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晚自习（九）
二十多分钟后, 外出搜查的大部队任务结束了。
他们依旧没有找到这一轮隐藏玩家的踪迹——根据“休息室地上的字”和“水管里的人”这两个方向去找，他们把二楼那间休息室和上下六层所有的厕所都检查遍了，也没找到小伙伴的踪影。
这也印证了一点, 副本藏匿隐藏玩家的手法在变得越来越刁钻。
至于下一轮游戏怪物的踪影——
他们并没有找到怪物的真身, 只找到了它们的巢穴。
这回终于正式轮到二楼那间休息室登场了，然而其登场方式非常令人摸不着头脑。
“那个房间在地图上被标成了‘秘密基地’？”木雨一听, 满头雾水。
“对，”傅小驹说, “而且里面那个咖啡间的门已经能打开了, 但黄嘉家说和他前几天来晚自习的时候进去时一样, 陈列啊什么的, 都没啥变化。怪物也没见着，里里外外都检查了，没看到。”
“不过这一轮对应的鬼故事应该就是‘休息室地上的字’了吧？”苏明蕴道, “那怪物应该就……又是‘字’？？”
大家面面相觑。
上一轮是字, 这一轮又是字，游戏规则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木雨沉吟许久, 说：“肯定会很不一样，但只能等到游戏开始再说了。”
现在是8：35，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时间。
再继续搜查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只是浪费体力, 他们索性趁这个机会休整一下。
大家松懈下来, 检查伤口的检查伤口, 聊天的聊天。
陆重年把一封信拿出来的时候，木晨曦犀利的眼神飞了过来。
陆重年顿了顿, 语气很正常地说：“窦校长给我回音了。”
木雨连忙将信接过。
“信等回去再看。”陆重年很轻地说了一句。
“那当然啦。”木雨也很小声，顶着背后他哥射来的目光, 赶紧把这封信塞进了自己的斜挎包里。
陆重年弯唇。
“校长发邮件和我说，你给的那份文件里提到的那些人员活动情况和死亡情况，和我们那个世界里的他们大致符合。个别人的活动轨迹有所差异，但我看了下窦校长罗列的内容，那些差异多多少少和副本有关。”
木雨向他确认：“死亡情况是一模一样的？”
“对。”
其他小伙伴也在偷听，黄嘉家讷讷道：“窦校长接受能力那么强的吗……”
“那不是废话，都是窦校长了，你不知道澡堂那个副本里，窦校长有多牛逼……”傅小驹开始讲故事。
陆重年补充：“不过窦校长也说，可以把样本量再扩大一点。”
木雨点点头：“行，谨慎起见确实再扩大范围调查下比较好，我回头跟窦校长也说一下。”
木晨曦得知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之后，眉头皱了起来：“所以你们的目标是让两个世界合并？那合并之后你们两个人呢？”
木雨沉默。
木晨曦缓缓道：“所以这才是你上次在车里问我那个问题的原因？”
【哥，如果哪天我消失了，你们发现全世界除了你们，谁都不记得我，就连你们也差点忘了我，你们会怎么样？】
木晨曦平静地看着木雨。
“阿雨，虽然另一个世界的我们可能会在想起你又发现找不到你后感到难过，但如果他们知道世界合并可能会导致另一个世界的你也消失的话，他们会宁愿就保持这样。”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对兄弟身上。
陆重年看向木雨，看着他放在腿上的双手缓缓收紧。
木雨切实感受到，有些话，面对别人时可以说得看起来很轻松，但面对家里人了，连假装轻松也做不到。
他轻声道：“但是哥，不那样的话，如果我一辈子都没办法摆脱副本游戏了呢？”
“你可以摆脱，”木晨曦依旧直视着他，“你可以远离。”
木雨摇头。
木晨曦冷笑一声：“因为那样就见不到他了？”
陆重年和他对上目光。
木晨曦冷冷问他：“你呢，你家里人对这件事就没意见？”
“我家里人并不知道这件事，”陆重年淡淡回答，“我没打算让他们知道。”
木晨曦轻嗤：“所以自己做了决定，也没考虑过家人会怎么想？”
“哥！”
“爷爷和我约定过，如果是一定要去做但他知道了一定会阻拦的事情，可以不用告诉他，放手去做，”陆重年心平气和，“但是，不论如何，我们这样选择并不是为了去死，而是为了想办法活。”
他的前半句话让木晨曦眯起眼，后半句话，则让木晨曦顿下来。
“如果只是单纯为了能够见到彼此的话，保证副本游戏永远进行，不会关闭，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顿时，其余人暗暗吞咽口水，不敢看木晨曦的脸色。
真敢说啊……
“我们已经适应了这些东西，我也会保护他，真到了只能二选一的时候，我会让他活下来。”
木雨倏地回过头。
坐在他身旁的男生只静静直视着他的哥哥。
陆重年轻笑一下：“即使万不得已只能一起死，可能也算是一种happy ending？”
木晨曦的脸色瞬间冷到让所有人都瑟瑟发抖起来。
他们在内心尖叫：陆重年，看不出来你这么疯啊陆重年！！
“——但我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这些，而是为了能让生活回到正轨。”
“晨曦哥，你是医生，应该知道患者冒着风险也要上手术台的原因。”
陆重年一字一顿道：“只是为了活下去。”
没有声音了。
其余人大气一口不敢出，陆重年不再说话，木晨曦也没有说话。
两个男人盯着彼此，木雨夹在中间，后背冒着汗，一动都不敢动。
良久。
木晨曦语气莫辨地给了四个字评价：“花言巧语。”
木雨弱弱道：“哥……”
木晨曦眼睛一瞥，视线落到了他的身上，冷笑道：“我想起来了，你以前手机里偷偷摸摸藏过一个同学的照片，那段时间晨星说你谈恋爱了，我还不信，以为你是在追星，那张照片就是这个家伙的吧？”
陆重年：“？”
木雨的脸蛋瞬间爆红——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们那时候没谈恋爱！”
吃瓜群众：反驳的点是这个？？
木晨曦的语气也变得更危险了：“‘那时候’？那现在呢？”
木雨结巴道：“现、现在——”
谈没谈啊？
木·母胎solo选手·雨傻住了。
他好像也不知道他现在和陆重年算是什么关系……
木晨曦看到他这反应，脸色反倒缓和了。
他眼神意味丰富地看了看陆重年：“哦，原来是渣男。”
木雨：“？！”
陆重年一滞。
刚刚还一直面不改色的，这会儿脸色终于发生点变化了。
他侧过脸，见木雨真的一脸迷茫，眸色不由变深，音量不高不低地说：“我以为，我已经交给你了……？”
木晨曦：“？”
木雨：“！！！”
陆重年眉头微蹙，看起来有些疑惑和低落：“原来我们一直只是普通朋友？”
木雨捂住胸口，虚弱地说：“不是的，等等，我气有点喘不过来了。”
陆重年抬起手臂，在木晨曦已经发出警报红光的危险眼神中握住了木雨的手，轻声说：“是我不对，确实需要一场正式的告白比较好。”
他认真思索：“不过在副本里才能见面的话，告白的场合和时机需要好好挑选一下，既然是一个重要的仪式，总不能敷衍了事。”
吃瓜群众：这个男人他为了要名分简直不顾别人死活了啊啊啊啊！！
傅小驹捂住胸口，虚弱地说：“这一刻终于要来了吗，我气也有点喘不过来了。”
洪漾：“你退下！”
傅小驹：“？！”这么无情的吗！
木雨是真的晕了，他从脖子到脸都是通红。
这对话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他现在说点什么比较好他头脑好混乱哥哥的眼神好恐怖……
见木晨曦眯起眼张开嘴，似乎还要说什么，木雨忽然一个激灵，大喊：“漾漾！漾漾！”
“来了来了，”洪漾立刻从人群中冲出来，一把扶住他，很配合地惊呼，“阿雨！阿雨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叶随你过来，阿雨昏倒了！”
叶随扶扶眼镜，快步走过来。
两人一人扶住木雨左边，一人扶住木雨右边，架昏迷病人似的把他架起，戏很多，动作很快地将他从冰火两重天中搬了出去。
余留下一脸自然的陆重年，和被打断后要笑不笑的木晨曦，把那块地方搞成了风暴中心，其余所有人都讪讪地后退一米，瑟瑟发抖不敢靠近。
……
木雨被放到角落，眼睛啪一下睁开。
他直愣愣望着天花板：“漾漾，刚才录下来了吗？”
“……你说哪一句？”
“他说他已经交给我了那一句……”
“……录下来了。”
