    “别说他了,我瞧你,照顾他也辛苦,这怡红院这么多的丫头,大事小事都是你掌管着,还得给他做肚兜呢,你且坐着,咱们说说话儿。”薛宝钗拉着袭人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哄得袭人越发得意。


    贾宝玉却不知道怡红院的这些,他径直到了潇湘馆,见黛玉又在看书,他凑过去看了看,却是颜询之前给黛玉的书籍,他也看不懂,便在她身旁坐下,道:“好端端的,怎么又看这些书了?可是颜兄弟又给你布置功课了?”


    黛玉其实在整理新故事的大纲,知道贾宝玉来了,怕他发现什么,这才随手拿了一本物理书来遮掩。


    “没有,我随便看看的。”


    贾宝玉立刻把她手中的书抽了出来,放在桌案上,笑道:“我这里倒是得了本好书,你要看吗?”


    “什么好书?给我也看看。”黛玉来了兴致。


    贾宝玉把书塞到了黛玉的手里,“《平阳公主外传》,是讲李唐时期的平阳昭公主的。”


    黛玉顿时一愣,这个书不是她自己写的吗?


    她装作无意的问道:“这倒是没听过,不知是谁写的?”


    贾宝玉:“郑士道,听着像个书生的名字。”


    黛玉顿时脸一红,心跳都乱了,问道:“倒是不认识这个人,这书你从何处得来的?”


    贾宝玉笑道:“茗烟在外头买的,说是外面大家都在说,有些书生还为了这书吵起来了,只当是个什么好书,便买来与我看看。”


    知道外面都在传,黛玉顿时心跳的更厉害了,但是她还是尽量保持平静,不敢让贾宝玉看出来一点端倪,不动声色的问道:“不过一本书,怎么倒还吵起来了?”


    贾宝玉笑道:“这不用说也知道,这本书主要写平阳昭公主活着的时候立下的军功,那些酸儒们,左不过又要说牝鸡司晨了。”


    “我倒是觉得这本书写的不错,女子也是钟灵毓秀的人儿,况且连唐高祖都承认了她的军功,让她以军礼下葬,可见她的厉害之处了。”


    “不说那些了,妹妹,咱们一起看罢。”


    第76章


    黛玉显然并不想再看一遍自己的书,便把书塞到了贾宝玉的手中,笑道:“我前面还没看过,你却看到后面去了,咱们怎么一起看呢?”


    贾宝玉笑道:“无妨,我再从前面看一遍也是一样的。”


    黛玉摇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是你的,你先看便是,待你看完了,再借我看罢。”


    “那行,等我看完了再给你。”贾宝玉说着,便低头看了起来。


    黛玉见状,也不好赶他出去,况且自己刚得知了第一本书的情况,正是心里激动的时候,这时也着实没心情整理下一本的大纲,便干脆明日再整理罢。


    于是便干脆把写的收起来,拿出铜镜来看。


    却见上面的信息还是上次颜询通知她,书稿已经交到书肆的掌柜那里了,到现在都快两个月了,哥哥也没发新的消息过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颜询这几个月确实比较忙,进实验室跟着老师做项目,老师看他有天赋,基础也扎实,就给他安排了不少任务,他实验室忙,学习还不能拉下,忙的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


    好在今天,项目到了尾声,他负责的部分已经做完了,后续基本就没什么事了。


    颜询拿到手机,这才想起好久没跟黛玉联系了,忍不住捏了捏眉头,叹了口气。


    “怎么了?看你一脸忧虑的?”颜询的室友正要找他借东西,见他拧眉叹气,便问了句。


    颜询开玩笑自嘲道:“我在想,像我这样的舔狗,只怕连个备胎都当不上。”


    宿舍里的都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在高中都学习去了,到了大学没父母管着了,正是向往爱情的时候,所以一说起这个,大家都来了兴趣,满脸沧桑的连峰率先问道:“你在舔谁啊?要不要我给你分享一点经验?”


    娃娃脸的康健嗤笑一声,道:“你当舔狗都当了这么久了,一个都没舔到,还经验,可不要误人子弟。”


    连峰啧啧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虽然我没有舔到过一个,但是我好歹混到了几个备胎,现在已经成功的打入女生内部了。”


    康健一脸怀疑的看着他:“打入内部?你不是黑进去的吧?”


    连峰摇头,一脸得意,“那不能,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平等的关心她们每一个女生,她们现在都愿意跟我当朋友了。”


    说着,又掏出手机。“你看看,我这里可是加了好多女生的群呢,都是隔壁外语系和经管系的,他们小姐姐多。”


    倒是借东西的室友晓东道:“颜询可是咱们系的系草,我记得开学的时候,还有很多学姐加你微信的?就你还需要舔?”


    康健也抬头,“对啊,你不是去参加实验室了吗?也没看你去舔谁啊。”


    连峰也问道:“你看上的是哪个校花了?跟我说说,说不定我有联系方式呢?”


    颜询笑道:“不是咱们学校的,你们不认识。”


    “那你说说怎么回事?咱们哥几个给你出出主意。”连峰搭着康健的肩膀提议道。


    颜询无奈道:“就是我之前帮她办一件事,办好了,也告诉她了,但是忘了给她反馈,然后这两个月又泡在实验室里,就没跟她联系了。”


    连峰想了想,建议道:“我建议你换个对象。”


    颜询:“你建议的很好,建议你下次不要建议了。”


    虽然颜询心里有些忐忑,但她还是给黛玉戳了一条消息发了过去,“妹妹,对不起,最近学习很忙,很久没跟你说话了,你最近怎么样?”


    黛玉:“谢谢哥哥的关心,我很好。”


    颜询想起之前帮黛玉出书的事情,好像老板卖书的钱还没给到他,于是让牛头派了个人去取,但是很明显,书肆的老板看到《平阳公主外传》这本书卖的太火了,仗着自己有后台,而且送书稿和取钱都只是个普通书生,便干脆装傻充愣,不打算履行合约了。


    对此颜询见怪不怪,在现代这个法律健全的年代,都还有各种人想方设法赖账呢,更何况是古代。


    不着急,等他去了古代,他有的是办法让他吐出来。


    颜询按捺住没发,只是抓紧时间出去做好事赚功德,同时又买了几本修仙小说和女频小说,以及根据大部分人的喜欢,买了一根钓鱼竿,开始为了暑假去古代做准备。


    终于,在放暑假之前,颜询又赚到了足够的功德,可以兑换一次去红楼梦的机会。


    考试完放假了,颜询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去了房子里,直接找了牛头,去了红楼世界。


    先去忠顺王府送礼,再去贾府送礼自不必多赘述,这跟往年都是一样的流程。不一样的是,今年颜询去忠顺王府送礼的时候,给忠顺王告了一状。


    忠顺王收了这么多礼物,自然高兴不已,直说这件事包在他身上。


    颜询便放心下来了,他也懒得跟那些有后台的商人去争吵理论,有忠顺王帮他处理就最好了。


    只是去了贾府之后,秦晴说要带黛玉出去住几天,贾母跟王夫人肯定是没什么意见,毕竟往年也是这样的,只是黛玉却到底有些迟疑。


    去年是没有办法,在出去之前她不知道颜询的真实身份,是出去之后她才知道的。


    可是今年,她都知道颜询的真实身份了,虽然她的称呼还没有改过来,虽然她也喜欢外面的自由,但是她明确的知道颜询并不是她的堂哥,这样还跟他出去,黛玉到底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只是这样的纠结她却不知道跟谁说。


    贾母见黛玉面露难色,便问道:“怎么了,颦儿不想去吗?”


    黛玉看着外祖母关切的神色,心中一痛,觉得自己真的不应该欺骗外祖母,便正欲找个借口拒绝了秦晴和颜询。


    却不想颜询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一般,拉着黛玉出去了。


    黛玉又羞又慌,忙甩开颜询的手,恼道:“你干什么?”


    颜询松开黛玉的手,问道:“你不想跟我出去吗?”


    “对不起。”黛玉低下头,不敢看颜询慌乱的眼神。


    颜询不敢置信的问黛玉:“你答应过我的,妹妹,你想反悔?”


    黛玉不语,颜询恨极了她的沉默以对,因为每次她这样,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宁愿她哭,她闹,她讲道理都行,只有她的沉默,让他无计可施。


    颜询看着贾府深深的庭院,放弃了使用武力值的办法,想了想,道:“你当真不想出去吗?你写的故事,你也不想去街上看看,去听一听?”


