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别墅中有很明显的主人的气息，程安茉的目光落在了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百合花上。
那是乔阿姨最喜欢的花，花朵洁白，还散发着淡淡的百合香气，不浓郁，恰到好处。
沙发也被换成了皮质沙发，颜色颇为深沉，看着像是程父会喜欢的风格，一盏落地灯放在单人沙发的一侧，茶几上放着几本书，大都是和经济有关的，程安茉都不怎么感兴趣。
汤阿姨端上了咖啡。
程安茉看了一眼，礼貌道谢，却没有去动。
“你不喜欢喝咖啡？”程廷轩忽然道。
“还好。”程安茉淡淡地回了一句。
“汤阿姨，麻烦你再烧壶茶来吧。”程廷轩道。
汤阿姨来到程安茉的身边，询问道，“程小姐，您喜欢什么茶？”
“都可以。”说完，见汤阿姨为难的模样，程安茉叹了一口气，“红茶吧，谢谢。”
很快，热气腾腾的红茶便被送了上来，温度正好入口。
程安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仍旧没有说话。
整个客厅里都弥漫着尴尬的氛围。
汤阿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还好还好，两个人至少没有打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将整个客厅都看过一遍之后，程安茉的目光就落到了窗户外的风景上，她不想和程廷轩说话。
然而，她不想开口，程廷轩却主动开口了，“你……你去老宅了？”
程安茉没有回头，也丝毫没有要回应的意思，她看了一眼时间，思考着是不是要给自己的父亲打个电话？
还没等她做好决定，别墅的门被打开。
一个衣着鲜亮的女人走了进来，“汤姐，小茉今天要过来，她喜欢喝茶，更偏爱红茶一些。她不怎么挑食，只是口味要做的清淡些。哦对了，鱼的话记得选刺少的，但不要鲅鱼，她不爱吃。你提前准备一……小茉？”
还未说完，那个衣着鲜亮的女人就愣在了原地，“怎么来得这么早？也不和我说一声，我让司机去接你。”
“不用，我打个车就能过来，谢谢乔阿姨。”
“你今天……”忽然，乔素棠瞥见了一旁的程廷轩，脸色瞬间一变。
“乔阿姨，我爸他什么时候回来？”
“哦，你爸啊，他临时有事，被留在公司了，不过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乔素棠本想说，就算他不回来，我们一起吃饭也行。
但是看到一旁的程廷轩，后面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程廷轩小时候做了什么混账事她还是知道的，但想起儿子小时候的模样，她自己还是免不了心疼，毕竟那时候的程廷轩被揍得可不轻。
叹了一口气，乔素棠道，“今晚留下来住吧？你的房间一直都打扫着，不用担心没地方住。”
“还是不了。”程安茉摇头，“茉园那边也有些事情。”
提起茉园，乔素棠顿时笑了起来，“我知道茉园，你知道吗？之前跟那些太太们聊起来的时候，她们可都对茉园赞不绝口呢。”
“你小小年纪，支撑那么大的产业，也不容易吧？”乔素棠坐到了程安茉的身侧，有意无意地挡住了程廷轩的身影，“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一定要和你爸开口，知道吗？”
“其实还好，我遇到的人都很不错，没有什么大坑。”
乔素棠摇了摇头，“你年纪轻，还没有见识到人间险恶，不知道那些人都会使出什么脏手段，前不久你爸还……”
说到这里，乔素棠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转到了其他的话题上，“对了，最近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或者爱吃的？”
“和以前一样就好。”程安茉道，“我听说，孙阿姨回家了？”
“是呢。”乔素棠无奈地道，“我和你爸爸当时想提高工资留下她，但是孙姐呢，说是攒够了钱，要回去抱孙子，知道她心意已决，我和你爸爸也不能强行把人留下不是？”
“也不知道汤姐做的菜能不能合你的口味。”
“我不挑食的。”程安茉笑着道。
“不挑食才好呢，什么都吃才营养均衡。”
而被乔素棠挡在身后的程廷轩，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的时候，忽然，别墅门再次打开。
这次进门的人，是程安茉的父亲，程家荣。
他穿着合体的西装，面上神色有些冷峻，看上去颇有些生人勿进的模样。程安茉和他有大约三四分相似。
看到程安茉的时候，程家荣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回来了？”
“嗯。”程安茉点头，“爸。”
“嗯。”程家荣点头，对一旁的乔素棠道，“告诉汤阿姨小茉的口味了吗？”
“这还用得着你说？汤姐正在厨房里忙活呢。”乔素棠笑着道。
程家荣点了点头，又对程安茉道，“孙阿姨已经回老家了，汤阿姨是前不久请的，如果饭菜有不合口味的，要开口，知道吗？”
“嗯。”程安茉点头。
程家荣将外套脱下，挂好后，看了看被乔素棠放在身后的程廷轩，又看了看不怎么肯说话的程安茉，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心结，也知道是当时的程廷轩太过分，但……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这心结怎么看起来丝毫没有能解开的迹象呢？
摇了摇头，程家荣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似乎是想要和程安茉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乔素棠见状，笑吟吟地道，“我之前还在和小茉说呢，若是茉园那边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一定要和你开口。”
“你乔阿姨说得对。”有乔素棠递话，程家荣便接了上去，道，“之前那次……有没有惊吓到？”
“小茉，你是不知道，当时知道茉园那边出了伤人案，你爸可是急地连重要会议都给抛下了。”乔素棠温声道，“她很担心你，平日里要是有空，也要多回来看看啊。”
程安茉垂下眸子，“嗯”了一声，“我知道的。”
说完后，整个客厅又陷入了寂静。
“爸。”程安茉忽然开口，“你在电话里说，有些事情要问我，是什么事？”
程家荣愣了一下，“确实有事，不过也不是很着急，过来的时候饿了吧？还是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程安茉抿了抿唇，眉头微微皱起，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先吃饭再说。
随着菜一道道送上来，程安茉却始终只会夹自己面前的几道菜。
虽然饭桌上几人十分沉默，但因为程家一直都是食不言寝不语，所以看上去倒也挺和谐的。
吃过饭后，太阳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程安茉和她地父亲一起走进了书房。
“小茉，坐吧。”
程安茉打量着这间书房，倒是和她印象里的没有什么区别。
“爸，你到底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程家荣看着自己的女儿，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廷轩也知道自己错……”
“爸。”程安茉站起身，“如果你要说的只是这个，那我还是先离开吧。”
“哎，你……”程家荣无奈，“不是这个，是和你那个茉园有关。”
“茉园？”
“嗯。”程家荣道，“你之前不是说，那座园林是从你太姥姥那儿继承的吗？”
“是。”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程家荣道，“最近我做生意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刻意和我接触，而且，打听的都是你那边的事情。”
程安茉抬头，“打听我？我有什么好打听的？”
在程安茉看来，自己只不过是开了一家民宿而已，虽然茉园里的那些人个个都十分逆天吧，但人家也是遵纪守法的。
“是有人想要截胡吗？”程安茉疑惑。
看着自己女儿那困惑的模样，程家荣忍不住叹气，当初程安茉选择文物修复专业的时候，他其实是非常反对的，但还是乔素棠提醒了自己，说不定，小茉会选择这个专业，也是因为她的心结。
在几番权衡之下，程家荣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最后还是同意了程安茉的专业选择。
“你那个茉园。”程家荣眉头微微皱起，“是不是有一些古怪？”
程安茉的目光从自己父亲面前移开，“古怪？爸爸，你说的是什么古怪？”
程家荣沉声道，“小茉，我担心的是有人在你的茉园里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你知道找到我这边的那些人都是些什么背景吗？”程家荣神色十分严肃，“那可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第102章
从程家离开后，程安茉坐上车后没多久，就接到了陆巧琢的电话。
“茉茉！你要去哪儿？”电话里，陆巧琢的声音有些着急。
“巧巧？”程安茉有些疑惑，“我刚从我爸哪儿离开，正准备回茉园呢。”
“哦哦，回茉园啊，我还以为……”陆巧琢咳嗽了一声，“我……我现在就在你后面呢，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程安茉抬头，对司机道，“陈叔，麻烦你前面放我下来就好。”
“可是……程总说要把您送回茉园。”陈叔有些迟疑。
“不用担心，我朋友会和我一起回去。”程安茉道。
那位被叫做陈叔的司机似乎还是有些犹豫，“可是程总那边。”
“我爸那边我会给他发消息的。”程安茉停了一下，“那我给他打电话。”
和程家荣确认过后，司机陈叔这才放心地把车停了下来。
“茉茉！”陆巧琢直接推开车门，“快进来！”
程安茉和司机陈叔道别之后，弯腰钻进了车里。
“你怎么会在这儿？”程安茉问道、
陆巧琢“啊”了一声，有些心虚地道，“我……我就是有些担心你，所以……偷偷跟了上来。”
没等程安茉回答，陆巧琢就扑过去道歉，“对不起嘛，那不然下次我跟着过去的时候和你说一声？”
程安茉：……
“你……算了。”程安茉笑着摇了摇头，“明天就除夕了，你不回家吗？”
“回啊，等我把你送回茉园就回去。”陆巧琢盯着程安茉看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道，“茉茉，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程安茉轻轻吐出一口气，“我往常都是一个人过的。”
“因为不想见……那个谁吗？”陆巧琢的声音越发低了。
“嗯。”程安茉点了点头，“不过今年你就不用担心了，茉园那边很热闹的。”
“你以前岂不是只能自己一个人……”想到这里，陆巧琢就觉得心疼地很。
“也还好，我自己的选择，而且我也习惯了。”
“你都不肯和我说你以前都是一个人过年的。”陆巧琢怨念地道，“不然的话，我怎么也要拉着你和我一起……”
话还没说完，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陆巧琢原本不想接的，但看到来电人后，还是迅速接了起来，“喂？”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我正在送茉茉回去呢，之后我会回去的！”
“放心吧！”
“叔叔阿姨在催你了？”
“嗯。不过你不用担心，赶得及的。”
*
回到茉园的时候，天已经全都黑了。
程安茉走下车，和陆巧琢道别后，一转身，茉园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了，冯管家提着一盏灯笼，脑袋上听着一只小鹦鹉，见程安茉注意到自己，冯管家微笑着点了点头，“回来了？”
“嗯。”程安茉上前，“让你们担心了。”
冯管家摇了摇头，“不，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快进来，外面冷。”
被冯管家一提醒，程安茉这才意识到自己穿得有些单薄，只不过之前一直在室内，几乎没什么感觉。
“阿嚏！”
“阿嚏！”
“阿嚏！”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程安茉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忽然，一件大衣被冯管家裹在了她身上。
对上程安茉疑惑的目光，冯管家微笑着道，“对我和玄凤而言，这样的温度并不会对我们造成困扰。”
“倒是你！”玄凤鹦鹉飞到了程安茉的肩膀上，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是傻了吗？怎么连冷热都分不出来的！”
程安茉倒是想解释两句，只是不知为何，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没一会儿，段珍便送来了一碗姜茶，“我听冯管家说，你今天就穿着那么点儿衣服在外面逛了一天？”
“也没有。”程安茉认真道，“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室内，就算在外面也很快就进去了。”
“冷热交替，最是容易感冒。”谈允贤的声音在门口淡淡响起，见几人注意到了自己，她走上前，对程安茉道，“来，伸手，我给你把个脉。”
程安茉乖乖伸手。
谈允贤搭上程安茉腕间，又仔细观察了程安茉的面色和舌苔，仔细询问了几个问题后，终于给出了她的答案，“放心吧，没有着凉，只是接下来的几天，要出门的话，必须穿上羽绒服，或者羽绒马甲也可以。”
“嗯嗯。”程安茉乖巧点头，同时伸出手，做发誓状，“我一定进遵医嘱！”
“那就先把这碗姜茶喝掉。”段珍把旁边已经晾了一会儿，正好可以入口的姜茶推了过去，“喝完后就早点儿睡，明天可还有的忙呢。”
“哦。”程安茉端起姜茶，慢慢喝了下去，见谈允贤好段珍仍旧看着自己，她不由得道，“怎么了吗？”
“明天就是除夕。”谈允贤道，“你没有什么其他的准备吗？”
“准备？”程安茉想了想，“有什么需要准备的额？”
段珍也忍不住开口，“我早就想说了，小茉，你们这边过年，就这么潦草的吗？”
“啊？”程安茉愣了一下，“我觉得，今年已经够隆重了啊？”
放在以前，程安茉的过年程序也就是自己默默地贴上春联，然后打开电视播放春晚，好让房间里多点儿动静，最后再下一锅速冻饺子，就算是年夜饭了。
而现在，程安茉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小装饰品，小彩灯，烟花，鞭炮，还有各种食材，至于春联，她准备自己写。
然而，听程安茉说了她自己以前是怎么过春节的时候，谈允贤和段珍的眸子里都流露除了相似的心疼。
“再怎么有矛盾，过年也得回家呀？”谈允贤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程安茉的脑袋。
她原本以为程安茉这次回去就直接留在程家过年了，却没想到，大晚上的，她竟然又回来了，如果不是自己正在看医学书籍，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也不会发现程安茉竟然回来了。
段珍也是和谈允贤同样的想法。
虽然对于她们而言，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几乎都将程安茉看做了家中的晚辈，但几人心里都很清楚，她在这个世界有自己的亲人，她们又如何能够越得过真正的亲人呢？
却没有想到……
能让小茉大过年的都不愿意回家，那她的家人之前又该是对她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只是稍微一想，谈允贤和段珍心里的疼惜便愈发多了。
两人倒是没有当着程安茉的面问，而是又叮嘱了一会儿后，便准备离开，好让程安茉休息。
不过在临走之前，谈允贤询问这次除夕能不能让她来操持。
“当然可以！”程安茉连忙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自己来准备的话，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年味儿。”
“那好，尽快睡吧，明天还得早点儿起来呢。”
*
关上门后，谈允贤和段珍却没有立刻回去休息，两人一起去了客厅，顺便把冯管家和玄凤一起叫了过来，为的当然是程安茉家庭的事儿。
听冯管家说完后，段珍眉头紧蹙，“她这父亲倒也是糊涂，自己女儿不肯回去，他难道就不会过去陪着吗？”
谈允贤抬起手，拍了拍段珍的手背，叹息道，“到底是女儿。”
“女儿怎么了？”段珍语气愈发不爽，“现在不是讲究男女平等吗？”
谈允贤叹了一口气，“说是那样说，就算是两个儿子，谁又能真正地一碗水端平呢？况且……小茉的父亲对她，是即怨，又爱。”
段珍疑惑，“谈大夫为何这样说？”
“恨她的出生夺走了小茉母亲的性命，却又因为那时得情深，总得好好照顾亡妻的女儿，对她总有几分怜爱。”谈允贤淡淡地道，“而等到他另娶新人之后，怕是……”
“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更何况还是个死人。”段珍冷笑一声，“那样重要的东西被那个混小子故意丢了，都没动手揍一顿，实在是让人不爽快。”
“死人，总是没法和活人对比的。”谈允贤悠悠地道，“那孩子固然犯了错，却也不至于就此打死。”
段珍翻了个白眼。
“对了，冯管家。”段珍忽然问道，“那存着小茉母亲的存储卡，你还能找得到吗？”
冯管家迟疑了一会儿后，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时间过去太久，很难寻回，而且有极大的概率已经被销毁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谈允贤起身，对段珍道，“你切记着，莫要去戳小茉的伤疤。”
“我当然明白。”段珍也站起来，“明天多做点儿小茉爱吃的菜。”
“嗯。”
*
翌日
程安茉是被鞭炮声吵醒的。
打了个哈欠，她从床上坐起身，清醒了一会儿后，看了一眼时间，喃喃道，“才六点啊……”
正想再睡半个小时的时候，她的房门被“砰砰”拍响，谈允贤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茉，起了吗？”
“啊？起了起了！”程安茉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
门一打开，便觉得冷风往里面灌，谈允贤连忙把门合上，“外边冷，快点儿穿好衣服，今天要忙得事情可多呢！”
“嗯嗯，我知道！”
大约十几分钟的时间，程安茉就把自己裹了个严实。
她跑去厨房，道，“茉园里人多，我也来帮忙！”
段珍见状，连忙指挥着人把她拦了下来，“行了，你可千万不能进厨房！”
程安茉：……
她嘟囔了一声，“我做饭是不好吃，但只是洗个菜切个菜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里用不上你。”段珍将手上的水在毛巾上擦了擦，“我看园林那边似乎要挂彩灯什么的，你去帮忙吧。”
“哦哦，也可以。”程安茉见厨房里确实不需要自己帮忙，主要是段珍严厉禁止她进厨房“糟蹋”食材，程安茉虽然觉得夸张了点儿，但是也没有强行去帮忙，免得自己忙没有帮上，净是给人家扯后腿了。
已是深冬，园林里除了松柏冬青等耐寒的植物，其他的早已经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
湖边两层高的观景楼附近，正有几人在踩着梯子往上挂灯笼。
程安茉定睛一看，那个踩着梯子爬上爬下的，不是别人，正是霍去病，而在下面指挥的……是李冰。
李冰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羽绒服，仍旧梳着秦代的发髻，留着胡须，他一边指挥着霍去病微调着灯笼的位置，一边帮忙往上递。
那些灯笼并不是特别常见的那种大红色的灯笼，而是程安茉特意在网络上找传统匠人订制的一些传统灯笼。
因为要庆祝春节，所以程安茉在挑选的时候，也会有意选择颜色鲜亮一些的。
看到程安茉之后，李冰微微颔首，“过来了？”
“嗯！”程安茉小跑着过去，“有什么我需要帮忙的？”
李冰摇头，“不必，此处有我和霍将军便足够了。”
程安茉抬头，看向了踩在屋顶上却如履平地的霍去病，恰好，对方也低头看了过来。
和程安茉对视之后，霍去病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接着，李冰取过一盏灯笼，甚至也不曾做什么助力，手臂一扬，便将那盏灯笼扔了上去。
霍去病长臂一伸，准确接住，继续往屋顶下面挂。
程安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种挂灯笼的方式，确实不太适合她。
“那……那我就先去别的地方看看了。”
“嗯。”
和李冰霍去病告别后，程安茉便遇到了正围在一起的苏轼几人。
苏轼、徐霞客、计成三人的面前正堆着一大片红纸。
苏轼手中拿着一支毛笔，正挥毫泼墨中。
程安茉上前看了一会儿，原来写的是福字。
“哦？小茉过来了？”看到程安茉后，苏轼笑呵呵地道，“我正和振声还有无否说着呢。”
“在聊什么？”
“自然是桃符。”计成一边裁着红纸，一边道。
桃符？
这两个字一出来，程安茉的脑海里立刻就冒出来一句诗，“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春联是由于桃符演变而来，而最初的桃符，其实来自于学士章逊，他奉后蜀主孟昶之令，在桃木板上写下了第一幅春联，而那副春联的内容，也颇为合适。
“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徐霞客接口道，“《宋史·蜀世家》中有记载。”
“不错。”计成点头，“不过在苏公那时，春联似乎还是叫桃符的。”
“无否说得不错。”苏轼笑着点头，“如此看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写春联。”
“所以，苏先生，您是准备把茉园里的春联都给包了吗？”程安茉开玩笑道。
“不止我。”苏轼笑呵呵地道，“还有振声和无否一起。”
“那我就帮你们熬浆糊吧！！！”程安茉觉得，总算是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情了。
打扫什么的有智能机器人，根本就不需要他们动手，而厨房程安茉又进不去，想挂个灯笼又没有那个技术。
现在嘛，只是熬煮浆糊而已，程安茉可熟练了。
毕竟在修复书画的时候，浆糊可是最好用的一种粘合剂了，从古代一直使用到了现代，虽然也有很多其他的现代化学粘合剂也能取代浆糊，但却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对比下来之后，还是浆糊最好使。
而且，浆糊只需要考虑好不好用就行，不需要考虑好不好吃，对程安茉而言，那就更熟练了！
因为茉园里的房间太多，除了大门外张贴的春联之外，一些两扇门的也需要小幅的对联，再加上还要写福字，猫窝狗窝也得贴，真要说起来，这写春联的工程量是真的不小。
程安茉翻出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购买的可移动的灶台，安装上小型的气罐后，就煮起了浆糊来。
因为不是修复文物，所以对于浆糊的浓稠没有什么太大的要求，只需要能够粘上春联就好，所以程安茉也就没有调整地太过细致。
她一边烧浆糊，一边和苏轼三人聊着天。
几人聊起来的时候，偶尔也会聊起前一世的生活。
提起自己母亲的时候，徐霞客总是满心感激。
根据史料中的记载，徐霞客的远行离不开他母亲的支持，甚至他的母亲也会和徐霞客一起旅行。
在安土重迁的时代，徐霞客这样的旅行家未必不会受到旁人的闲言碎语，但徐母的支持，显然是对他最大的鼓励。
“只是可惜，徐氏祖坟已经遍寻不到。”徐霞客叹息一声，“只能在徐氏祖宅中上一炷香。”
程安茉抬起头，她忽然想起了一个新闻，好像是说有人在徐霞客故居中涕泗横流，燃香祭祀，说得……该不会就是徐霞客自己吧？
“哦？”苏轼停笔，“我记得你家祖宅如今已经是旅游景区，文保单位了，你在里面上香，没让人怀疑是故意纵火吗？”
徐霞客苦笑一声，“也确实被请去了警局一趟，所幸对方只是批评教育后，就让我离开了。”
程安茉默默低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振声倒还好一些。”计成叹息了一声后，也开口道，“我之前曾与苏公还有小茉一同去往镇江，只是时移世易，当初的祖宅与祖坟已经遍寻不到，如今也只能遥遥拜祭罢了。”
程安茉头更低了，她想起了苏轼家的祖坟，嗯，正在被考古中。
倒是苏轼纪念馆，几乎是他去过的几个地方都有。
“都一千多年过去了，怕是当年的祖宅早已不存。”苏轼提笔写下一字后，“不过我去眉山的时候，倒是见到了三苏祠。”
程安茉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苏轼游三苏祠哎，为什么当时我不在场！
不对，徐霞客去徐氏祖宅上香的时候我也没在场！
“哦？”计成促狭一笑，“不知苏公进去后，可有什么感想？”
苏轼想了想，“修得很漂亮。”
“但却不再是曾经的那个苏宅了。”
徐霞客认同地点了点头，“虽然仍旧在那个位置，却已经和记忆里的祖宅没有多少相似之处了。”
“更准确点儿来说，是少了居住的人气儿。”计成道，“就像这座茉园一般，初来时，这园子破败不堪，杂草遍地，如今倒是热闹地很。刚回来的时候，我都有些不敢认。”
提起修园，程安茉好奇地问道，“计先生，你现在修的那个园子，什么时候完工？”
“还得有段时间。”计成道，“如果动作快，可能年后再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就能完工了。”
说完，计成忍不住道，“此次造园，我跟着这个世界的建筑师学到了许多东西，再看当初对茉园的改造，便觉得还有可以改进的空间。”
说到这里，几人的目光顿时全都落在了程安茉的身上。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程安茉搅拌浆糊的手都停了下来，“计先生，难道是想回头重新改造一下茉园？”
计成轻咳一声，“确实有这个意思。”
程安茉想了想，“那也得等你忙完了吧？而且园林本身就需要定时维护和重修，有了计先生帮忙，我倒是不用在这上面多费心思了。”
“好！”得到了程安茉的首肯后，计成大笑一声，“等我完成这一单后，便回来仔细修一下。”
“这春联也写了不少了，不如我们先去贴上，如何？”苏轼道。
“我来端锅。”徐霞客上前，将装满了浆糊地锅从程安茉的手里接了过来，“小茉，你来贴怎么样？”