木雨颤抖地比出一个大拇指，又愣愣地问：“那他说一起死也是he那句录下来了吗？”
叶随：“也录下来了，都录下来了。”
木雨的大拇指抖出了残影。
洪漾无语了：“木雨，你可真是个变态。”
木雨闭上眼，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别废话，出去之后赶紧把音频发给我。”
……
由于再也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思考学习有关的事情。
睡王之王木雨最终还是在最后的八分钟里安详地睡了过去。
但在睡梦中，他隐约感受到一只熟悉的手掌抚摸他的脑袋。
他条件反射想动，然而心中浅浅泛起的一阵酸涩遏制住了他的冲动。
他听到他哥略带嫌弃的声音：“……这回这么安分？”
“谈个恋爱，智商降到负数……”
叹息声。
“……傻子。”
再后来。
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靠近了他。
但那个人没有触碰他，只安静坐在了他的身边。
或许是在思考什么，也有可能只是想陪着他。
木雨安然地睡着，那个人安然地坐着。
整个世界都宁静下来，时光仿佛停驻在这里。
直到某一刻。
大概是外面的雨声忽然停了。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了坐在他身旁的男生的侧影。
陆重年静静地望着窗外。
他的侧影在光与影的交错下，像是一幅手法精妙的重彩油画，视野被撕裂，色彩浸润在其中，画面隽永而珍贵。
恍然之间，木雨觉得陆重年好像还穿着当年那一身高中校服。
他们在高中教室里，这是某一段无人发现，亦无人会打扰的时光的缝隙。
男生回过头来。
他们的视线一高一低，在光影中交接。
陆重年笑了笑，说：“我在想，副本里到底有什么场合适合表白。”
“想来想去，好像还是当下最好。”
“毕竟，只有当下才真正地属于我们。”
“木雨，班长，我们的班长。”
他伸过手来，捏住木雨的指尖，低柔地说：“我喜欢你。”
第112章 晚自习（十）
112 晚自习（十）
【课间小游戏3：跳房子】
【游戏规则：
1、当“来跳房子吧”五字浮现, 九格房子将会出现，想要继续往前行进，必须成功通过。
2、请拿起起点位置的瓦片, 游戏过程中携带在身上。
3、当房子为白底黑字时, 请以单脚着地进行；当房子为黑底白字时，请在单数格内单脚着地, 在双数格内双脚着地。
4、每间房子中都住着可爱善良的一家三口，请注意不要踩到他们, 他们不会伤害你。
5、进度到数字8时, 请转身, 背对数字9, 并一次性跃到9格之外。
6、站在9格之外，再次转身，背对房子, 将瓦片往后抛, 抛中哪一格，哪一格为后续轮所有玩家的安全区。抛在线上, 没有安全区。9格不能设为安全区。玩家可在安全区内双脚着地，休息至多1分钟。】
8:43，第三轮课间小游戏的规则准时跳了出来。
大家围聚到一起，抓紧时间讨论。
“我没懂, 这游戏到底怎么玩的？”黄嘉家一脸懵逼。
“你小时候没玩过吗？”苏明蕴赶紧拿出纸笔画给他看。
他们在角落里紧急补课的时候, 经巧迟疑地说：“这轮好像不是‘大逃杀’了, 感觉不用再像前两轮那样那么累？”
“确实，”沉吟片刻, 木雨道，“游戏规则没有指定我们必须去哪个楼层, 那这轮大家还是分散开吧，看看怪物会是什么样的行动轨迹。每个楼层留一到两个人，2楼我负责吧。”
“一起。”陆重年立刻说。
木雨眼睫一颤，耳朵红了起来
他悄悄看了眼木晨曦，也不知道是不是经过刚才那一番谈话，态度发生了转变，又或者是懒得再跟他们俩较劲，木晨曦只撩了撩眼皮，一副“懒得管你们”的模样。
木雨扬起唇角，对陆重年轻轻应了声：“嗯！”
大家纷纷来认领楼层。
叶随负责1楼，木晨曦负责3楼。
洪漾4楼，傅小驹和经巧5楼，苏明蕴和黄嘉家6楼。
分散开固然会有风险，但好在经过前两轮的洗礼，大家已经有点适应了这些小游戏的风格。
随着游戏难度越来越大，他们也必须越来越勇，才能在规定时限里解救出小伙伴。
下课时间就快要到，大家纷纷起身，走到后门口。
木雨敛容，最后叮嘱：“虽然这次分散开了，但我觉得重点应该还是在2楼那间休息室上，那个地方如果仅仅是怪物的‘老巢’，那地图上标注的那个名字就太多余了。”
“那间休息室在走廊东面，等会儿我们就从东面下去，大家统一从东往西走，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就大声喊！”
“好！”
话音刚落下，时间正式跳转到了8:45。
大家刹住嘴，整栋教学楼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
木晨曦忽然出声：“这轮没有游戏倒计时，该走了！”
大家脸色微变，跑出了教室。
……前两轮游戏他们都靠那道主持游戏的声音分辨出了隐藏玩家的所在位置，这次却连声音都消失不见了？
“先不管这些，”木雨带头跑向东面，“把注意力都放到‘房子’上面！”
语罢便往楼下冲去。
每层楼都有小伙伴停下脚步，留在这一层，跟随大部队往下的人数越来越少。
到达3楼，木晨曦叮嘱一句：“小心。”
木雨用力点了点头，留下一句“哥你也是”，便冲向楼下。
他和陆重年在2楼停下，与叶随分开。
……整条走廊都在幽暗之中。
他们站在楼梯口，而休息室的门就在前方。
大门上挂着的牌子依旧是“学生休息室”五个字，合理推断，“秘密基地”指的应该是里面那个咖啡间。
两人一边戒备地观察着四周，一边往休息室走去。
木雨站在陆重年的外侧，陆重年打开休息室的门，缓缓往里推。
外间没有变化。
光线明亮，桌子、椅子，全都在原来的位置。
“房子”也没有出现。
他们继续往里走去，陆重年打开了那间咖啡间的门。
里头空间更小，一张小小的白色吧台桌靠着墙，上面摆放着咖啡机、咖啡豆、纸杯等物品。
两人仔细地用目光检查。
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先出去再说。”陆重年轻声道。
他们退出这个房间，但没关上门，直直退到走廊上了，视野里的一切依旧没有变化。
对视一眼，他们默契地扭转脚步，往走廊前方走去。
楼上传来了一些动静，不像是单一某层楼传来的，木雨耳朵一动，道：“他们都遇到‘房子’了？”
陆重年也仔细听了听：“好像是。”
继续往前。
“就2楼没有‘房子’？”木雨的声音压得很低。
“叶随那边也还没有动静，”陆重年刚说完，自己就补了一句，“嗯，他不爱自言自语。”
他知道。
木雨抿唇笑看他一眼。
他们已经走到了走廊的中间。
整条走廊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安安静静的，像是在告诉他们选错了楼层。
木雨停下，转过头，看了看休息室的方向。
当他回过头时——
【来跳房子吧！】
五个字忽然出现在他们前方的地面上。
木雨和陆重年凝起神。
终于来了！
一个白色底，黑色字的“房子”向前铺陈展现，房子一共九格，每格一个数字，从近到远，数字1、2、3分别一行一个格，4、5两格并列，6格单独一行，7、8格并列，9为最后且最远的那一格，是房子的“顶”，靠外的那条边线是圆弧状。
一枚瓦片就躺在他们的脚边，木雨伸手在虚空中触摸了下，发现空气里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他弯腰捡起瓦片，又试了下，发现看不见的墙依旧在那里。
应该要他们正式开始游戏，这面墙才会往前推移了。
他道：“我先来吧。”
【当房子为白底黑字时，请以单脚着地进行】
木雨单脚跃到第1格中。
在他的脚尖触到地面前的那一瞬间，这一格中的白色背景忽然被一幅画面所替代。
木雨立刻道：“陆重年，看到了吗？”
“看到了，”陆重年蹙眉道，“……是玄关？”
格中的画面以彩色粉笔画就，画风很卡通，是俯视的角度。
木质的地板，靠近他们的位置铺着一小块地毯，地毯上摆着脱下来的球鞋、皮鞋，还有摆放在一边，似乎是给客人备用的拖鞋，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家庭的玄关。
木雨感受到了濒死感的来袭。
——玩家在格子里只能停留一秒钟左右的时间，他必须往前跳了！
接下来，他每跳入一个格子，就会点亮一个房间。
有厨房、厕所、客厅、卧室，还看到了出没在这些房间里的“小人”！
确实如规则中所说，是“一家三口”。
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一个孩子。