    说到自己的故事,黛玉到底有些动摇。


    颜询见状,立刻又道:“只是出去几天而已,而且,你在贾府,你的化妆也没有办法好好练习吧,正好出去,咱们两个好好化个妆,我带你去茶楼听说书,看看你的故事的反响,好不好?”


    黛玉沉思了半晌,到底抵不住亲耳去听自己作品反馈的诱惑,答应了。


    虽然之前贾宝玉说过,外面大家都在传,但是到她底是道听途说,没有亲耳听到外界的声音。而且,为了不让贾宝玉起疑,她甚至都不敢多问。


    所以颜询的这个提议,黛玉确实不想拒绝。


    秦晴和颜询走了之后,贾母又拉着黛玉的手,问道:“这么今年你婶娘来看你,好像没见你多高兴的样子,是怎么了?”


    黛玉不敢说因为她知道秦晴不是她的婶娘,颜询也不是她的哥哥,只能低声撒谎道:“我只是觉得,就算见了,也要分开的,所以有些伤感。”


    “傻丫头,他们记着你,愿意每年来看你,你只管受着便是了,这是他们对你的关爱呢。”贾母说着,拍了拍黛玉的手,又道:“本来,如果你身子好些,祖母便让你琏二哥护送你,让你跟他们去岭南看看也是应该的,只是京城去岭南路途遥远,你身子不好,我们也不放心你。”


    “既然他们来了,你便安心出府去颜府住个几天,之后再回来,外祖母这里也是你的家。”


    贾母虽然担心秦晴乱插手黛玉的婚事,但是心里还是感念秦晴和颜询能每年都来看黛玉的,她把对已逝女儿贾敏的爱全部都投射到了黛玉身上,自然也是希望黛玉能高兴一些的。


    黛玉看着外祖母满头的银发,点了点头。


    第二天接到黛玉之后,黛玉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忐忑,结果发现颜询和秦晴待她还是跟以前一般,并无区别,便也稍稍放松下来。


    因为要出门,所以黛玉首先熟悉了一下她的化妆技巧,然后才给自己和颜询上妆。要去西市看作品的反馈,而颜询实在是容貌太出色了,不适合去那边。


    所以,黛玉试了两次,把颜询化成了一个脸有点黄,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而黛玉自己,则化成了一个病弱的书生模样。


    两人装扮好外出,直接找了一家茶楼,果然有说书先生在说书,但是颜询和黛玉听了听,却不是黛玉写的《平阳公主外传》,而是一个跟《平阳公主外传》差不多的故事。


    两人稍微听了听,明白了,这是花木兰外传,这个作者估计是看平阳公主外传火了,所以就把平阳昭公主的名字改成了花木兰,再把地方什么的稍微改了一下。


    这根本就是抄袭啊。


    果然,只要有利益,就有的是人愿意铤而走险,颜询对这种事情很生气,他生平最恨抄袭狗。


    紧接着,颜询又去了另外几家茶馆,发现大家讲的故事大同小异,就是名字换了一一下,这个讲花木兰,那个就讲梁红玉,甚至地名跟花木兰和梁红玉的朝代都对不上,但说书先生照样说,听众照样听。


    颜询从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无奈,他便找了个说书先生问道:“老先生,我们是刚从外地来的,看你讲的故事很好,只是里面有些错处,不知道您的故事是从哪里来的?”


    说书先生笑道:“就是在外面书肆买的,现在到处都是,你要想看啊,还是去买郑士道的《平阳公主外传》,那本是最开始的,后面这些都是别人仿的,写的乱七八糟的,不过我也管不了这么多,大家爱听,我就讲了。”


    颜询跟说书先生聊了几句,直接找了个书肆买了几本差不多的,回去一看,差点气炸了。


    不但书的内容跟黛玉写的一样,连封面都跟她的一样,可是她的封面是颜询特意抽出几天的时间根据内容画的。


    也就是说,这些抄袭狗,不但书抄袭了黛玉了,封面还抄袭了颜询的。


    差点没把颜询给气死了,好不容易让黛玉做了一番事业,结果酬劳被吞了,版权还被侵犯了。


    可是在古代,是没有版权这种概念的,书肆的掌柜不愿意给钱,这个颜询还能找忠顺王帮忙去要回来,可是这些人抄袭,颜询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有书肆到处都是,怎么去找这些抄袭的作者是谁?


    果然,不管是在任何时候,抄袭都是成本最低的造假。


    颜询的娃娃脸室友康健是个看小说的,经常说起网文圈的事,颜询听过几次,便是在现代,抄袭都极其难以维权,一个作者被抄袭了,从取证,到举报,到维权,每一步都特别难,要付出特别多的人力物力成本不说,还要付出很多精力,经过漫长的打官司,可能最后获得的赔偿还只有一点点。


    更不要说在这个没有版权的年代了。


    颜询有些沮丧,只能无奈的对黛玉说道:“对不起,妹妹,这件事我发现我也做不到。”


    黛玉觉得很奇怪,便问颜询:“哥哥说的是什么事?”


    颜询道:“他们抄袭你的事,你们这个朝代没有版权这个概念,也没有制定相应的法律,我便是找到了他们可能没有办法拿他们怎么样。”


    黛玉笑道:“哥哥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根本就不想追究这件事啊,而且我觉得这样还是好事呢。”


    颜询疑惑的问道:“此话怎讲?”


    黛玉笑容浅浅,眸中满是高兴,“哥哥忘了你让我写故事的初心了吗?”


    初心两个字顿时让颜询醍醐灌顶,他有些尴尬的说道:“是我忘了初心。”


    他冷静的想了想,对黛玉道:“我们的本意是让大家知道女子并不比男子差,现在很多人仿写,写的又是花木兰和梁红玉这样的巾帼英雄的故事,而且大家都爱听,可见这是好事。”


    黛玉点点头,笑道:“所以我不介意他们抄的,而且那些写书的都是些落魄书生吧?”


    “为何这么说?”颜询笑问。


    黛玉思索了片刻,道:“不落魄的书生应该不愿意写这种书才是。”


    “也对。”颜询笑着点点头,不落魄的书生应该都去考取功名去了,“所以你不介意他们抄袭你的书赚钱吗?”


    黛玉道:“如果我是个男儿身,或许我也去考取功名了,但是我不是。”


    “哥哥你说过,便是我是女子,有一支笔,我也可以留下改变世界的火种,所以我开始写故事,这个故事获得了很好的反响,我很高兴。”


    “你说,那些落魄书生,他们通过抄写我的书,然后获取报酬,这不也说明是我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吗?”


    颜询点头道:“你说的很对,越多的人抄,才越容易让这些故事流传下去,妹妹,你是对的。”


    在战争年代,人命都如同草芥,更不要说书了,只有大范围的流传,书籍才能一代代流传下去,如果明朝的朱棣,让永乐大典给每个大臣一人抄一份,可能也就不会遗失了。


    而且,只要黛玉坚持写下去,把郑士道这个笔名写得大家都记住,只怕以后那些抄袭的人写的书都要说是郑士道写的了。


    抄袭的事情就这样算了,但是书肆的掌柜吞掉的银子得要回来,颜询对黛玉道:“那这件事便这样算了,不过你的版权费我一定给你拿回来?”


    黛玉疑惑:“何为版权费?”


    颜询给她解释道:“你写的书,版权就是你的,书肆的掌柜出版了你的书,就应该给你买你版权的银两才是啊,不然你以为外面的落魄书生为什么要写话本子?”


    黛玉本想说,要不回来也无妨,反正她也不缺钱,而且她写故事的初衷本来也不是为了赚钱。


    但是却听颜询又说道:“这个你就不要拒绝了,这是书肆的掌柜贪婪,他本来就有的赚的,而且,这次不给他个教训,他以后肯定还贪别的落魄书生的银子。”


    黛玉一想,觉得颜询说的很有道理,便点头道:“好,谢谢哥哥。”


    颜询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道:“等我要回来你再谢我吧。”


    “不过,下一本,咱们得找个口碑好一点的书肆来出。”


    第77章


    大约是颜询给忠顺王和忠顺王妃送的礼物都送到了他们的心坎上,所以关于书肆那件事,办理的很快。


    第二天,忠顺王和王妃的大儿子金文便带着那书肆的人和银子直接来到了颜府。


    颜询和金文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也不是特别熟悉,他来拜访,颜询忙请他入座,又让人倒了茶来。


    金文笑道:“询弟不用如此客气,你是父亲的养子,就是我的弟弟了,你前两日跟父亲说的事,我已经帮你办好了。”


    颜询知道他说的是黛玉《平阳公主外传》一书的版权费要回来了,顿时大喜,忙作揖道:“如此可得感谢大哥了。”


    金文摆摆手,一脸这都是小事情的模样,“谢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对了,我人也给你带来了,你要见见他吗?”