“当然可以。”程安茉笑着应了下来，“我做这个很熟练的。”
“哦？很熟练？”
“是啊。”程安茉抱着一摞春联，一边往茉园门口走，一边道，“我做文物修复的时候，一些书画类的文物修复完需要贴在木板上阴干，熟练之后我贴地可快了。”
“那这次贴春联可就要全都仰仗小茉了！哈哈哈哈！”
虽然已经是除夕，但未山镇上的人仍旧不少。
见到茉园大门被打开，有人不禁好奇地看了过来。
“哎，那里面走出来的人，就是茉园的主人吗？”
“应该是吧？”
“看那个小姑娘怀里抱着的东西，好多春联！”
“那几个老人又是谁？”
“不知道呢，可能是茉园里住的人？”
“但是我总觉得有个人很眼熟……啊！我想起来了！”忽然，一人拍着脑袋，“我看过他的书，那个未山客！”
“未山客？”
“好耳熟的名字。”
“就是那个亲笔签名在市面上被炒到几百万的那个作者！”
“卧槽是他！”
“对对对，就是他，他的新书现在也有亲笔签名，而且几乎是秒空！我踏马的根本就抢不到！”
“哇哦，好牛逼。”
“还只是书而已，我听说他的水墨画在市面上的价值已经被炒作到千万上下了。”
“啊？至于吗？”
“虽然里面确实有炒作的成分在，但你只要把他的话和那些其他的所谓大师放在一起，就能明白，那妥妥的就是降维打击。”
“主要是收藏他的画你不用担心贬值，因为是真的物超所值。”
*
这些议论声程安茉几人自然是听不到的，因为距离太远了。
大门口的春联贴好后，侧门处自然也不能落下。
最后，程安茉还给门口的两个石狮子分别贴了一个福字。
*
然而，春联贴完没多久，程安茉就得知了一个悲痛的消息。
她家茉园大门口上的春联被人偷走了。
程安茉：？？？？？？？？
不是，到底谁这么手欠啊！
第103章
就是程安茉自己都没有想到，大过年的，除夕佳节，她，去了警局。
报案的时候，程安茉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我家春联被人偷了。”
负责记录案情的那位警察忍不住抬起头，“你说你什么东西被偷了？”
程安茉认真地道，“春联。”
“春联？你确定？”负责询问的警察也觉得不可思议。
“对，我非常确定。”程安茉认真地道，“我原本是和家里的长辈一起写春联，贴春联的，但是大门外的春联被贴好之后，没一会儿，就被人偷走了。”
负责询问的警察大概是头一回碰到这种情况，他犹豫了一会儿后，“那副春联的价值很高吗？”
“很高。”程安茉点头，“那是我家苏先生的亲笔，放到市面上的话，可能一副对联的价值，能有一千万左右？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估计而已，真要确定价值的话，可能还要请专业的人来鉴定。”
说完后，程安茉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啊，那个春联被偷走了，专业人员好像也只能隔着监控来鉴定了。”
“你说那副春联的价值有多少？”询问的警察眼睛都瞪圆了，“几千万一副的春联？”
你确定你不是在耍我？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程安茉可以确定，自己从那个被询问的警察眼睛里看到了这样的问句。
“确实是一千万价值上下吧。”程安茉道，“我真的不是在耍你。”
“如果你不信的话，你可以搜一下未山居士，那是我家苏先生的号，”程安茉认真解释。
那位警察将信将疑地点开了手机。
“这位同志，你是最近新调过来的吗？”程安茉有些好奇地问道。
“对啊，才过来没几个月。”
“那我怎么称呼你？”
“我姓桂。”
“桂警官。”程安茉看着仍旧有人留守的公安局，问道，“那徐警官和钱警官呢？”
“你认识他们？”姓桂的年轻警察抬起头。
“对啊。”程安茉笑着道，“自从我搬到未山镇之后，他们就给了我很大的照顾。”
“徐警官已经被调走了。”姓桂的警察道，“具体调去了哪儿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保密的等级还挺高的。钱哥他带着人在外面巡逻呢，过年的时候，总有人放鞭炮。”
“今年还是禁放吗？”程安茉眨了眨眼睛，问道。
“民间禁放，但是可以到指定的地方去燃放。”说到这里，桂警官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但总是有人不愿意听，非要在家门口放，我估计今天医院里也不会少人。”
正说着，又有人报警，果不其然，是烟花燃放造成的事故。
程安茉想起自己买完的那一堆烟花，还好自己这次没有乱放，等吃过晚饭，可以带着大家一起去指定的地方燃放。
“哦对了，我这边还有监控，但是那个人好像对躲避监控十分精通，一直没有拍到他的正脸。”程安茉将一个U盘递了过去。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桂警官一边把U盘插进电脑，一边问道。
“大概是春联被偷后不久，有热心的邻居通知我的。”程安茉道。
其实最早发现春联被人偷走的是冯管家，因为他掌控着茉园里的所有监控，哪里发现了异常，他能最快发现。
但是，发现了不意味着他能够立刻处理。
除夕嘛，要忙的地方太多了，甚至是他之前弄回来的那些小机器人都忙地团团转。
所以，即使发现了，也暂时抽不开手去抓人。
正好，周杏发现了她们家的春联被偷，就立刻敲门通知他们了，此时正好说给桂警官听。
“好的，案情我们已经记录下来了，我们会尽快帮您追回春联的。”说到最后的时候，桂警官都有些忍不住想笑。
“其实最主要的还不是春联的问题。”程安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自己心里的担心给说了出来。
“因为苏先生的字体和历史上的苏东坡很像，可以说已经学习到了苏东坡的精髓，我担心那个人偷走春联之后，会利用春联上的字进行文物造假，从而获取巨大的利益。”
说到这里，桂警官的脸色瞬间变了。
文物造假？
他哪里能想得到，只是一个春联被偷的案子，最后竟然能和文物造假联系在一起？
“你认真的？”
“我当然是认真的，不信电话，你可以等钱警官回来后跟他核实一下。”程安茉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没有什么事了，那我先回去了。”
“好的，再见。”
*
程安茉离开后，那个姓桂的警察观察了一会儿后，转身冲进了内部的房间，联络上了一个人。
“喂，是徐哥吗？”
“是我。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那位叫做程安茉的小姑娘来报案了。”桂警官压低声音道，“她家贴在门口的春联被人偷了。”
“不会是那位苏轼写的吗？”对面的徐胜下意识地道。
“你怎么知道？”
徐胜苦笑，“因为不是他的字，也没有什么价值去偷。”
“徐哥，你也觉得偷走春联的人是文物造假的惯犯？”
“八.九不离十。”徐胜冷笑一声，“对了，小茉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有，她把监控视频给我了。”
“快传给我看看。”
“好的。”
*
一处不知名建筑内部，徐胜仔细看着桂警官传送过来的监控视频。
看了好几遍之后，他迅速调取了未山镇其他地方的公共监控，寻找到相同的时间点，同时快速观看。
“果然如此。”徐胜喃喃。
那个偷走门前春联的人，确实是个老手，而且还知道改变自己的身形，如果不是徐胜的眼力更尖，还真的不一定能够发现得了。
“到这里，这个人就消失了。”徐胜点开一个监控画面，“这里是往未山去的方向，虽然未山这段时间经过了开发，但是大部分地方还是荒山老林，也没有监控，确实是一个逃走的好地方。”
“老徐，干什么呢？”
“老杜，过来看这个。”徐胜把刚才那个偷走春联的人指给了杜平看。
杜平便是那个跟着霍去病一起去了剧组的退伍兵，霍去病拍完后，他也就回来了。
“这个人，是个老手。”杜平眯起眼睛，“而且绝对经受过特殊的训练，不是普通人。你觉得他和你之前调查的文物贩子有关？”
“嗯。”徐胜道，“那位苏先生的作品曾经被伪装成文物在拍卖会上进行拍卖，虽然那家拍卖行已经被取缔了，可是文物造假的幕后黑手还一直藏在暗处，而且像是一条泥鳅，几乎抓不住人，这次，是我们抓住的第一条线索。”
“我现在就去调人，现在进去未山搜索。”
“但是会打草惊蛇。”徐胜道。
“我倒是觉得，这次打草惊蛇倒是也不错。”杜平道，“未山那么大，找个人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呢？倒是不如打了草，让蛇自己出来。”
徐胜眉头紧紧皱起，“你确定那条蛇会按照你的想法冒出来？”
“那总比漫无目的地找好吧？”杜平摊开手。
徐胜还是没有拿定注意。
*
茉园
“我回来了！”程安茉解开围巾，冯管家帮她把包挂好。
“警局那边已经处理完了？”冯管家问道。
“报警了，那位新来的警察说会尽量寻回，但是我觉得希望渺茫。”
“那不如我再重新写一副春联，如何？”苏轼道。
“别别别！”程安茉连忙去按住苏轼，“还是我来写吧，我就不信我写的字还有人去偷！”
一旁的计成和徐霞客虽然也想帮忙，但是都被程安茉劝了回去。
“那你们写的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文物了，还是不要被人钻空子比较好。”
程安茉提笔写下一行春联，选的还是很常见的那种，“吉星高照平安宅，财神常驻幸福家。横批，迎春接福。”
写完后，程安茉松了一口气，“我就不信了，这样还能有人去偷！”
“不然还是不用手写了。”冯管家道，“我之前买了印刷的那种，贴那种肯定不会有人偷。”
“不行！”
这下子，是程安茉几个人齐齐拒绝，“那样多没有意思啊！”
“就是就是，既然自己能写，当然还是自己写的最好。”
冯管家看着几人坚定的模样，点了点头，“那万一再被偷了呢？”
“那我就诅咒他上厕所没有厕纸，吃泡面没有料包，要洗澡突然停水！”程安茉一口气说出了好几个十分“恶毒”地诅咒。
苏轼听了后，不由得哈哈大笑，“仔细想来，这诅咒，确实颇为‘恶毒’。”
重新把春联贴好后，程安茉看了一眼天空，快到晚上了，夕阳的余韵还残留在天际，没一会儿的时间，便彻底没入了地下。
程安茉转身，看向了未山镇中心的那条长街。
长街是未山镇中最宽敞也是最繁华的一条路，而在那条长街的最尽头处，就是程安茉的茉园。
如今，茉园民宿内还有人居住，只是茉园民宿里的员工已经暂时由机器人代替，而旅客们也被提前通知过了。
至于旅客们的年夜饭，则大都是由未山镇附近的餐馆提供。
而段珍开的炼珍堂在除夕夜也不能停工，因为有不少人将年夜饭定在了这里，不过由于有三倍工资，所以还是有不少员工愿意留下来的。
不过除夕这天，在炼珍堂忙碌的是段珍的徒弟，而段珍自己则是回了茉园主持。
除此之外，今年过年的时候，周杏的儿子也总算是不用除夕值班，能够赶回家里和自己的母亲一起过年，虽然过完年没几天他就得返回医院，但对于周杏而言，这已经很好很好了。
未山镇长街上的店铺白天的时候还在开着，但是到了傍晚，几乎都陆陆续续地关门了，到了晚上，除了几家店铺之外，几乎没见多少还在开着。
因为大部分的人都选择了在晚上好好享受新年。
将视线从未山镇的长街上收回，程安茉踏进茉园，仔细地将大门关好。
茉园里已经被装饰一新，有许多彩灯悬挂在长廊下面，一闪一闪的，时不时变幻光芒，虽然程安茉觉得这种小彩灯有些土里土气的，但是架不住家里大部分都是古人，对于这种小彩灯也是看的十分新奇。
用徐霞客的话来说，原本以为这些彩灯只能出现在旅游景点的建筑上，没想到自己家里也能安装，所以……
还有大红色的灯笼也挂了不少，好在院子里的灯一直开着，整个住宅区都是灯火通明，所以看着还没有那么诡异。
刚走进二进院，程安茉就闻到了香气。
“好香啊！”程安茉快走几步，直接扒在了厨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段珍姐，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啊？”
“快了快了，等这条鱼出锅之后，就直接开饭！”
“太好了，那我去布置桌子，就在大厅里吃！”
“去吧！”
三进院的大厅被程安茉用作了工作室，所以整个二进院以及三进院的东西厢房就是众人接待朋友，平时散步看书的地方。
而年夜饭这样的重要场合，自然要在二进院的大厅里举办。
为了能够容得下茉园的这一大群人，大厅中央已经摆下了一张大大的圆桌，是餐厅里常见的那种可宣传的餐桌。
程安茉一边搬椅子，一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人数。
自己算一个，苏轼、计成、段珍、徐霞客，霍去病、谈允贤、李冰，那就是一共八个人。
“好多人啊。”程安茉算清楚后，忍不住感慨，“除了同学聚会和谢师宴，我还没和这么多人一起吃过饭呢。”
“什么这么多人？”段珍手里捧着一个长条盘走了进来，那里盛放着一整条鱼，“座位主次安排好了吗？”
“一张大圆桌，分什么主次啊。”程安茉笑着道，“到时候随便坐就好了。”
“也是，现在不讲究这些了。”段珍将鱼放下，“对了，喝酒还是喝果汁？”
程安茉本想说喝果汁，但是刚要说出口，她又犹豫了起来，过年的时候，好像稍微喝点儿果酒也不行？反正是在家里，不怕醉。
“我看苏先生他们大概是要喝酒的。”段珍道，“不过你别给他们那些白酒。”
“为什么？”程安茉疑惑。
“哼，你别看他们个个在诗句里吹嘘自己千杯不醉什么的，那还不是因为我们那个时候的酒度数低？”段珍好笑道，“总之你听我的，找点儿度数低的果酒，可不能让他们在十二点前喝醉了，不管是谁，都得十二点过后再醉，守岁呢！”
“段珍说得对，酒还是少喝一些比较好。”谈允贤将两盘凉菜端了上来，也叮嘱程安茉道，“稍微喝点儿没关系，但不能喝太多。”
“哎——谈大夫，段娘子，难得一起过年，如何能不喝个尽兴？”苏轼大步迈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瓶子，程安茉看了一眼，“白酒？”
“自然。”苏轼笑着道，“小茉要喝吗？”
“不，我还是喝点儿果汁算了。”程安茉无奈道，“苏先生要是想喝的话，还是等十二点那顿饭再喝吧。”
“苏公，来，这是我千里迢迢带回来的好酒，今天我们可要不醉不归！”计成手里也捧着一瓶酒走了进来。
程安茉：……
她默默看向了计成身后的徐霞客，幽幽道，“徐先生，你不会也带回来了什么好酒吧？”
徐霞客无奈地笑了一下，“行李箱里石头放得太多，实在是没地方放酒了。而且，带着酒也过不了安检。”
程安茉松了一口气，转眼就看到霍去病手里拎着两瓶白酒。
程安茉：？？？？？
“霍将军，你也喝酒啊？”
霍去病点了点头，“庄导送的，说是好酒。”
哦豁，除了这段时间天天学习没有其他时间准备的李冰，以及徐霞客之外，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捧了一瓶酒回来。
程安茉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茉，你笑什么？”
“我在想，待会儿先开谁的酒？你们会不会为此打起来？”
苏轼几人彼此对视了一会儿后，忽得也齐齐笑了起来。
“好了，菜都齐了。”段珍道，“开饭吧！”
“等等。”程安茉忽然道，“冯管家，麻烦开一下春晚。”
“好的。”
说完，她笑着对苏轼一行人道，“这也算是我们新的过年习俗，过年就算不看，也总要打开春晚，嗯，算是当背景音？”
“盛世歌舞，这背景音，倒是应景。”苏轼笑着道。
“那，入座吧？”程安茉道。
“入座！”
第104章
程安茉拉开一张椅子，她的左侧是冯管家，她和冯管家的中间还停着一只鹦鹉，两颊像是涂了腮红，甚至在鸟喙下面还煞有其事地围了一条小小的餐巾。
她的右侧是段珍，而段珍的右侧是谈允贤。
徐霞客和计成坐在了谈允贤的另一侧，毕竟同是大明人，聚在一起也有不少话说。
苏轼和李冰坐在了一起，而霍去病则是坐在了冯管家的另一边。
窗户外，鞭炮声还在此起彼伏，盛放的烟花照亮夜空。
小院里，缠绕在树干上的橙色小夜灯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廊下悬挂的宫灯上被灯火映出影子，都是一些传统的喜庆图案。
窗户内，霍去病正慢慢啜饮着杯子醇香的酒液。
忽然，他低下头，一条黑色的狗狗刚把脑袋搭在他的腿上，橙色的眸子正眼巴巴地看着对方。
霍去病盯着它看了一会儿，默默用筷子夹起一块肉多的排骨，送到了它的嘴边。
刚喂完狗，忽然，一声猫叫在旁边响起，霍去病扭头，一只黑色的猫脑袋正猫猫祟祟地往他碗里凑，似乎是对霍去病碗里的东西十分好奇。
霍去病：……
他一只手盖住了自己的碗，另一只手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给它夹了一大块鱼肉。
程安茉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和身旁的冯管家嘀咕道，“真是没想到，小霍将军居然这么招猫猫狗狗喜欢。”
像是猫、狗这种小动物，它们对于危险会有自己的感知，如果不能分辨一个人身上的气息是善意还是恶意，是很难活下来的。
而霍去病这样年少成名的将军，身上自然少不了杀伐之气。
所以，原本程安茉觉得，霍去病大概不会怎么招小动物待见。
但现在……
程安茉尝试着伸手去摸小黑猫的脑袋，却被对方瞪了一眼。
“小没良心的，你吃的罐头可都是我买的！”程安茉怨念地道。
然而小黑猫充耳不闻，继续埋头大口吃鱼。
“小黑确实比较警惕。”一旁的冯管家笑眯眯地道。
“它叫玄灵。”忽然，霍去病缓缓开口。
“啊？”程安茉愣了一下，“玄灵？”
霍去病点了点头，又指了指一旁啃排骨啃得正香的大黑狗道，“它叫玄辰。”
程安茉眨了眨眼睛，“可是大家一直都是叫大黑和小黑的。”
霍去病：……
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到了嘴边又被他给咽了下去，又给小黑，哦，不对，是玄灵夹了一块鱼肉。
程安茉犹豫了饿一下，低声嘀咕了一句，“难道是嫌弃大黑和小黑这两个名字太难听？”
“大黑和小黑念起来朗朗上口，多好啊。”段珍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加入了进来，“反正知道是在叫它们就是了。”
而在段珍的另一侧，谈允贤三人正聊着他们老家当地过年的习俗。
“如今过年的习俗倒是有了不小的改变。”谈允贤轻轻喝了一口红酒后，缓缓道，“流程上倒是比以往简单了许多。”
“我倒是在网上看到不少人说如今过年没什么年味儿了。”计成开口。
“年味儿？”徐霞客放下筷子，“我看着未山镇里倒是也挺热闹的。”
“未山镇如今也算是颇有名气的旅游胜地了，热闹些也正常。”计成轻笑一声，“我现在负责的那座园林就是当地政府为了吸引游客特意修建的。”
“哦？那效果如何？”徐霞客问道。
计成没有说话，而是拿出手机，从微信的聊天记录里翻出来一条视频，“虽然还有一些细节没有处理好，但今年过年还是开放了，去的人也还不少。不过，现在正是过年期间，人多也算是正常，等年假一结束，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愿意去。”
“等那座园林修好，你就要回来长住了吧？”
计成摇了摇头，“恐怕不行。”
“哦？”
“我接下了一个私人的造园委托，等那边一结束就要开工。”计成道。
“私人委托，可靠吗？”
“可靠。”计成点了点头，“对了，徐兄新年后可有什么计划？”
徐霞客不假思索地道，“去考驾照。”
考驾照？
这回倒是把程安茉几人的目光一齐吸引了过来。
程安茉盯着徐霞客苍老的容貌看了好一会儿，悄声和一旁的冯管家道，“冯叔，国内驾照有年龄限制吗？”
程安茉只知道成年后就可以去考，但最高年龄还真的没怎么注意过。
冯管家压低声音，“可以的，只不过年龄达到七十岁以上的，需要每年进行体检，如果不能提交身体证明的，会被注销驾照。”
“那还好。”程安茉松了一口气。
“正好，我也准备过年后去考个驾照。”苏轼也道，“如今没有驾照出行确实不太方便，尤其是自驾游的时候。”
说到自驾游三个字，徐霞客立刻认同地点了点头，“虽然也可以租车，但总不如自己的车方便。”
谈允贤也有些心动，但被问到的时候，她却摇了摇头，“还是等高考之后吧。”
“那小霍将军呢，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苏轼问道。
霍去病抬起头，“我已经拿到了。”
“拿到了？什么时候？”程安茉惊讶，“你之前不一直都在忙着拍戏吗？”
“拍戏也有休息的时候。”霍去病伸手轻轻抚摸着大黑的脑袋，“多练习几次就学会了，很简单。”
程安茉：……
她想起自己至今没能顺利完成的倒车入库，开始犹豫要不要和苏轼徐霞客他们一起去练车了，万一到时候他们都学会了，就自己倒不进去，那就有点儿太丢人了！
几人一边吃一边聊，偶尔小酌几口，也没人劝酒。
电视机里，春晚的歌舞声融进了鞭炮声里，共同构筑出了新年的声音。
*
吃过晚饭后，小机器人来收拾餐桌，苏轼拉着李冰，还有徐霞客、计成和霍去病打麻将去了。
程安茉则看着小机器人忙忙碌碌地进进出出，还被小机器人提醒不要妨碍它做事。
忽然，段珍抱着一个大箱子走过来，招呼程安茉和她一起去她的房间。
“是要我帮忙吗？”
“对。”段珍把箱子放下，打开盖子后，从里面取出了一件上襦在程安茉的身上比划着。
程安茉茫然，“这是要做什么？”
谈允贤温声道，“新年自然要换新衣，快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对哦，新年要换新衣服的，但对于程安茉而言，她几乎要忘记这个传统了。
“我都快忘记了……”程安茉不好意思地道，“而且我没给你们准备……”
“给我们准备什么？”段珍取出一条齐胸长裙，往程安茉身上比划了一下，“允贤，看这一套怎么样？”
“粉嫩娇俏，很合适。”谈允贤笑着道。
程安茉低头，“可是会不会太粉了？”
“不喜欢？那就再换一件。”一边说着，段珍一边取出来一件大红色的马面裙，膝斓和底斓是用金线织成的龙纹和云纹，其间以鹿鸟花纹作为点缀。
谈允贤也上前，从箱子里取出了一件暗绿色的上袄，但是被段珍嫌弃了，“看着老气，换一件。我看那件月白色的就不错。”
“不行，这件白色的压不住。”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程安茉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换了十几套衣服，最终定下来的是一件中唐时期的圆领袍，外袍是大红色，在灯光下能够隐约看到连珠团花纹。
这还是因为程安茉提醒她们，待会儿要去放烟花，需要穿得方便一些，才最终定下来的。
程安茉一边对着镜子整理衣袖，一边无奈着道，“感觉你们就是在趁机玩儿真人版奇迹暖暖。”
“那是什么？”段珍一边挑簪子，一边问道。
“一个手机游戏，主题就是给人换装。所以涉及到换衣服的时候，就会有人用奇迹某某来调侃。”程安茉简单解释道。
“哦？那你现在不就是奇迹茉茉？”段珍扬眉道。
等换好衣服后，已经十点多了。
程安茉刚走进大厅，就听见一声嘹亮的“胡了！”
紧接着便是苏轼爽朗的大笑声。
李冰眉头紧锁，霍去病神色严肃，计成和徐霞客凑在一起，眉头紧皱。
见到程安茉几人走进来，苏轼热情邀请她们一起。
只可惜，程安茉本身对麻将就没什么兴趣，摆摆手拒绝了，“我和段珍姐还有谈大夫准备出门去放烟花，苏先生，你们要一起吗？”
“自然要去！”苏轼兴致勃勃地道。
“那……”程安茉的目光落在了剩下几个人的身上。
霍去病淡定地把手里的麻将都扔了出去，“我也去。”
“那就一起。”李冰站起身，同样把自己手里的一排麻将推开。
计成和徐霞客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麻将打起来，还真没那么容易。”
*
虽然年年都有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规定，但以前未山镇里基本上没人管，只是如今未山镇已经成为一个颇有名气的旅游景区，为了安全着想，今年的禁令就显得格外严格了。
但未山镇当地还是特意划出了一块区域，让未山镇的本地居民或者在这里过年的游客们可以燃放烟花和鞭炮。
那片烟花燃放专区是在古风城内，从茉园走过去还有一段距离。
冯管家推着一辆小推车，那上面摞起来的烟花几乎有人高。
刚开始看到那一堆烟花的时候，程安茉自己都有些震惊，“明明我也没买多少。”
“不光是你买的。”冯管家解释道，“还有其他人买的，要说买的最多的……”
沉默了一会儿后，冯管家缓缓道，“是小霍将军。”
程安茉：……
呆滞了一会儿后，程安茉的脑海里闪过了各种新闻，她有些心有余悸地问道，“那个……小霍将军没有对那些烟花进行什么改造吧？”
以霍去病的实力，程安茉觉得说不定他真的能够凭借着兴趣手动搓出一个大型杀伤性武器来。
“放心，我没有。”霍去病的声音在程安茉的一侧响起。
“哎？为什么？”程安茉下意识地问道。
霍去病看了她一眼，“在这里，太危险。”
程安茉反应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可能理解了霍去病的意思。
他大概是想说，未山镇里人很多，一个不小心引爆了会给这里的人带来危险。
“对了，之前吃饭的时候我就想问了。”程安茉走在霍去病的身边，“过完年后，霍将军有什么计划吗？”
“我决定去报名参军。”霍去病淡淡地道。
“参军？”程安茉一惊，那能过得了政审吗？
茉园的异常是如此明显，甚至为了不打草惊蛇，那些对茉园好奇的人都去程安茉父亲那里打听了。
而霍去病参军的话……程安茉倒是对他的身体素质十分有信心，就是……
“那……如果没选上呢？”虽然不想泼冷水，但程安茉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那就去尝试考警校。”霍去病似乎早就对此有了计划，此时被问起，便不紧不慢地道，“实在不行，也可以去当保镖。”
让霍去病当保镖？
程安茉想了一下霍去病穿着黑色西装，负手站立的模样。
还别说，挺帅的。
可当保镖的话，又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我觉得，考警校说不定可能性更大一些。”程安茉道，“警校的录取分数线不算太高，就算今年来不及，明年再备考一年，也就差不多了。”
霍去病“嗯”了一声。
程安茉还想说点儿什么，忽然，她的肩膀被霍去病按住，用力甩向了一边。
因为情况发生地太快，以至于被护在身后的时候，程安茉压根没有反应过来。
她只听到了鞭炮的响声。
那声音太近了，震得她耳朵嗡鸣。
恍惚中，她看到谈允贤跑到自己身边，给自己上上下下检查了好几遍后，又匆匆赶去了另一边。
“我的耳朵……”程安茉捂住自己的耳朵，只觉得耳膜像是要给鼓破了，“好难受。刚才……怎么回事？是烟花爆炸了吗？”
“是的。”霍去病镇定地道，“放心，不是我们的那一车，我们是被波及到的。”
“波及？”程安茉忍受着耳鸣的难受，“有人受伤了吗？”
“大概率。”霍去病垂眸，看着仍旧捂着耳朵的程安茉，“还好吗？”
“还好。”程安茉晃了晃脑袋，“就是还有些耳鸣。对了，你没事吧？”
“没事。”霍去病微微摇头，目光又落到了不远处。
警车与救护车的警鸣声混杂在一起，在烟花盛放的声音里也显得没有那么刺耳和嘹亮了。
*
确认了程安茉没有大碍之后，谈允贤就立刻去查看其他的伤员了。
爆炸具体是怎么发生的还不是很清楚，但对于谈允贤而言，此时此刻，爆炸发生的原因不是很重要，最重要的是救人。
她看到了一个孩子，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模样，正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脑袋大哭。