他们长得很q版，圆滚滚胖墩墩，意识不到玩家的存在，只在这些房间里随意乱窜。
画面都是在脚快落地前的一刹那出现的，玩家要足够机敏、足够灵活，才能临时调整落脚点，避免踩到这一家三口。
木雨顺利跳到第8格，按照规则中所说，转过身体，背对数字9。
第9格是面积最大的一个格子，他在心中估算了下距离，双脚用力起跳，成功跃到了9格的外面。
接下来，他再次转身，背对9格，往后抛瓦片。
咚的一声，回头一看，木雨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他的瓦片落在了两格中间的线上，没能赚来一个安全区，不过——
“目前是不是还没有人拿到安全区？不然‘房子’应该会有提示的吧？”他摸着下巴。
说话的时候，房子已经消失了。
陆重年走过来，两人又琢磨了会儿，继续往西面前进。
……
就如经巧所说，这轮课间游戏的节奏不怎么紧凑，他们远远没有前两轮那么累。
但节奏不紧凑的弊端也出现了。
——他们到现在都还分辨不出来，怪物最在意的到底是哪个方向？
首先，很显然，他们这一轮的怪物就是地上的这些东西了，这就是理工四大鬼故事中“休息室地上的字”里的“地上的字”。
房子出现的方向和位置应该代表了怪物的反应。
可要说怪物在意的是西面——他们一直在往西走，刚刚房子也是这么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但第一个房子都消失两三分钟了，木雨和陆重年还在继续往前，怪物却没有了任何的反应。
它真的在意西面吗？
如果是的话，它为什么会这么坦然？
还是说，它的出现频率存在着某种未知的机制？
亦或者……
陆重年忽然转过身，朝东面走去。
木雨没有惊讶也没有阻拦，两人背对背，全都在关注着各自脚下的地面，往前方走。
走了大概四步，木雨道：“又来了，这个房子有点不一样。”
陆重年脚步一顿。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
前方走廊依旧幽暗，休息室那儿没有传来任何的动静。
他转身朝木雨那儿走去。
这次出现的房子是黑色底，白色数字，与上一个房子格外不同的是，这个房子的外轮廓线竟然是粉红色的。
非常粗的粉色线条包裹着整栋屋子，存在感十足，看起来很别扭。
两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陆重年捡起瓦片，走上前：“这次我来吧。”
黑色底，白色数字的房子需要用“单数格内单脚着地，双数格内双脚着地”的方式进行跳跃。
跳跃本身对他们而言当然不成问题，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个粉色房子的布局和上一个房子不一样。
第1格的玄关，木质地板颜色、地毯花纹、鞋子种类数量全都和上一轮不一样了。
——这是两个房子！
木雨紧跟在陆重年的侧面。
……房子不一样了，那住在里面的一家三口是不是也换了？
很快，他的想法就得到了印证。
一个q版的妈妈出现在了厨房里，她有着一头及肩短发，和上一轮卷发的妈妈明显不是同一个。
陆重年灵巧地避开他们，继续往前。
“不知道总共有几种房子，”木雨飞快思考着，“你觉得数量会很大吗？”
“不会，”陆重年果断给出了答案，“这些房子里应该有秘密，如果副本想让我们破解它们，它们的总数就一定不会很多。少量的房子应该会不断地随机出现在我们所有人面前。”
也就是说，他们跳过的房子，可能等会儿其他小伙伴会跳。
而他们现在正在跳的房子，可能也是刚才其他小伙伴跳过的。
木雨循着陆重年这番话继续往下思考。
他回头看了眼休息室的方向：“……总觉得我们在被牵着鼻子走，上一轮怪物已经进化了，这一轮它们完全有可能会直接把我们往相反方向引。”
但说完了，他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因为刚刚他和陆重年都打开休息室咖啡间的门进去了，也没找到什么东西，更没遇到阻拦他们的房子。
休息室真的是这轮游戏的重点吗？还是他和陆重年猜错了方向？
木雨吐出一口气，陷入苦思。
陆重年跳向第5格，说：“休息室本身可能和这些房子有关联，你不觉得‘秘密基地’很像是小孩子玩乐的地方？”
木雨一怔，思绪动了起来。
没错，副本里总不可能会出现什么莫名其妙的基地，最大的可能，那就是一个人类的隐秘空间。
而且以这种取名风格，空间的主人很像是小孩……
忽然，他的余光中出现了什么。
“——陆重年小心！”
陆重年的脚下，第6格已经被点亮，一个骷髅头冷不丁出现在了卧室中！
与那一家三口不同，它扒着这个格子的框，像是飘在这个房间的顶部，对“镜头外”的他们咧嘴笑——它看得到他们！
陆重年眸色一凝，脚尖轻点这一格的右下角，避开了这只诡异的骷髅头，紧接着第7格中的数字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安全区”三个字！
前方空地上炸开一串卡通动画礼花。
【恭喜玩家木晨曦 开启安全区！】
陆重年双脚着地落在安全区内，回头一看。
第6格中的骷髅头已经消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已经被点亮的前五格中全都没有它的身影！
木雨皱眉问：“……能不能踩？”
陆重年思索一秒，吐出一个字：“踩。”
——规则中只说一家三口不能踩，骷髅头是什么情况暂且不知道，但踩了再说！
他毫不犹豫跃出安全区，跳向第8格。
那只骷髅又出现了！
它出现在了第8格的书房里，扒着格子框放肆地摇摆脑袋，挑衅他们。
陆重年面无波澜地双脚落进去，顿时脚下溅出碎骨。
抬脚一看，书房的地上只剩下了一堆白色的碎骨残骸。
……还以为它会躲，结果这么容易就被踩死了？
陆重年若有所思。
他转过身，跃出第9格，转身抛瓦。
和木雨一样，他抛在了格子线上。
与上一轮不同的是，这次当游戏结束，房子中间出现了三个血红的大字【已废弃】。
紧接着，整个房子消失。
木雨快步走上前，皱眉道：“踩死鬼，对应的房子就会被废弃？那就是不会再出现了？但刚才第一个房子里没有鬼……”
所以，有的房子里有鬼，有的没有？
那是有的多，还是没有的多？
他们需要把所有有鬼的房子全部消完吗？
“需要统计。”陆重年沉吟道。
他们需要知道目前为止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过的房子种类，还需要知道有多少房子已经被其他小伙伴消除了。
只有这样，才能知道这场课间小游戏到底在搞什么鬼。
而且鬼也暂时不能再踩了，他们必须得等搞明白真相，再消房子。
木雨也觉得只能这样了，结果他们还是得在几层楼之间来回跑。
他侧过身，对陆重年说：“行，那这样的话——”
话还没说完，他左边的地面上出现了第三个房子。
两人余光扫到，齐齐顿住。
……它铺陈在了东面的方向。
为什么？
木雨低头看了看自己脚。
……因为刚才他侧过身，怪物以为他想往东面走？
……可刚才明明不论是他们进休息室，还是陆重年往东面走，这一方向上都没有任何的动静，两个房子全都出现在了西面。
现在，怎么忽然就有房子拦上来了？
而且上两个房子出现的间隔大概是三分钟，这次却几乎没有间隔？
两人将探究的目光投向这个由黑白格粗线条包裹的白底黑字的房子。
……刚刚那一瞬间，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第113章 晚自习（十一）
113晚自习（十一）
木雨盯着这个房子, 轻声问陆重年：“你刚才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陆重年眸色微动，“可能是其他楼层出了状况。”
“……你留在这里, 我去楼上楼下看看, ”木雨把刚才被怪物打断的那半句话说完，“顺便问问他们现在的进度。”
陆重年始终没有将视线从地面上挪开。
他握了握木雨的手：“嗯, 小心。”
*
木雨先是跑到了1楼。
叶随正在跳一个普普通通白底黑字的房子，已经跳到了第8格。
这很明显就是木雨第一轮跳的那个普通房子, 住在里面的一家三口都长得一模一样。
都不用木雨问, 叶随就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我跳的上一个房子是绿线描边的, 有骷髅, 我踩死了。”
“好！”木雨又叮嘱一番后面有鬼先别踩，便往楼上跑。