    颜询忙笑道:“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有什么好见的。只是我游历京城的时候,恰巧认识了这个朋友,不过是个落魄书生,平日里写点话本子混口饭吃,自己辛苦写的劳动成功,被他强占了去,难免心里有气,又无可奈何,便求到我这里来了,我听说他背后有人,所以才求到了义父义母那里。”


    颜询说完,想了想,又问道:“说来,大哥可知道那个掌柜的背后到底是谁?”


    金文毫不在意的说道:“他倒不是个重要的角色,他只是王子腾的夫人的陪嫁家里的亲戚,仗着王子腾的势力,便在京城为所欲为,你是父王的义子,倒是用不着怕他。”


    颜询垂下眼,遮住了眸中的思绪,他之前跟教授学习红楼梦文化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猜测,猜测贾府后期的抄家跟王子腾有关。


    因为红楼梦的原书并不完整,缺失了后二十回,而续写的又不符合曹公的原文,有一种强行HE的感觉。


    所以当时他们猜测,贾府的败落分为外因和内因,内因是贾母年老,掌控力基本被架空,然后从上到下,基本全部都在侵吞贾府的官中资产,这从后期贾母过寿,王夫人卖了铜锡物件凑钱可以看出,而贾琏,多姑娘死后,给多浑虫的银子也是算到公中的,这都是一个意思。


    同时,探春也说过,买办给她们买的胭脂水粉都不好,可见买办这样的下人也在中饱私囊。


    外因是王子腾的飞黄腾达,导致王夫人的权势越来越大,而有能力的凤姐又病了,所以管家权落到了探春手里,探春想改革,但是薛宝钗横插一脚,导致婆子权利坐大,闹出了后面抄检大观园的事。


    夏太监能明目张胆的勒索贾府,说明贾元春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一边是贾家势弱,一边是王家春风得意。所以,王夫人那时候已经不再是前期吃斋念佛的样子,而是直接露出了凶狠的獠牙。


    王夫人抄检大观园,骂了晴雯,晴雯长得像黛玉,而且晴雯一开始明确的说过,她是老太太安排在贾宝玉房中的,但是王夫人不管不顾,还是把晴雯赶了出去。


    这说明王夫人真正讨厌的是黛玉,而且,她已经开始不再畏惧贾母了,金玉良缘由此大占上风。


    抄检大观园是大观园女子落难的开始,因为抄检是因为绣春囊事件,王夫人但凡有一点人性,这件事都应该悄悄的处理,而偏偏她是大张旗鼓的处理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迎春因为清白被毁,被孙绍祖这个中山狼打死,偏她看不清局势,还回来向王夫人求助;探春借助贾母的势力远嫁,这件事对她才没有影响,惜春为了清白,出家了,黛玉死了,由此整个大观园败了。


    王夫人得到了整个贾府,她成了实际的掌控人,这就是她要的权势。


    但是同时,王子腾因为投靠错了势力,被新势力清洗,导致贾府受到了牵连,也就是说,在王夫人抄了大观园成为了新的掌权者之后没多久,贾府整个都被抄了,所以落得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颜询忍不住想起黛玉的命运,黛玉是注定要死的,晴雯的死就预示着黛玉的死,还有几年的时间,他必须要在这之前挣到足够多的的功德,才能到时候想办法救黛玉出来。


    只要黛玉在这个世界走完了,用足够的功德让牛头保她一口气,他就能带她去现代。


    颜询想好这一切,这才不动声色的问道:“我之前听说王子腾一直升迁,却不知他如今的权势竟然如此之大吗?我与贾府交好,这是众人皆知的事,那掌柜的不过是王子腾夫人的陪嫁的亲戚都敢如此胆大妄为?”


    说起王子腾,金文显然也脸色不太好看,冷声道:“会拍马的小人而已,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颜询见状,沉默了片刻,没有再提,而是转移了话题,“我这次见义父义母身体还好,不知道我送的礼物他们还喜欢吗?”


    说起这个,金文倒是脸上有了些笑容:“你送的书和麻将他们都很喜欢,就是父亲喜欢的和母亲喜欢的不一样而已,不过好在你是分开送的,倒也无妨。”


    颜询笑道:“哦?总不会是义父和义母因为书的事情吵起来了吧?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他记得他送给忠顺王的是男频修真类小说,送给王妃的是女频古言重生类小说,一般是宅斗宫斗的居多,总不能是忠顺王看修真小说看多了打算开后宫?这不对啊,忠顺王不是本来就荤素不忌的吗?


    难道是王妃看多了重生宅斗文,打算对府里的妾室下手?惹得忠顺王不高兴了?


    若真是因为他的原因导致忠顺王和王妃不合,那可就罪过大了,不过他上次去,也没看到他们有不合的样子?


    颜询心里胡乱猜测着,面上却丝毫不显,金文喝了口茶,笑道:“那倒没有,不过是父亲看不上母亲看的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觉得母亲看个书也哭哭啼啼的烦人,母亲觉得父亲看书都看入魔了,还想着去山里的道观修炼,所以两个人有些拌嘴而已。”


    颜询笑道:“那倒是我不好了,看来下次我不能给他们带话本子了。”


    金文忙摆手道:“可别,要是让父亲知道是我告诉你这些,然后你不给他带的,他怕是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父亲以前爱喝酒听戏,家里还养些娈童,母亲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如今父亲不出去喝酒听戏找娈童了,其实还好些。母亲以前管着家,也就偶尔斗斗牌,如今要不看看话本子,要不听戏,要不打麻将,我瞧着,她也比以前还开心些。”


    “难为你找了这么些话本子和开心的玩意给他们解闷,我还得感谢你呢。”


    颜询忙道:“大哥这话就说重了,我也是父亲的义子,为父亲和母亲尽孝也是我的应尽之礼,只是我们岭南比不得京城繁华,我们家也只是普通商户,拿不出什么宝物,也只能费些心找些新奇的玩意送过来,不过是讨他们开心罢。”


    金文笑道:“你能费心就很好了。”


    颜询思索了片刻,问道:“我记得我还给父亲送了一根特制的钓鱼竿的,不知道父亲喜欢吗?”


    说起钓鱼竿,金文顿时脸上堆笑,道:“父亲不喜欢钓鱼,他知道我喜欢,倒是转赠给我了。”


    本来金文打算要走了的,说起钓鱼竿,顿时来了兴趣,又道:“说起来还得感谢询弟呢,那鱼竿上虽然没有什么贵重的装饰物,但是胜在好用,我用它都能钓上鱼了。”


    “你不知道,我昨天去试了一下,居然钓上来一条十斤的大鱼,可给我长脸了。”


    “不知道你的钓竿是在那儿买的?”


    颜询没想到,忠顺王不爱钓鱼,他儿子竟然是个钓鱼佬,他以前居然没发现?不过以前他们也就是点头之交,金文每次看都他都是行色匆匆的,他还以为他是忙公务,没想到居然是忙钓鱼?


    颜询笑着捧了他一句,“大哥能钓上鱼来,可见是大哥的钓鱼技艺越发娴熟了,钓鱼竿不过是辅助而已,只是我们岭南靠海,大家都喜欢捕鱼钓鱼的,我也是瞧着钓竿新奇,所以买了来打算送给父亲讨欢心的,大哥若是喜欢,我回去找些好的,再给大哥送来。”


    颜询这句他钓鱼技艺娴熟可谓是夸到了金文的心坎上,他笑得嘴角咧到了耳朵根,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这都是运气而已,运气而已。”


    颜询看着眼前的金文,总觉得他跟做对了事等着被主人夸奖摸头的二哈似的,完全看不出刚才成熟稳重的模样,便顺着问道:“大哥既然这么爱钓鱼,那以前应该也掉到过不少吧?”