烟花燃放的硫磺气息与血液混合在一起。
谈允贤蹲下身，强硬地控制住了那个小孩子会让伤处进一步加剧的举动。
然而，将他的手拿开，看清楚男孩儿的伤势后，谈允贤心里一惊，他的眼睛……
除了这个小孩儿之外，周围还有几个被炸到的行人，但情况比起这个孩子还算好，至少人还是完整的。
周围围观的人也在窃窃私语。
“怎么突然就爆炸？”
“你没看见？是几个小孩儿不知道从哪里摸到的炮仗炸了。”
“摔炮？那玩意儿哪有这么大的威力？”
“不是摔炮，是没响的鞭炮被他们拿着玩儿，不小心点燃了一箱子盘着的鞭炮，直接炸了。”
“那孩子看着伤得很重。”
“救护车呢？还没到？”
“应该就快来了，从古风城那边赶过来应该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你们没听说，古风城那边也出事了，似乎是哑炮不知道怎么回事又炸了，恰好炸到了人。”
“嘶……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啊！”
“我看你们还是见识地少了，过年的时候往医院里走一走，保证你们能看一堆放烟花鞭炮放伤了的。”
谈允贤迅速为那几个伤者处理了一下伤口，但是条件简陋，她能做得也不多。
直到救护车赶到，将那几个伤者转移去了医院，她看着渐行渐远的救护车，忽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
因为这一场意外，茉园一行人的气氛有些沉重。
“还好那个时候，你们都离得比较远。”想起刚才的那一场意外，段珍仍旧心有余悸，“幸亏小霍将军反应快，及时把小茉给拉开，不然……”
“是啊。”谈允贤用湿纸巾擦拭着自己手上沾染的血液和烟花粉末，“也不知那几个孩子的父母，该有多伤心。”
“事情查清楚了吗？”程安茉问道，同时不自觉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虽然比之前已经好很多了，但是仍旧有些难受。
“更具体的我不清楚，要想知道罪魁祸首，大概得等警察的后续调查。”谈允贤看着被冯管家的推着的烟花，“我们还是尽快去烟花燃放区把它们给放了吧，看着怪危险的。”
“还有，小茉。”谈允贤按住程安茉肩膀，“真的不去医院看看吗？”
“我觉得……”
“我觉得很需要。”段珍抱臂道，“不仅仅是你，小茉，还有小霍将军，都得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万一受了内伤呢？”
程安茉“啊”了一声，还想辩驳些什么，一旁的霍去病已经点头应允了，“确实该去。”
抿了抿唇，程安茉也点头道，“好吧。”
*
过年时候的医院显得有几分冷清，冷淡的白色灯光中，仍旧有医生和护士在医院中留守。
程安茉和霍去病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片刻后，她忽然叹了一口气，“也难怪之前一直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了。”
大年三十的医院确实冷清，但是却有一个门诊十分热闹，前面排队的基本上都是各种被烟花炸伤的人。
和他们比较起来，程安茉和霍去病看着竟然有些格格不入。
一番检查过后，程安茉和霍去病总算是能够走出医院的大门了。
“还有半个小时就到零点了。”程安茉看了一眼手机。
“不用担心。”霍去病道，“烟花秀和无人机表演，在茉园里也能看到。”
“那我们得尽快回去了。”程安茉抬起头，“也免得苏先生他们担心。”
*
刚回到茉园，程安茉就被热情的小机器人“撞”在了身上。
“主人主人主人，你没事吧？”
程安茉摸了摸小机器人的脑袋，顺手把各项检查单子递给了小机器人，“放心吧，我是真的没事，不信的话你看这个？”
小机器人迅速扫描了一下各项检查单，眼睛部分立刻冒出来一个大大的安心表情，“听苏先生说你差点儿被爆炸波及的时候，卤蛋好害怕。但是，主人能够平安无事真的是太好了！”
来到大厅里，程安茉刚一露面，就被段珍和苏轼几人围了起来。
他们一人拿着一份检查单，认真地看了半天，然后发现，自己根本就看不懂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莫非……这就是属于医生的草书？”苏轼探究道，“谈大夫，你能看得懂吗？”
谈允贤迟疑了一会儿，也摇了摇头，“暂时还不能。”
对于谈允贤而言，她开方子的时候，字总是写得十分工整，怕的就是病人看不懂乱抓药。
但在这个世界好像不太一样。
医生开的药并不需要患者看懂，只需要取药窗口的人能够看懂就行了。
所以……谈允贤辨认起现代医生的字还是有些困难的。
“烟花都放完了吗？”程安茉问道，“好看吗？”
“没有放。”冯管家为程安茉送上了一杯热茶，温声道，“我和那边的管理人员沟通过了，会在零点的时候，和他们准备好的烟花一起燃放。”
“所以，放心吧，小茉，你没有错过。”冯管家安慰道。
“滴答，距离零点还有十分钟！请做好准备！”卤蛋的声音响起。
“还有十分钟了？”程安茉连忙道，“那我们得快点儿，去园子里视野会更开阔些。”
*
从住宅区走入园林区，卤蛋提示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五分钟了！”
“去那边的观雨轩！那里最高！”
等几人走进观雨轩的二楼后，卤蛋的倒计时也响了起来。
“距离零点还有十秒钟！”
“九！”
“八！”
“七！”
“……”
“一！”
“新年快乐！”
钟声从遥远的未山顶传来，一瞬间传遍了整个未山镇。
而古风城的方向，半边天空被烟花淹没。
无数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又缓缓消失。
程安茉抬起头，她的半边面容被烟花照亮。
忽然，她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似乎在震动。
取出后发现，是陆巧琢打来的电话。
“喂，巧巧？”程安茉接起，却因为烟花的声音太大了，几乎听不清楚对面的声音。
“新年快乐！”陆巧琢在电话的对面大声道，“茉茉，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程安茉看着远处的烟花，笑着道。
“我这边在看烟花！”陆巧琢继续大声叫着，“特别漂亮！”
“我也在看。”程安茉提高了音量，“声音太大了，听不清！”
忽然，电话被挂断了。
程安茉愣神的时候，陆巧琢已经打过来了视频电话。
接通后，出现在程安茉面前的是屏幕上一大片盛放的烟花。
没一会儿，陆巧琢的脸出现在了画面里，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大衣，手里还拿着根仙女棒。
程安茉笑了起来，她抬起手机，没有再开口，而是将摄像头对着了古风城那边的烟花秀。
一大一小两个窗口里，烟花明明灭灭。
*
挂断和陆巧琢的视频电话后，程安茉又给自己的父亲打过去电话拜年。
程宅内，程家荣看着桌子上的那只玉雕貔貅，一旁的手机界面上，最上面的电话显示的小茉。
看了一会儿后，程家荣把那一尊玉雕貔貅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怎么收了起来？”一道女声打断了程家荣的动作。
程家荣没有抬头，只是道，“准备带去公司。”
乔素棠看着那只玉雕貔貅，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小茉还是这样倔。”
程家荣没有开口，他取出一只小盒子，递给了乔素棠。
乔素棠接过，打开后，里面是一只玉镯，玉石剔透，色泽莹润，一看就是好玉。
“小茉倒是次次不落。”乔素棠将盒子盖好，叹息道，“只是这样未免生分了些。”
程家荣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随她吧。”
*
给自己父亲拜过年，程安茉刚从楼上下来，就迎面便被苏轼塞了一个红包。
程安茉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苏先生？”
“给你的压岁钱。”苏轼笑呵呵地道。
“来，还有我的。”计成也递过来一个。
程安茉：？
等她回过神儿来的时候，怀里已经多了十来个红包，就连玄凤和冯管家都凑了一波热闹。
“都是给我的？”程安茉眨了眨眼睛，“可我都长大了，再拿压岁钱是不是不太合适？”
“你才多大点儿，”段珍笑着道，“算算年龄，我们这些人里最大的当你太奶奶都够了。”
“是啊。”谈允贤轻轻摸了摸程安茉的脑袋，温声道，“你是茉园的主人。但在我们这些老家伙的眼里，也还是个孩子呢，过年当然要给压岁钱。”
第105章
孩子吗？
仔细一想，好像还真的没什么问题。
将压岁红包仔细收好，程安茉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也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哦？”段珍忍不住捏了捏程安茉的脸颊，“居然还有礼物？那我可就从现在开始期待了？”
“你们先等一下，我这就去拿！”说完，程安茉就飞跑着离开了。
“也不知道小茉会给我们准备什么礼物。”苏轼几人一边往客厅了走，一边闲谈着。
“不管什么礼物，都是小茉的心意，你还能不喜欢？”计成笑呵呵地开口。
“小茉一向贴心。”谈云霄微笑着道，“准备的礼物也定然细致。”
“哎，我们不妨猜一猜，小茉准备了什么？”段珍闻言道，“就赌一根辣条怎么样？”
“辣条是什么？”李冰疑惑。
“就是一种食物，小孩子很喜欢吃的小零食。”段珍解释着，“李府君要是好奇的话，我记得储藏室里似乎有一些，你可以尝尝。”
李冰摇头拒绝，“不必了。”
也不知道是本就不感兴趣，还是听到给小孩吃的所以不想吃了？
霍去病抱臂走在一旁，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低头问道，“徐先生，可是有事？”
徐霞客愣了一下，“啊，不，没什么事。只是……”
只是一想到自己正在和霍去病同行，就免不了生出一股恍惚之感。
凡是读过历史的人，谁能不对霍去病心生崇拜之情呢？
先前倒是听茉园里的人提起过霍去病，但对于徐霞客而言，还是过年前的这段时间才真正和对方见面。
但真正见到霍去病之后，徐霞客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找这位霍将军说话了。
好在，这种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
*
“我回来了！”
听见程安茉的声音后，几人的视线陆陆续续落在了门口那个推着一个小推车的女孩儿身上。
“这箱子……”
“似乎有些太大了。”
程安茉正准备搬，忽然手上重量一轻，原来是霍去病已经将那箱子接了过去，放在了客厅的中间。
“多谢霍将军！”
“不必。”
苏轼围着那几乎能够装进一个程安茉的箱子转了一圈儿，对程安茉准备的礼物更加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要用这样大的一个箱子来装？
其他几人也有和苏轼类似的想法，而能够为他们解惑的人，自然是……
见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程安茉轻轻咳嗽一声，将箱盖掀开，从里面取出一个细长的包裹来，双手递给了霍去病。
“这是送给你的礼物，霍将军，希望你能够喜欢。”程安茉认真地道。
霍去病伸手接过，眉梢微微扬起，“剑？”
程安茉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根本瞒不过去。”
“多谢。”霍去病犹豫了一下，视线扫过周围几人期待的目光后，又看向了程安茉，“可以现在打开吗？”
“当然！”程安茉用力点头，眸子里也有几分期待。
虽然是认真准备的新年礼物，但程安茉也不是很能确定对方会不会喜欢。
至少……不管是霍将军还是谈大夫，他们肯定不会当着自己的面说不喜欢的。
得到了程安茉肯定的答复后，霍去病三两下将包裹在外面的包装纸撤掉。
看清楚那柄剑的形制后，霍去病微微一愣，“汉剑？”
“这柄剑是我找人特别定制的，仿的是中山靖王刘胜的玉具剑，剑鞘涂了大漆。”程安茉正解释着，霍去病已经握住剑柄，将长剑拔了出来。
剑出鞘的铮然之声让程安茉停下了话匣子。
然而下一瞬，霍去病用拇指按在了剑刃上，他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了程安茉，“没开刃？”
程安茉“呃”了一声，“这剑要是开了刃，就是管制刀具了。”
以前玩儿COSPLAY倒是有用金属制成的刀剑道具，但是现在一般不会用钢铁制作了，而是用更加轻便的材料。
霍去病：……
虽然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但霍去病也不是刚来到这个世界，他是知道这个世界对于这些危险物品的管制有多严格的，因此，端详了一会儿那柄汉剑后，他收剑入鞘，“我很喜欢，多谢。”
“你喜欢就好！”程安茉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弯腰从大箱子里取出了另一个长条状的物体，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递给了徐霞客。
“给我的？”徐霞客有些意外。
“对！”程安茉点头，“徐先生不妨先打开看看，看喜欢不喜欢。”
徐霞客一边解开包装上的绳子，一边笑着道，“你送的礼物，怎么会不喜欢。”
将包装拆开后，里面的物品模样也终于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这是……登山杖？”徐霞客轻轻抚摸着那不知名材质制成的登山杖，眸子里泛起了一丝怀念。
他生前便常年行走于险峻之地，对登山杖自然不会陌生，只是程安茉准备的这根登山杖又和他曾经用过的不同，在上面多了许多的小细节。
徐霞客在程安茉的指导下套上腕袋，握住握柄后在室内走了一圈儿，调整到了一个合适的高度后，他欣喜地道，“小茉，你准备的礼物，我很喜欢。”
“那看来我选礼物的眼光还算是不错。”程安茉笑弯了眼睛。
接下来，程安茉又从里面捧出一只盒子，递给了计成，“计先生，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这么大？”计成接过后，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笑着道，“那我可现在就打开了？”
“快点儿开吧！”苏轼催促着。
将包装盒去除后，出现在计成面前的是一个园林模型，但不是国内的园林，而是国外的园林。
国内外对于园林的理念各有不同，与国内的“虽由人作，宛如天开”不同，国外的园林更加强调规整与秩序。
计成端详着那座国外的园林模型，“我倒是一直对国外的园林颇有兴趣，只是暂时无法抽身。”
身为一个造园师，计成在中式园林上的造诣颇深，但他并不会拒绝其他风格的园林，甚至，他也有把中西园林融合的想法，只是暂时还没有付诸实施而已。
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计成觉得自己对于国外园林的了解还不够多，研究还不够透彻。
第二个原因，自然是不同的国家，园林风格也是各有不同，计成觉得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小茉，你这礼物，可是真的送到我心坎儿里了！”
*
“哦？这是给我的？”段珍可一点儿也不和程安茉客气，她一边拆箱子一边道，“这箱子的大小，小茉，我觉得已经猜到你会送我什么了。”
话音落下，段珍已经从箱子里捧了一口锅出来，“果然是一口锅。”
程安茉有些不好意思道，“被猜到了啊。”
“猜到了我也很喜欢。”段珍用手指在锅面上轻轻擦过，似乎是在抚摸着这口锅的材质，“你知道的，再多的锅我也不会嫌弃。更何况是你送的，我当然更加珍惜。”
“其实下面还有。”程安茉推了推箱子。
“那我猜，剩下的肯定就是菜刀了？”段珍笑吟吟地道。
“这么好猜的吗？”程安茉顿时觉得自己准备的惊喜一点儿都没了。
段珍用力揉了揉程安茉的脑袋，“丧气什么，你知道的，我最喜欢收集这些东西了。”
“那……你不嫌弃就好。”
“怎么可能嫌弃。”段珍看着那一口锅和一柄菜刀，思量着道，“我得再在我的收藏里腾出点儿空了。”
*
“有点儿沉。”程安茉抱着箱子走向了李冰，“李府君，这是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李冰接过，垂眸道，“是有些沉，那，李某便也现在拆开了？”
“请便。”
作为整个茉园里年龄，呃，或者说历史最长的人，李冰拆礼物的时候，众人都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但是对那礼物的好奇，还是一分没减。
“一座石雕？”李冰将礼物拆完后，有些惊讶。
那石雕被雕刻成了卧着的犀牛模样，大约有一个人头大小。
“这石头是我从宝瓶口那儿捡回来的。”程安茉解释着，“当时挑了好久呢。”
其实，程安茉最开始是想找花店小王买下那块用作锚点的石雕的，但可惜的是，被小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只能遗憾作罢。
不过，小王的拒绝倒是也在程安茉的意料之内，不然的话，他当初也不会请求程安茉帮忙修复了。
所以，最后程安茉还是选择了用宝瓶口的石头，雕刻成了石犀。
石犀在很多时候，会作为镇水神兽存在，程安茉想，虽然这不能完全代表李冰的功绩，但用宝瓶口的石头雕刻成的镇水神兽，对李冰而言，也算是有一些特殊的意义……吧？
“宝瓶口的石头吗？”李冰将那只石犀捧起，端详了好一会儿后，轻轻颔首，“多谢，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两千多年的时光，能够消磨掉很多东西，但石头总能留存地更久一些，即使它最终也避免不了被侵蚀，但至少现在，它是一份珍贵的礼物。
“那我的礼物呢？”苏轼探头看着大箱子里的小盒子，似乎在猜测那个才是送给自己的。
程安茉歪了歪脑袋，也和苏轼开起了玩笑来，“那苏先生不妨猜一猜，哪个是送给你的礼物？”
第106章
“哦？那我来看看。”苏轼点头，看着箱子里还剩下的四份礼物。
“这可有些难分辨啊。”
那四份礼物都是方方正正的，两大两小，包装倒是大同小异，看起来是程安茉选的同一种包装纸。
苏轼将其中一份拿起来掂量了一下，“此物颇轻，像是……书？”
程安茉轻轻咳嗽一声，“你猜？”
苏轼看了程安茉一眼，笑着将那一份礼物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说完，他又取出了第二份礼物，包装大小倒是和第一份差不多，只是要重不少。
最后剩下的是两个小盒子，大小相当，重量更轻。
苏轼犹豫着道，“这两个小盒子里的，应该是某种……饰品？”
“如此小的盒子，除了一些小饰品，也装不了别的东西吧？”
众人看着摆放在桌面上的四个礼物盒，都在心里猜测着哪个才是送给苏轼的。
程安茉轻笑一声，没有再让苏轼犹豫一下，直接将那个稍重一些的大盒子推向了苏轼。
“这个是送给你的，苏先生。”
“而这一份。”程安茉将那个稍轻的盒子递给了谈允贤，“是送给谈大夫的。”
“多谢小茉。”谈允贤将盒子接过，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看向了一旁的苏轼，显然也对里面的礼物十分好奇。
“既然大家都这么好奇，那我这就打开。”苏轼笑呵呵地道。
将绑着礼物盒的缎带解开，打开包装盒后，出现在苏轼面前的是一方墨锭。
苏轼取出墨锭，观察着它的色泽以及表面镂刻的金色纹饰，最后还凑到鼻尖闻了闻。
“这块墨，年岁不小了啊。”苏轼感慨道。
“苏先生说得对，这是一块清光绪年间的古墨。”程安茉解释着，“找到它还要多亏了冯叔。”
冯管家唇角露出一个微笑，“都是我应该做的。”
其实程安茉原本想找的是宋朝时期流传下来的古墨，但……宋墨不是在博物馆，就是在一些私人收藏家的手里，那价钱……也不是现在的程安茉能够承受得起的。
最后退而求其次，经由冯管家的帮忙，最后买下了一块清光绪年间的古墨。
苏轼小心地将那块古墨放回去，“小茉费心了，这礼物，我很喜欢。”
“苏先生喜欢就好！”程安茉也松了一口气。
将古墨放好后，苏轼便看向了不远处的谈允贤，大笑着道，“谈大夫，快让我们看看，小茉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谈允贤浅笑，“我觉得，应该是书。”
因为原先也没料到众人会在一起拆礼物，所以程安茉包装礼物的时候也没有故意隐藏礼物的意思。
而书籍这种东西，不管怎么包装，那形状就很容易让人认出来。
不过苏轼猜的也不错，程安茉送给谈允贤的，确实是一本书。
“这是……”谈允贤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本线装书取了出来，“《女医杂言》？”
那本书籍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里面还有不少缺页，但字迹看上去还算是清晰。
“《女医杂言》在当年的刊行量不算大，而且经历战火，也多有毁损。”程安茉低头看着那本《女医杂言》，找到这本女医杂言的时候，它的损毁情况十分严重。
甚至在一开始的时候，程安茉都没有意识到，这其实就是记录了谈允贤行医经验的那本古籍。
但在修复的过程中，她根据古籍里的内容，确定那本被霉斑侵蚀地发黑的古籍就是谈允贤所撰写的那本《女医杂言》。
而且，如果程安茉的判断没有错的话，还是明朝时所刊行的那一版。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程安茉就知道，这本古籍一定是送给谈允贤的最好的礼物。
要知道，在谈允贤还活着的时候，她只是整理出了自己的经验，总结成为了《女医杂言》，但刊行却是她死后的事情了，是她的弟弟和侄儿帮忙刻版印刷的。
不过，这也让程安茉对茉园曾经的主人们更加好奇了，因为他们所留下的东西实在是让人惊叹。
*
谈允贤轻轻抚摸着已经修复好的古籍，眸子里的情绪有些复杂，要说她当初还活着的时候，对《女医杂言》的雕版刻印没有一丝一毫的想法，怕是在撒谎。
但……
“我也没有想到，生前没有看到的，竟然在这里看到了。”谈允贤轻轻叹了一口气，摸了摸程安茉的头发，温声道，“修复它，花了你不少精力吧？”
“也还好。”程安茉弯起眼睛，“你知道的，我是一个文物修复师嘛，修复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这份礼物，我非常喜欢。”谈允贤注视着程安茉的眼睛，无比认真地道，“谢谢你，小茉。”
“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你能喜欢就最好了。”程安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那这最后的两份礼物，想来……”苏轼看向了一直沉默着站在一旁的冯管家，还有停在不远处的玄凤鹦鹉，“就是给冯管家，还有玄凤的吧？”
“苏先生说对了。”程安茉上前，将其中一个盒子递给了冯管家，然后招招手，示意玄凤鹦鹉来到她身边。
“玄凤，快过来！”
玄凤鹦鹉张开翅膀，飞过来停在了程安茉的肩膀上，它催促道，“你给我准备的是什么？快点儿快点儿，打开让我看看！”
程安茉摸了摸玄凤鹦鹉毛茸茸的小脑袋，“别着急嘛，这就帮你打开。”
玄凤鹦鹉其实可以自己把礼物拆开的，只是它的爪子和鸟喙动起来总是要慢一些，它又急着看程安茉给自己准备的礼物，最后也只能让程安茉自己代劳了。
将礼物盒打开，躺在里面的是一只……脚环？
“嘎？”
“我考虑过送给你什么才比较合适，想来想去，能套在你身上又不会影响到你行动的，好像就只有脚环了。”程安茉将盒子里的脚环取出，“这是我自己用银块打出来后雕刻的，上面镶嵌了一块水滴状的红宝石，和你的腮红一样。”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其实我也准备了其他的礼物，是……”
程安茉话还没说完，就被玄凤鹦鹉打断了，“哼，是可拆卸的，还算是你有良心。”
“你同意啦？”程安茉问道。
玄凤鹦鹉哼了一声，“不戴在脚上，难道要戴在我脖子上吗！”
程安茉轻笑出声，“那……”
“喏。”玄凤鹦鹉伸出自己的鸟爪，“戴上吧！”
程安茉仔细地将那只银质的脚环给玄凤鹦鹉戴上，“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要记得找我摘下来。”
“哼，看着还不赖。”玄凤鹦鹉扇动翅膀，拍了程安茉的后脑勺一下，“另准备的那份我也要！”
“好吧好吧。等回去就给你拿。”程安茉无奈地道。
*
“这是给你的礼物，冯叔。”程安茉将最后一个小盒子递给了冯管家，“我其实有认真挑过，但是大都不怎么满意，所以最后干脆自己动手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冯管家笑着将那只小盒子接了过来，“当然不会嫌弃。”
“喂，你快点儿打开！”玄凤鹦鹉在程安茉的肩膀上催促着，“我得看看小茉的手艺！”
冯管家看了玄凤鹦鹉一眼，忽然微微一笑，“怎么，是担心小茉送给我的礼物更加用心？”
玄凤鹦鹉瞬间炸毛，“小茉送的每一件礼物都很用心！”
冯管家没有再理会玄凤鹦鹉，小心翼翼地拆开了那份礼物，打开盒子后，一对翡翠制成的袖扣安静地躺在纯黑色的绒布上。
翡翠色泽透亮，底部是用黄金打造的托底，整体看上去相得益彰。
冯管家取出袖扣，眉眼里多了几分慈爱，“多谢小茉，这份礼物，既珍贵又实用。”
“你能喜欢就好。”程安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一直以来，我好像都在麻烦你……”
“不。”冯管家摇头，“小茉，我是你，还有这座茉园的管家，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分内之事。你不必对此心生歉疚。”
虽然知道冯管家本体是系统，但相处久了，很多时候程安茉真的很难把冯管家看做一个纯粹的系统。
当然，还有那只聒噪的玄凤鹦鹉。
实在是很难想象，玄凤竟然是从冯管家的本体中剥离出来的一部分。
将礼物送完后，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左右，实在是太晚，所以几人稍微聊了几句后，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
未山镇的年味儿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才算是彻底落幕，但是在那之前，未山镇上的许多店铺就已经开张，游客们来来往往。而茉园里的人，也早就各自忙碌去了。
程安茉将手里的工具放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看了一眼时间，“啊，都下午了吗？难怪觉得这么酸。”
算算时间，从早上八点开始，她几乎是在工作室里泡了一上午加半个下午。