3楼的木晨曦正在走廊中间跳一个紫色描边的房子，他轻轻松松跳到9格之外, 骷髅趴在第8格的边框上愤恨地呲牙。
他转身往回抛瓦片, 很可惜这次没抛中格子。
“前面还出现过两个房子，一个是普通没有鬼的, 一个是粉色描边，有鬼的，我没踩。”木晨曦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
木雨嘀咕着总结规律：“看来没有鬼的房子就那一个了，有色彩描边的都是有鬼房……行, 哥, 那我去楼上了！”
4楼。
洪漾正在一个房子中跳跃。
他跳到第7格安全区后停了停, 回过头，仔细在前6格中搜寻骷髅的身影。
……这个房子的骷髅让他有点在意。
前面他已经跳过一个有骷髅的房子, 那里头的骷髅与一家三口互不干涉，一家三口似乎不知道骷髅的存在, 骷髅也无视那一家三口。
但这个新房子的情况有些不同。
刚才骷髅出现在了第5格里，洪漾视线扫到的时候，它好像正在将一个小女孩的头往下压，将她整个人都压到了卫生间的洗漱台下，消失在了“镜头”中。
……他没看清楚，不确定那个女孩是不是这个房子一家三口里的女儿。
洪漾的视线扫过第3格客厅……可女儿分明在客厅里做作业。
他等了片刻也没等来骷髅的再次现身，只能作罢，继续往前跳去。
跳到第8格，他转过身，用力向后起跳——
……
木雨冲上4楼，视线向前方扫去，脚步蓦地刹住。
……4楼走廊空空荡荡。
洪漾去哪儿了……？
木雨喘着气，警惕地扫视四周，慢慢往前走去。
“漾漾？”
他试着喊。
然而幽暗的走廊里，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洪漾不可能会莫名其妙跑到哪间教室里躲着不回应……他是去了楼上，还是……
木雨的心中隐隐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转过身往回走，想上楼看看洪漾在不在楼上，忽然之间，前方铺陈展开了一个蓝色边框白底黑字的房子。
木雨脚步一顿，皱起眉头，再次转过身，想从西面绕上楼——他现在没心思对付怪物。
然而那房子竟跟着他一起转动，始终挡在他的前面。
……看来只能跳过去了。
他吐出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瓦片，单脚跳了上去。
每个房子的格局都差不多，差别只在细节。
这里的一家三口，妈妈在看电视，女儿在卧室里画画，爸爸则在厕所里洗东西。
骷髅出现在了父母卧室里，对木雨鬼鬼祟祟地笑。
木雨面无表情地一路跳过去，到第8格的时候转过身，彼时，骷髅已经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他正要向后起跳，脑袋里却冷不丁冒出一个问题。
……鬼能进入第9格吗？
诚然，目前为止他没有见过任何一个鬼出现在第9格里，可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鬼进不去吧……？
木雨回头看了眼。
第9格是阁楼，而他身后的这个第9格，目前还是初始状态，没有被点亮。
格子被白色填充着，一个大大的黑色数字“9”躺在中间。
……完全猜不到里头此刻会是什么光景。
木雨回过头，直视前方。
下一秒，他用力起跳——斜着跳到了第9格的外面！
这一瞬间，他清楚看到被点亮的第9格竟被拉长到了足足五米，骷髅趴在这个格子里，笑容僵在了脸上。
——鬼果然能进第9格，而且它们能改变这一格的形状！
骷髅瞬间消失，第9格收缩恢复了原样。
木雨抿紧唇，来到了这一格的正前方，转身背对房子，抛瓦片。
这一次，他正中第5格！
【恭喜玩家木雨开启安全区！】
这个房子消失了。
木雨一刻不停冲上楼梯，跑上了5楼。
这一层的傅小驹和经巧刚开始跳一个新的房子——竟然就是木雨刚刚才跳完的蓝色边框的那个！
“卧槽，你怎么上来了，你不是刚刚才跳完？”傅小驹震惊。
那串恭喜他开启安全区的礼花都才刚消失！
“你们现在跳的这个就是刚才我跳的那个房子，等会儿第9格记得斜着跳，鬼能进去拉伸格子，”木雨飞快交代完就问，“你们看到洪漾了吗？”
傅小驹和经巧没跟上木雨节奏，愣愣地说：“洪漾？没啊，他不是在楼下吗？”
“他不见了，”木雨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你们有听到楼下传来什么动静吗？”
这两人面面相觑，经巧摇摇头，脸上流露出担忧：“没有诶，下面一直挺安静的。”
傅小驹跳到第3格，说：“……他会不会中鬼的招了？”
……木雨怕的也是这个。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问：“那你们俩刚才都跳过哪几个房子？我做一下统计。”
傅小驹和经巧说，他们跳的第一个房子是黑白格描边的，第二个是一个紫色描边的，第三个就是现在这个了。
统计到这个阶段，重复出现的房子似乎已经越来越多。
木雨叮嘱他们后面一切小心，便冲上6楼。
黄嘉家和苏明蕴正在跳一个灰色描边的房子，他们之前跳过一个橙色描边的，一个虹彩描边的，全都有鬼在里面，但他们一个都没敢踩。
他们也没见过洪漾。
木雨顺着楼梯往下跑，有些心事重重。
首先，目前出现过的房子种类已经可以归纳出来了。
一个没有任何色彩边框的普通房子，没有鬼。
剩余都是有鬼的房子，描边颜色分别是：粉色（已消失）、绿色（已消失）、紫色、黑白色、蓝色、橙色、虹彩、灰色。
总共9种。
但洪漾不见了，没有人知道他跳过哪些房子，真正的房子总数又是否是9。
……不该把人员分得这么散的吗？
木雨迈下楼梯的脚步有些僵硬。
漾漾是不是踩中了格子？踩中后的惩罚又会是什么？
前两轮游戏，即使玩家真的被怪物追杀了，只要拼命逃跑就有一线生机。
这个副本里的惩罚机制明显没有其他副本来的那么迅猛且强势，这是他们认为可以分散开来以最大效率推进游戏的原因。
可……
木雨脚步一缓。
可如果确实还有机会呢？
洪漾消失了，但不代表他一定出事了。
木雨抬起手，屈指放在唇边，陷入思索。
*
陆重年跳完黑白格描边房子，无事发生。
鬼在几个格子里转来转去，频频挑衅，陆重年却不为所动。
鬼很失望，最后对他比了个中指，和房子一起消失在地上。
陆重年面不改色往前走，径直走到了休息室门口，新房子也没有再出现。
刚才还挡路挡得那么急，现在却放任他走到了这里？
陆重年抬眸，看向休息室内部。
不论是外间，还是咖啡间里面，一切依旧安安静静，并没有出现什么不一样的情况。
木晨曦忽然从楼上下来，一边打量两旁一边问：“阿雨还没回来？刚才你们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情况？”
陆重年把黑白格房子的情况说了一下，木晨曦道：“当时大家肯定都在跳房子，不可能会干什么离谱的事，而且这个游戏不是大逃杀，不存在玩家慌不择路跑进教室里违反规则的情况。”
“如果真的是因为其他楼层有什么事发生了，才导致当时怪物变得那么敏感，暴露真实想法挡在了你们的东面，那大概率和当时出现在其他某一个楼层的房子有关。”
陆重年看向他：“你认为这场游戏的关键点在于其中某一个房子？”
“不然副本给那么多五花八门的房子干什么？每个房子的描边都不一样，每个房子里的一家三口也都不一样。”
“很明显每个房子都是独特的，那其中肯定就有最特殊的一个。而最不特殊的应该就是那个没有鬼的房子，因为它无法被消除，也就不会出现玩家亲手灭掉了正确答案，自取灭亡的情况，副本不会把它设定为这场游戏的核心。”
木晨曦的话直指一个关键点——踩死鬼，消除房子虽可以让他们消除干扰项，但也有可能会让他们消灭掉正确答案。
因为必定是有一个房子不能被消除的。
不然的话，把所有鬼踩死，把所有可以消除的房子都消除掉，他们不就能通关了？
可游戏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木晨曦走过来。
他的面孔和木雨有五分相似，眉眼比木雨凌厉许多，不说话且不做表情的话，看起来会让人感觉很冷淡，难以靠近。
但这兄弟俩认真思考，分析起问题的时候，气场几乎是一模一样。
“你现在可以顺利地走到这里，怪物一点反应都没，大概率是因为那个最特殊的房子已经从这栋楼里消失了。可能是跳那个房子的玩家已经游戏结束，也可能是那个房子已经被消除。”
木晨曦挑起唇：“不过真消除了，我们这场游戏应该也失败了。既然游戏现在还在进行，那原因应该就是前者。”
他抬起手，指了指里头的咖啡间。
“在那个最特殊的房子出现在这栋教学楼里的时候，这个咖啡间里头可能会变样，这是怪物要拦住你们的原因。”