    金文立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道:“那可不是我说,我对这京城周围的水域可都清楚的很,哪里能钓到鱼,哪里方便钓鱼,哪里能掉到好鱼,我可都了如指掌,这样,询弟,你什么时候有空,哥哥带你去见识一下。”


    颜询思索了一下,道:“我倒是想去,只是,我没怎么钓过鱼,怕到时候坏了大哥的雅性。”


    金文自己的弟弟都不爱钓鱼,而且钓鱼佬怎么会嫌弃别人钓不到鱼呢,他当即便对颜询笑的极为亲热:“这你放心,你不会钓鱼,我可以教你嘛,实在不行,到时候我钓上来的,分你两条。”


    颜询忙道:“那多谢大哥,明日我去王府找你。”


    “明日我来找你,我知道一个好地方,我带你去。”金文说着,又拉着颜询聊了很多钓鱼的事。


    颜询自己不是个钓鱼佬,对钓鱼也兴趣不大,但刚好他买鱼竿的时候顺便了解了一下相关知识,偶尔能说上两句,不懂的地方还虚心发问,适时捧哏,惹得金文越说越有兴致,若不是颜询已经是他的义弟了,他都恨不得立刻要拉着颜询拜把子了。


    颜询被他缠的脱不开身,只得在他说的口干的时候不停的添水劝他喝茶,茶水都添了三遍了,金文终于膀胱抗议了起来,打算告辞了。


    第78章


    待金文走了之后,颜询便把所得的银子给到了黛玉讨欢心,“这是你的版权费,我可算是给你要回来了。”


    黛玉打开来一看,有三百来两银子,顿时惊讶道:“这么多?”


    三百两银子算在贾府的支出自然不算什么,可是对京城百姓来说,那就是一笔巨款了,黛玉虽然不缺银钱,但这个钱是自己赚的,自然感官不一样一些。


    颜询笑道:“我跟书肆的老板说好是五五分的,他一开始估计也没想到你的书能卖的这么好,结果一看,要给你分这么多钱了,所以他舍不得了,打算强占了这笔银子去。”


    颜询见黛玉眉眼弯弯,是发自内心的喜悦感与成就感,也颇受感染,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黛玉还在看自己赚的银子,颜询忍不住拍了拍她肩膀,打趣道:“好了,别看了,你还能把银子看出花来不成?走了,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黛玉头都没抬,眼睛盯着银子,想着这到底是自己赚的,要给众人买什么礼物,她对颜询说的好东西并不感兴趣。


    颜询却卖了个关子,你换身衣裳,化个妆,我带你去,保准你会比现在还高兴。


    黛玉半信半疑的,但还是自己化了个男妆,跟着颜询出了门。


    颜询直接带着黛玉来到了富贵书斋,就是之前那贪财的掌柜开的,之前颜询来看的时候,这个书斋还算宾客盈门,今日再来,这里却是门可罗雀不说,连大门都被人打坏了半边,掌柜的捂着红肿的脸,正指挥着伙计修缮大门和小摊。


    “咱们的银子不是拿回来了吗?还来这里做什么?”黛玉坐在马车上,低声问颜询。


    颜询笑的神秘兮兮的:“银子是拿回来了,可是还有好东西,没有拿到呢。”


    黛玉以为颜询要帮她来出气,所以带她来落井下石来着,她虽然也讨厌贪财的掌柜,但是银子拿回来了就好了,她不希望哥哥因此德行有亏,便忙拉住颜询,道:“哥哥,算了,他把银子还回来了就好了,别人的好东西,我也不稀罕要。”


    颜询看着她一脸郑重的模样,忍不住心都软了下来,胸口酸胀的厉害,眸中的情绪溢出眼底,他伸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头,笑问道:“傻丫头,哥哥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吗?”


    “那些东西是属于郑士道的,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只怕是一文不值,你若是不拿回来,以后可就被这些人拿去引火了。”


    黛玉一脸疑惑,颜询伸手牵住她的手,要拉她下去,却只觉入手柔弱无骨,低头一看,却见她的手白的惊人,一开口便歪了话题,“妹妹,你这化妆怎么只遮了脸上的,这手也得遮遮才行,下次可别露馅了。”


    黛玉见颜询托着她的手细细打量,顿时脸红一片,心跳都漏了一拍,瞪了一眼颜询,抽出自己的手来藏入袖中。


    颜询忙握住她的手,软声道:“别闹,我带你下去。”


    说着,便带着黛玉下了马车。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富贵书斋,那掌柜的见到颜询,顿时只觉得脸上一痛,道:“那银子不是给你送过去了吗?你又来做什么?”


    颜询前一次带着契书来找他要钱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子的,看样子,他这次可被金文好好料理了一顿。


    不过颜询一点也不同情他,毕竟他上次来要钱的时候,那掌柜的直接让人把他赶出去了,颜询见那掌柜的趾高气扬,加上他对京城的勋贵圈不是特别了解,虽然书上说四王八公,但这是老牌勋贵,谁知道有没有新起的,他不是古代人,古代很多时候不是讲法律的,而是比后台的,虽然他看起来后台不小,但他也不敢托大,所以当时就忍了下来。


    没有自己出头,而是去了忠顺王府告状去了。


    结果没想到,这个掌柜只是王子腾夫人手下的小喽啰,还真是扯了个虎皮大旗。


    只能说,这个掌柜的有点小聪明,但不多,王子腾的大旗对大部分的人确实都有用,大概是掌柜的在这里待久了,没见过什么大人物到小书肆来,所以膨胀了,没想到就踢到了铁板。


    颜询直接问道:“郑士道的书那么火,你卖了那么多,应该有很多人给他写信吧,那些信呢?”


    “在里面收着呢,我这就带您去拿。”见他不是来找麻烦的,掌柜的连忙领着颜询到了里面的杂物房。


    确实是一袋子的书信,掌柜的见颜询都要拿走,忙叫了个伙计过来给他送出去,手却不停地擦额头上的汗。这些书信他差点拿去点火了,还好还没来得及。


    掌柜的见颜询要走,也顾不上别人,扑腾一声就跪在了颜询面前,哀求道:“颜大爷,这次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就这么点身家,往后再也不敢贪您朋友的钱了,还请您高抬贵手,饶过小的。”


    掌柜的哪里知道那个什么郑士道居然有忠顺王府的背景啊,而且还不说出来,但凡他知道,他都不敢贪他的钱。


    掌柜的在心里怨恨郑士道扮猪吃老虎,怨恨颜询不说自己的身份,但是又不敢说,只能不停地磕头。


    颜询懒得理会这种人,反正他不会再把黛玉的书放到他的书肆来卖的,现在郑士道的名声也打出去了,以后黛玉的书不愁销路。


    而且,他得罪了忠顺王府,不用他自己出手,自然有人来出手,颜询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更不想污了黛玉的眼睛。


    所以,他一个字也没说,拿了书信就走了。


    回去的马车上,颜询笑道:“还好我们今天来了,不然,下次只怕要被掌柜的拿到柴房去了。”


    黛玉点头,颇为庆幸,她随手从袋子里拿了一封信出来,正欲拆开一看,颜询的手却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黛玉挑眉看过去,颜询抽出了她手中的信,扔回了麻袋里,道:“回去看吧,马车颠簸,在这上面看对眼睛不好,再说了,信就在这里,又不会跑,不急于这一时。”


    黛玉想想也是,便按捺了下来。


    颜询却想到了别的,又交代道:“妹妹,这里面这么多信,肯定有夸赞你的,也难免就会有骂你的,哥哥希望你到时候看了能保持平常心。”


    “要是被骂了还哭鼻子,那以后可就不许你看了。”


    黛玉扬眉一笑,“这要骂也是骂郑士道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颜询笑道:“对,你这么想就对了,保持你现在的心态。”


    “不过哥哥,你之前说,郑士道这个笔名最好别让人查的到,但是咱们这么一闹,岂不是王家和忠顺王府都知道了?”黛玉想到这些,忍不住有些担忧。


    颜询想了想道:“此一时彼一时了,当时我只想着隐藏咱们得身份,所以特意派了个让人查不到的人,找了个小书肆,哪里知道那掌柜的不做人。”


    “你也别太担心,目前来看,你写这些还是没关系的。”


    颜询说着,沉吟了片刻,又交代道:“不过武则天、上官婉儿这些人的书你暂时就不要写了,免得郑士道这个名字太火了,到时候被牵连进去。”


    黛玉皱眉,遗憾的问:“她们的都不能写吗?”