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来一袋面包，啃过几片后，程安茉就决定去厨房找吃的。
虽然程安茉做饭难吃，也不挑食。
但在更美味的食物面前，傻子才会选择面包。
刚走进小院，就看到谈允贤正坐在树下，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正在看书。
“谈大夫！！”
“小茉？”谈允贤抬头，笑着道，“可算是从工作室里出来了？”
程安茉挠了挠脑袋，干笑一声，立刻转移话题，“你在看书啊？在看什么？”
“一些闲书。”谈允贤将手里的杯盏放下，“高考内容复习地累了，看点儿别的休息一下。”
“你竟然也会看闲书？”程安茉好奇地上前，然后她面色古怪地道，“等等，谈大夫，你看的……这好像……是医学生的课本吧？你用这个来放松大脑？”
确定不会让大脑过载吗？
谈允贤淡定地点头，“对，放松。你要一起吗？”
程安茉立刻摇头，“不了不了！我看这个可放松不了！”
谈允贤笑了一下，“段珍送过来一些甜点，还在厨房里放着，快去吃吧。”
程安茉点头，“没错，这才是适合我的放松方式！”
第107章
走进厨房，程安茉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点心，上面还被一层透明的盖子保护着，八成是为了防着小黑。
拿起一块点心，程安茉尝了一口之后，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甜度适中，恰好是程安茉能够接受的程度，而且口感酥而不脆，沙沙的。几口吃完后，程安茉忍不住又拿了一个。
吃过点心后，她又泡了一壶茶，准备去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休息。
然而，刚出门，她就看到院子里多出了一个人来。
是霍去病，他正和谈允贤说着什么，看见程安茉后，他轻轻点了点头示意。
程安茉于是又多拿了一个杯子，一一倒上茶水后，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在说高考的事情。”谈允贤接过程安茉递过来的茶水，放下后缓缓道，“霍将军之前报名参军了，但是通知迟迟没有到来，所以，便在考虑第二条路。”
“你真的准备去考警校？”程安茉立刻坐直了身体，“但算算时间，六月份高考，现在都三月初了，满打满算也就只剩下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你……”
“我没准备今年就考上。”霍去病平静地道，“但准备总是要做的。”
而整个茉园里，对高考最熟悉的人，大约也就是谈允贤了。当然，程安茉也算是一个，但她都大学毕业了，对于最新的高考政策，了解的可能还真不如谈允贤多。
“那，有什么我需要帮忙的吗？”程安茉问道。
谈允贤和霍去病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后，纷纷摇头，“好像没有。”
程安茉：……
也是，知识总是要他们自己学的，程安茉又不能把知识硬塞进他们的脑子里去。
*
“说起来，也不知道徐先生的驾照学习的怎么样了……”
程安茉想起自己还没有考完的驾照，默默叹了一口气。
与程安茉所担心的不一样，徐霞客和苏轼的科目一考试还是挺顺利。
毕竟只是记一下交通规则，两人的记忆力都很不错，当然不会在这上面出问题。
倒是学习科目二的时候，两人的进度不一。
“苏先生，照您这个开法，车屁.股都要被您给怼进去了！”教练蹲下身看着藏在车身下面的白色线条，感慨地道。
徐霞客忍住了笑，但是轮到他的时候，也是不逞多让。
最后是程安茉。
练完车之后，三个人站成了一排，像是小学生一样仔细地听着教练的讲解。
一边听着，程安茉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幸好现在的驾校都经过整顿，不然自己和苏先生徐先生这样的学生，怕是要被教练骂个狗血淋头吧？
但在倒车入库这一项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遍一遍地练习，直到熟练。
*
“只差一点点了。”冯管家对探出车窗的程安茉道，“这一次只有车轮压到了线上。”
而不是半个车身。
程安茉的脑袋立刻耷拉到了车窗上，“好难啊……”
冯管家笑着道，“你已经掌握诀窍了，再练习一段时间，就可以参加科目二的考试，通过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
停顿了一下，冯管家补充道，“前提是你不要紧张。”
“呼……”程安茉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那我继续。”
“对了，苏先生和徐先生那边呢？”
冯管家的眸子里有银色流光闪过，他的语气有些微妙，“也在努力练习。”
“那我继续。”程安茉握住了方向盘。
不远处，冯管家默默地又下单了一辆教练车，同时联系了修车行把旧的那辆拖去修理。
“练车的时候多磕碰，总比以后上路了再磕碰好。”冯管家喃喃着。
*
连续练习了将近一个月后，程安茉和苏轼徐霞客几人一同来到了考场，考场很大，但幸运的是，他们被分配到的这个考场，车型和他们平时练习的车型是一样的。
或者说，为了能够在考试的时候不出岔子，他们几个人练习科目二的时候，使用的就是考试时候会用到的车型。
程安茉看着考试场地，忽然按住了自己的心脏，低声道，“坏了，我开始紧张了。”
“可是，小茉。”一旁的苏轼有些疑惑，“你从小到大，应该经历了很多考试吧？你甚至连高考那么重要的考试都考下来了，只是一个科目二，为什么要紧张？”
程安茉：……
她觉得苏轼说得好像很对，科目二考砸了最多就是拿不到驾照，现代社会拿不到驾照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大不了出门打车就是了。
而且换个角度想一想，连科目二都过不了，以后开车上路怕不是要成为马路杀手，那确实还是不要拿到驾照比较好。
见程安茉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放松，苏轼笑了笑，看了一眼大屏幕，“到我了。”
“苏先生加油！”
“盼苏公得胜归来！”
在苏轼进去之后不久，程安茉和徐霞客的考号也被叫到，两人一前一后进入考区。
或许苏轼的开解确实有效果，程安茉握住方向盘的时候，虽然有少许紧张，但更多的还是轻松。
她在心里默念着驾校教练们自己编的顺口溜，一步一步，终于，在最难的倒车入库这一环节，她擦边过了。
之后的项目就简单多了，但或许是乐极生悲，程安茉半坡起步的时候竟然熄火了！
一瞬间的慌张之后，程安茉仿佛本能一样再次启动车子，同时直接把油门踩到了底，还好教练车本身就有控制最高时速，不然的话……
直到车子行驶到终点，程安茉才终于有心思去复盘自己之前的行为。
虽然失误了一次没有拿到满分，有点儿可惜，但让程安茉庆幸的是，科目二她还算是顺利地通过了。
刚一离开考场区，程安茉就看到了站在大屏幕前的苏轼。
“苏先生！我过了！”
“恭喜，我也过了。”苏轼笑呵呵地道。
程安茉有些懊恼地道，“就是在半坡上的时候出了点儿小问题，被扣了分，不然的话，我就能满分通过了。”
苏轼正想说点儿什么，便看到不远处的徐霞客，连忙招手，“振声！”
“苏公，小茉。”徐霞客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来，“我通过了，不知两位……”
“过了！”
“我也过了！”
“那我们今晚吃大餐庆祝一下怎么样？”程安茉建议道，“这过得可不容易。”
“好啊，吃什么？”徐霞客笑着问道。
“路边摊！”苏轼斩钉截铁地道，“最近未山镇里又新开了一家烧烤店，滋味不错。”
程安茉笑了起来，“果然啊，苏先生总能找到好吃的。”
*
科目二考完后没多久，便到了清明节。
清明踏青，扫墓。
茉园里，凡是知道自己家族墓地的人，大都选择了回乡扫墓。
而寻不到墓地的人，便留在了茉园里，遥遥祭奠。
程安茉给母亲扫过墓后，回到茉园里，又和冯管家他们一起去了密川市烈士陵园，那里埋葬着曾经为这片土地跑洒热血的最可爱的人。
程安茉和冯管家、霍去病几人来到陵园的时候，天已经下起了小雨。
都说天街小雨润如酥，今年清明节的这场雨，丝丝缕缕，不像是雨，倒像是朦胧而起的雾。
陵园里的人不少，有人正将一支一支的菊花放到墓碑前，也有的人正在墓碑间穿行，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还有的人蹲下身体，手中拿着毛笔，正在为那些墓碑上的字补金。
从陵园离开后，程安茉又来到在陵园旁边的墓园里，那里有他们的“老朋友”，埋葬着那对曾经尽力保护了孩子们的外国夫妻。
程安茉为他们准备了花束，还给小朋友们准备了糖果和巧克力。
然而，等她赶到的时候，却发现，那墓碑的前面，已经安静地躺着几束白色的菊花了。
“原来，记得那些孩子们的人，不止我们。”程安茉蹲下身，将白色的菊花放在墓碑前。
墓碑上没有名字，因为那些在战火中死亡的孩子们已经无法知晓他们的名字了，唯一能够确认的，只有他们的年龄。
轻轻叹了一口气，程安茉站起身，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烈士陵园。
那里同样有着无字碑，而人们所能纪念的，只有他们所属的部队和番号了。
“不过这里和陵园离得这样近，”程安茉喃喃，“假如真的有灵魂，那你们再也不用担心被欺负了。”
从墓园中离开的时候，几人的心情都很是沉重。
寂静中，霍去病手机铃声响起的声音就显得非常明显。
接起电话后，霍去病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惊讶，很快便变得凝重了许多。
程安茉不知道里面说了什么，只看到霍去病在认真地点头。
挂断电话后，霍去病看向了程安茉，“我的申请通过了。”
“申请？”程安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入伍申请？”
“嗯。”
这下子，不仅仅是程安茉，就是冯管家也有些惊讶。
“那……那说了什么时候去报道吗？”
“接下来是体检。”霍去病道，“后续还有一些流程。”
“哦对，那体检有指定的医院吗？除此之外，我们还要准备些什么？”程安茉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她还是第一次送自己的朋友去参军呢，真的是一点儿经验也没有。
“安心。”霍去病按住了程安茉的肩膀，镇定地道，“之后要做什么，我都很清楚。”
“哦。”程安茉轻轻吐出一口气，“那这可真的是个好消息。”
就是来的时间点有些不太对，清明节期间的好消息？
“嗯。”霍去病轻轻点头，“能被接纳，我也觉得很荣幸。”
“不过，”程安茉若有所思地开口，“你的这个名字，入伍之后肯定会成为显眼包吧？”
程安茉想，如果是自己上学的时候，年级里有个叫霍去病的同学，她大概也会对那个人生出好奇之心的。
第108章
“这就是入伍通知书吗？”
见程安茉好奇，霍去病直接将那张大红色的入伍通知书递给了她，“看吧。”
程安茉接过，红色的国徽下，最先一行，是霍去病的名字。
“霍去病同志，”程安茉低声念了出来，“……。望入伍后积极履行兵役义务，为保卫社会主义祖国做出贡献。”
最下面就是签发入伍通知书的密川市政府部门的落款和红章了。
抬起头，程安茉将入伍通知书递还给霍去病，“恭喜！”
“嗯。”
“这是什么？”程安茉道目光又落到了一旁的包裹上。
“是提前发放的被服。”霍去病道，“我刚收到，还没拆。”
“那……”程安茉有些期待地看向了霍去病。
霍去病停顿了一秒，抬手对程安茉道，“你拆吧。”
“好！”
只是，等程安茉把包裹拆开后，展开一件上衣，“嗯，看起来和我军训时候穿的好像差不多？”
霍去病把箱子里的其他东西拿出来，衣服、裤子、帽子、鞋子、腰带，甚至还有一个小杯子，看着像是不锈钢材质，“东西倒是挺齐全的。”
“但还缺少洗漱用品吧？”程安茉拿起那个小杯子，“刷牙杯？”
“不用准备太多。”霍去病把拿出来的东西一一放回，“到时候都会发放，不发的直接买就好。”
程安茉站在旁边，总觉得自己不做点儿什么好像有些不合适，但做什么好像也不合适？
“那你什么时候走啊？”程安茉想了好一会儿后，问道。
“下周。”
“那就只有几天的时间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程安茉开起了高强度刷视频的生活，一边刷还一边记笔记。
倒是霍去病看上去要悠闲许多，仍旧每日清晨早起锻炼，然后大口干饭。
程安茉晃了晃霍去病准备好的大箱子，哐当哐当，一听就空空荡荡。甚至程安茉怀疑里面只装了个入伍通知书，至于发放的那一身行头？
当然是直接穿在身上了。
*
临行前，霍去病换好服装，站在镜子前。
他的头发已经剃成了板寸，失去了长发，总觉得镜子里的人看着有些陌生，但……他拿起一旁的帽子，戴上后又仔仔细细地调整了一下位置。
注视了镜子中的自己一会儿，霍去病抬起右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茉园外，冯管家和程安茉站在车旁，见霍去病过来，冯管家打开车门，进了驾驶座。
虽然通过了科目二，但距离程安茉真正拿到驾照，还需要一段时间，而且就算真拿到驾照了，她也不敢立刻上手往市区内的火车站泡。
程安茉打开车门，对着霍去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快上车！”
霍去病眉梢动了动，抬起长腿，坐了进去。
程安茉开开心心地关上车门，“冯叔，我们出发吧！”
*
密川市火车站
因为早起的规划问题，密川市火车站的位置处于市中心，再加上如今未山镇也算是一个破有名气的旅游景点，密川市火车站的人流量也逐渐增加，听说最近密川市政府也在考虑扩建火车站的事情，只是暂时还没有动工罢了。
经过安检，霍去病、程安茉还有冯管家来到了候车厅，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和霍去病一样穿着军装的年轻人，很显然，他们都和霍去病一样，也是要去入伍的。
有性格外向的人立刻就过来搭话了。
“哎，兄弟，你好，你也是要入伍的吧？怎么称呼？”一个笑容灿烂的年轻人向着霍去病伸出了手。
霍去病握住那个人的手，轻轻点了点头，“你好，我叫霍去病。”
下一瞬，那个笑容灿烂的年轻人脸上的笑容都僵在了原地，“你说你叫啥？”
“霍去病。”霍去病又重复了一遍。
“卧槽！真的假的？”笑容灿烂的年轻人的脸色像是打翻了调色盘。
“需要我给你看身份证吗？”霍去病问道。
犹豫了一会儿后，那笑容灿烂的年轻人重重点头，“要要要！叫霍去病这个名字可真的是太稀奇了！”
霍去病不以为忤，直接取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名字那一栏，硕大的“霍去病”三个字清晰可见。
“卧槽！你居然真的叫霍去病啊！”
大概是这边的动静太大，其他许多在和家人道别的新兵们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因为霍去病和那位笑容灿烂的年轻人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压低声音，所以这附近的人几乎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听了个彻底。
此时见霍去病真的拿出了身份证，有人终于没忍住，好奇地凑了过来，“我去，真的叫霍去病哎！”
“我看看我看看！”
于是乎，霍去病的身份证几乎是在新兵的手里集体转了一圈儿后，才在此回到了他的手上。
“兄弟，你爸妈给你起这个名字，可真是有胆色。”一边说，那人一边对着霍去病比了个大拇指，“你从小到大压力一定很大吧？”
霍去病想了一下，“也还好。”
“了不起。”
“哎，你叫这明儿，那上学的时候得天天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吧？”
“那肯定的啊！要是我是老师，知道班里有个人叫霍去病，嚯，那我肯定要把他叫起来看看到底长什么样。”
“哎，兄弟，你长这么大感觉也不容易。”
“等入伍了，我觉得你肯定也得被围观。”
“兄弟，你自求多福吧！”
霍去病岿然不动，“没关系，我抗压能力还不错。”
“牛逼！”
借由霍去病的名字，他们这一批新兵之间的关系迅速熟络了起来。
他们有的是本地人，有的是在密川市上学的，都是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也还算是有不少共同话题。
*
只是，相聚的时刻总是短暂的，离别总是会到来。
在距离火车开动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新兵们基本上都回到了自己家人的身边，和家人告别。
前来送行的有他们都父母、兄弟姐妹、姑姑舅舅等等等。
霍去病也来到了程安茉和冯管家的面前。
程安茉抬头看着对方，“霍ji……哥。一路顺风。”
听到程安茉喊哥，霍去病硬朗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温柔，虽然从外形上看，两个人年龄相仿，但正如谈大夫过年时所说的那样，霍去病看待程安茉的时候，也多了几分长辈的意味。
只是他向来寡言，此时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最后只是抬起手，揉了揉程安茉的脑袋，“我会的。”
“对了，这个你也带上。”程安茉从身后的椅子上拿起一个大袋子，“这里面都是一些零食，你带着路上吃，记得分给……”程安茉看了周围的新兵一眼，“你的战友们一些，这么多人，我估计等你走下火车，这箱子零食也早就吃完了。”
霍去病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将那个大袋子随手扔在了肩膀上，“还有要说的吗？”
程安茉想了想，“没有了。”
“嗯，那我走了。”
“再见！”
“再见。”
“对了！”
在霍去病走到火车车门口的时候，程安茉追了上去，认真地道，“如果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多给我们打电话。”
“嗯。”霍去病点了点头，“我会的。”
*
登上火车，找到自己的座位号后，霍去病注意到，这一节火车厢内，全都是和他一般的入伍新兵。
巧合的是，那个率先和霍去病打招呼的年轻人，恰好就坐在霍去病的旁边，只不过霍去病坐的是靠窗户的位置。
“哎，霍将军，”年轻人故意打趣。
霍去病坦然点头，“嗯，有何事？”
年轻人有些讪讪，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八成是“霍将军”的调侃这人从小到大都在听吧？
他收起打趣的姿态，好奇地问道，“你这大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零食。”霍去病直接把袋子打开，“想吃就拿。”
“真的？”
“嗯，小茉准备的，本意就是让我分给你们吃。”霍去病解释。
“嘿嘿，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哈！”年轻人得到了霍去病的允许，干脆大声招呼其他人，一起过来吃。
“唔唔，这蛋糕可真好吃！”
“等会儿，那麻辣鸡爪子你给我留一根！”
“卧槽你小子属猪的吗？啃那么多！”
火车车厢里，熙熙攘攘，霍去病扭头，看向了窗户外，见程安茉仍旧看向这里，他抬起手挥了挥。
恰在此时，火车启动。
“哎，霍将军。”坐在他旁边的年轻人用手肘戳了他一下，打趣道，“我之前就想问了，那你妹妹？”
霍去病收回视线，“嗯”了一声。
“我就说嘛，肯定是妹妹。”年轻人几口把蛋糕咽下去，“老王还在那儿和我犟，非说是你女朋友，女朋友来送行那不得抱在一起哭？”
霍去病：……
他瞥了一旁的人一眼，“你好像还有言外之意。”
年轻人嘿嘿一笑，“嗨，能有啥言外之意，就是觉得你妹妹挺漂亮的。你家这基因，啧啧，真是绝了。”
*
程安茉看着已经消失在轨道上的火车，轻轻呼出一口气，对冯管家道，“冯叔，我们也回去吧。”
忽然，身旁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原来，你和那位霍去病不是亲兄妹？”
“啊？”程安茉茫然扭头，一位陌生的女性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抱歉。”那位陌生的女性笑着道，“我刚才……也听到了那位霍去病先生的事情。所以，就多关注了你一下。”
“哦哦。”程安茉点头，心里的疑虑顿时被打消，“嗯，我们确实不是亲兄妹。”
“但看你们的关系还不错。”陌生的女性笑着道。
“也……还算可以。”程安茉道，“您也是来送行的？”
“对，我儿子也要入伍，今天出发。”
“儿子？”程安茉眸子瞬间睁大。
“很惊讶？”
“对，因为您看起来太年轻了。”程安茉认真地道，“完全无法想象您竟然都有一个那么大的儿子了。”
“我就当这是你对我的夸奖了。”年轻女人笑弯了眼睛。
因为到底是陌生人，程安茉和她又聊了几句后，便各自离开了。
但程安茉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那年轻女人又注视着她消失的地方好一会儿。
“程安茉……吗？”
第109章
从火车站离开后，那名年轻的女人也没有在火车站附近多停留，而是打了一辆车，来到了一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居民楼附近。
“哎？小陈回来了？”
刚回来就有附近水果店的老板和她打招呼。
被唤作小陈的年轻女人笑了一下，“对，老板，给我拿两盒草莓。”
“好嘞。”老板麻利地将两盒草莓打包，递给了小陈。
又再附近买了两份烤肉饭后，她拎着大袋小袋按响了门铃。
“来了！”
小陈走进门后，随手将一份烤肉饭递给了男人，“给。”
“谢了！”男人接过后干脆站着就吃了起来，“你见过程安茉了？”
“嗯。”
“怎么样，感觉如何？”
小陈瞥了他一眼，“杜平，你今天的话有点儿多了。”
“哎，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我每天的话都很多。”
沉默了一会儿后，小陈缓缓道，“至少根据我们的调查，程安茉这个人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她父亲那边我也调查过，她本人被替代的可能性也很小。”
杜平将烤肉饭扒拉了一大口下去，“你还没放弃呢？”
陈音婳看了杜平一眼，“再怎么也比你那个所谓的穿越可能性大一点儿，至少……完全是拥有可行性的。”
“行吧。”杜平举起手做投降状，“但你别忘了咱们这个部门的名字。”
“特殊人员调查管理局。”陈音婳缓缓道。
“对。”杜平点头，“所以上头的意思你应该也能明白，确认那些穿越过来的人不会对现代社会产生危害的同时，对他们进行妥善安置。”
陈音婳眉头微微皱起，“这就是你排除万难，执意要让那个叫做霍去病的人入伍的原因？”
“放心吧。”杜平摆了摆手，“这事儿我拜托了老首长，老首长的意思呢，不管那个霍去病是不是危险分子，不是当然好，如果是……那更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了！这就叫做敌在明我们在暗嘛。”
“更何况，你也不是没有在部队里呆过，等真训练起来，还能有多少私人时间都是个问题。”
陈音婳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那其他几个人呢、”
“放心吧，也在盯着呢。”杜平走到窗户旁，从这里，能够看到大半个茉园，而茉园的住宅区域，几乎尽收眼底。
“我有一种感觉，小陈，他们不会是潜藏的危险。”
陈音婳冷冷地道，“我只相信证据。”
“哈，那就得看老徐的了。”杜平呼出了一口气，“不过老徐最近正忙着调查一个文物造价团伙，暂时抽不出空来。我们这边也只能靠自己了。”
“还有，调查的行为不要太露骨。”杜平沉声道，“那个冯管家，可不简单。”
“那程家荣那边……”陈音婳说到一半儿又停了下来，她眉头微微皱起，“难道我们这边对程家荣的调查已经引起了他们都注意？”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杜平抱起手臂，“小陈，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你要记得，特殊人员调查管理局成立的初衷是什么。”
陈音婳眉头微微皱起，沉默了一会儿后，低声“嗯”了一声。
*
程安茉并没有太注意火车站里遇到的那个年轻女人，因为她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呢。
回到茉园后没多久，她就收到了霍去病发过来的照片，是一个空空如也的袋子。
程安茉手指飞快地在虚拟键盘上打字，“这么快就吃完了？早知道就多给你带点儿了。”
霍去病：“不必。”
霍去病：“下车了，回聊。”
程安茉：“嗯嗯！霍将军加油！”
等了一会儿，没有收到回复，程安茉猜测，可能……手机已经上交了？
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程安茉把霍去病发回来的那张照片转发给了段珍，那堆零食里有不少是段珍亲手做的。
段珍：“这是？”
程安茉；“给霍将军准备的零食！在火车上就被他和战友们分光啦！”
下一瞬，段珍发来了一个满意的表情包，也是，对于一位厨师而言，食客的肯定就是对她们最大的赞赏。
*
霍去病离开后，茉园里早起的人又少了一个。
不过程安茉这段时间也没闲着，科目三和科目四要简单不少，她按部就班地练习了一段时间后，便也和苏轼、徐霞客一样拿到了驾驶证。
只不过现在几人还在实习期，徐霞客也准备多练习一段时间后再考虑自驾游，这样不仅仅是对自己的安全负责，也是对路上其他人的安全负责。
要说对霍去病入伍这件事情反应最大的，非陆巧琢莫属。
“什么？霍将军已经入伍了？什么时候？啊啊啊啊啊茉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只是听着话筒里的声音，程安茉就觉得对面的陆巧琢要开始打滚了。
“也不是不想告诉你，但是你不是在学着管理公司吗？前段时间忙到飞起，我就……”程安茉解释着，“抱歉抱歉，那等下次霍将军有时间回来，我再及时通知你？”
“也只能这样了……”话筒里，陆巧琢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对了，你知道吗？霍将军主演的那部电视剧就要上映了。”
“这么快？”程安茉有些惊讶，“我还以为要暑假才能开始播放呢！”
“也不算快了，这都剪辑了好几个月了。”说起正事来，陆巧琢也严肃了不少。
“本来嘛，我还觉得，以霍将军的性子，说不定根本不想去跑宣传，我之前还在纠结要怎么办，如果霍将军在宣传期间一面都不露的话，到时候网上肯定会有人骂他。不过现在问题解决了。男主角入伍去了，谁有那个本事把他从部队里救出来跑通告啊？你说是吧！”
程安茉点头，“那也算是挺巧的。”
只是，想起庄导演的剪辑风格，能够硬生生把电视剧剪辑成催眠纪录片的本事，这……
“话说剪辑方面没问题吗？”程安茉有些担忧地道，“我记得庄导演的风格有些……”
“有些无聊是吧？”陆巧琢嘿嘿一笑，“放心吧，我这次请了他的死对头来剪辑，保证情节跌宕起伏。”