“而副本允许这两扇门一直保持敞开的状态，很可能是因为玩家如果一直在里面坐等，那咖啡间里头的‘东西’根本就不会出现。它不怕你们用这种方式走捷径。”
——这也意味着，玩家想要找到答案，就必须要自觉和休息室保持一定的距离，等到咖啡间成功变化了，再想办法进入里面。
“所以现在，”他瞥了眼陆重年的脚，“你可以再后退一点。”
陆重年往后退去。
走廊的宽度只有三四米，再怎么退也有极限。
他们两人一起往走廊西面倒退，休息室那扇敞开的大门逐渐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
从这一刻开始，即使那小小的咖啡间里发生了变化，他们也无法看见。
“这些房子每隔三分钟出现一次，你跳完上一个房子到现在过去了多久？”木晨曦头也不回地问。
陆重年冷静答：“两分钟。”
一旦有哪个房子打破三分钟出现一次的规律，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那势必就意味着最特殊的那个房子已经出现在了其他的楼层。
——当然，也有可能，对方会直接出现在他们的脚下。
他们退到了走廊中间，某一刻，陆重年停住，轻声说：“差不多该往前走了。”
木晨曦没有反驳。
他们慢慢往前走去，再次向那个休息室靠近。
离三分钟的时限还差半分钟。
27秒。
25秒。
20秒。
18秒。
一个紫色描边的房子铺陈在了他们的前方。
“出来了，”木晨曦停下，眯起眼，“这是我刚才跳过的房子，那个最特殊的房子应该不是它，还是在其他楼层。”
*
木雨一边思索一边加快了往下跑去的步伐。
他的心中好像隐隐诞生了一个答案，关于洪漾此刻在哪里的答案，但是需要印证……
忽然之间，一个黄色描边的白底黑字房子出现在了前方，铺在了一层层向下的楼梯之上！
木雨紧急刹车，无法，只能捡起瓦片开始跳。
不过……
他狐疑地打量脚下这个房子的描边颜色。
这是黄色，不是橙色吧？
刚才苏明蕴和黄嘉家明确表示他们之前遇到过的一个房子是橙色的，黄嘉家还补充说是“橘红的颜色”。
可他脚下此刻的这个房子，描边却是柠檬黄。
是目前其他人都没有遇到过的第十个房子？
木雨一边跳，一边仔细观察。
他的脚尖跃到了第6格，这一格被点亮。
还是那句话，目前为止，几乎每个房子的格局都差不多。
第1格基本都是玄关，第2格和第3格则都是客厅和厨房，这两个房间偶尔会互换下格子，但从未超出2、3格之外……
同理，第6格、第7格和第8格，基本都在父母卧室、小孩卧室和书房之间来回打转。
但因为第7格变成安全区，不会再被点亮了，所以这三个房间里总是会少掉一个。
他脚下这个房子的第6格是书房，一排排书柜靠墙摆放，书桌上台灯打开，一件毛衣被谁随手扔在了桌上，却没有人在房间里……
等等。
木雨瞳孔一缩。
他跳到第7格安全区，双脚落地，转过头重新去看第6格——台灯下，书桌上的那件白色毛衣分明是洪漾的！
木雨的心跳加快了。
他绝不会认错，那就是洪漾的衣服，洪漾果然是进入房子里面了！
他再定睛一看，发现衣服上摆着一张白色纸条，上面写了几个字。
木雨连忙蹲下身，屏息凝神，仔细辨认那几个字。
片刻后，他喊了一声：“漾漾！”
只有鬼被叫了出来，在第4格的厕所里对他嘲讽地摇头摆脑，完全不见洪漾的人影。
木雨又连喊两声，依旧不见回应，安全区的停留时间已经到极限了。
看来在房子里，即使是玩家也被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动静，只有鬼是例外。
木雨不再磨蹭，迅速地结束了这一轮游戏，重新往楼上跑去。
*
木晨曦和陆重年面对着前方这个紫色房子，还未来得及动作，忽然听到楼梯间传来木雨的喊声。
那喊声一路从上往下，不断重复。
“大家把除了黄色房子之外的全都踩掉！是黄色不是橙色，千万不要搞错了！”
第114章 晚自习（十二）
114晚自习（十二）
整栋教学楼, 上上下下六层楼里所有人听到木雨的喊声，齐齐行动起来！
他们追着房子里的鬼踩，一个个房子迅速被消灭掉。
木雨跑回到2楼的时候, 陆重年刚把紫色房子跳完。
木雨喘了口气说：“漾漾进黄色房子里了, 留了一张纸条说隐藏玩家在那个房子里面，是一个女生！”
“不是我们的人？”陆重年敏锐地问。
“应该不是, 估计是副本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被我们漏了，”木雨飞快道, “鬼可以进第九格拉伸格子, 玩家要是没跳出去, 估计就进房子里了。漾漾说现在他和那个女生在一起躲着那只鬼, 但不知道怎么回来，我感觉那个咖啡间可能连着那个黄色房子，在某种情况下可以打开那个房子的门！”
木晨曦听了, 把前面他和陆重年分析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所以他们接下来要做的, 就是等咖啡间变成“秘密基地”之后打开门进去，找到洪漾, 带他们出来。
陆重年思绪微转：“‘秘密基地’可能就是第9格，阁楼。”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的叶随跑了上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得知洪漾进了黄色房子里之后，他面色微变。
四个人聚在一起, 木雨分析：“我跑了六层楼, 感觉每层楼同一时间只会出现一个房子, 所以要把其他八个房子尽快消掉，大家肯定要分散开来。”
“但是等到只剩下黄色房子和无鬼房子之后, 大家就要集合起来了，只留两层楼有人。一层肯定得是我们这层, 另外一层可以在1楼或者3楼，随便。”
“房子跟着玩家走，到时候黄色房子和无鬼房子只能在这两层楼里出现。我们要让黄色房子出现在另外一层楼，无鬼房子出现在我们这层楼。”
他们肯定要跳过房子才能跑过去打开咖啡间的门，如果出现在他们这层的是黄色房子，那么在他们跳完的时候房子就消失了，咖啡间里的秘密基地自然也会消失。
木雨最后补充：“到时候要让另一层楼的人把黄色房子拖住，用最慢的速度去跳，我们尽快跳过无鬼房子去开门！”
叶随蹙眉问：“那如果副本反复让黄色房子出现在这一层呢？”
他们不就陷阱死胡同了？
陆重年道：“目前为止没有出现过同一个房子在同一层楼接连出现两次的情况。”
“对，”木雨肯定道，“我刚才看了下其他几层楼，也没有这种情况，所以如果黄色房子出现在我们这一层，那么跳完一轮之后，下一轮出现的应该就是无鬼房子了。”
现在已知的是，紫色房子刚刚被陆重年消灭，叶随则在上来前消灭了一个黑白色房子。
剩下需要消灭的有色房子已经所剩不多，甚至可能已经被其余小伙伴全部解决了。
叶随扶了扶眼镜：“行，那我去楼上看看情况，顺便通知他们下来。”
语罢，他跑上了楼。
木晨曦瞟瞟木雨和陆重年两人，扬了扬下巴：“继续往前走吧。”
木雨和陆重年对视一眼，轻咳一声，敛容往前迈步。
*
关键时刻，大家的行动效率很高。
很快，叶随就回来了，告知其他颜色的房子全都已经被消灭，剩余的小伙伴全部集中到了3楼。
此时此刻，上下两层楼的人一起斗着剩下那两个房子。
率先出现在他们2楼的，果然是黄色房子。
木雨避着那个在他脚下窜来窜去，似乎很想被他踩中的贱兮兮的鬼，跳得很小心。
跳到第7格安全区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陆重年转身跑向西面，从那里上楼，确认楼上同样正在跳房子的傅小驹的情况。
——为了给后续行动留足时间，他们上下两边最好能一起结束这一轮跳房子，再一起开启下一轮。
楼上的傅小驹他们正在西面跳。
很快，陆重年的声音就从西面楼梯那儿传了过来。
“跳！”
指令发出的瞬间，木雨迅速跳到第8格，转身斜跳出第9格！
他无视了那只鬼愤恨的目光，抛完瓦片后就继续往休息室的方向前进，紧接着，无鬼房子出现在了地面上！
他大声喊：“楼上黄色房子出现了吗？！”
过了两三秒，陆重年跑下来：“出现了！”
木雨立刻拿起瓦片，跳上无鬼房！
他用最快的速度跳完所有的格子，完成了抛瓦片的动作，随后所有人一起往前冲！
黄色房子在楼上被拖住，无鬼房子不能接连出现在这一层，他们畅通无阻地冲进了休息室，发现咖啡间的门已经被关上了，门的颜色变成了柠檬黄——这就是那个黄色房子的颜色！
木雨按住门把手，猛地一转，推开门——
里头，狭窄的咖啡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然光线明亮的阁楼。