    颜询沉思了片刻,道:“可以写,但是不能用郑士道这个笔名了,毕竟忠顺王府帮了咱们,咱们也不能落井下石。”


    “到时候若是有人说,你写的这些书是想政变,谋反,那可就说不清了,所以咱们得从长计议才是。”


    不是颜询胆小,实在是清朝的文字狱不少,而且从王子腾和贾府可以看出,高层有政治博弈,他让忠顺王府的人出面解决了这件事,那么郑士道这个人就跟忠顺王府绑定在一起了。


    虽然忠顺王表面上看起来是个纨绔,但是谁知道,他内里是不是呢,很明显他跟王子腾、贾府不是一派的。


    他只是想借忠顺王的势力,可不想牵扯进政治斗争里面。


    这个时候,如果郑士道写了一本武则天、吕后的权谋类书籍,被王子腾派系的人知道了,只怕会说忠顺王一派有谋逆之心。


    谋逆这可是个大罪名,真要落实了,只怕要被杀个血流成河。


    到时候颜询自己会被查出来不说,忠顺王府的所有人只怕都难逃一死,颜询肯定不能做这样的事。


    而且这件事忠顺王根本不知情,偏生他们对他和黛玉都还算不错,他再怎么样,也不能坑了他们。


    颜询沉思了半晌,道:“她们这些人的身份因为都牵扯进了政治博弈和斗争,而且你还有明显的倾向,这个时候不适合印出来。”


    “但是以后,应该可以的。”


    黛玉一听到颜询说谋反,顿时脸都白了,哪里还敢写,当即便摇头道:“那我不写了。”


    颜询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柔声道:“没关系,你可以写的,但是稿子好好收着,到时候直接给到我,我给你处理一下字体,让人认不出来,以后再印出去便是了。”


    等到贾府败落了,他都接黛玉出去了,不会再来这个世界了,到时候就可以把这些书印出去了。


    “不过你现在还是写虚构的人物吧,反正郑士道的名声也打出去了,相信只要你写的,应该不愁卖不出去。”颜询笑着说。


    黛玉点点头,在颜询的安慰下,情绪平静了下来,道:“嗯,因为吕后和武皇的史料不好找,我找了很久,找到的也不多,本来打算下本再写的,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先写别的,然后我再去找找书。”


    颜询笑道:“资料的事,我来解决,我那个世界基本什么书都能买到,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试试能不能发电子档给你,到时候你在铜镜上看吧,而且注意不要抄出来。”


    黛玉点头,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颜询却道:“我看你新的一本是写的鲍姑的书,这挺好的,正好我还准备了《抱朴子》跟《肘后备急方》这两本跟她相关的医书,我打算都给到书肆,让他一起印刷出去。”


    黛玉道:“关于她的故事我也是道听途说,而且因为我没什么医书,自己也不懂医书,所以很多详细的诊脉开药都没有写,只怕印出来贻笑大方了。”


    颜询笑道:“你写的是故事书,是把鲍姑这个人救人的故事流传下去,让大家都知道她,又不是写医学科普书,要写的那么详细做什么?”


    “照你这么说,我给你看的那些书里,好多写女子修仙的,难道作者还得先自己会修仙不成?”


    “作者若是会修仙了,那她还写话本子做什么,不当神仙去了。”


    黛玉哑然失笑,道:“哥哥说的对。”


    颜询却话音一转,又道:“还好你没写呢,我怕到时候你写了,倒是惹出麻烦来。”


    黛玉讶然,问:“这从何说起?”


    颜询道:“郑士道写的书这么火了,到时候卖出去的不少,你要是在书里自撰一个药方,说鲍姑用这个药方救了人,有些人看了听了,以为是真的,记下来,下次也用来给别人治病,把人治死了怎么办?”


    “或者有些人,他没钱看大夫,听到说书先生一说,就以为是真的,也去挖这些药材,自己也不处理,就这样熬药吃,把家人治死了,只怕还得来找你的麻烦呢。”


    黛玉骇然,颜询抚了她的长发安慰道:“你写的书是写给我们这些人看的,又不是写给大夫看的,所以不要太担心。”


    黛玉想了想,皱眉问:“那你的医书到时候印出来也没关系吗?”


    黛玉知道,颜询这是做好事,把这些医书都公之于众,让大家都有学习的机会,毕竟现在大家都是有藏书都舍不得拿出来的,她听颜询说的后果,担心他也惹上这些事。


    颜询柔声道:“这我都想好了,我还准备了一些其他的医书,医书都是真的,而且语言晦涩难懂,他们要是乱用药,那也跟我没关系了。”


    “总不能因为担心这些就不做这些事了,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也是希望多救些人,多培养一些大夫,就当是我顺手而为吧。”


    颜询也是当时候看故事的时候想起查了些资料,就顺便买了些医书。


    反正也不贵,他就多买了两套,正好送给黛玉一套当资料,其他的送给书肆印出去。


    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不管有没有功德也都无所谓。


    黛玉看着颜询好看的侧脸,这一刻,他好像在闪闪发光。


    第79章


    原本黛玉还打算出去逛逛,给大家买一下礼物的,但是因为拿到了读者寄来的信,黛玉迫不及待想要回去看,便也没有提要去逛了。


    两人回到颜府,颜询把麻袋里的信倒了出来,黛玉挑了一封拆开看,颜询凑了过去,却见是一封交友信。


    信上写了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在哪里上学,感觉你的历史学的好,知识渊博,想和你交个朋友,谈古论今,把酒言欢,巴拉巴拉的一大堆。


    颜询忙道:“这种人不要理,你的身份可不能暴露了。”


    黛玉点点头,把信放到了一边。


    又抽出了一封,却是一封纯夸赞的信,洋洋洒洒几百个字,通篇都在拍马屁,翻译过来就是郑士道你好牛,郑士道你顶呱呱,郑士道我佩服你,我是你的小迷弟。


    不说黛玉这个纯古代人了,便是颜询这个现代人看到都有点遭不住,实在是太会夸了,每句夸奖都不重样的,直把黛玉给看的是满脸通红。


    颜询不动声色的抽出她手中的信,大义凛然的说道:“这种糖衣炮弹少看,会腐蚀你的。”


    黛玉问:“什么叫糖衣炮弹?”


    颜询扬了扬手上的夸夸信,“这种就是了,通篇都是拍你马屁,说你啥都好的,你要是信以为真了,以后就不看书了,那你还怎么写出好故事呢?所以这种看看就行了,不能信的。”


    黛玉皱眉问道:“为什么我以后会不看书了呢?”


    颜询被黛玉这个问题给问住了,想了想,道:“你觉得你各方面都很好了,就觉得自己很厉害了,就不想看书了吧。”


    黛玉惊讶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看了他写的信,我都觉得很惭愧,我没有他说的那么好。”


    颜询问:“所以?”


    黛玉眨巴着眼,理所当然的说:“所以我要看更多的书,写出更好的作品,才能对的起他的夸赞啊。”


    颜询微勾唇角,眸中盛满了温柔,顺着她的话说道:“你说的对,所以你要加油啊!”


    他差点忘了,黛玉的不是现代的轻狂少女,她生活的贾府,处处被打压,她得到的肯定和夸奖太少了,所以她不会因为别人夸奖而骄傲,她只会因为别人发自内心的赞美而高兴,而更加努力。


    是他太过担忧了些。


    颜询想着,找了个锦盒出来,把手中的信放进去,黛玉惊讶的问道:“哥哥这是要把这封信收藏起来吗?”


    颜询笑道:“对啊!这可是你的精神粮食,你多看看对你有好处,所以给你收着。”


    黛玉取笑道:“那你刚才还说这是糖衣炮弹呢?这会怎么又成精神粮食了?”


    颜询笑,“糖衣炮弹也好,精神粮食也罢,都是给你的吃的,没差别。”


    黛玉哑然失笑,“炮弹怎么吃?”


    颜询无奈的说:“你可以只吃糖衣啊,把炮弹留下来,打回去呗。”


    黛玉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问:“怎么打回去?”


    颜询想了想,拿起桌上的书卷了个圆柱,模拟炮筒,扛在肩上,道:“这样打回去。”


    黛玉愣了一秒,然后没忍住,笑出声来。


    原来,一项成熟稳重的哥哥还有这么调皮的时候呢?


    颜询看着黛玉快把眼泪都笑出来了,无奈的用书敲了敲她的头,“别笑了,再笑小心把大牙笑掉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本来快要止住笑声的黛玉没忍住,差点笑出了眼泪。


    颜询无奈的看着黛玉,眸中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情意,自己从书信堆里掏出来一封看,却是一封骂人的信。


    说郑士道作为一个读圣贤书的人,居然替一个女人写这种书,说平阳昭公主就应该在家好好带孩子,相夫教子,而不是出去打仗,清白都没了,丢人,她对不起她的丈夫柴绍,她应该以死谢罪,郑士道居然还大肆夸赞她,完全就是颠倒阴阳,枉读圣贤书。你郑士道写出这样的书来就可以看出你郑士道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颜询都懒得看完这种读书读坏了脑子的人写的脑残信,一目十行瞟了一下,直接撕了。


    黛玉问:“这是怎么了?”