然而，听陆巧琢这样说，程安茉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她甚至更担心了，“那……不会魔改吧？”
“你想什么呢，有我在，那些请来的历史顾问可不是摆设，是真的干实事的。”
隔着电话，程安茉甚至能够听到对面的陆巧琢正在猛拍自己胸口，“为了这部电视剧，我都牺牲这么大，提前进公司学习了，要是再魔改，那我不就成最大的笑话了吗？！”
*
正如陆巧琢说的那样，接下来的一周，程安茉彻底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不差钱的宣传。
《霍去病》这部电视剧几乎成为了热搜的常客。
而剧组释放出来的宣传片，以及偶尔放出来的片花，也拉高了观众对这部电视剧的期待。
但……被国内电视剧荼毒的观众们可没那么好骗。
“呵呵，看这部电视剧热搜买得这么勤，我就知道这部电视剧又他妈的在消费我们霍将军！”
“完了完了完了，我们霍将军不会在电视剧变成一个恋爱脑吧？！”
“历史上的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电视剧里的霍去病……我真的不敢想……爆哭。”
“呃，那个……你们难道没有看放出来的宣传片吗？我觉得还不错啊，看上去全实景拍摄，就……场面规模还是挺大的。”
“？？？水军？”
“你才是水军，你全家才是水军！”
“咳咳，我觉得比起尊不尊重历史，你们霍粉更应该担心的是庄导演把这部电视剧拍成一部无聊的纪录片。”
“艹，兄弟，你勾起了我久远的回忆，庄导演这个人，他拍出来的电视剧真的就是……无聊，很催眠，所以才会有人劝他去拍纪录片。”
“呃呃呃呃，上面的都是水军吧？是不是想骗我们去看电视剧，好贡献流量？”
“说到流量，不是，这男主演的名字是不是打错了？霍去病是他演的角色哎！”
“那个……有没有一种可能，男主演的名字，就叫霍去病？”
“？？？？？”
“艹！这演员想红想疯了吧？故意改成霍去病，还有没有一点儿对历史的尊重！”
“难道是个外国人？”
没多久，#霍去病演霍去病#的热搜迅速登顶。
大概是这个词条太有意思，不少好奇的路人都点了进去。
“咋回事，咋回事，有没有懂的人来说说，我这瓜没吃明白！”
“简而言之，有个想红的丑比故意蹭霍去病的名字，试图搏出位。”
“？？？？？丑比？哪里丑了，对着这张脸也能说丑的人统统眼瞎！”
“哦豁，这么快就有粉丝了？看来这波热度还真让他给蹭着了。”
*
网络上吵吵嚷嚷，《霍去病》准时开播。
不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是想看了吐槽的，抑或是真心好奇的，都在晚上八点，准时点开了第一集。
第110章
“开播了！开播了！”
“小茉，小茉！干什么呢，还不快点儿过来！”
“来了来了！”
“段珍呢？人去哪儿了？不是说要一起看的吗？”
“段珍姐，快点儿！”
“来了来了！”段珍端着一篮子清洗过的水果，“我去洗了点儿水果，免得一会儿没吃的。”
“哎？谈大夫，你也来了？”
对上程安茉惊喜的视线，谈允贤笑着道，“今天休息一晚。”
“我看是好奇小霍将军的演技吧？”一旁的段珍笑着打趣。
谈允贤笑而不语，随手从段珍捧着的篮子里拿出一颗草莓，慢慢吃着。
霍去病已经入伍，计成那边也脱不开身，但还留在茉园里的人全都聚集到了影音室里。
就等着晚上八点正式开播。
李冰经过这段时间的突击学习，辨别简体字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是一些字和词的古今用法以及字意都有改变，他仍旧在适应中。
影音室里也进行了重新布局，原本是只有一条长沙发的，这次又多加了双人沙发、单人沙发椅以及懒人沙发。
谈允贤和段珍坐在中间的长沙发上，程安茉干脆直接坐在了地毯上，后背靠在沙发上。
而苏轼、徐霞客、李冰他们则各自寻了一个单人沙发椅坐了下来。
八点一到，镶嵌在墙壁上的超大屏电视机准时响起了主题曲。
曲子不知道是谁写得，听起来颇有一些大漠孤烟直的苍凉空旷之感。
“哎呀，刚才闪过去的好像就是小霍将军？”
“对，他是主演嘛。”程安茉说完便挑了一个草莓塞进嘴里。
几分钟的片头曲过去后，电视剧《霍去病》的第一幕，是从一个少年的侧后方开始拍摄的，等到镜头转到他的正面时，程安茉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好帅！”
虽然霍去病本身就相貌英俊，但现实里看和在电视剧里看的感觉还是不相同的。
一般而言，都是真人比电视剧更帅气一些。
但不知为何，在这开头的一个镜头里，程安茉不知是不是错觉，小霍将军看起来的感觉不一样了，像是……带上了一些历史的岁月感。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的小霍将军好像还没有成年吧？”程安茉和周围的人聊起了电视剧开头的时间，“好像是他第一次随军出征？那时候领兵的还是卫青呢，初衷也只是带上小霍将军历练一下。”
可是谁又能想到，小霍将军首战便一鸣惊人，从此成为历史上一颗无比闪耀的将星。
*
同一时间，不同的地点。
凡是对《霍去病》这部电视剧有好奇心的，都陆陆续续打开了电视机或者视频网站。
但对于姚絮而言，她打开电视剧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挑刺。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敢给自己取名霍去病。”
取同样的名字也就罢了，怎么还敢去演霍去病的？这人绝对是想红想疯了吧？！
只是，让姚絮觉得奇怪的是，她在各个社交平台都搜索过，不管是霍去病，还是演员霍去病，都没有搜出来那个小演员的账号。
这就很奇怪了，按理说，既然那个小演员要蹭，那这个时候肯定已经铺天盖地地营销了，什么开天辟地头一个霍去病啊，拉着其他演过霍去病的演员暗戳戳地拉踩啊之类的，呵呵，这些手段姚絮可见得多了。
但再怎么营销，你社交账号得在吧？
“难道是被平台屏蔽了？”姚絮有些疑惑，“但这种待遇得是那些触碰法律底线的艺人才有的吧？”
“嘶——”想到一个可能，姚絮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该不会……”
“该不会是那个小演员真的犯了什么事儿，剧组方面为了挽回损失，所以花费大价钱压下了热度，然后紧急把这个电视剧抬上来的吧？”
不然的话怎么剧组里其他的演员都开始各种转发营业了，就男主演，别说是转发了，连个账号都找不到！
而和姚絮有类似想法的人也有不少，只是电视剧刚开播，大家的注意力都还在剧情上，就算有少数讨论的，也没有形成什么浪花。
姚絮也暂时把这个想法压了下去，先看电视剧！
*
一个半小时后，姚絮习惯性地点下一集，等出现的是预告之后，她才恍然间意识到，“这就完了？两集就这样过去了？”
“等会儿？我看这电视剧原本的目的是什么来着？”姚絮愣愣地反应了一会儿后，这才抓起手机，开始刷新各个社交平台。
一边刷着，姚絮一边思索，“《霍去病》这次的宣发经费还是挺充足的，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都买得好大方……”
等等！
姚絮猛地坐直身体，“万一……这次的热度不是买的呢？”
正如姚絮所震惊的那样，《霍去病》电视剧播出后，短短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已经包揽了各大社交平台的首位。
原本就关注着这部电视剧的人大都觉得非常惊喜。
“说实话，庄导演这次的表现比我想象得还要好！最关键的是，他这次的剪辑风格居然不催眠了！”
“卧槽！实景拍摄就是踏马的爽！尤其是航拍突袭的时候，卧槽卧槽卧槽，帅疯了！”
“哈哈哈哈，群演也有我的一份！当时拍摄的时候，庄导演就在本地和内蒙还有新疆狂找会骑马的群演，而且对身高什么的也有要求，鄙人有幸入选嘿嘿！”
“我靠！我当时好像也听说过有人在招群演，但是当时我以为是骗人的，根本就没有理会，玛德早知道当时就信一信了！”
“看到那个演匈奴小队长的了吗？那是我爹，哈哈哈哈哈他现在正在疯狂发朋友圈哈哈哈哈哈！大家都可羡慕了。”
“有啥可羡慕的，当时庄导演直接连人带马扫空了我们整个马场，我们演的是霍将军指挥的精锐哦嘿嘿嘿！”
“哈哈哈哈，原本还挺羡慕上上楼那个演匈奴队长的，现在想想，卧槽，能够跟着霍将军冲锋陷阵，玛德马革裹尸我也愿意啊！”
“哈，你们那算什么，还记得未山镇那个古风城的真人版攻防战吗？老子可是带着一群游客硬刚霍将军！”
“哦？结果呢？”
“……全军覆没。”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处该有那个表情包，我们是专业的，一般不笑，除非忍不住hhhh！”
“哎，原来这个演霍去病的小哥就是之前在未山镇古风城里火的那个吗？原来对方火了之后就被庄导演抓去拍戏了呀！”
“对对对，就是他，不仅人长得帅，而且超敬业的，那些武打戏份，骑马戏份从来不用替身，或者说，替身都没他骑得6，他骑马甚至都不需要马鞍！我先前都怀疑过他是不是蒙古族的，但人家真不是，可能……这就是天赋吧！”
“话说回来，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这个小哥哥，好像一个社交账号都没有哎？”
“哎，是真的，我之前特意搜索了想关注一下，难得又出了一个能打能演的演员，准备玩儿养成。”
*
没多久，饰演霍去病的演员本人没有任何社交账号的事情，又一次上了热搜。
而姚絮先前的那个怀疑，也开始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只是这一次，看着那个猜测越来越火，姚絮却是有些坐不住了。
“你们怎么就那么确定是男主演犯事儿了，就不允许有不乐意开社交账号的演员吗？”
“哈，我说你们这些粉丝也有些太自欺欺人了吧？看看这人，给自己取艺名霍去病，又特意演了霍去病，这想营销一波爆红的心思实在是太明显了。现在《霍去病》这部电视剧肉眼可见的要爆了，他还能不赶紧出来收割一波粉丝和流量？所以，到底为什么不出来呢？是不愿意，还是不能呢？”
“呸呸呸，你才是他粉丝！”姚絮呸了好几声，“我就是看他演的确实不错而已！”
说是这样说，但是姚絮的心里还是升起了一丝担忧。
该不会……是真的吧？
不然这奇怪的场面，真的很难解释啊！
*
但很快，另一条微博被推送到了姚絮的首页上。
姚絮点进去后，看到的就是庄导演转发的一条微博。
庄不庄：你才进橘子了！人小霍是参军去了，上个月刚走！//@细细切作臊子：话说回来，这电视剧的男主演到底去哪儿了？这网上真就一点儿信息都没啊？按照惯例男主演这个时候就该出来蹭热度了吧？除非，男主演进橘子了！这样这一切的异常就都能解释了！
众人：？？？？？？
网友1：庄导，你认真的？
网友2：庄导，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网友3：笑死，庄导，要是男主演真的进橘子了，你这行为就是包庇哦~闹大了也是要吃官司的。
网友4：虽然但是，少扯部队来给不知道哪儿来的东西贴金，他配吗？
网友5：吃瓜.jpg，现在这个瓜吃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加大力度！
网友6：证据呢？没有证据一律当造谣哦~
*
茉园
“入伍通知书可以吗？”程安茉一边翻着手机相册，一边道，“这个很有纪念意义，我特意拍过照。送行的视频或者照片？稍等，我问一下。”
程安茉捂住话筒，对冯管家道，“冯叔，送小霍将军上火车的时候，你有没有拍视频啊？”
冯管家微微一笑，“当然拍了，只不过还需要处理一下，模糊掉其他人的脸。”
“好，麻烦你了，我和庄导演说一声。”
“麻烦转告庄导演，十分钟后，我会将相关视频发送到剧组的邮箱内。”
*
半小时后，另一条热搜登顶。
#霍去病的入伍通知书#
不明所以的路人点进去后，第一反应，“这哪个霍去病的脑残粉伪造的啊？伪造这个，不要命啦？”
第111章
“还别说，伪造的还挺真的，至少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
“翻出了之前拍过的通知书照片，嗯……格式什么的真的是一模一样啊，除了底下的签发机关和红章之外。”
“嗯？都伪造到这个程度了？这粉丝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啊？这东西很重要吗？如果是假的就算是伪造了也没有用吧？”
“假的确实没什么用，毕竟现在还要看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既然这通知书的格式正确，签发机关正确，红章也正确，那这通知书就是真的？”
“呃……你还真的信啊，信这个还不如信我是秦始皇！打钱！”
“错了，应该更新了，我！霍去病！打钱！”
“你们……真是……但凡仔细看一眼那通知书呢，虽然看起来挺像是小时候拿到的奖状什么的，可这通知书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真的，为什么我能这么确定呢，因为我弟弟的入伍通知书和这张除了名字那一栏里不一样之外，其他的地方是一模一样啊！而且我都在那个送行的视频里看到自己了，只不过脸被打了马赛克。”
“？？？”
“众所周知，上网的时候，身份那都是自己给的。”
“笑死hhh”
“爱信不信！”
“除非这位男主演从开播到结束一次都没有出来作妖，不然的话……”
*
正如那位不相信的网友所言，整个《霍去病》的播放期间，一天两集，一共播了十八天。
其他饰演汉武帝、卫青、卫子夫等等角色的演员都兢兢业业地为这部电视剧进行宣传转发，只有男主演，依旧毫无动静。
在剧组参加一些综艺节目对电视剧进行宣传的时候，也有主持人特意问过这个问题，而剧组里的人对此的回答只有一个，“小霍他是真的去参军了。”
大概是剧组这态度实在是太过坦荡，以至于关注着这件事情的网友们，也逐渐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难道……庄导演说的都是真的？”
“其实仔细想想，庄导演完全没有必要来骗我们啊，他完全可以编出一些其他的理由，比如男主演生病了，或者是出国进修了，抑或是直接说他退圈了都说他去参军了好。”
“其实我之前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现在想想……可能人家一开始就没有撒谎？”
“艹，一想到那小演员顶着霍去病这个名字入伍，那画面我简直不敢想……”
“难道你担心他会被霸凌？”
“被霸凌不太可能啦，又不是外国军队。但是……你想啊，你作为一个班长或者排长营长的，知到自己手底下有个叫霍去病的新兵蛋子，你……真的不会好奇嘛？不会关注一下这位霍去病‘将军’的训练成绩？反正我肯定是会好奇的。”
“嗯，代入一下，我有个学生叫霍去病，我肯定会在课堂上把他点起来回答问题。”
“而且是语文老师点完数学老师点，数学老师点完英语老师点，英语老师点完物理老师点……”
“呵呵呵呵，这待遇勾起了我上学时期不好的回忆，论有一个不常见的复姓在老师的眼里会有多显眼。”
“有一个特殊的名字同样。”
“哎嘿，我就不一样了，我都名字是个生僻字，一般老师不会读就不会点我的名字，但代价是会对我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所以，说到底，果然是帅哥又上交国家了是吗[大哭.jpg]？”
“@电视剧霍去病，你们难道就没有什么和男主有关的花絮？赶紧放出来啊啊啊啊啊！”
“@电视剧霍去病，对对对，拍摄的时候还有啥还玩儿的不准存在硬盘里，给我放！”
而电视剧《霍去病》似乎终于听到了观众们的心声，在大结局之后，立刻在网站上线了《霍去病（庄导演剪辑版）》
无数迷上霍去病的观众以及粉丝立刻兴冲冲地点了进去，半个小时后，评论区里终于出现了一条小心翼翼的评论。
“那个……难道是我一个人的错觉吗？为什么我看起来这么犯困啊？”
“！！！你不是一个人！我也看着觉得犯困！”
“啊，我就说嘛！果然这才是庄导演的剪辑风格！催眠纪录片！”
“啥？那之前播的那部是谁剪辑的？”
“其实我心里有一个名字，你们还记得那个每次都要把庄导的作品重新剪辑一遍的那位牛人吗？”
“不是说他们两个人理念不合吗？”
“不合归不合，这次庄导演的预算好像严重超标，后续有了陆氏集团的资金支持才能继续拍下去，估计是金主爸爸发话了吧。”
“艹，这样一想真的觉得好好笑啊，直接地位互换了哈哈哈哈哈”
“刷完了前因后果之后，瞬间觉得（庄导演剪辑版）这六个字里面所蕴含的浓浓的怨念了哈哈哈哈！”
*
说归说，闹归闹，庄导演的情绪不算事儿。
电视剧《霍去病》的收视率喜人，平均每天的收视率都能达到3左右，在被网络分去了无数用户的现在，还能有这样的收视率，已经能够算得上是年度佳剧了。
更何况《霍去病》在视频网站的播放量同样不成多让，几家平台的播放数据累计能有3亿左右。
再加上剧情服装布景都十分考究，甚至有人将《霍去病》这部电视剧和以往的老电视剧做对比。
“如果拍四大名著的时候能够有我们现在的这个技术，最终的成果，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虽然那个时候穷，但是拍剧的心是真的，不管是演员还是剧组里的其他人，现在，啧啧啧。”
“那个男主演真的挺可惜的，第一部剧就有这样的成绩，如果不是去参军了的话，估计以后在娱乐圈里的路会比其他人好走很多。”
“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参军不比当明星有意义的多？”
“呃，我就是说说而已，再怎么说，当兵也比不上明星能赚钱吧？”
“要我说，这才是我们应该追求的偶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在风头最胜的时候急流勇退，从此，这个世界上只会留下属于他的传说。”
“冷知识，入伍之后就不能随意退出了哦，不然会被视为逃兵的，你猜那个小演员是不想当逃兵呢，还是不敢当？”
“……心理阴暗的人看什么都阴暗！”
*
网络时代，热度就像是风一样，总会有停下来的时候。
只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还关注《霍去病》这部电视剧，以及霍去病这个人的网友，就只剩下粉丝了。
姚絮下班吃过完后，洗漱完毕拱进了被子里，打开自己之前加入的粉丝群。
说起加群，还有一件好笑的事，姚絮一开始抹不开面子，特意创建了一个小号去加的霍去病（演员）粉丝群，结果没多久她就发现，好嘛，群里有将近三分之一的熟人，嗯，之前霍去病（历史人物）的粉丝。
姚絮现在都还记得当时不小心发错群的时候，满屏的寂静场面。
不过现在嘛……
“啊啊啊啊，好想看小霍入伍后的文啊！球球了，太太们，不要逼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啊啊啊！”
“这边建议自己动手呢，哦对了，写完了记得发链接哦，我必定第一时间冲过去干饭！”
“靠！你们这群家伙怎么回事啊，就知道张着口要饭！不像我，我敲着盆要饭（理直气壮）！”
翻了翻聊天记录，姚絮叹了一口气，“我也想看霍将军入伍后的同人啊……”
在床上滚了一会儿，姚絮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而起，嘟囔着，“群里那群要饭的是指望不上了，还是得我自己来！”
随着指针逐渐指向零点，电脑显示屏的光芒倒映着姚絮的脸庞，浏览器开了无数，阅读器上是pdf版本的史记，上面红红黄黄的一堆标记，而史记旁边，是一个打开的空白文档，字数显示：3。
是姚絮之前敲下的“第一章”三个字。
*
在拿到驾照之后，苏轼和徐霞客二人又练习了一个月左右，便告别了茉园中人，在此踏上了旅途。
而这一次，他们准备结伴自驾游。
“我看看，我们这次需要提前办理边防证才能去。”
车子的副驾驶上是一张摊开的地图，而苏轼的手指正点在祖国的最西边。
“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等到了那里，大约正好是夏秋相交之际，”徐霞客预估着两人之后的行程进度，“倒是可以在那边多留一段时间。”
“嗯，你说得不错。”苏轼点了点头，“如果要环绕中国自驾一圈儿的话，恐怕我们需要分几段，慢慢来。”
“最艰难的还是西藏那边，海拔太高。”徐霞客沉吟道，“但我们有之前的经验，这次的准备会更加充分。况且，我也不喜欢太过平顺的旅途。”
苏轼收起地图，大笑一声，“不错，那我们这两个老头子，便就此出发吧！”
第112章
“感觉现在苏先生和徐先生简直就像是真人版的旅行青蛙。”程安茉歪在躺椅上，翻着“茉园一家亲”这个群里两人发出来的照片。
那是一片绵延的林海，树木葱郁，中间一条笔直的公路穿过其中，甚至还有一只呆头呆脑看向镜头的小鹿。
说到“茉园一家亲”这个群名，程安茉一开始取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有些恶趣味在的，不过相识已久，茉园里的人，倒确实愈发亲近了。
从两人结伴出去旅行后，还在茉园里久住的人，也就是谈允贤和李冰了。
随着高考时间的愈发逼近，谈允贤看起来反而愈发轻松了。
尤其是时间转到六月，程安茉倒是经常能够看到谈允贤在院子里赏花喂猫遛狗。
程安茉：？？？
怎么感觉自己比谈允贤还要着急呢？
大约是察觉到了程安茉的疑惑，谈允贤笑着道，“学习这件事情，重在日常的积累，临时抱佛脚也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而已。”
程安茉摸了摸趴在谈允贤怀里的小黑一把，“说是这样说，但你看起来好像太放松了点儿。”
想起自己高考前的状态，程安茉不由得叹气，就算那时候的自己，也比不过现在的谈允贤轻松。
“比起临时抱佛脚，我倒是觉得另一件事情更加重要。”谈允贤微笑着道。
“什么事？”
“在考试之前，调整好自己的身体与心理状态，不要在高考前几天或者高考当天生病。”谈允贤条理清晰地道，“举个例子，若是高考的时候不小心发了高烧，那平时再多的积累也没用。人在发高烧的情况下，身体机能会有客观的改变，也很难从心里层面去克服它。”
“说的也是。”程安茉认真点头，“那时候我有不少同学还会特意去医院寻找推迟或者提前生理期的办法呢。”
听到这个，谈允贤微微皱眉，但很快便松开了，“对于大部分普通人而言，高考确实重要，也值得偶尔这样做。”
只是生理期不管提前还是延迟，总归都是身体的一种异常表现，还是规律起来更好。
*
只不过，谈允贤自己淡定，但是茉园里的其他人可不怎么淡定。
程安茉这个经历过高考的人还好，但段珍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周杏说了太多高考定生死之类十分危言耸听的话，甚至直接推了炼珍堂那边的事情，从六一儿童节开始，就一直守在茉园厨房里。
这架势，别说是谈允贤了，就是程安茉都觉得有些夸张了。
“好了，高考不是九号结束嘛，也就一旬的时间而已，炼珍堂那边还有我的徒弟顶着呢，出不了事。”段珍不甚在意地道，“再说了，生意哪里有谈姐的高考重要。我听周杏说，他家孩子高考的时候，她这个当母亲的比她孩子还要焦虑，但还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免得给对方压力。”
“周杏说了，这高考前的食物啊，不能吃大补的，就吃平日里最常见的那些就行。主要是食材得要最新鲜的，别变质，就不会出问题。”段珍一边和程安茉聊着，手里也没落下。
“我听说过这个说法，”程安茉点头，“但我当时高考的时候还在住校呢，都是学校统一组织的，吃的也都是食堂统一提供的饭菜。也没有出什么问题。”
然而，听完程安茉的话之后，段珍手里的动作一顿，看向程安茉都目光顿时多了几分慈爱与心疼，“你爸妈就没给你送点儿好吃的？就……那样……让你跟着学校一起？”
程安茉笑了起来，“可是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呀，你看高考的时候，总是各种忘记带准考证，或者忘记自己考场在哪儿的新闻。学校统一组织，准考证都是考试前发放，而且直接安排在考点的学校里住宿，就算真的走错考场，跑几步就能改回来。”
可程安茉不说还好，越说段珍看她的目光就越是心疼。
程安茉有些迟疑地道，“这……怎么了吗？”
“可我听周杏说，她家孩子高考的时候可是住在家里的。”段珍缓缓道，“去考场前，也是周杏亲自送过去的，而且还一直在考点等到他考完。高考这样大的事，有家人陪着，难道不是会更有底气吗？”
程安茉沉默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段珍问道，“那考完之后呢？”
“考完啊。”程安茉想了想，道，“乔阿姨订了一家我爱吃的餐厅，爸爸他特意抽时间来陪我吃饭，只不过他总是忙，吃到一半儿就必须要离开了。”
“哐——”炒锅被狠狠砸在燃气灶上的声音，段珍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再忙能连顿饭都吃不完吗？！”
程安茉一开始被吓了一跳，听段珍说完后，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段珍没好气地点了她脑袋一下，“有什么好笑的？”
“啊，只是忽然想起来，段珍姐，你刚才说的那句话，竟然和乔阿姨当年说的一模一样，甚至连语气都差不多。”程安茉笑吟吟地道。
段珍嗔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道，“这样看来，你那位继母，倒也不算太坏。”
“嗯。”程安茉点头，“她其实没有怎么亏待我，甚至，如果不是她的儿子做了那件事，我们之间的关系可能会更融洽，但……”
有的时候，程安茉能够明显察觉到乔素棠对她儿子的明显回护。
而偏偏对方扔掉留存自己母亲印象的储存卡这件事，程安茉根本无法原谅。
他就是故意的，不然怎么会精准地连同备份都一起扔掉呢？
而对于乔素棠而言，自己儿子的行为确实可恶，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难道还能真的要他以死谢罪吗？
程安茉不知道乔阿姨私底下是不是有埋怨过自己的不肯原谅，但如今她也已经不那么在乎了。
摇了摇头，程安茉将心情收拾好，直接转移话题，“段珍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
“就快了，你去叫谈姐一声，先去餐厅里放好碗筷。”
“好！”
*
高考的时间一般都很固定，不会轻易改变。
而谈允贤分配到到的考点距离未山镇有些远，程安茉想着干脆在考点附近的酒店订了一个房间，好让谈允贤中午的时候能够有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但……和她一样想法的考生家长，还有很多。
“满的？”
“已经没有空房间了？”
“啊，最后一间也订出去了？”
程安茉把考点附近的酒店问了个遍，但可惜的是，全部满员。
程安茉抱着手机，颓丧道，“感觉还不如统一安排呢，至少中午还能有张床休息……”
但也就只是想想，毕竟谈允贤又不是学生，而是以社会人士的身份参加的高考。
谈允贤直到酒店很难订之后，也不觉得为难，“看看时间，也就是几个小时的时间，在附近找家餐厅吃个饭等一会儿就是了。”