木质地板上摆满了玩具和积木，画板倒在角落里，蜡笔散落一地，阁楼里充满了孩童的气息。
大门正对面的墙上以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我的秘密基地”六个大字，而楼下隐隐传来混乱的动静，像是有人在尖叫。
木雨和叶随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陆重年赶紧替他们把门拉住。
两人打开阁楼的门，一边跑下去一边喊：“漾漾！”
楼下的鬼似乎对洪漾他们展开了最后的绞杀，站在咖啡间门口的陆重年和木晨曦能听到洪漾的骂声。
陆重年被拍了下肩膀。
木晨曦越过他走了进去，一边挽起袖口，一边说：“把门好好拉住。”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重年凝起眉。
他们总共只获得了两个安全区，加起来能够停留的时间也就只有两分钟。
两分钟一到，楼上的傅小驹只能跳完黄色房子，而秘密基地就会消失。
想要再打开这扇门，他们必须要再跳两轮房子。
可时间已经不够用了。
现在已经到了8:47，还有三分钟，最后一节课就会正式开始。
而到了那个时候，“跳房子”小游戏彻底结束，隐藏玩家，包括此刻已经进了房子里的木雨他们三人，会被彻底关进这间房子里。
这场副本游戏，也会提前宣告失败。
陆重年盯着阁楼里的那扇门。
从那深处传来的动静在变得越来越大。
……凌乱的脚步声在飞速地靠近。
猛然间，几道人影挤进了阁楼！
木雨拉着洪漾跑在最前面，跑得有些狼狈，一个陌生女生慌张跟在他们身后，木晨曦和叶随断后！
一只巨大的骨手紧随其后从阁楼门外伸进来，砰一声按在墙上，瞬间墙壁龟裂！
一颗硕大的骷髅头探进来，张望两眼，便锁定了目标——这只鬼像一只巨型蜘蛛，手脚并用飞快爬进阁楼，追在木雨他们身后！
“这只鬼竟然会变大！”木雨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带头冲出了咖啡间！
洪漾累得摔倒在地上，那陌生女生惊呼着敏捷地跳过他，叶随和木晨曦冲出这扇门，转身就和陆重年一起关门！
那头鬼咆哮着朝他们咬来，在头快要探出门框的瞬间，被他们狠狠顶了回去，门板发出一声巨响！
也在同一时刻，这扇门的颜色从橙黄变为浅灰！
它变成了往日里的样子——楼上的傅小驹应该就在刚刚跳完了黄色房子！
大家重重松了口气，而那个陌生女生双手撑着膝盖拼命喘气，结巴道：“这、这到底是什么啊？”
*
9点整，所有人汇聚到2楼，进入了205教室。
黄嘉家和那个女生一见面，两人都傻了。
黄嘉家颤抖了起来：“茜……茜茜？！”
女生震惊：“你是隔壁班的黄嘉家？你怎么也在这里？？”
黄嘉家脱口而出：“我今天和你一起来晚自习的，谁知道……”
女生一个激灵：“和我？谁和你了？你跟着我啊？？”
黄嘉家被吓了跳，连忙摇头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听你们班的人说你晚上会来这里晚自习，所以……”
女生脸绿了：“这不就是跟踪？！”
黄嘉家快哭了：“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学习呜呜呜……”
洪漾这会儿从刚才的体力消耗中缓过来了，插了一句嘴：“可她刚才跟我说她是在3楼晚自习的啊，你想和人家一起晚自习怎么不大大方方和她进一个教室？”
黄嘉家泫然欲泣：“我怕她觉得我是变态……”
所有人：“确实挺变态的哈。”
黄嘉家嗷一声泪奔了。
“五点多的时候我们特意搜了楼，你是怎么躲过去的？”木雨好奇地问那个女生。
女生迟疑道：“五点多？那可能是我去上厕所的时候吧。”
她脸红道：“咳，就是那个，时间有点久。”
大家顿时：“…………”
他们瞟瞟同样屎遁遁掉他们搜查的黄嘉家，这家伙本来面向墙壁哭哭唧唧，这会儿竖起耳朵，两根食指对呀对的。
变态，真真是变态。
女生全名叫金茜，她听说通关这个副本的关键点在于银杏叶，连忙从帆布包中翻出一本课本，将其打开。
原本夹在里面的金灿灿的叶子已经变成了一片绿色的春天的树叶。
他们来到窗口，将这片叶子扔下去，眨眼之间，室外这棵银杏树上的嫩芽全部变成了绿色的叶片，整棵树变得郁郁葱葱。
现在就差最后一个隐藏玩家了。
“就剩‘水管里的人’这个鬼故事没有出现过了，”木雨思忖道，“现在最后一节课已经开始，最后那个隐藏玩家应该已经出现在了他该在的位置。”
他们不会再有课间游戏，所以必须趁最后这半个小时的课内时间，把人给找到。
苏明蕴问：“话说，课间小游戏没了，那怪物还会有吗？”
“如果没有的话，那把所有水管全部敲断，找到隐藏玩家就可以收工了，”木晨曦淡淡道，“会有那么简单吗？最后一轮不再有课间小游戏，恐怕正是因为副本想让我们依靠前三轮的经验去找人。”
“地图上肯定会有标注发生改动的地方，那个地方就是怪物的老巢，怪物也必然存在，只是会处于初始状态。”
金茜小心翼翼地问：“初始状态下的怪物是不是不会有那么恐怖啊？”
“要看隐藏玩家最开始画下来的到底是什么，”陆重年回答，“如果ta的画本身就具有攻击性，那么也不排除怪物在初始状态下就能杀人的可能。”
大家神经一紧。
他们只能期待剩下那位隐藏玩家不是一个脱线的……
“那我们这次还要留纸条吗？”经巧问。
“不留了吧，”木雨站起身，“不管怪物初始状态到底是强是弱，一旦我们留了纸条，它就有可能会避开我们。但如果这轮的隐藏玩家不是简简单单被藏在了水管里，那么我们就只能依靠这只怪物来找线索了，我们必须找到它。”
“你站起来干什么？”木晨曦抬起头看他，“你也要出去？”
“？”木雨，“都最后一轮了，留在教室里有什么意义！”
木晨曦一脸匪夷所思：“那出去三分钟不到就倒下了很有意义吗？”
木雨：“……”
当哥的怎么嘴这么毒？！
他不服地扭头去看陆重年！
陆重年一顿，温柔地摸他的脑袋：“教室里也留几个人比较好，毕竟不知道我们不留纸条就出教室门的话，还能不能回来，但树叶只能从教室里扔。”
木晨曦抱臂在一旁，听得似笑非笑，一副“想找男朋友告状？继续告啊”的模样。
木雨瞪着眼：“……说真心话！”
陆重年低眉顺眼：“虽然很喜欢抱着你，但要在抱着你的同时找人确实有点技术上的难度，虽然我确实很喜欢抱着你。”
木雨被ko。
第115章 晚自习（完）
115晚自习（完）
关于不留纸条就出门到底会不会有其他影响这个问题, 确实需要验证一下。
先行部队是陆重年、叶随、苏明蕴和经巧。
他们在踏出教室后马上就转过身，想试试还能不能回来，结果就被无形的墙挡住了——陆重年说中了, 他们回不来。
如此一来, 为了不至于隐藏玩家都还没找到，他们就全部“阵亡”在了外面, 他们只能一批一批出门，接力式搜查。
陆重年他们离开之后, 木雨打开了“理工校内导航app”。
地图上依旧只显示了周围的四间教室。
木雨一边背诵知识点, 一边研究这幅地图, 看了半天看不出所以然, 叹了口气。
……
陆重年是在八分钟后回来的，彼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深秋的气温非常低，他单手撑住门框, 脖子、额头上却全都是汗。
因为刚刚剧烈跑动过, 手臂上青筋浮起，胸膛起伏剧烈。
他看起来已经很疲倦了, 但还是强撑着把他们这一队的搜查结果条理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六层楼厕所里的水管全部砸开过了，没找到人，”他将傅小驹借给他们的那把锤子扔进了教室，道具轻易穿过屏障, 被傅小驹惊险地接住, “教室我们全都进不去, 但能够看到的地方都没有异常，地图上也没有哪个地点的标注发生了变化。”
“怎么会这样？”洪漾皱起眉头。
虽然想过隐藏玩家会一轮比一轮难找, 但这回连怪物的巢穴都直接从地图上消失了？
“那另外三个人呢？都在外面睡着了？”金茜担忧地问。
陆重年疲惫地点了下头：“是，我把他们全部挪到了一楼。”
……这也是令人很难以想象的工作量了。
大家对他心生佩服。
“行, 那我们出发吧，”木晨曦重新挽起袖口，道，“这一轮直接去室外找。”
傅小驹：“室外？”
“教学楼里应该是找不出什么线索了，副本不可能会重复使用相同的伎俩，所以天台、教室墙后这些地方都不用再考虑，除此之外这栋楼还有其他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没有了，”木晨曦淡定道，“那么还剩下的从来没被我们找过的地方，就是教学楼两边的室外空地。”