    颜询道:“不过是一些酸书生写的酸言酸语,不值得看,所以我撕了,免得污了你的眼睛。”


    黛玉便知道那定然是不好的话,他听宝玉说过一些,也没放在心上,自己也拿出来一封看。


    结果这一封更搞笑,说郑士道把平阳昭公主写的太完美了,他觉得是平阳昭公主给唐朝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导致唐朝牝鸡司晨,从平阳昭公主,到武则天,上官婉儿,太平公主,韦贵妃,杨玉环,全部给骂了一顿,还说就是因为平阳昭公主不好好相夫教子,所以才导致唐朝败落的。


    黛玉看了都啼笑皆非,她忍不住给颜询看,颜询看了也是目瞪口呆。


    好家伙,平阳昭公主估计自己也没想到,死了这么多年,还得背一口这么大的锅。


    黛玉把手中的信折起来放回去,摇头道:“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我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


    颜询却充满可惜的说道:“可惜不知道这个人的地址。”


    黛玉惊讶的问:“你要他的地址做什么?”


    颜询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是写一封信告诉他,要他多看看正史,少看些野史,看他这写的乱七八糟的,看起来有道理,实则狗屁不通。”


    黛玉无奈的说:“你跟这样的人计较什么?”


    颜询却继续说道:“可惜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孬种,写信都不敢留名。”


    黛玉讶然,问道,“你还真打算写回信啊?”


    颜询一摊手,“写啊,为什么不写?可惜这小子没留姓名,不然我高低得跟他辩一辩。”


    黛玉摇头道:“跟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说的,没得浪费笔墨。”


    颜询一想,道:“也对,那你把信给我吧,我一并撕了了事,免得看着讨厌。”


    黛玉却伸手阻止了他,把信丢到了一旁,“撕了难得收拾呢,用来引火吧。”


    颜询哑然失笑道:“对,你说的有道理,这样的纸确实只能用来引火了,也算是废物利用。”


    接下来,两人差不多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把这些信都整理完。


    除了留下来的夸夸信,要联系方式的和骂人的起码占了五分之四,一大麻袋的信,锦盒里收起来的并不多,其他的都只能用来引火。


    颜询把锦盒交给黛玉道:“郑士道先生,看样子,你依然任重而道远啊。”


    黛玉倒是早有心理准备了,借过锦盒,笑道:“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说的,只要我留下改变的星火,便会有人继承下去的。只希望受到这些书影响的人能多一点吧。”


    颜询鼓励她:“那你还得加油,就目前来说,对女性的影响几乎没有。”


    黛玉问:“这你从何得知?”


    颜询认真的给她分析:“就刚才那些信从笔记来看,写信的全部都是男人,没有女人,也就是说,这些书真正被姑娘家看到的很少。而男人看到了,他们给你写信,夸奖你的是觉得你故事写的好,觉得你精通史书,这是因为他们以为郑士道是个书生。他们的思想本来还算正常,你并没有改变他们,至于那些骂你的,那不用说,他们觉得你的思想跟他们不一样,觉得你离经叛道,觉得你挑衅了他们,所以他们骂你,但是显然你也并没有改变他们。”


    “至于那些听书的人,也基本都是男人多,女人很少很少,而且,没有良好的家庭条件,在温饱都成问题的时候,这些女人基本不能成为你的传承。”


    “这不是我瞧不起她们,而是因为人只有解决了温饱问题,才能想到更深层次的精神需求,也就是古人说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就算这些人她们全部都解决了温饱问题,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们能做的也太有限了。”


    “你还能写书,而她们,她们能觉醒,能奋勇的反抗在家里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样的情况下,怎么传承呢?”


    “所以加油吧!郑士道,你要走的路还很远呢!”


    黛玉严肃的点头,深以为然。


    第二天,颜询跟金文约好了去钓鱼的,便问黛玉去不去,黛玉对钓鱼兴趣不大,便打算留在家里构思新文。


    颜询便笑着劝说:“等你回了大观园,你构思新文的时候多的是,但是出去钓鱼的机会却少,还不如出去一起见识一下。”


    黛玉有些迟疑,颜询便问道:“你觉得杜工部的三吏三别如何?”


    黛玉当然不能杜甫写的诗不好啊,那可是诗圣啊。


    颜询便道:“那些都是杜甫的亲身经历,正是因为他亲身经历过,见到过,听到过,所以他才能写出如此句句泣血的诗句,才能把底层人民在战争面前的痛苦表达的淋漓尽致,才能被人传唱千年,经久不衰。”


    黛玉眨巴着眼睛,问道:“那这跟我去不去钓鱼有何关系?”


    颜询笑道:“当然有关系了,你跟我们出去了,说不定会碰到不同的人,就算你不能说话,可是你亲耳听着也会知道一些东西,了解一个人的性格,了解钓鱼的知识,说不定你下次写故事就用的上呢?”


    黛玉一听,觉得有道理,虽然她暂时构思的故事里好像不需要用到钓鱼的情节,但是万一以后要用呢?总归跟着哥哥出去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而且她都女扮男装出去两三次了,不比以前紧张了,便决定跟着颜询出门,于是自觉收拾化妆,只等金文来颜府。


    第80章


    第二天,金文就骑着马来找颜询了。


    因为要带钓竿等不少的东西,所以他骑着马,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


    颜询是跟着金文去的,他又带了黛玉,便是金文不介意,他按理也得跟金文说一声,“大哥来的早啊。”


    “钓鱼的地方在城外呢,得早点去。”金文骑在马上,爽朗一笑。


    颜询忙拉过黛玉,作揖道:“大哥,这是我的堂弟,他来京城,基本没怎么出去过,所以这次跟大哥去钓鱼,我便带上他了,没有事先跟大哥说,还请大哥恕罪。”


    金文对于多带一个人毫不在意,反正去钓鱼的是个公共地方,又不是私人的,而且颜询的堂弟又用不着他照顾,当即便笑道:“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恕罪呢,一起走吧,这里到到城外得要一个多时辰呢。”


    颜询见状,便让黛玉上了马车,他自己骑着马跟在金文后面,两人往城外而去。


    也不知道金文是从哪里找的小路,左拐右拐的,竟然真的到了一个村子里,一条小河大约十米来宽,碧绿的像玉带一般,绕着这个村子而过。


    金文带着颜询直接到了一个庄子里,“这里是槐花村,我家在这里有个庄子,咱们先把马和马车放到庄子上,钓鱼的地方就在庄子不远处,那里位置最好。”


    “一切都听大哥的。”颜询笑着说。


    金文便带着钓竿,鱼饵,水桶,水,小马扎等工具,走小路沿着小河往上游走,直接到了山脚下。


    就在颜询以为金文要停下来的时候,金文却继续沿着河边的鹅卵石往上游走,还好黛玉今天穿的是男装,又跟着颜询出门了不少次,虽然走的慢,好歹也更得上。


    颜询让跟随的仆从拿东西,自己扶着黛玉,石头路不是特别稳,他怕黛玉掉下去。


    众人见黛玉身量较小,又隐有病容,只当他是年岁尚小,倒是没有怀疑过她的性别。


    金文领着一行人,又上行了上百米,直到人迹罕至,隐约能看到水田的地方才停下来。


    颜询打量了一下,却见这里两边都是高山,喝的对面是悬崖峭壁,长满了他不认识的大树,河的这边虽然是在山脚下,却有一个稍平的草地。


    后面高处却是成片的水田,种满了农作物,小河的上游多石头,所以看起来上游的水流没有下游的平静,但是金文停下来的地方却是一片呈现墨绿色的深潭。


    潭边长了一棵巨大的树,树冠如伞盖撑开,越发显得潭水深悠不流动。


    颜询赞叹道:“大哥果然是钓鱼的行家了,这样的地方也能找到。”


    金文一边准备着鱼饵,一边笑道:“这也是我偶然发现的好地方,有树荫遮阴,幽静,不比下游,经常有村民挑水洗衣的。”


    “我之前都在下游钓鱼,后来想着,不如来上游看看,结果就找到了这个好地方。”


    颜询点头道:“这里确实好,不知道水深不深。”


    金文摇摇头,正色道:“下游的水看起来不深,但这里不好说,你看这都看不到底了,我也没试过,不过你可得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颜询点点头,先把黛玉安置好,他是会游泳的还好,若是黛玉掉下去了,可就麻烦了,这可不比上次在湖里那么方便。


    金文抓了抓脖子,把小马扎放了个地方,准备甩钩开钓,颜询问道:“大哥,我瞧你抓了好几下了,可需要蚊虫药。”


    金文尴尬道:“山里的蚊虫就是多,我这次忘带了,询弟要是有,便给我用下罢。”


    还好颜询做了准备,他之前就想着钓鱼在山里,肯定蚊虫多,好在别的不说,蚊虫药准备了不少。


    颜询从箱子里找出蚊虫药给到金文,又围着几人的位置撒了点雄黄,这里草深,怕有蛇出没,若是无毒的蛇还好,若是毒蛇就麻烦大了。


    金文见他忙来忙去的,笑道:“询弟不愧是在外游历过的,准备的还挺充分的,不过你放心,这个地方没有蛇,我派人来看过了的。”


    颜询一边教黛玉甩钩,一边开玩笑道:“我这也是有备无患,咱们三个人呢,你看我,细皮嫩肉的,万一蛇就喜欢我这种呢?”