“哎，谈姐，你这话是把我放在哪儿了？有我在怎么可能会让你吃外面的东西？万一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办？保温盒我这里多的是，吃的你不用担心。”
“既然如此，就在那附近找个小公园，我们一边欣赏春景，一边吃饭就是了。”谈允贤笑得十分和蔼。
“如果明天还是没有人退房给我们捡漏，那就只能……这样了……”程安茉无奈。
*
时间一点点流逝，很快，就到了六月七日，高考的第一天。
考试九点钟开始，一直到上午十一点半。
谈允贤一行人提前半小时就到了，主要是为了避免意外。
到了考点后，几人才发现，比她们早到的人还有很多，不少家长都穿上了旗袍。
段珍手里提着一个硕大的饭盒，指着那些穿旗袍的家长，低声问程安茉道，“他们怎么都穿的旗袍？”
是的，不仅仅是女性家长穿的旗袍，甚至一部分男性家长也穿了旗袍。
虽然如今确实穿衣自由，但还是有些……辣眼睛。
听到这个问题，谈允贤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程安茉压低声音解释，“其实就是一个谐音梗，旗袍，旗开得胜，第一个字都是旗嘛。所以旗袍就成了很多家长送孩子们高考的战袍了。”
段珍若有所思，末了她开口问道，“那这附近有卖旗袍的吗？”
程安茉愣了一下，“等等，段珍姐，你还想现在就买一身穿啊？”
“对啊，彩头不嫌多嘛。”段珍理所当然地道。
程安茉：……
谈允贤：……
片刻后，程安茉幽幽开口，“我原本还以为我是最紧张的那个，现在看来，最紧张的分明就是你嘛！”
*
几人旁边，有家长见程安茉竟然安慰起了谈允贤来，不由得和旁边的人吐槽道，“不是，你说现在的这些家长，怎么这么拎不清呢，都高考了，还得让学生来安抚自己的情绪？这到底是给人送考呢，还是来添乱呢？”
话音落下，那个被安慰的老太太，拿着她的准考证走进了考场。
吐槽的家长：……
“咋回事？敢情那老太太才是考生啊？”
第113章
谈允贤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面是她考试时候所需要使用到的2B铅笔，中性笔，橡皮等等。
她跟随着人流走进考点，然后在志愿者的引导下，准确地走入了自己被分配到的教室。
教室内已经有监考老师在等候了。
大概是已经提前知道他们这个考场内有一位年纪很大的考生，所以见到谈允贤的时候，那两位监考老师并没有太过震惊，认真核对人名和照片之后，又用金属探测器检查一遍后，就让谈允贤进入了。
谈允贤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坐好后将自己待会儿要用到的东西一一取出，摆放好。
她环视周围，除了她以外，都是一些非常年轻的面孔。
因为还没有到考试的时间，整个考场内都十分安静，只是偶尔会听到走廊上有走动的声音，或许是去往其他考场的考生。
谈允贤能够察觉到，有许多考生的目光或直白或隐晦地落在自己身上。
而这种视线，从她迈进校门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或许一开始的时候还会有人觉得她可能是负责监考的老师，但很快，观察力强的人就会发现，谈允贤除了年纪太大，和大家印象里的考生不一样以外，不管是准备好的东西还是去往教室的路线，都和他们一模一样！
难道，这位老太太也是来考试的？
不乏有人心里冒出了这样的疑惑，但也就只是疑惑而已，大家更在意的，还是待会儿的语文考试。
只有和谈允贤一个考场的考生，才能够百分之百地确定，那个年纪很大的老太太，踏马的竟然真的是来参加高考的！
卧槽这得是年龄最大的考生了吧？
大概是其他考生的态度实在是太过明显，站在讲台上的监考老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在其他人观察着自己的时候，谈允贤也在观察着这个考场中的人。
都是些年轻人，男女差不多对半开。
想起来考场前所看到的，考点附近禁止鸣笛，同时还有信号屏蔽器开启，几乎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这三天内，都在为参加高考的孩子们“让路”与“服务”。
这样的严阵以待，让谈允贤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大明朝的科举。
如今的人们在评价明朝科举的时候，总避免不了八股文的评价，以说明科举选人的僵化。
但对于那个时代的女子而言，这样僵化的道路，却是她们完全无法踏上的道路。
无论哪个朝代的科举，能够参加，有资格参加的只有男人。
女子，从一开始就被剥夺了参加科举的权力。
谈允贤出身还算不错，加之祖父母疼爱，传她医术，使得她日后可以行医救人。
但更多的女子并没有她这般的幸运，或许她们天资聪颖，但无人在意，也无人愿意教导。
女子无才便是德。
这样的古训，也不知扼杀了多少女子。
*
铃声唤回了谈允贤逐渐飘飞的思绪。
她抬起头，讲台上是一位衣着鲜亮的女性监考老师，正在向考生们展示试卷密封袋，展示完毕后，也随意挑选了一位考生上前检查密封袋的完整性。
发放到谈允贤手中的语文试卷似乎还带着印刷的油墨香气，但谈允贤知道，那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她拿起一旁的中性笔，在试卷上工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
高考的第一场考试科目雷打不动，一直是语文。
而这一门，也是谈允贤最不担心的一个科目。
虽然现代汉语和古代汉语有所不同，但是比起其他的科目，这已经算是谈允贤最熟悉也最轻松的一门了。
九点到十一点半，整整两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不仅考生会觉得紧张，就连等候在外面的陪考人员也觉得有些难挨。
“几点了？”段珍问道。
“十点五十。”程安茉看了一眼手机，“距离考完还有半个多小时，我觉得谈姨不会提前交卷的。”
“她肯定不会提前交卷。”段珍将手撑在额前，“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太阳有些热？”
程安茉眯起眼睛，“我觉得是你太紧张了。”
“你说得对。”段珍有些紧张地踱着步，“冯管家怎么还没到？”
“冯叔？”程安茉疑惑，“他来做什么？”
段珍笑了一下，“送衣服。”
程安茉茫然了一会儿，见段珍的目光又落到一旁那些穿着旗袍的家长身上，她眸子蓦地睁大，“你不会是让冯管家去准备旗袍了吧？！”
“小茉果然聪明。”段珍敲了她的脑袋一下，“彩头我们也不能缺！”
程安茉：……
但临时准备的旗袍能合身吗？
算了，反正旗袍只要准备地大一点儿，能穿得上就行。
还有，希望冯叔的审美能够好一点儿。
程安茉一直觉得旗袍这种款式的衣服自己驾驭不了。
就在程安茉祈祷的时候，冯管家打来电话，请她们往远处走一走，说是考点附近停车不是很方便。
“是没找到停车位吗？”程安茉猜测着，不过这附近都是人，停车位确实挺难找的。
直到程安茉和段珍来到冯管家给出的地址后，她们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冯管家之前说停车不方便了。
一辆房车停起来确实有些不方便。
“冯叔。”程安茉打量着那台房车，“这房车你是怎么变出来的？！”
冯管家微微一笑，“其实也算不上突然，之前你说这附近的酒店都被订满了，我就已经在准备了，恰好今天刚送过来来，正正好赶上。”
“哦对了。”冯管家看向一旁的段珍，“段女士吩咐的旗袍也准备好了，不如先去房车上试一试？”
“还是冯管家想得周全！”
*
于是，等谈允贤考完试从考点内走出来后，看到的就是大变活人的二人。
冯管家笑眯眯地站在一旁。
不过，因为学校门口都是“旗开得胜”的家长们，所以程安茉和段珍二人也不显得太过突兀。
“这是……”谈允贤有些迟疑。
段珍已经走上前，直接开问了，“谈姐，怎么样？觉得题难吗？”
程安茉连忙阻拦，“不不不，既然都已经考完了，就不要想了，不管简单还是难都不要想了，免得影响下一门。这都是经验！”
段珍本来还有些奇怪，但是听程安茉说是经验后立刻闭嘴了，没办法，这里参加过高考有经验的人，也就只有程安茉一个。
“下午的考试三点才开始，先去吃点儿东西，然后好好睡个午觉。”程安茉道。
谈允贤有些疑惑，“不是没有订到酒店房间吗？”
“是啊，没订到。”程安茉点头。
“那怎么……”
“但是冯管家直接变出了一辆房车来！”
谈允贤立刻吃惊地看向了一旁的冯管家。
冯管家笑得温和，“虽然空间小了点儿，但至少有张床，会比坐上几个小时舒服一些。”
谈允贤轻轻呼出一口气，“辛苦冯管家了。”
冯管家微笑摇头，“我是茉园的管家，这些本就是我应该做到的。”
*
房车停的地方距离考点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虽然早就已经提前将午饭放在了保温盒里，但段珍还是执意用房车的厨房快速整了点儿菜出来。
四个人干脆将桌子搬下车，就在房车旁边的树荫里吃起了午饭。
忽然，一道女声在附近响起，“好香啊——”
程安茉扭头，便看到一个留着西瓜头的可爱女孩儿正抬头探脑地往这儿看。
“你是……”
“啊！你们hao——”西瓜头女孩儿直起身体，正要打招呼，目光落到谈允贤身上，她猛然一惊，“啊！是你！”
程安茉看看谈允贤，又看看这个西瓜头女孩儿，“你们认识？”
“我们语文是一个考场的！”西瓜头女孩儿大声喊到，但很快她就又心虚地压低了声音，“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我记得。”谈允贤笑着点头，“你就住在这附近？”
“啊，是的！”西瓜头女孩儿脑袋猛点，程安茉甚至怀疑她会不会把自己的脑袋给甩下来，“就是吃饭的时候闻到一股好香的味道，我循着味儿找过来的……呃……我……嗯……”
呜呜嗯嗯了好一会儿，西瓜头女孩儿似乎也觉得自己馋猫一样的行为有些难为情，脸颊瞬间红了起来。
但对于一个厨师而言，西瓜头女孩儿这样的行为简直是一种莫大的夸赞。
段珍也没多想，直接道，“那一起吃一点儿？”
“真的可以吗？！”
段珍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小姑娘眼睛里的星星。
她正想说当然可以，但是看到程安茉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于是停顿了一下。
看看程安茉，又看看谈允贤，段珍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这个时间点邀请一个待会儿要参加下午高考数学的陌生孩子吃饭，会有什么危险。
似乎是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头，西瓜头女孩儿缩了一下脖子，小心翼翼地道，“啊，那个，可能不太方……”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当然欢迎。”谈允贤笑着开口，“只是这些饭菜是按照我们的口味来坐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合你的胃口。”
其实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识趣一点儿主动拒绝的，但是真的好香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想吃，而且对方也应该是怕自己吃出什么问题来才会这么谨慎的但是好香啊啊啊啊啊不行我觉得我到口水都要留下来了QWQ
“那个，那我就不客气啦？”
呜呜呜呜不行我是真的忍不了真的好香好香好香好香感觉不吃一口我真的会抱憾终身！
大约是那个西瓜头女孩儿脸上的表情太好读懂了，冯管家又去拿了一张折叠椅和一副碗筷出来。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西瓜头女孩儿千恩万谢地接过了碗筷。
谈允贤稍微动了动桌子上菜盘的布局。
“真的好好吃！”刚吃了一口，西瓜头女孩儿就夸张地要哭出来了。
程安茉：……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好友陆巧琢平日里就够风风火火的，却没想到，在这个西瓜头女孩儿的面前，就是陆巧琢也要甘拜下风。
按照程安茉对陆巧琢的了解，她就算再眼馋，也只会默默记下后，悄悄地去。
“慢点儿吃。”谈允贤温声道，“切忌吃得太饱，只要吃个八分饱就差不多了，一来吃得太多容易犯困，而来也容易给胃部带来不适，影响到下午的考试。”
“哦哦，好的。”西瓜头女孩儿听劝地很，她只是馋，不是傻。
吃过午饭后，谈允贤准备休息一会儿，便先进房车内休息去了。
而那个西瓜头女孩儿，在蹭饭过后，又风风火火地提了一大袋子的苹果过来。
程安茉本想拒绝，但是对方扔下就跑。
程安茉：……
洗干净削皮后，程安茉“咔擦咔擦”地啃了好几口，汁水爆满，脆甜可口，确实特别好吃。
*
接下来的几场考试，谈允贤也是愈发淡定。
终于，到了六月九日的下午，随着最后一科的结束，整个考点都明显躁动了起来。
学校自动门一打开，无数学生飞奔着跑出，甚至有人一边跑一边把自己手里的文件袋往天上扔，似乎是在庆祝着高考的结束，暂时的解脱。
学校大门前人声鼎沸，前来陪考的家长们在无数学子中间寻找自己最熟悉的那一抹身影。
程安茉也不例外。
只是她找着找着，忽然发现谈允贤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人还拿着话筒，旁边是一个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大叔。
*
“您好女士，我们是密川市电视台的新闻记者，请问能够占用您几分钟的时间，让我们做一个小小的采访吗？”
而从程安茉的角度看过去，此时的谈允贤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放松，显然，面对高考，她其实也没有做到真正地淡定如水。
“我很想接受你们的采访，但是我的家人还在等着我。”谈允贤余光瞥见程安茉和段珍，还有冯管家，连忙抬手示意自己的位置。
看到程安茉走过来，那位年轻的记者女士问出了一个让程安茉措手不及的问题。
“这两位是您的女儿和孙女吗？”
程安茉：？？？？？？
谈允贤也愣了，等回过神儿来后，她笑着摆了摆手，“不，不，她们俩都是我的朋友。”
“朋友，是忘年交？”记者好奇地问道。
谈允贤想了想，“准确点儿来说，小茉应该是我都房东。”
程安茉：……
这话说得……好像也确实不算错？
“房……房东？”那位记者女士显然被谈允贤这三人之间的关系给彻底搞懵了。
“对了，你之前想采访什么来着？”谈允贤道，“既然她们已经找到我了，那你就问吧。”
“啊？哦哦，是这样的。”对话回到自己的专业领域，那位记者女士顿时又自信了起来。
“您应该是这一届高考生里年纪最大的一位，请问您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参加高考的呢？”
“和平常一样的心情。”谈允贤笑着回答，“心情波动太大，容易对考试产生不利的影响。”
“呃，”那位记者卡了一下，“您参加高考，请问您的家人是否支持呢？”
“他们都非常支持。”谈允贤看向了一旁的程安茉几人。
“那，您觉得在这次高考中，您能取得什么样的成绩呢？”
“这个……我说了不算。”谈允贤笑着道，“等成绩公布的时候就能知道了。”
“嗯，那您有心怡的大学吗？”记者再次问道。
“确实有。”谈允贤坦然点头。
“那能具体说一下吗？”
“xx大学，xxx大学，以及xxxxx。”
“好像都是医学类大学，您是准备学医？”
“当然。”谈允贤点头。
只是……
不远处有人小声嘀咕，“这么大年纪了才学，能跟得上吗？该不会以后治死人吧？”
第114章
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故意的，明明就在谈允贤的附近，说别人坏话的时候也不知道压低一下声音，就那样大声说了出来。
不，应该说这个人肯定是故意的！
程安茉眉头皱起，不满地看了过去。
而她一旁的段珍已经开始撸袖子了。
程安茉：……
她连忙拉住段珍的手臂，小声提醒她，“段珍姐，现在还在采访呢，而且你知道的，要是在这里动起手来，是真的要被带去警察局的。”
段珍不爽地道，“明明就是那人最先挑衅的，谈姐以前行医多少年了，啥时候治死过人？他这是凭空污蔑人呢！你让我怎么忍？！”
程安茉觉得自己可能拉不住段珍，下意识地向谈允贤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但此时谈允贤看的却不是自己，而是那个怀疑她以后可能会治死人的男人。
一旁拿着话筒的记者忍不住开口，“常言道，活到老，学到老，人人都有继续学习的自由。医生这个职业救死扶伤，就算是刚毕业的医学生，也同样不能断了学习。”
“这位先生。”谈允贤观察了那个男人一会儿，斟酌着开口道，“能否让我为您把一下脉？”
啊？
谈允贤此话一出，别说是程安茉几人了，就是那个出言不逊的男人，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那位负责采访的记者一瞬间的惊讶过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您之前是中医？”
谈允贤点了点头，“不错，我自幼跟随祖母学医。”
记者若有所思地道，“所以，您其实是一位经验丰富的中医？您之前行医多少年了？”
“大约七……”
“咳咳咳！”
谈允贤原本想说七八十年左右，但在她说出口之前，程安茉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谈允贤一顿，若无其事地道，“大约四五十年了吧。年幼的时候医术不精，怕自己给别人误诊，也就是自己生病了的时候，根据自己的症状给自己开药。”
“后来积攒了一些经验后，才敢给他人行医。”
“那您刚才说想给这位先生把一下脉，是您看出了他有什么症状吗？”
谈允贤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如何用普通人也能听得懂的话来解释，“中医看病，有望闻问切四要，其实用现在的话说，也就是要全面了解病人的症状才能确定病症。而这位先生……”
谈允贤看向一旁出言不逊的那个男人，“我心里有些推测，只是不能确定。若是这位先生不愿让我把脉也可，只是近段时间最好去医院做个体检。”
末了，谈允贤又仔细说了需要重点做的几个项目。
“若是无事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有事，早发现早治疗，痊愈的可能性也更大一些。”
*
如果被叮嘱的人是程安茉她们这些茉园里的人，肯定上午谈允贤刚说完，下午就立刻跑医院去预约体检了。
然而，那出言不逊的男人听谈允贤这样说之后，不仅没有丝毫的感激，反而直接大骂出声，“说你胖你还真的喘上了？怎么，还真把自己当行医几十年的老中医了？我呸！中医里多少骗子你们不知道吗？怎么，现在活不下去改当医院的托儿了吗？依我看，八成又是一个想红想疯了的，还记者，整的像模像样的，小心我回头举报你！”
骂完似乎觉得还不过瘾，那男人又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便准备扬长而去。
然而，他刚转过身，就被人逮住了。
“随地吐痰，罚款三百！”
“都多大的人了还随地吐痰？破坏公共卫生，还有可能散播疾病，这种行为太恶劣了。知不知道这是哪儿？这是高考考场，多少学生要在这儿考试呢，万一被你传染了疾病考砸了，你承担得起吗？”
出言不逊的男人：……
程安茉扭头，不然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
*
“艹，我今天是犯太岁了还是怎么的，出门怎么就这么倒霉？”那个出言不逊的男人骂骂咧咧地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车后座上坐着一对母女，女孩儿身上还穿着校服，脸上满是考完试的轻松表情，“爸，怎么了？”
“在你们这个考场里，有个年纪特别大的考生，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我刚才就在和妈妈说这事儿呢。”女孩儿连珠炮似地开口，“不过好像和我不是一栋楼，我也是听其他同学说起来的，看上去得有五十来岁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最后成绩会怎么样。”
“哼，还用想？”男人冷笑一声，“那么大年纪了，还指望着自己的脑子和十来岁的小孩儿一样好？”
“爸，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哼，那是你不知道那个老东西诅咒你爸我得病呢，你要是知道了，还觉得她人努力吗？”
“她诅咒你生病？怎么回事？”女孩儿妈妈眉头皱起，“无缘无故的，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哎，你们知道那老东西想去大学里学什么吗？学医！”男人将自己之前和谈允贤几人的争执挑挑拣拣的，只挑了对自己有利的地方说给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听。
“总而言之，她诅咒你爸，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爸爸。”女孩儿有些担忧地开口，“虽然我也不怎么相信，但我觉得，你还是去医院里检查一下比较好，以防万一嘛。”
“检查什么？”男人不以为然地发动了车子，“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
女孩儿妈妈开口，“好了，不说她了，囡囡，考完试了，这个假期你准备怎么过？出去旅游吗？”
女孩儿犹豫了一下，“那……去医院？”
“嗤——”
汽车刹车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男人隐隐带有些怒意的声音，“你再说一遍？！你就不念着我点儿好是吧！”
*
那个男人离开后，谈允贤那边的采访又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才终于做完。
临走前，记者女士有些迟疑地问道，“那等到高考成绩公布的那天，您愿意公开您的高考成绩吗？如果不方便的话……”
“这倒是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谈允贤笑着道，她对这位记者女士的印象还挺不错的，“只是我准备的时间甚至还不到一年，最后的成绩可能不会太好。”
“只要努力过了，成绩说到底也就只是一个数字而已。”记者认真地道。
谈允贤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确实努力过了，而最终的结果也是我应得的。”
*
高考结束，程安茉发觉，现在的谈允贤更加悠闲了，证据之一……
她拿起被谈允贤放在一旁的药理学，看着各种药名，只是看了几个，就觉得什么替尼，什么斯汀，什么苯，什么比巴卜……哦，不对，好像不是比巴卜，又不是泡泡糖。
低头翻一下书，哦，原来是巴比妥。
不对，好像是□□？
看了一会儿，程安茉就忍不住要敲自己的脑袋，这些药物的名字简直是反人类。
“确实挺难记的。”
听到谈允贤带着笑意的声音，程安茉才骤然间意识到，坏了，自己刚才的吐槽好像不小心说出口了！
这……
“谈姨，这些你都是怎么记住的？”程安茉搬过来一张凳子坐下，“我觉得就算是看书我都能看错行，记错字。”
“没有什么办法，死记硬背而已。”谈允贤淡定地道，“只是恰好我的记忆力还算不错。”
其实我的记忆力也还算是不错，上学的时候就喜欢背古文，而且背得很快。但显然医学内容和我的大脑不怎么兼容。程安茉默默地想道。
“对了，高考成绩明天就要出了，谈姨，你之前对没对答案估分？”
谈允贤将摊开的医学书籍放在腿上，“没有。因为作文这种会受到主观影响的分值不是很能确定，所以还是看最后的高考分数吧。”
“也是。”程安茉点了点头，“万一不小心把分数给估高了，到时候看到成绩会很心塞的，还不如直接等成绩出来呢。”
“嗡嗡嗡——”
手机震动起来，程安茉打开一看，是陆巧琢。
“茉茉！谈姨考得怎么样？我记得是今天查成绩吧？”
“那是你记错了，明天才查呢。”
“啊！啊啊啊啊，都怪老爸最近给我的任务太多，我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记混了！”
事实上，关注着谈允贤高考成绩的可不仅仅是陆巧琢。
正在进行环中国自驾游的苏轼和徐霞客也特意打电话回来，询问谈允贤的成绩。
住在不远处的周杏更是在查成绩的这天直接上门了。
“高考成绩出来了还不算完，我感觉啊，最麻烦也最让人紧张的还是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
周杏来得太早，还不到高考成绩放出的时间，干脆和程安茉她们一起等着了。
“我那时候也不大懂得这些，脑子笨，基本上都是他自己报的。”周杏感慨着，“现在不一样了，网络这么发达，想知道什么一查就行。”
“是啊。”程安茉认真点头，“但是网络上的假信息更多，还有各种垃圾信息，查个资料还得先自己鉴别真假，但问题是，如果我知道的话，也就没有必要上网查了。”
“说的倒也是。”周杏道，“那找个专门帮忙辅助高考填志愿的机构怎么样？”
程安茉一顿，视线默默转向了一旁的冯管家。
嗯，真要论专业，估计没人能比得过自己身边这位。
冯管家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115章
笔记本电脑上，网页已经停留在查询页面很久了。
没办法，同一时间查询人数太多，系统崩了。
“每次到这个时候，就要感慨一下，国内的人真的是太多了。”程安茉又一次按下了刷新键。
一阵缓慢地让人叹气的加载过后，程安茉本以为又是让自己待会儿再查的提示，却不想，一阵卡顿过后，谈允贤这一次的高考成绩终于刷新了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
“总分是多少？”
“在最下面呢！”
“638分。”
“小茉，这个成绩是高，还是低？”段珍问道。
“当然算高！”程安茉不假思索地道。
要知道谈允贤可是和现代的学生不一样，在来到现代社会之前，她可是在封建社会生活了九十多年。
而来到这里之后，满打满算她能够用来学习的时间也就只有半年多而已。
虽然有冯管家和玄凤鹦鹉进行针对性的教学和补习，而谈允贤本人也十分自律，能学得进去，但时间还是太紧张了。
在程安茉原本的预计里，这一次只要能够摸到六百分的边缘就算是极大的胜利。
她哪里能够想得到，谈允贤的成绩竟然直接破了六百分！
可是……
面对段珍的这个问题，程安茉默默地打开了去年高考临床医学各个大学的录取分数线。
“对于临床医学而言，这个分数……又有些低了。”程安茉轻叹一声。
段珍从排名最高的那个往下看，“六百八十多分，比谈姐高了五十分左右。”
鼠标的滚轮不停地往下滑，段珍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凝重。