“可是……那两块空地不是一目了然的吗？”黄嘉家小声问。
北面除了一棵银杏树就没别的了，南面就更不用说，只有光秃秃一块地面。
“谁知道呢，找了再说吧，不然空想也是浪费时间，”木晨曦说着踏出了教室，“我这边再来一个人就行，我们从一楼厕所翻窗出去。北面要你们留在教室里的人想办法从窗户里翻出去了。”
毕竟每层楼的厕所都开在了南面，北面只有教室。
但不留纸条就出门的话，他们是进不了任何一间教室的，这当中自然也包括了1楼的教室，所以他们到达不了北面空地。
这种活儿老玩家有经验，木雨说：“行，交给我们吧！”
木晨曦和傅小驹出发了。
他们走后，陆重年挨着墙缓缓坐下。
他是真的困了。
木雨有些不放心，陆重年仿佛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一般，努力抬了抬眼睫，嗓音低哑：“去吧，我没事。”
“……那你在这里睡一会儿吧。”木雨叹气。
副本要是能顺利结束，估计也要在陆重年的睡梦中结束了，他们就没有哪一次能好好地道别再分开。
他刚要转身，手却被什么东西碰了下。
低头一看，一只小小的千纸鹤掉到了地上。
木雨怔住。
陆重年倚墙望着他，眉眼含着轻柔的笑：“……副本开始之前，一边想着你，一边折的。”
心一跳。
木雨觉得，自己的整个胸腔好像都随着这句话麻了一麻。
他弯下腰，捡起这只千纸鹤，轻轻捏在指间，低头看着。
……明明不是第一次收到这份小礼物了，但每一次，陆重年好像都能给他一种全然不同的感觉。
他发现他的失落了吗？
是在安慰他吗？
木雨耳根子发热，有些不好意思，抿起唇，唇角却泄露出笑意。
他抬起眼，动了动唇——
陆重年已经闭上双眼，安静地睡着了。
木雨哑然。
片刻后，他笑了起来。
“晚安，陆重年。”他小声说。
*
9:19
怎么从位于2楼的教室转移到1楼地面？
很简单，用麻绳啊！
从自动贩卖机兑换出来的那根绳索还没扔呢！
教室里只剩下了洪漾、木雨、金茜和黄嘉家四个人。
木雨和洪漾是三分钟即倒的，他们想让黄嘉家先出去看看情况再说，可黄嘉家恐高，就算是2楼他也恐。
他连连摇头，脸色惨白地说：“我真的不行！”
金茜走上前：“我来吧。”
她果断爬上窗沿，深呼吸两口气，就攥紧绳索，敏捷地滑了下去。
三个人低头看着，木雨喊道：“小心点慢慢来啊！”
黄嘉家的脸上流露出纠结与羞愧，洪漾拍拍他的肩膀：“得了，恐高也没办法，往好处想，你女神压根没在关注你。”
黄嘉家嗷一声哭了——一点都没被安慰到！
金茜顺利抵达1楼，在木雨他们的提示下打开了app。
她在这空地上转了圈，尤其是围绕那棵银杏树，然而——
“不行啊，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地图上也没变化！”金茜大声喊道。
木雨的眉头皱了起来。
“怪物在和我们躲迷藏呢？”洪漾动着脑筋，“会不会这一轮怪物的体型很小，巢穴也很小，所以直接被地图给忽略了？比如地上要是有个蚂蚁洞，那地图也不可能标出来吧？”
“我觉得不太可能是这个原因，”木雨思索了下，说，“最后一轮肯定跟‘水管里的人’有关系，就算指的不是厕所的水管，肯定也是什么和水管形状很相近的东西，这个东西一定和怪物、隐藏玩家都有关系，体积不可能很小……”
可地图上怎么会一点端倪都没有呢？
而且还有什么教学楼内可能存在的东西，会和水管形状相似？
木雨思考良久，忽然，目光望那棵银杏树上飘了一下。
他一顿，眼神变化了。
也在这时，整栋教学楼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他们反应不及，差点全都被摇倒在地，黄嘉家连忙抱住窗沿，木雨和洪漾则扶住了墙面和桌子！
“地震了？！”黄嘉家震惊地喊。
可副本里怎么可能会出现地震？
木雨和洪漾也有些愕然。
重重的脚步声出现在教室门外，他们回头一看，傅小驹跌跌撞撞摔倒在门口！
傅小驹头一抬，对他们吼：“怪物、怪物在地下！是一棵假银杏树，它朝你们这边过来了，估计是要去袭击那棵真树！”
教学楼的晃动更剧烈了，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将整栋楼顶起来！
黄嘉家竟直接从窗户里翻了出去，他大惊，连忙拽住绳索，一边惨叫一边往下滑！
洪漾懵逼地问：“怪物在地下？？”
木雨已经明白了：“地图能够显示出来的竖直方向的深度有限，教学楼1楼和真正的室外地面还有高度差，如果怪物藏在地下更深的地方，那不管我们在教学楼的哪一层都有可能找不到它的！”
傅小驹索性趴在了地上，以对抗乱晃的楼面。
他吼道：“对，我们刚才下去后什么都没找到，曦哥、曦哥就说往下挖地试试，结果挖下去才一米不到，他把手机放进坑里，地图上就显示那个位置有‘银杏树’！这货估计是横倒在地下的，我们往下捅了捅，谁知道这只怪物突然癫起来了——”
“它不知道你们会出现在那里，估计是被你们惊醒了！”木雨说完就扑到窗边，往下看。
金茜已经被震倒，黄嘉家则是一屁股着了地。
“不能让怪物袭击到银杏树，不然就完了！”木雨喊道。
黄嘉家一个激灵——金茜正在那棵银杏树下，爬起来又被震倒，根本站不起来！
他连滚带爬朝金茜冲过去！
木雨则转身跑向教室门口：“马儿，锤子给我！”
傅小驹一扬手，木雨接住了飞过来的锤子！
在他跑回到窗边的一瞬间，一声爆破般的巨响炸起，楼下地面突然隆起了恐怖的高度，一棵巨大的银杏树破土而出！
它和真正的银杏树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枝繁叶茂，树干粗壮，然而它能动，它笔直从土里立了起来，如巨人拔地而起，土块纷纷从它身上掉下来！
黄嘉家一把推开了金茜。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木雨吼的那一声“不能让怪物袭击到银杏树”，他自己茫然无措地停在了原地，没有动。
这一刻大概是本能压过了恐惧，他下意识地想要阻拦怪物，然而这么庞大的一只怪物，又哪是他想拦就能拦住的！
他嗷一声就被立起来的树干顶了起来，整个人腾空，被带着往那棵真银杏树撞去——
他回头一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他会被两棵树夹扁在中间！！
“救命啊啊啊！”黄嘉家拼命往树上爬！
木雨吼道：“黄嘉家，接住锤子！”
他用力一掷！
准头很好，锤子精准命中黄嘉家的胸口！
黄嘉家“噗”一声弯起背，脸色铁青捂住胸口，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木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黄嘉家抱住锤子就哭嚎：“这锤子也锤不死怪物啊这么大只怎么锤啊啊啊啊！”
“——不是让你锤死怪物，怪物的树干有可能就是‘水管’，把树干砸开看看！”
木雨的一句话惊醒了所有人！
黄嘉家一个激灵，连忙直起身。
……隐藏玩家可能被藏在了这棵假树的树干里？！
他用力喘了两口气，两条腿夹紧树干。
双手握住锤子，他大吼一声就不管不顾地往下砸去。
瞬间，树干裂开，怪物动作一滞，开始疯狂挣扎！
黄嘉家努力不让自己被甩下来，疯了一般地狂砸树干！
他是真的疯了，被吓疯了，裂啊！裂啊！快给他裂开啊！
树干被他暴力砸出一个洞，怪物像蛇一般在空中扭动，银杏叶簌簌抖落。
黄嘉家努力扒住洞口，头往里一探，立刻喊：“有人，里面有个人！”
木雨：“把他叫醒！”
黄嘉家朝洞里喊：“同学！同学你醒醒！”
“同学！”
光这样喊不行！
洪漾咬了咬牙，说：“直接手伸进去扯ta头发！”
黄嘉家这会儿已经彻底上头了，他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喘着气，眼珠子赤红，二话不说就朝洞里伸手，下一秒——
一声惨叫从洞里传来！
木雨和洪漾：“……”这惨叫声有点耳熟。
“同学，你的银杏叶呢？你银杏叶快给我！！”黄嘉家疯狂地吼，“你出不来？我帮你，我帮你啊！”
他无师自通，扯住对方头发就往上拎，惊悚的画面瞬间让木雨和洪漾冒出一身冷汗，嘴角一抽，后退两步。
然后他们就看到……
蒋书阅一脸懵逼地被扯出来。
他那一头飘逸黑发被黄嘉家拎成了一把洋葱头，脸皮都被扯歪了。
等到两根手臂能伸出来自由活动了，他惨叫道：“别扯了别扯了，我给，你要什么我都给！”
他像一个脑袋被枪顶住的受害人，懵逼又瑟瑟发抖地从裤兜里掏出一片金黄色的银杏叶，黄嘉家一把夺过就往底下扔！