    金文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说起来询弟你这长相还真不像在外游历的样子。”


    “我这是天生的,就因为这个脸,我还特意学了点拳脚功夫。”颜询半真半假的说。


    金文道:“你这样确实要有点拳脚功夫防身才好,不然可不敢去外头游历。”说完,他把钓钩甩了出去,豪气的说道:“不说旁的了,今儿,咱们三可得好好比一比,待会看谁钓的多。”


    颜询也把鱼钩甩了出去,谦虚道:“大哥可是老手了,我跟堂弟还是新手呢,若是没钓着,大哥可不许笑话我们。”


    金文哈哈大笑:“我笑话你们作甚?你们要是没钓着,我到时候一人分你们两条。”


    金文是个钓鱼的老手,鱼钩一甩出去,就双眼盯着潭面,整个人如老僧入定一般,不再管其他。


    黛玉虽然眼睛也是看着鱼线和浮漂,但脑子里却在构思下一本故事的内容,而且她本来也是个坐得住的性子。


    这可就苦了颜询了,他是个好动的,一开始还好,待坐了半个时辰之后,便开始觉得脖子酸了,于是揉揉肩膀,开始喝水。


    忽然,旁边的浮漂动了。


    颜询一看,却是黛玉,这下他来了兴趣忙跑了过去,黛玉却已经把鱼竿提起来了。


    鱼并不大,只有半斤左右,但好歹不是空军了。


    没多久,金文也钓着了鱼,还是个大家伙,他遛鱼遛了好久才拉上来,怕有七八斤重。


    金文哈哈大笑,拍着颜询这个空军,让他加油。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了,黛玉钓着了三条小鱼,金文钓了一大一小两条鱼,颜询还是个空军。


    一个半时辰过去了,黛玉已经有四条小鱼了,金文也是一大两小三条鱼了,颜询还是个空军。


    他觉得可能是他的地方不好,所以他换到了黛玉的下游,重新打窝开钓。


    两个时辰过去了,金文赶上了黛玉,一大三小,黛玉还是四条小鱼,颜询还是个空军。


    这个时候,庄园的随从送了些吃食过来,颜询吃完,正巧黛玉低声说要方便,颜询找了个借口,说要去村里看看,留下两个随从帮忙看着钓竿,他便带着黛玉进了村。


    这里在山脚下,离村子并不远,只是这里路不好走,水又深,村民都不会来这里打水。


    颜询和黛玉过去的时候,刚好碰到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小女孩,一大一小,一人背着一捆柴从山上下来。


    老人不过四五十岁,头发却已经花白了,背着一大捆柴,小女孩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长得矮小瘦弱,身上完全没有肉,瘦骨嶙峋,背后却背着比她人还大的一捆柴,走的步履蹒跚,一看就背不动。


    颜询看着小女孩身上破烂的衣裳,再看着那老人虽然打着补丁却干净整洁的衣裳,皱了皱眉,问道:“老妪,不知你的家在哪里,我想讨口水喝。”


    老人一看到颜询和黛玉,长得贵气逼人,穿着绫罗绸缎,腰间挂着玉环玉佩,非富即贵,忙笑道:“贵人,我家就有,去我家喝水吧。”


    她笑的谄媚,道:“贵人,我家就在前面,我给你带路。”


    说着,又对小女孩凶厉的说道:“大丫,你自己把柴火背回来,要是少一根,小心回去我抽死你。”


    “这是你孙女啊?”颜询随口问道。


    老人笑道:“对,是我家老大生的,不过是个赔钱货,碍着贵人的眼了。”


    颜询和黛玉对老人这样形容自己的孙女都有点看不下去,便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颜询单手帮小女孩提了一捆柴,小女孩被吓得立刻要给她跪下,颜询忙把她扶起来,道:“你不要怕,我不打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怯生生的说:“我叫大丫。”


    老人被颜询的举动吓得不敢动了,想要说话,颜询面色一冷,道:“你先回去吧,我们跟在后面,你走快点,要是让我知道你偷听我们说话……”


    颜询话没说完,威胁意味十足。


    老人忙说不敢不敢,背着柴飞快的走了,颜询提着柴,牵着小女孩跟在后面,正欲说话,却听到有人大喊:“王翠花,你是不是又把大丫丢山里了?”


    “我家的赔钱货,丢了就丢了,你马大嘴什么事,”王翠花背着柴火走得飞快。


    马大嘴正要说话,却看到颜询和黛玉牵着一个小女孩,颜询快走了两步,拦住了那个叫马大嘴的中年妇女,道:“大娘,你家就在这里吗?”


    “在呢在呢,不知道贵人有什么事吗?”马大嘴虽然也殷勤,但是不比那王翠花谄媚。


    颜询忙笑道:“我弟弟肚子不舒服,想在你家借个茅房。”


    马大嘴忙道:“贵人跟着来便是。”说着便把黛玉领到了屋后。


    马大嘴回来又搬了凳子给颜询坐,道:“贵人先坐坐吧。”


    颜询到了个谢,坐下了下来,马大嘴又从屋内拿了些果子出来请颜询吃。


    颜询等着黛玉,问了马大嘴一些事情,等黛玉出来,颜询这才拉了大丫,柔声问她:“大丫,你奶奶以前丢在山里过吗?”


    “嗯。”大丫怯生生的点头。


    颜询皱眉又问道:“那她为什么要丢了你呢?”


    大丫低头,小声啜泣道:“奶奶说,家里有弟弟妹妹了,我是个赔钱货,只会吃饭,就要把我丢在山里喂大虫。”


    正巧马大嘴从家里又拿了水出来,听到这话,插嘴道:“那王翠花就不是个人,大丫三岁就开始学着扫地洗衣服,他家又不是没有人,非得把这么小的孩子丢山里。”


    “那后来怎么找回来的?”颜询问。


    马大嘴道:“大丫他爸到底舍不得女儿,便喊了人去山里把她找了回来,不过我看,大丫以后只怕日子更难过。”


    马大嘴见颜询和黛玉都很好奇的样子,便说的更起劲了,“大丫的娘和她婶前后都怀孕了,前儿刚生产,大丫的婶子生了个儿子,可把王翠花激动坏了,偏生大丫的娘不争气,生的又是个丫头,那王翠花可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天天指使大丫的娘照顾大丫的婶子,还要大丫跟着她去砍柴。”


    颜询又问:“王翠花是一直都这样的吗?”


    马大嘴叹了口气,道:“哪能啊,是王翠花的婆婆就是这个样子的,王翠花自己以前生了三个女儿,只有大女儿被养大了,二女儿被送走了,听说三女儿被她婆婆溺死在了尿桶里,天还没亮就拿出去埋了,只说生了个死胎,王翠花的婆婆嫌弃她生不出儿子,大冬天,让刚生完孩子的王翠花下河洗衣服,后来,她好不容易生了两个儿子,从此就挺直了腰杆,等到熬死了她婆婆,她就开始嫌弃大丫的娘,想着法子折腾她,何苦呢这是。”


    颜询笑笑,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从受害者变成施暴者。他又问马大嘴:“那王翠花的男人呢?也不管她的吗?”


    马大嘴啐道:“那是个没用的东西,只会吃酒赌博,听说大前年吃醉了酒掉河里淹死了,现在家里,就王翠花说了算。”


    颜询突然问了句:“大娘你有女儿吗?”