“除此之外，这只是去年的录取分数线，今年的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程安茉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每一年各大院校的分数线都会有波动。所以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只是拥有了去往大学的一块敲门砖，到底能不能去到心怡的大学，还要看这块砖能不能嵌合进去。但也有例外情况。”
“什么例外情况？”段珍看起来简直比谈允贤本人还要着急。
程安茉严肃地道，“如果分数考得特别高，比如省状元什么的，都不需要你去填报志愿，国内顶级大学招生办的老师会亲自来抢人。”
段珍期待的脸几乎立刻就垮了下去。
程安茉扭头看向一旁的谈允贤，“谈姨，你的想法呢？是现在就开始考虑填报志愿的顺序，还是再复读一年，明年再考？”
因为按照谈允贤现在的这个分数，那些特别好的医学院是肯定去不了了。
“不必复读了。”谈允贤对此似乎早有准备，“读大学的时候同时准备考研就是了。”
“这倒也是个办法，只是……如果你的本科院校不是很好的话，去考顶级大学的研究生就比较……嗯，不怎么被重视。”程安茉说着自己所了解到的一些内容，“而且医学院大学时期的课程也非常繁重，很多人都吐槽，学医之后，年年期末都是在高考。”
“放心吧，小茉。”谈允贤云淡风轻地笑了起来，“那正是我所期待的。”
想想谈允贤闲暇的时候都是拿医学书来解闷，程安茉忽然觉得，担忧到时候谈允贤跟不上进度，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今年到底能修完几件文物。
*
“才638吗？”电话对面，冯硕的声音有些凝重。
周杏也忧心忡忡地道，“是啊，我记得当年你考了六百七十多，正正好以最后一名的身份卡进了大学。”
“当年确实挺惊险的。”即使是现在想起，冯硕还是觉得有些庆幸，“但是这个分数，如果是想报考临床医学的话，也还是有机会的，只是最顶尖的那批是无缘了。”
“小茉那边也是这样说的。”周杏叹了一口气，“小硕啊，你看看你那边能不能和你身边的同事打听一下他们的院校，问问情况？”
冯硕停顿了一下，“我尽量。”
“怎么能说是尽量，要一定。”
对面，冯硕苦笑道，“妈，不是我不想帮忙，而是现在我身边的同事基本上都是那几个顶级医学院出身，问了也和白问一样。”
在周杏生气之前，冯硕连忙道，“但我可以从其他同学那儿打听一下。”
*
收到冯硕整理出来的各个院校等相关内容后，谈允贤有些动容，“我记得小硕他平日里工作很忙，收拾这些，还得占用他的休息时间，我于心不安。”
“好了，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周杏拍了拍谈允贤的手臂，“他爸……”
提起冯硕的父亲，周杏脸色变了变。
“对了，婚离了吗？”
“还在等法院开庭呢。”周杏叹了一口气，“真是不打官司不知道，太麻烦了。”
谈允贤也不知怎么安慰她才好，沉默了一会儿后，道，“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可千万记得开口。”
“放心吧，到时候非要让你心烦不可。”
*
一座古色古香的中式园林正在进行一系列的收尾工作，计成正小心地调整着假山的形状。
吃午饭的时候，计成发现，平日里和自己一起工作的老钟喜气洋洋的。
“呦，老钟，这是有什么喜事呢？”
“计先生，你还不知道吧？老钟他女儿的高考成绩出来了！”
“看老钟这个样子，想必是考得很不错？”因为谈允贤也参加了高考，所以计成对于现代社会的高考制度还是比较了解的。
对于计成而言，现代的高考制度倒是和他前一世所熟悉的科举制度有些相似，只是考试的科目彻底不同了。
“是啊是啊，我家闺女这次发挥得比她平时还要好，考了637分呢！她以前也就是在六百一十分左右徘徊，考得好点儿上六百二。”
“恭喜恭喜！”
等恭喜完老钟之后，计成特意又在午饭的时候多准备了几个菜，算作庆祝。
但在吃饭之前，他还是先打了个电话给程安茉。
“喂？计先生？”话筒对面传来了程安茉带着些疑惑的声音。
“小茉，谈姐的高考成绩是不是出来了？”计成问道。
“对，刚查完，”程安茉立刻意识到计成为何要打电话回来，“我刚在群里通知了苏先生和徐先生他们。”
“谈姐这次考得怎么样？”
“好，也不好。”
“哦？”
听了程安茉的解释后，计成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棘手，但对于谈允贤的选择，计成也觉得颇为合适。
“再复读一年，也只是学一些高考必考的东西，倒不如直接去医学院学习她爱学的东西。至于时间，挤一挤总是有的。”
*
关注着谈允贤高考成绩的不仅仅有茉园的人，之前那位采访过谈允贤的记者女士也特意在稍晚一些的时候打电话过来。
听了谈允贤的高考成绩之后，她几乎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多少？！”
“638。”谈允贤又重复了一遍。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惊讶了。”
“我理解。”对面，谈允贤的声音仍旧十分温和，“其实这个成绩出现的时候，我也有些惊讶，比我预想的要好很多。”
“那您这个成绩，如果报考医学院的话，那么有心怡的学校了吗？”
“心怡的学校当然有，只是这个成绩考不上而已。”
可能是为了化解记者女士刚刚的尴尬，谈允贤拿自己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但您这个成绩，完全可以报考一些其他的专业，您是只认准了医学院吗？”
“是的。”谈允贤的声音很平和，却十分坚定，“我心怡的专业，只有医学。”
“那，就先预祝您考研顺利吧！”记者女士诚挚地道。
虽然她不是医学专业出身，但大部分人都很清楚，如果想要在医学领域钻研，那么研究生，甚至博士生都不是终点。
“谢谢。”
至此，这段对于谈允贤的采访才算是真正有了一个完美的收尾。
*
当天晚上，密川市电视台就播放了这一则新闻。
“今天，众多的高考学子可以登录xxxxxx网站查询自己的高考成绩。不过今天，我们采访到了一位有些特别的考生。”
主持人说完后，画面便切换到了记者女士在考点门口采访谈允贤的画面。
画外音和字幕中也开始为观众们解释着这位考生到底特殊在哪里。
“居住在密川市未山镇的谈女士今年已经五十岁了，同时，她也是今年高考中年龄最大的考生。”
“采访中，谈女士表示，她希望能够通过高考，进入心怡的医学院继续医学之路。而今天，她也和其他众多考生一样，查询到了自己的高考成绩。”
紧接着，画面切换到了电话通话的画面。
当听到对方在这一次高考中考了638分的时候，有许多考生立刻就被自己父母拿来对比了。
“一个五十岁的老太太考得分儿都比你高！”
“孩儿啊，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该不会逆生长了吧？”
“卧槽，这老太太不会是高考作弊了吧？不然怎么可能考那么高的分数？”
第116章
新闻播出之后，原本只在密川市小范围传播，但或许是最近的热门话题就是高考，而在禁止营销高考状元之后，媒体就一直想要找点儿新的热点。
于是，#五旬老人参加高考#的话题立刻就进入了他们都视线。
虽然高考确实是只要达到了条件，人人都能参加，但五十高龄还要参加高考，不得不说，这在那些不知情的人眼里，就有些过于执念了。
无数大大小小的媒体像是生怕错过了这一波流量，将密川市电视台的那一小段视频素材反反复复，上切下切，再用AI配点儿音，就是一个新的新闻热点。
“五旬老人参加高考？我靠，够牛的啊！”
“人家都五十多了还能去参加高考追梦，我才二十多，就觉得人生已经灰暗地没边儿了……”“还有更糟糕的，人家考了638分。卧槽，老子当年朝五晚十一，也没考过六百分，艹，原来我的脑子还不如一个五十岁的老人吗？”
“艹，人家五十参加高考的时候我没破防，但是这个分数我是真的破防了。”
“妈耶，这小老太太有点儿牛逼啊，就说我自己，工作之后觉得自己的脑子是真的退化得厉害，原本想一边上班一边考研，结果钱没挣多少，研究生也没考上……”
“不是说人的年纪越大，脑子就越不好使吗？怎么感觉这个老太太是反过来了？”
*
有了无数媒体的疯狂热推，那个被谈允贤提醒最好尽快去做检查的男人也在刷手机的时候看到了相关的短视频。
“艹，还真是那个老不死的。”那个男人原本歪在沙发上，看到谈允贤的高考分数之后，有些彻底绷不住了。
恰在此时，他的老婆女儿说说笑笑地走进了门。
他们家最近的气氛都很不错，因为小姑娘高考的时候超常发挥，比之前所有的模拟考成绩都要高。
但可惜，没谈允贤的分数高。
“笑笑笑，就知道笑，难怪你考不出分儿来！”
男人突然的怒吼吓了两人一跳，小姑娘一个哆嗦，直接缩进了一旁妈妈的怀里。
“我说，老黄，你又在发什么疯呢？看把囡囡吓得。”
“你看看你生的好闺女，就考了那么点儿分数，还不如人家年过半百的老太太！”老黄不爽地道。
“那还不是遗传了你，老娘当年学习可比你强多了！”
眼看着自己爸妈就要吵起来，小黄姑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开始无比期待自己的大学生活。
没能吵过自己老婆，老黄气不过，看着谈允贤的那638分就觉得不爽，“她该不会是作弊了吧？不然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东西，怎么能考这么多分的？”
思来想去，老黄用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
“好的，对于您的举报和投诉，我们会尽快查清楚的。”
挂断电话后，接线员长叹一声，直接歪在了椅子上，“又一个……”
“怎么，又是怀疑那个老太太作弊的？”
“对啊，你算算，这都是今天第几个电话了？还不算是前几天的。”
“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
与老黄他们有相似看法的人其实并不少，甚至已经开始在网络上形成风浪，只是会如此有行动力线下打电话举报和投诉的人到底还算是少一些。
从五旬老人参加高考逐梦，再到质疑她的分数，最后怀疑她在高考的时候舞弊。
一鱼三吃，网络媒体借此获得了流量，网友们获得了热闹，而处于漩涡中心的谈允贤……
*
“好了，就这样填吧。”谈允贤和冯管家又最后确认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错误后，按下了确定键。
“之后，就看天意了。”谈允贤关上浏览器，轻轻输出一口气。
直到此时此刻，她终于有了一丝紧张的感觉。
之前的高考，谈允贤之所以会如此淡定，原因不过是她对自己有信心，所考研的是她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
而现在，考验的却是她的运气。
不过，想想自己能够在死后来到这个未来的世界，或许……自己的运气也不会太差？
*
密川市电视台。
“对不起，燕姐，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考虑到之后会出现的各种问题，才会导致事情失控。”采访过谈允贤的那位记者小姐低着头，愧疚地做着自我检讨。
而在办公桌的另一头，是入行后就一直在带着她的前辈。
“小曹，其实你这个采访，最后完全可以把对方的高考分数模糊掉的。”燕姐用手指将桌子敲得咚咚响，“你怎么就不能用你那聪明的脑袋想一想，现在高考连全省前五十的分数都会被屏蔽，为的是什么？”
“不让媒体营销高考状元。”
“那你觉得一个五十岁的老太太，准备了半年多的时间，就在高考的时候考了638分，你会不会觉得有些震惊？”
小曹默默点头，“会。”
“那你就应该预想到，其他看到这个成绩的人，难道不会借着这个话题去炒呢？”燕姐恨铁不成钢地道，“还是说，你就打着后面的主意呢？”
“我……对不起，但我是真的没想到，后续会是这样的发展，我以为……”
“你以为？你以为算什么？以为大家都会为她开心？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会这么天真呢？”
叹了一口气，燕姐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件事情要是真的闹大了……”
“燕姐，你该不会也以为谈女士是靠作弊才会得到这个成绩吧？”
“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看现在这些网络媒体的措辞，一个个的，基本上都已经认定了那个老太太作弊了。她就算是有一百张嘴，现在也说不清了。”
“可他们分明就是在造谣！”
*
“到底是谁在造谣啊！”程安茉被气得险些砸了手机。
冯管家的眸子里，银色的数据流飞速闪过，“涉及到的媒体有很多，我已经一一发去了警告函。”
“他们又不会怕！”程安茉咬着牙，“谁还不知道那群无良媒体的德性。”
“放心吧，我已经报警了。”冯管家沉声道，“这是明确的诽谤行为。”
“能让他们坐牢吗？”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程安茉还是有些期待地问道。
冯管家摇了摇头，“小茉，我知道你期待的答案是什么，但可惜的是，按照现行法律，很难。”
“更生气了！”
“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小茉生气了？”
听到谈允贤的声音，程安茉一愣，立刻有些慌乱地问道，“谈姨？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刚才过来，正好听见你更生气了，是被人欺负了吗？”谈允贤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有，我没被人欺负，就是……”程安茉有些欲言又止，谈允贤这段时间过得还算是愉快，要是让她知道了网络上的事情，那她该有多伤心啊？
程安茉是知道谈允贤为了这次高考有多努力的。
虽然谈允贤是个古代人，但古代人又不代表他们是傻子，只是他们对世界的认知还不够全面而已。
经过冯管家和玄凤针对性的高考加强补习后，能够考出这样的成绩来，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结果还要被人这样诽谤，简直是岂有此理！
“那就是在为别人的事而生气。”谈允贤缓缓道，“让我猜一猜，是因为网络上的人都在怀疑我高考舞弊，是吗？”
程安茉一惊，“你怎么会知道？”
与其他人不同，谈允贤因为要准备高考，所以她对电子设备的使用不如其他人那么热衷。
所以，按理来说，她应该短时间内不会知道这些网络上的是是非非才对。
“是东面民宿里的人认出了我。”谈允贤道，“我去园子里散步的时候，有人走过来，指着一个视频里的人，说是不是我，我说是。他就给我讲了讲最近网络上发生的事。”
冯管家眸子微微眯起，下一瞬，他轻轻点了点头，看来是已经调取了监控，确认了谈允贤刚才说的都是事实。
“谈姨，你别太在意网络上的这些杂音，我和冯叔能处理的。”程安茉认真地安慰着谈允贤，“他们之所以会造谣诽谤你，其实就是在嫉妒。”
“我知道，但，舞弊一事，兹事体大，我也不是任由他人诽谤而无动于衷的人。”谈允贤微微一笑，“之前那个采访我的小姑娘，你还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当然！”程安茉立刻点头。
“那就劳烦你问一问她，还愿不愿意再来一个专访。”谈允贤微微笑着，然而她的眸子里却丝毫没有笑意，“我亲自去教育局申请调取考试时的监控。”
“我这就联系她！”
“嗯，麻烦小茉了。”
“不麻烦！都是我该做的！”
*
“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去去去！我当然要去！”
见小曹着急忙慌地开始收拾东西，燕姐疑惑，“怎么，有大新闻了？”
小曹着急地连头都没抬，“谈女士要去教育局里调监控了，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当然要去！”
燕姐眉头微微皱起，“高考监控是这么容易调取的吗？”
第117章
“抱歉抱歉，我是不是来晚了？！”
记者小曹狂奔而来，程安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同时伸出手去——
然而，下一瞬，记者小曹在即将撞上的前一秒收住脚步，瞬间站好。
“没有，我们也刚来不久。”谈允贤温声道。
“谈女士，非常抱歉，因为我们之前的那个采访，给您带来了这样大的麻烦，是我的失误，我会尽力……”
记者小曹见到谈允贤后，立刻道歉，但话还未说完，就被谈允贤抬手阻止了。
“那只是一场正常的采访。”谈允贤开口道，“之后的发展并不是你我所能控制的。”
“但如果我没有……”记者小曹犹豫了一下，片刻后，她咬了咬牙，低声开口，“其实当时……我也不是没有抓到新闻的兴奋感，因为……”
“事情已然酿成。”谈允贤的语气十分平静，“如今该探寻的是解决之道。”
*
调取监控的申请很快就被通过了，谈允贤的所有高考录像都被调了出来。
现场除了谈允贤、程安茉，以及记者小曹之外，还有好几个不认识的人，不过其中一人程安茉还是眼熟的。
那好像是……钱警官，徐胜警官似乎是被调去了别的地方。
难道……他们也是来调查……
观看监控视频绝对不是什么好受的事儿，需要长时间看着电脑屏幕，看的久了，眼睛很快就会难受起来。
好在他们所需要确认的只是监控视频中的谈允贤是否有作弊的行为，可以通过快进来缩短时间。
与此同时，因为不相信而去投诉和举报的人实在太多，再加上媒体的疯狂热炒，这次事情已经引起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关注，不管是教育局还是公安局，都需要对此事做出一个回应才能平息汹涌的民意。
再怎么快进，监控录像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看完的，工作人员贴心地为现场的人准备了茶水。
*
这边正在调查监控视频的同时，网络上也有模糊的照片开始流传，而配文也颇为耸人听闻。
#惊！高考老太已被刑拘！#
虽然开局只有一张图，文案全靠编，线索全是我听朋友说，但和高考有关的事情，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总是很容易上热搜。
谁都担心自己转得慢了就会错失这一波流量，谁都懒得去确认那张照片是谁拍的。
*
“喂！这事儿你怎么还不出手！”玄凤鹦鹉没忍住翅膀拍了冯管家的脑袋一下，很难说它到底是真的生气，还是在公报私仇。
冯管家瞥了它一眼，“难道和你一样在网络上和他们互喷？呵，幼稚又无聊。”
玄凤鹦鹉翅膀一挥，半透明的屏幕在冯管家面前展开，上面全都是玄凤鹦鹉这段时间的“战果”。
“切，没一个能打的！”玄凤鹦鹉得意洋洋地道，“平台还想封我的号，哼哼，最后被我反向封了。”
冯管家微微一笑，“只是在网络上赢了，又有什么意思。”
“怎么，你还想把人杀了？”玄凤鹦鹉语气也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我记得规章制度里有不允许无故伤人或者杀人的条款来着！你不会是想动手吧？！”
“我当然记得。”冯管家轻轻抚摸着手腕处的翡翠袖扣，“我也不会害人性命，只是……我会让那些人，付出一点点的代价而已。”
*
“那么，你们得出结论了吗？”谈允贤将手里的一次性纸杯放下，平和地问道。
“当然。”工作人员礼貌地笑着，“根据监控记录，可以确认，在高考期间，您没有任何作弊行为。而刚才，我的同事也重新确认了您的高考试卷，分数无误。”
“麻烦诸位了。”谈允贤起身，面上终于多了几分笑意，她头颅微微扬起，细看之下，那笑中还多了几分傲气与自信。
一旁的摄像师迅速抓拍了这一张照片。
而在后续的新闻刊载以及新闻视频的制作中，记者小曹和她的前辈燕姐，都不约而同地将同一张照片用做了封面。
程安茉对此原本是持反对意见的，但谈允贤却道，“我此生行得正坐得直，又有何不能见人的？”
“我不是说您心里有愧的意思。”程安茉有些担忧地道，“我是担心，把你的照片放上去，万一有些不理智的人来找你的麻烦呢？”
“哦？”谈允贤微微一笑，“我在中医一道上研习八十余载，尤擅针灸认穴。”
程安茉：……
她注视着那个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太，忽然发觉，自己之前所认识的，只是她的其中一面而已。
她是一位温和仁善的医者，却不意味着她会任人欺辱。
*
为了避免事情的进一步扩大，在核实了谈允贤无作弊行为，高考成绩真实有效之后，密川市教育局与密川市公安局同时发布公告，提醒广大网友不要信谣传谣。
“卧槽？这居然是真的？”
“妈呀，这瓜真的是反转反转再反转，结果到头来一看，人家密川市电视台一开始的新闻报道就是最真实的。”
“所以……既然一开始的新闻报道就已经是最真实最全面的了，那事情又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呢？”
“这边建议你去问问那些无良媒体。”
“看看这公告的转发链接，那些转发量最多的，挨个墙壁都不算过分。”
“不止呢，还有的直接把蓝底白字图扒下来发自己账号上……”
“代入一下真的觉得自己会被气死，五十多岁了参加高考，考得分数还不错，原本多值得开心的事儿啊，说不定和自己的老姐妹们一起开开心心地吃饭庆祝呢，结果就莫名其妙地飞来了一个屎盆子扣在了脑袋上，恶心死了。”
“是啊，就算最后屎盆子被洗干净了，但是想想沾屎的感觉还是很恶心呢。”
“所以……那些造谣人家作弊的人是不是该刑拘一波了？”
“坐牢是不指望了，至少也得批评教育吧？！”
*
“艹！这老东西的运气也太好了吧？”老黄刷着视频，再想想自己家孩子的分数，越想越是生气，竟然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而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里了。
黄太太正站在窗前，静静地低头看着楼下。
“我这是怎么了？”老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检查出什么来没有？”
黄太太转过身，眼睛有些发红，只是老黄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十分平静地道，“医生说是你这段时间太累了，又天天生气，所以气血上涌，晕过去了。”
“我也觉得是。”老黄坐起来，“啥时候出院？”
黄太太缓缓走到床边，伸手抚了抚被子，“这个要看医生怎么说。”
“医生还能怎么说，就知道吓唬人，之前那个死老太婆不还诅咒我生病吗？哎，你说我这病，是不是就是被那老东西诅咒的？”
黄太太看着自己的丈夫，沉默了一会儿后，“我去找医生问问，看你什么时候能够出院。”
离开病房后，黄太太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想起医生告知她老黄病情时候的表情，癌症晚期，因为拖得太久了，能够治愈的可能性很小。
可囡囡才刚刚开始大学生活！
闭了闭眼睛，她忽然想起之前老黄说的那个老太太。
手机上，是教育局和公安局联合发布的公告，另一只手的病历单上，是老黄的病情。
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如果那个时候，老黄和自己能够听囡囡的，会不会……
*
“世事无常啊。”冯管家叹息一声，既然这个男人已经活不久了，那么……在处理的时候，就直接跳过了。
而其他造谣和诽谤的人，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凡是曾经诽谤造谣过的无良媒体，全都被冯管家用特殊手段屏蔽了。
账号还是那个账号，但除了他们自己，不会有任何一个网友能够看到他们。
他们所有的信息都被屏蔽了。
很快，有人发现，自己明明还存在于现实，但自己在网络上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如今的国内社会，可以说是高度依赖网络，失去了网络，和失去了半条命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们仍旧可以在现实里和人交流，但无论他们更换多少手机，更换流量还是WIFI，网络上的一切都和他们无缘了。
*
“只是给了他们一点儿小小的惩罚，让他们专注现实而已。”面对程安茉的询问，冯管家避重就轻地道，“谈女士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你要亲自去送她吗？”
“当然。”程安茉点头，“谈姨自从来到现代社会之后，几乎就是一头扎进学习里了，都没有好好在现代社会逛逛呢，我陪着她去一趟，她很快就能学会了。到时候还要去见见学校的老师和辅导员，让他们多关照一下，也得看看谈姨的舍友，说起来，也不知道学校里能不能让大一新生出去租房子住，还有军训的问题……”
听着程安茉絮絮叨叨地说着谈允贤入学之后可能会遭遇的问题，冯管家微笑了起来。
好像，这就叫做生活？
第118章
“真是没想到，最后谈姨竟然和我成校友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程安茉看着录取通知书上那熟悉的大学名字，只觉得十分巧合。
排在A大医学院前面的还有两所高校，但可惜的是，都没有录上，A大医学院排在第三，也是谈允贤这个分数比较有把握的那一档。
程安茉虽然学习的是文物保护与修复专业，但对于学校的其他学院还是有大致了解的。
A大的王牌专业基本上都和化学有关，医学院虽然实力也算不错，但实力也就是勉强挤进前二十的程度。
虽然A大医学院和那些顶尖大学还有差距，但人活一世，哪里能事事如意呢？
只是这样一来，程安茉是既忧又喜。
喜的是程安茉对A大十分熟悉，到时候不管谈允贤遇到了什么问题，自己大概率都知道怎么解决。
忧的是，A大规定，大一时期所有学生必须住宿舍，没得商量。
“也不知道谈姨这种情况，能不能通融一下。”程安茉叹气。
“无妨，我倒是不介意住宿舍，只是……”谈允贤思索道，“进入大学的基本上都是些二十岁上下的孩子，和我住在同一间宿舍，朝夕相对，也不知道会不会介意。”
确实啊，同龄人里忽然多出来一个老太太，又是陌生人，而且还有代沟，这……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觉得气氛十分尴尬了。
“只能去找辅导员，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程安茉叹了一口气，“但估计难。”
*
九月一日，新生开学的日子。
谈允贤没有带太多的东西，被褥之类的可以去了再买，所以在程安茉的建议下，她只带了一些贴身的物品。
再次走进母校，程安茉感慨道，“感觉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操场上是正在踢球的年轻大学生，外圈儿的跑道上稀稀拉拉地分布着许多跑步锻炼的学生，只是其中不少跑跑停停，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走。