    马大嘴笑道:“怎么没有,我女儿嫁到隔壁村了,去年生了一对双胞胎呢。我家也是两个儿子,都刚成的亲,儿媳妇还没怀孕。”


    “我这人可不像王翠花一样,生男生女都好,女儿只要养的好,照样也会孝顺父母的,像我女儿女婿,逢年过节就给我提东西过来,还来帮忙干活。”


    颜询笑道:“大娘是个明白人,其实生男生女都是看男人的,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要是嫌弃女儿,那这个世界上都是男人了,那还怎么生育后代。”


    马大嘴笑道:“贵人说的有道理。”


    颜询想了想,道:“大娘,我和弟弟先把大丫送回去,回头,再来你家听你说故事啊,你故事说的好,我和弟弟都爱听。”


    马大嘴上了年纪,最爱说八卦了,听到贵人夸她故事讲的好听,当即便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贵人想听,随时都来,我知道很多消息的。”


    颜询笑笑,拉着黛玉和大丫往隔壁王翠花家去。


    话说,王翠花匆匆忙忙回到家,喊大丫的娘准备好了水,只等着贵人来喝水,看会不会给点赏钱。


    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又听到隔壁传来了马大嘴的声音,当即便到院子里去听墙根。


    听过到马大嘴叫贵人,王翠花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低声咒骂道:“王翠花那老东西,贵人明明是跟着我来的,偏被她拉到家里去了,黑心肝的老东西,也不怕生了孙子没□□。”


    一想到贵人要是给马大嘴银子当赏钱,王翠花就嫉妒的内心都扭曲了,恨不得去马大嘴家里撕烂她的嘴,可是顾念着贵人在家,又不敢去。


    回头看到大丫的娘坐在凳子上给孩子换尿布,当场就是一巴掌甩到了大丫娘的脸上,咒骂道:“没用的东西,儿子都生不出来,还有脸坐着,没听到里面我大孙子哭了吗?还不快去看着,你个没良心的,你要是把我大孙子饿着了,你看我会不会揭了你的皮。”


    大丫娘忍气吞声的赶快给女儿换好尿布,又进去把妯娌的孩子抱出来换尿布,怯生生的问道:“娘,大丫呢?”


    王翠花一脸凶相,厉声咒骂:“你一个赔钱货,我哪儿知道她死哪儿去了,你再问,我就里面的赔钱货溺死在尿桶里。”


    王翠花的嗓音又尖又利,颜询和黛玉隔着几百米都听得到,颜询停下脚步,问大丫:“你奶奶经常这样骂你娘吗?”


    大丫点头,颜询叹了口气,牵着大丫领着黛玉过去了。


    王翠花还想骂人,眼尖的看到颜询来了,当即便换了表情,笑的露出了牙花子,谄媚的笑道:“贵人屋里坐,贵人还要喝水吗?”


    颜询冷声道:“不喝了,我在隔壁喝了水了。”


    王翠花的笑容顿时淡了下去,心里不停的咒骂马大嘴,想着等贵人走了,一定要去马大嘴那里把贵人的赏银要过来,那本来是她的。


    颜询只当看不见她的变脸,道:“大丫的爹娘在家吗?”


    王翠花见颜询问起,当即就道:“贵人可是要买了大丫去?我是大丫的奶奶,我就能做主的。”


    颜询摇头,“我要跟大丫的爹娘说,你去把大丫的爹叫回来吧。”


    大丫的娘在屋里听到了,本来想出去说不卖大丫的,但是想起大丫在家里的处境,又停住了脚步,想着:跟着贵人去了,就算为奴为婢的,也比在家里好些,好歹吃得饱饭。她现在又生了二丫,要是娘再把大丫丢山里,只怕真的要喂了大虫去。


    这个懦弱的女人想着想着,只能无助的偷偷哭泣。


    颜询和黛玉隔着墙都能听到哭声里的绝望,但是他们两人都没有动,倒是大丫,跑回屋里去安慰她娘去了。


    王翠花很快叫了大丫的爹回来了,这是个黑脸的瘦弱汉子,看着有些懦弱,大约是在田里干活,穿着草鞋的脚上还粘着泥巴。


    黑脸汉子看着颜询和黛玉锦衣华服,很是拘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道:“贵人,我就是大丫的爹,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颜询道:“是这样的,我看大丫这孩子乖巧懂事,正巧家里缺个丫鬟,我看你家情况也不好,便打算把大丫买了去,你看给你十两银子够吗?”


    黑脸汉子还没说话,王翠花就在旁边笑出了牙花子,“够的够的,既然贵人看的上,贵人把人领了去就是了。”


    颜询没理会王翠花,只看着黑脸汉子,王翠花见状,连忙扯了扯他的手,“大郎你可想清楚了,你媳妇这回生的又是个赔钱货,咱们家就这个情况,难得有贵人看上大丫,你要是不愿意,那就把二丫丢了算了。”


    黑脸汉子想了想,鼓起勇气问道:“我想问下,贵人买了大丫回去,真的是当丫鬟的吗?不会把大丫卖到那种地方去吧?”


    他虽然问了出来,但是始终低着头,声音都带着颤抖,可见是害怕极了。


    颜询笑着,暗示性的说道:“这你放心,我们不是那样的人。说实在的,我家也不缺丫鬟使,只是看着大丫可怜,若是直接给你们银子,只怕也用不到大丫身上,便把她买了去,好歹救人一命。”


    黑脸汉子嘴唇嗫嚅着,许久了,才低声说了句:“是我没用。”


    颜询没说什么,只看着倚在门框后面的大丫,因为脸太过瘦弱,所以显得眼睛又大又亮,颜询招手,把大丫叫到身边,问道:“大丫,你要跟着我们回去吗?”


    大丫点点头,希冀的说:“贵人买我回去吧,我会扫地会洗衣服的,只要给我一碗饭吃就行。”


    颜询笑道:“那你不想你娘吗?跟我们回去了可就见不到你娘跟你爹了。”


    大丫听到见不到娘了,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又跑过去拉着她娘,“阿娘,大丫舍不得你。”


    大丫娘也是泪如雨下,“大丫,是阿娘没用,阿娘护不住你,你跟着贵人去吧,在家里,只怕哪天就喂了山里的大虫了。”


    大丫嚎啕大哭,哭的声嘶力竭,直把黛玉和颜询看的颇为不忍,颜询故意道:“罢了,这么小的孩子,舍不得爹娘也是正常的,我们走吧。”


    王翠花听到这话,马上就跑到家里把大丫从她娘手上拉了下来,大丫瘦弱,那里比得过王翠花的力气,当即便被王翠花拎鸡仔一样拎了出来,道:“贵人,我们大丫很乖的,大丫会做饭,会洗衣服,你买了去吧,实在不行,只给八两银子也行。”


    大丫哭的气都喘不上来了,又大声喊爹,希望那个黑脸的老实男人能救救她。


    黑脸汉子见大丫哭的如此伤心,也是泪如雨下,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颜询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是大丫的爹,你要立起来,不然你永远也保护不了你的女人和孩子。”


    大约是颜询这一拍给了黑脸汉子勇气,黑脸汉子当即便道:“贵人,我们大丫不卖了,我养她。”


    黑脸汉子话音刚落,王翠花的巴掌就拍到了他身上,“大郎你在说什么啊,咱们家里就只有这么些田,现在家里又有了二丫和孙子,咱们哪里养的起大丫,让她跟贵人去,贵人好歹能给她一口饭吃。”


    “留下大丫吧,以后我少吃点,养着她。”大丫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门口,哭的满脸泪痕,肝肠寸断。


    大丫就过去抱着她娘一起吃,王翠花眼看着到手的银子要飞了,气的七窍生烟,一脚就把大丫娘给踹到在地,“我在这里说话呢,有你插嘴的份?去带我孙子去,你不听话,小心我把二丫溺死在尿桶里。”


    大丫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哪里是王翠花的对手,当即被就踹倒在地,黑脸汉子连忙过去把自家媳妇扶了起来,对王翠花说道:“娘,阿英才刚生完孩子呢,你有气打我就是,不要打阿英。”


    王翠花顿时不依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就开始撒泼,扯着嗓子干嚎:“我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头子,你怎么不把我带走啊,大郎这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娘,这是不孝啊,上天你打个雷,劈死这不孝子吧。”


    这一番操作直把颜询和黛玉看得目瞪口呆,眉心直跳。


    而屋内一直没出现的大丫娘妯娌听到婆婆的吵闹声,终于没忍住,出来了,“婆婆,你怎么哭了,快起来。”


    “是元娘啊,元娘快扶我,我腰疼。”王翠花装模作样,刚才踹阿英的时候还健步如飞,这会就直不起腰了。


    元娘作为既得利者,天然的跟王翠花站统一战线,开始指责黑脸汉子跟阿英。


    颜询和黛玉看着这一番闹剧,只觉得惊心动魄,一波三折。黛玉在深闺里养大,林家家庭和睦,不会出现相争的事,贾府虽然也有相争的,但至少能维持表面的和平,这还是她头一次看到如此直接的闹剧,可算是让她开了眼界了。


    颜询虽然在现代能看到各种家庭伦理剧,但是电视里的哪有现实的好看啊,而且这些人还是真情实感的演出,于是两个人直接站在一旁开始光明正大的开始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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