一旁的篮球场中，似乎是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篮球赛，
另一边的网球场里，则是在半空中乱飞的网球，看上去只是两个网球新手在打着玩儿。
球场外的拦网上，到处都张贴着欢迎新生的横幅。
即使天气仍旧炎热，但走在校园里，却觉得那种年轻人的活力比天气更加炽热。
“年轻人啊……”谈允贤走得不快，她还是第一次来到大学校园，那是一个与茉园完全不同的地方。
高大的教学楼，占地面积宽大的操场，操场旁边就是一个刷成了粉色的餐厅，餐厅一共五层楼，但仍旧无法容纳全校师生一起吃饭，所以，那只是学校里的三间餐厅之一。
而餐厅的西面，是一大片的宿舍区。
程安茉和谈允贤手里分别拉着一个行李箱，一看就是前来报道的新生，一路上时不时会有热情的学生们停下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得知程安茉是早已毕业的学姐，这次是特意陪着新生一起来报道的，热情的同学有些疑惑，“新生？”
“就是她。”程安茉笑着指了指身旁的谈允贤。
“不是，学姐，你是在和我们开玩笑的吧？”那两位热情的同学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忽然，其中一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等等，你该不会就是热搜上的那个人吧？”
见谈允贤点头，她惊呼道，“难怪我觉得你有些眼熟！原来你考到了A大！”
她旁边的闺蜜好奇地道，“哎，那这辈分怎么算啊？”
想想一个五十多岁（实际已经九十多岁了）的人喊自己学姐，那两个热情的同学就觉得十分诡异。
不过那两人的问题也提醒了程安茉，谈允贤考进了A大医学院，那自己某种程度上来说，岂不是也算是她的学姐了？！
卧槽！这辈分可真够乱的！
*
仔细确认了一遍位置后，程安茉确定自己没有带着人走错地方。
然而……
“这里好像是老师宿舍。”程安茉对谈允贤道，“一般是给老师临时休息时用的，怎么把你安排到这儿了？”
再次和辅导员确认后，程安茉愣愣地道，“确实是学校知道你的情况后，特意安排的。”
这下倒不用担心和同宿舍舍友的代沟问题了，但……和老师住在一起？想想就觉得……更奇怪了？
“辅导员说，那个和你同住的老师也很忙，平时不怎么住在这里，也就是偶尔课程太密集的时候住一下，所以大部分时间你都是一个人住。”
“这样也好。”谈允贤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异议，“我来此是学习的，住所如何，倒不是很重要。”
程安茉本想帮着一起收拾一下，但她忽然接到了学校老师的电话，让她尽快回学院一趟。
她本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被谈允贤“赶了”出去。
将宿舍简单收拾了一下后，谈允贤便慢悠悠地在校园里闲逛了起来。
但有趣的是，一路上，她被不下十个学生喊了老师。
谈允贤：……
想想自己的年纪，她忽然轻笑了起来。
她在一处长椅上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们。
他们大都年轻，男男女女都有，有的男女结伴同行，彼此十分亲密，应该是一对情侣。
而在这座校园里，这样的年轻情侣并不少见。
在这里，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有两个彼此靠近的有趣灵魂。
“真好啊……”谈允贤在长椅上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太阳已经下山，路灯柔和的光芒逐渐照亮了四周。
但这座学校并没有因为夜色而变得安静下来，她仍旧能够听到操场附近传来的阵阵欢呼声，或许是有人在蹴鞠运动中获胜了？
隐隐约约中，她仿佛听到了某个人告白的声音。
那声音是如此的直白，将自己的心意那样清楚坦荡地呈现在另一个人的面前，不必羞赧。
谈允贤也看到了背着书包，拿着课本往图书馆中去的学生，那里汇聚着这个学校里好学的人们，为着更加美好的明天而在继续努力。
在来之前，谈允贤也曾经担心过自己是否会和这里格格不入。
现在想想，或许……确实会有，但……这里同样足够包容。
不知道明日的第一堂课，会如何呢？
抱着一丝忐忑与期待，谈允贤起身，慢慢地向着餐厅走去。
听小茉说，那粉色的餐厅里有不少美食，虽然比不上段珍的好手艺，但是在附近的大学里可是十分有名，听说附近几所大学的学生也会特意过来吃饭。
“一个大学校园极其周边，完全就像是一个小型社会。”
坐在餐厅里等饭菜的时候，谈允贤面前忽然坐下了一个人。
她有些疑惑地抬头，却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发型，西瓜头。
“你还记得我吗？！”西瓜头女孩儿有些兴奋地道。
谈允贤笑了一下，“当然记得。”
那个高考时候碰到的小馋鬼，如果不是被段珍抢回来，她甚至会直接抱着盘子舔盘底！
“你居然也考进了A大！”西瓜头姑娘欣喜地道，“真的好巧啊啊啊！”
“是啊。”谈允贤笑着问道，“对了，都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钟鸣！鸣叫的鸣！虽然很多人都说我的这个名字听起来和看起来都像是一个男孩子的名字，但我很喜欢！”西瓜头钟鸣摇头晃脑地道，“对了，我是临床医学专业的，你呢！”
谈允贤微微惊讶，“我也是。”
“竟然！你是几班！”
“一班。”
“啊，好可惜，我是三班的。”钟鸣拉长了声音，“对了，那以后我叫你谈姐怎么样？”
“当然可以。”
谈允贤去取了自己的饭菜之后，便和这个还算是有些熟悉的小姑娘吃了自己在这个学校的第一顿饭。
从第一口开始，这小姑娘几乎就没有停下，喋喋不休地几乎要把她的整个族谱都说给自己听了。
“我爸现在正在给别人造园林呢，就是咱们古代的那种园林，那个造园师真的是有点儿牛逼在身上的。”
“哦？”
“对了，那个造园师好像还和历史上的一个人重名了呢，好像是叫计成的来着。”
“计成？”谈允贤抬起头。
“对啊，计成。”钟鸣忽然歪了歪头，“你好像也和历史上的一个人重名，是一个有名的女医，也叫谈允贤。”
听到这里，谈允贤微微一笑，“那万一，我就是历史中的那个谈允贤呢？”
“哇！”钟鸣立刻双手合十，做期待地模样，“那我岂不是就是和历史上的谈允贤是同学了哈哈哈哈！那样好荣幸啊！”
虽然自己说的是实话，但是这个小姑娘显然根本就没信。
果然和小茉说的一样。
“不过，谈允贤这个名字也算是比较特殊了，谈姐，是不是你的爸爸妈妈小时候也希望你能和谈允贤一样成为一个十分有名的医生啊？”
一般而言，国内很少会有人给自己的孩子起和古代人一样的名字，因为会觉得压不住。
谈允贤停下筷子，想了一会儿后，道，“算是吧。”
当年祖父母教给自己医术，本身也有希望自己能够继承家中医术的想法。
如今想来，自己也算是不负所托。
*
吃过晚饭，谈允贤回到宿舍，却难得失眠了。
即便是高考的前一天，谈允贤都不曾失眠过。
但或许是今天在这里看到了太多自己以前不敢想也无法想象的事情，谈允贤的大脑比起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
翌日
几乎一夜未睡的谈允贤早早地就洗漱完毕，来到了第一节课的教室。
她是一个到的，选了第一排坐下。
后面陆陆续续进来的学生看到她之后，几乎都是同一个反应，微微弯腰，尊敬地喊人，“老师好！”
谈允贤：……
*纠结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决定用虚构的大学，揉一下其他几所大学。
第119章
文物保护与修复专业的办公室里，程安茉正拿着放大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桌面上的一块石砖。
忽然，旁边有人开口，“看出什么了？”
“这上面的文字和花纹磨损地很严重，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字来。”程安茉直起身，“云师兄，好久不见。”
“确实有些日子没见了。”被叫做云师兄的是一个体型健硕的年轻男人，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工装，身上的袋子里放着许多程安茉眼熟的工具。
“你这是去清理考古现场了？”程安茉好奇地问道。
“对，前不久刚发现的一所墓葬，是修路的时候发现的，咱们学校里考古专业的大部分人都紧急过去帮忙了。”云佑解释道，“正好你这次回学校，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好啊。”程安茉笑着道，“不过，云师兄，之前请你帮忙的那件事情如何了？”
“你说新蚕的事？”云佑想了想，“我问过她了，原本是说只肯出售蚕丝，但是听说了你的名字后，她又答应肯匀出来几只给你。”
“真的？”程安茉惊喜地道，“那真是太好了！”
不过……
为什么听了自己的名字后，对方忽然就肯卖了？
“你问我？我还想问问你呢。”云佑好奇地很，“说真的，如果不是她也是女的，就她听到你的名字那反应，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了。”
程安茉：……
“云师兄，你……”
“哎哎，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云佑举起手作投降状，“她只是说很欣赏你，说你帮了她不小的忙。”
“啊？”程安茉这下倒是更加疑惑了。
A大的文物保护和修复专业人比较少，而且这个行业不好做，毕业后转行的人也很多，还留在这个行业里的人彼此间也没有断了联系。
程安茉和云佑说的这个她，就是大了程安茉三级的一位学姐，据说是一位天才般的人物。
只是等程安茉入学的时候，那位学姐已经大四，平时也不在学校，而是跟着老师去各个考古现场了。
而程安茉最近修复茉园内的一些丝织品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大问题。
如今的蚕宝宝所吐出来的蚕丝和古代的时候相比，要粗了很多，而程安茉为破损的丝织品进行修补的时候，为了能够更好地还原，最好是使用和丝织品相似的蚕丝。
但一时半会儿的，程安茉也不可能当场给变出来能吐合适粗细蚕丝的蚕宝宝。
听说那位学姐那儿有特地培育出来的蚕宝宝，程安茉便找同门师兄帮忙问问，是否愿意出手。
程安茉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在文物修复这一行里，很多劳动都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
所以，程安茉准备将那些丝织品的修复往后放一放，等过个几年，培育好能够吐细丝的蚕宝宝再说。
可那位学姐竟然答应了。
“我可以很确定，除了听了她的几次讲座，其他时候都没有任何交集。”程安茉思考了一会儿，“会不会是老师帮忙了？”
“也有这个可能。”云佑点了点头。
“那这次去帮忙，能见到学姐吗？”程安茉问道，“我想当面道谢。”
“这个我也不能确定。”云佑摇了摇头，“她平时也很忙，有不少文物都等着修复呢。”
“也是。”
程安茉叹了一口气。
*
云佑说要程安茉帮忙，还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含糊，第二天就把人带去了考古现场。
“是一座明朝时期的古墓。”云佑一边清理着尘土，一边和程安茉解释着这座墓的大致情况，“墓里出土了几本古籍，但墓室的保存环境不好，所以古籍的情况……”
说到这里，云佑摇了摇头，“我记得你还在学校里的时候，修复古画典籍最为精通，这次你能来帮忙，我也算是能轻松一点儿。”
程安茉沿着清理出来的墓坑走了一圈儿，“墓主人的名讳呢？确定了吗？”
“没发现和墓主人有关的碑文，”云佑道，“看这个规格，应该是平民墓葬，随葬品多为陶瓷器，唯一比较珍贵的，就是那几本古籍了。”
程安茉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像是这种没有太多考古价值的墓葬，一般在清理完之后，会进行回填。
而回填过后，工程会继续施工。
所以，对于工程人员而言，当然是他们这些考古工作者能够清理地越快越好。
也难怪云佑这次要到处抓人来帮忙了，估计他那边的压力也不小。
*
帮着云佑将墓室清理回填完毕后，程安茉便又被拉去帮忙修复那几本古籍了。
那几本古籍被卷在一起，加之水浸菌蚀，可以说是一个有些崎岖的书棍。
程安茉用小刷子仔细而又谨慎地清理着上面的尘土，同时观察着书页之间的黏连状态。
“也不知道这人下葬的时候，是怎么想得，这把书籍卷起来，简直就是给我们的修复增加难度。”
“可能人家下葬的时候，也没有想过以后竟然会被人挖出来。”程安茉随口回了一句。
说完，她也没等云佑回话，就自顾自地去出调配药水了。
想要修复古籍，各种化学药剂必不可少。
古籍是用墨水书写或者印刷，为了在水中浸泡的时候墨水不会晕开，就需要对其进行固色。
“对了，小茉，咱学校里来了一个五十岁的大学生，你知道吗？”云佑一边和程安茉他们聊着天，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当然知道，谈姨还是我亲自送过来报道的呢。”程安茉顺口答道。
“啥？”
“什么？”
“卧槽，程师姐，那是你亲戚啊？”
眼看着那一个个的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程安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果然，极少有人能够抵挡得住八卦的吸引力。
简单讲了讲谈允贤的事情后，程安茉道，“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刚回学校，就被你给抓了壮丁。”
“那她还能适应吗？”云佑好奇地不行，“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事儿啊，快和我们说一说！”
程安茉：……
喂！
一边聊一边忙，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全黑了。
程安茉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台面上，那本古籍已经被他们一页一页地分离了出来。
“这上面的内容，我看着有点儿眼熟。”云佑喃喃着。
程安茉看了一会儿，“这字体，应该是印刷出来的。这里面的内容确实眼熟……封面呢？”
“还没分离出来。”云佑道。
“那可以再等等，不对，我想起来了！”程安茉猛地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这内容，有九成的可能是《古今小说》。”
“《古今小说》？”
程安茉笑着道，“嗯，不过如果换一个名字，你大概瞬间就会知道了。”
“是什么？”
“《喻世明言》”
“二言三拍！”有人惊呼。
“对，就是二言三拍其中之一。”程安茉拿出手机，直接用关键字搜索了一下，“内容和存世的基本一致。不过……这可能是勘误补遗之前的版本。”
“那这墓主人难道是冯梦龙？”
“很显然，不是。”
“当然不是。”
程安茉和云佑异口同声地道。
“我猜，这墓室的主人大概率是个明代时候的书迷。”程安茉猜测着，“印刷术的发展让书籍不再只是贵族的专属，而且明朝时期书籍的价格虽然不算太便宜，但是普通劳动者想购买书籍也不是特别难。”
而古代又有事死如事生的传统，所以，一个明朝时期的书迷，死后随葬几本他喜欢的书籍，应该也算是……正常？
然而，这样的结果，却让云佑有些备受打击。
“原本看到有古籍，还以为会是什么了不得的发现呢……”
在考古人的眼里，那些带有文字和图画信息的文物，才是最有价值的。
因为那是一手信息。
但如果这古籍变成明朝时期大量刊行的小说时候，那珍贵程度就会大大降低。
尤其是那小说还是传世作品的时候。
“也不是全无收获。”程安茉安慰着自己这位倒霉师兄，“好歹也是勘误前的，说不定还能做出点儿差别来？”
云佑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
只是失望归失望，该干的还要继续干。
“这样吧，云师兄，你那边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吧？这些书籍不如就由我来修复怎么样？就算是报答你帮我的那个大忙。”程安茉道，“我还是觉得，师姐肯匀给我几只蚕宝宝，还是看了你的面子。”
“我能有什么面子。”云佑这样说着，但是显然程安茉的话还是让他颇为受用，“只是这古籍修复起来也不容易，你……”
“对别人来说不容易，对我来说也只是稍微费点儿时间而已。”程安茉继续道，“总比从头开始培育蚕宝宝要好。”
“行，那就麻烦你了。”
*
随着古籍逐渐修复，程安茉在工作间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了，云佑原本还担心太晚了会出危险。
不过，有冯管家出面接送后，他也放下了心来。
但程安茉在工作间里停留得越来越晚的原因之一，便是避开人。
因为……
程安茉深吸一口气，对冯管家道，“冯叔，可以开始了。”
她很好奇，这位新来的人，会是谁。
如果真的是冯梦龙的话，想想还在和徐霞客一起旅行的苏轼，再想想冯梦龙对苏轼的“编排”，程安茉忽然觉得期待了起来。
第120章
“未必会是你想的那个人。”
大约是看出了程安茉的想法，冯管家出言提醒。
“我知道，但还是会有些期待。”程安茉眨了眨眼睛，明明周围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哦不对，一人一系统，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那……真的没法指定吗？”
冯管家思考了一会儿后，还是摇了摇头，遗憾地道，“能够用作锚点的文物本就稀少，能够确切证明是你想召唤之人所接触过的物品，那就更难了。”
程安茉注视着修复好的那本古籍，“从刻版、印刷再到售卖，这几个环节中，能够和冯梦龙扯上关系的环节确实不多。”
默默叹了一口气，“没关系，好不容易又有一份可以用作召唤的锚点，为避免夜长梦多，还是尽快开始吧。”
冯管家轻轻点了点头，不等程安茉再次开口，他的眸子已经变为了银白色，大量的数据流从他的眸子里滑过。
与之前玄凤所主持的召唤不同，冯管家所主持的召唤可以指定来人的位置。
虽然程安茉承担了修复古籍的任务，但按照规定，她也不能随意将那些古籍带离工作间，再加上有摄像头，所以……只能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赶紧利用锚点将人召唤回来。
*
从监控录像里来看，程安茉和冯管家似乎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完成工作后，没有在工作间里多做停留，关好电灯和房门后就离开了。
“从这里走。”冯管家带着程安茉来到了一处监控的盲区内，昏暗的光线里是一个有些清瘦的人影。
“你好？”程安茉谨慎地开口。
听到人声后，前面那个清瘦的人影转过身来，那是一位老者，面容看上去颇为严厉，一双眸子正探究地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两人。
“两位是？”
“我叫程安茉，这位是我的管家，姓冯。”程安茉向那位介绍着，“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那位清瘦的老者略一思索，道，“老朽龙子犹。”
程安茉眨了眨眼睛，龙子犹？
“您是不是还号茂苑外史、墨憨斋主人、顾曲散人、平平阁主人等，别署姑苏词奴、绿天馆主人、可一居士、无碍居士、茂苑野史氏、香月居主人、詹詹外史①等？”
一口气把冯梦龙当年用过的号给说了个七七八八，程安茉便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手一抖，把他自己的胡子都给扯下来好几根。
“你……”冯梦龙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服饰奇怪的小姑娘，“你为何会知道……”
“我不仅知道您的号，还知道您现在肯定疑惑这里是哪儿。”程安茉轻轻咳嗽一声，“这里，距离您所生活的时代，有大约四百年左右，换言之现在是四百年后的世界。”
冯梦龙又揪掉了几根胡子。
程安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你的胡子揪下来不痛吗？”
“当然痛！”冯梦龙小心翼翼地把揪下来的几根胡子顺在一起，同时开口道，“小姑娘，你说这里是四百年后？”
“对。”程安茉点头，“我知道您肯定不怎么信，但现在太晚了，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不如您先随我回茉园，暂且住下如何？”
程安茉拿出手机，“现在十二点多了，哦，就是刚过子时一刻。”
冯梦龙的视线在程安茉和冯管家的身上转了一圈儿后，忽然笑了一下，直接应道，“好啊。”
这下，惊讶的倒是变成程安茉了，“您……您就这样答应了？”
“是啊，我答应了。”冯梦龙坦然道，“不过，我也有一事颇为好奇，若是我不答应的话，小姑娘，你又会如何做？”
“那就陪你在这儿等到天亮。”程安茉一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天亮后，你看到这里的一切，就会明白我没有撒谎。”
冯梦龙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他其实也不太能确定这个小姑娘到底是善是恶，但根据他一辈子的看人经验，他觉得这个小姑娘不是什么坏人。
但……四百年后？
莫非确实有仙家法术？可横跨时间？
冯梦龙的目光缓缓落在程安茉的身上，这个小姑娘的头发随意地散在肩上，衣袖从上臂中间断开，露出了大半个胳膊。
而冯梦龙的目光则一直在程安茉的脸颊附近徘徊，压根不往下看，因为程安茉今天穿的是短裤。
其实程安茉穿的只是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一条牛仔短裤而已，算是夏日里女孩子们最寻常不过的打扮。
但对于真正的古代人而言，这样的穿着，委实有些暴露了。
“其实和你一样从明朝被召唤而来的人还有好几个，只不过他们现在大都不在茉园里。”程安茉道，她想着，搬出来同一个朝代的人，或许会让冯梦龙老先生有些安心？
“明朝？”冯梦龙眸子微微眯起，“你说的是大明？”
“对。”程安茉点头，“但明朝早就灭亡了，明后是清，清覆灭后，是民国时期，之后便是现在的新中国。”
黑暗里，冯梦龙的眸子颤动了几下，竟是说不出话来。
“对了，你知道谈允贤吗？”因为天太黑，程安茉并没有注意到冯梦龙的异样，“她也是明朝时期一位著名的女医生，现在正在这所大学里读临床医学呢！”
谈允贤？
冯梦龙思索了一会儿，“倒是不曾听说过。”
“哦。”程安茉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也是，谈允贤在1556年去世，那个时候冯梦龙都还没出生呢，即使之后谈允贤的后辈出版《女医杂言》，这种书籍大概也是专业的医者看得比较多。
“那，还有一位名叫计成的造园师，以及一位名叫徐弘祖的旅游家，他们两个人和你的年纪差不了太多，算是同时代的人，不过他们两个人都比你去世地早。”
冯梦龙：……
虽然之前就务必确信自己已经死了，但此时被这个小姑娘毫不避讳地提起来，冯梦龙还是觉得有些荒谬。
“不过现在他们也挺忙的。”程安茉继续道，“计先生还在给别人建造园林，而徐先生他和s……”
苏字险些出口，最后被程安茉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那位徐弘祖如何了？”
“他……他还在继续旅游呢。”程安茉咳嗽一声，“对了，给你看照片。”
程安茉取出手机，翻到相册里，把徐霞客和苏轼一路上拍摄的各种风景照都展示给了冯梦龙看。
“这是何物？”冯梦龙看着那个四四方方的小东西，好奇地问道。
“手机。”
“莫非……这东西便是传说中的须弥芥子，里面自有一方世界？”冯梦龙思索着问道，“也能用来收人吗？”
程安茉“呃”了一声，想解释，但是又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干脆让冯管家帮忙给自己和冯梦龙拍了一张合照，然后……
“喏，你看，现在你和我不是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
冯梦龙看看照片里的自己，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跺了跺脚，“此物，竟如此神奇？！”
“放心吧！这只是一张照片而已，不会摄魂的！”程安茉努力地给冯梦龙解释，“这是一种……科技！”
冯梦龙若有所思，“那如今的科技，已经可以让死人复生了？”
“那当然不行！”
“哦？既如此，为何我又出现在此处？”冯梦龙一针见血地问道。
程安茉：……
“如果我说，我也解释不清楚呢？”程安茉干笑一声，将冯管家和玄凤鹦鹉的事情仔细说给了冯梦龙听。
“所以，这位冯管家，来自于更加遥远的未来？”
“嗯，是这样的。”程安茉道，“以现在这个时代的科技，暂时还没有办法做到这样神奇的事。”
冯梦龙若有所思，“那，程姑娘，你与冯管家将我召唤至此，又有什么目的呢？”
程安茉被冯梦龙问得愣了一下，“这……我倒是没有想过。”
“哦？”冯梦龙缓缓开口，“没有想过？”
程安茉这时候也回过神儿来了，她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尴尬和歉意，“冯先生，您其实……不愿意来到这里吗？”
“非也。”冯梦龙摇头，“我只是不解，毕竟我只是个四百多年前的老东西，在这里，又能带给你什么呢？”
“不需要带给我什么。”程安茉认真道，“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大概就是……好好生活？”
“只是这样？”冯梦龙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
“对，就是这样。”程安茉点头，“就……当在明朝退休，来现代养老？”
冯梦龙：？
他正疑惑的时候，程安茉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到消息提示上的苏轼二字，程安茉立刻按灭了屏幕。
“稍等一下，我……先回个人。”
紧急修改了备注后，程安茉才把苏轼大半夜发过来的那张照片给冯梦龙看。
“这是什么？”
“这是徐先生今天到达的地方。”
“哦？”
“祖国最西的边界，只要踏出一步，就是另一个国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全都是冯梦龙自己用过的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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