刹那间，真树上满枝的绿色树叶簌簌一抖，全部变成了金黄，像是在黑夜下绽出了金色的光！
一阵风吹过，金色小扇子如雨般掉落，黄嘉家接了满怀。
他眼疾手快，攥住了一片快要从他身上滑落下去的树叶，举起来激动地喊：“怪物发生器，怪物发生器在这里！！”
木雨和洪漾定睛一瞧——这片树叶的正面果然黏着一个莹白色弯月史莱姆！
两人异口同声：“捏爆它！”
也在这时，怪物终于爆发了，它停止挣扎，狠狠朝真树撞去！
蒋书阅一声“卧槽”，咻一下往树洞里缩回去，黄嘉家却躲闪不及，在两棵树合并的瞬间被夹了个正中！
眨眼间，他眼睛爆出，脸涨得紫红，他只有半张脸和半只手还露在外面，其余身体部分全都被夹在了里头！
木雨和洪漾脸色一变。
黄嘉家并没有真的被夹成肉饼，然而怪物显然在为了把他变成肉饼而努力。
假树的所有枝条都在抖动，它仿佛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
黄嘉家额头上青筋暴起，龇牙咧嘴。
木雨张开嘴，想让他把怪物发生器扔给底下的金茜，没想到，这个男生忽然一不做二不休，头用力往前一探——
嗷呜一口，就把怪物发生器吞进了嘴里。
木雨和洪漾：“？！！”
两人陷入呆滞。
黄嘉家瞪着眼，出恶气一般，腮帮子疯狂鼓动几下，随后咕咚一声。
…………咽了下去。
第116章 日常（十六）
116 日常（十六）
教学楼外。
张华威亲眼看着时间跳到6点整, 心里咯噔一声。
他颤抖地输入：“@木雨你哥进来了……”
群里冒出来好几个问号，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而无法参与这场行动的小伙伴。
至于木雨，始终没有冒头。
张华威的手抖出了残影, 他喃喃道：“我操, 副本是不是已经开始了，等会儿结束之后他不会出来杀了我吧……”
郁宁嘴角一抽, 摸摸他的背。
不至于，应该不至于……
他往教学楼里看去。
持伞男人刚收起伞, 背影便顿住了, 过了两三秒, 才直起身来。
他静静停了片刻, 侧过身，瞥了他们一眼，随后拿起手机, 似乎打算联络谁。
郁宁心中一动。
对方的眼神……和之前不一样了。
……难道副本已经结束了？
五分钟过后。
群里。
木雨：“[捂额]”
木雨：“[猫猫叹气]”
张华威：“[哭][问号]”
张华威：“[我还能活吗.jpg]”
木雨：“结束了, 先别吱声，我要拉人进来了……”
【“木雨”邀请“木晨曦”加入了群聊】
【“木雨”邀请“金茜”加入了群聊】
【“木雨”邀请“黄嘉家”加入了群聊】
群里的其余小伙伴一阵惊讶。
除了木雨他哥, 竟然还有其他新人进了副本？不是都提前扫过楼了吗？
木雨把这个副本的游戏模式简单说了一下，大家才知道原来只有拿了银杏叶的人才被选为了玩家。
高瞻远：“……早知道我就不玩手机了，那教室桌子上都是银杏叶，我竟然一片都没拿[怨念]”
李柯：“所以刚才想要留在某个特定教室里的都是被选中的玩家？”
叶随：“应该是这样。”
又过了会儿, 大部队才从教学楼里慢吞吞走出来。
蒋书阅在疯狂挠头——他参与了这个副本又好像没参与！他只是手痒在草稿本上画了一幅画, 怎么就被副本雪藏到了最后？？
大家正在围观他的大作。
“我去, 你这是吃了几个伊藤润二？”常森惊叹。
这画功是真的精妙啊，那银杏树树干上的纹路, 一片片交相掩映的小扇子，画得可细致了。
但画风也是真的让人掉san, 银杏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株植物，更像是一种精怪，树干上的树纹很像是一张人脸，又似哭又似笑。
什么样的精神状态才能画出这么惊悚的一幅画啊？
“所以说他是我们团队的灵魂画师呢，”洪漾说，“话说蒋书阅你上次闭关画的那些画我们还没有机会给副本制造者看过吧？”
蒋书阅吐血：“上个副本一直在忙，这个副本最后才出场……”
大家怜悯地看着他，简直想为他拉起横幅——小蒋，好惨！
高瞻远耷拉着脑袋，木雨揉着他的狗头：“好了，副本有什么好玩的，进不去就不高兴成这样？”
高瞻远蔫蔫搭搭：“要是大哥你出了什么事……”
木雨：“别立flag啊，这次好不容易所有人都活下来了，说点喜庆的。”
黄嘉家听到这话，不由呆住：“啊，以前不是所有人都活下来的吗？”
叶随回头道：“这是唯一一次。”
黄嘉家两条腿一软。
走在他旁边的金茜被吓了跳，连忙伸手扶住他：“出来了才腿软？”
黄嘉家满脸羞愧：“茜茜你放开我，我、我能站起来……”
金茜：“话说能不能别叫我茜茜，我们没那么熟吧……”
黄嘉家：“呜呜呜呜对不起……”
他一边哭一边抱着5号楼大门的门框，两条腿软趴趴在地上蹬着，死活就是蹬不直。
徐东、王佳、郁宁和张华威赶紧迎了上去。
张华威暗暗庆幸木雨没找他算账，看到黄嘉家这幅模样，又乐了：“被吓死了吧？”
黄嘉家嘤嘤地哭。
张华威安慰：“正常正常，上个副本我在里面都被吓尿了。”
木晨曦从他们俩身旁经过，轻飘飘甩来一句：“他吃了怪物发生器。”
张华威继续安慰：“怪物发生器长得很恶心吧，我也觉得，这么掉san的东西……啊？”
他茫然地看向木晨曦的背影。
……他刚刚说了啥？
木雨走在前头感叹：“这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怪物发生器被玩家嚼吧嚼吧吞进肚子里作剧终的副本吧。”
洪漾：“是啊，讲道理，那画面能震撼我一年。”
郁宁没看清他们的口型，一脸疑惑地瞅向走在最后的闫少闻。
闫少闻掀唇：“别问，很重口味的事情。”
郁宁：“……”这么说不是更让人好奇了！
……
大部队浩浩荡荡走远，张华威还呆立在原地。
他低下头。
黄嘉家跪在门边，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呜呜呜呜，同学我好像真的站不起来，不然还是扶我一把？”
眼睛眨巴一下，豆大的眼泪就掉下来。
张华威：“……”
……这他妈是新型诈骗吧？！
*
每次副本结束，大家都有一堆话要聊。
新人想知道之前发生过的事，没有参与副本的老人想知道具体的细节。
蒋书阅提议大家一起去桌游馆坐一会儿，木雨轻咳一声，讪讪地问：“哥，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不了，我要是再不回去，你姐能亲自杀过来。”木晨曦一边回着微信，一边懒洋洋地说。
木雨僵住：“……姐姐也知道了？！”
“你能瞒得过谁？”木晨曦轻哂，“放心，她只是觉得你最近有点奇怪，我不会告诉她你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过如果她自己全部猜出来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木雨：“…………”这是什么免责条款！
木晨曦回完木晨星的消息，又问：“那你明天自己坐地铁回家？”
“……嗯。”
尽管木晨曦今天开了车过来，但如果现在兄弟俩一起回家，那就不好跟妈妈解释了……
“行。”木晨曦双手放进裤兜，打量他几眼。
木雨感觉他哥这眼神，估计张嘴就要提醒他记得交代副本的事，不由有点头大，木晨曦却移开目光，看向了他们脚下的大地。
他沉默片刻，说：“阿雨，拯救世界的英雄电影虽然好看，但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家人成为那个牺牲自己成全世界的英雄。”
木雨一顿。
“但话又说回来，这类电影似乎总是以he为多？”木晨曦很淡地笑了声，“俗套，但放在现实里，俗套才好。”
他看向木雨。
“阿雨，活得俗套一点吧。”
木雨的喉头骤然涌现出一股涩意。
“……嗯。我会的，哥。”
……
聚会并没有持续到很晚。
九点多，大家就散场了。
木雨住在最远的一个宿舍区，笑着和其他人道别过后，他慢慢走在夜色之中。
他双手放进裤兜里，紧握住里头的某件东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沉默地回到寝室，洗完澡上了床，他钻进被窝。
老大有些惊讶：“这么早就睡了？”
木雨含糊道：“嗯，有点困了。”
“那我把灯关了哦？”老大问老二老三。
两人正在玩游戏，都很随意：“关了吧。”
啪一下，寝室就暗了下来。
只剩下三台电脑，还在发出幽幽的屏幕光。
木雨把被子拉到自己的头顶，翻过身，闭了闭眼。
随后他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右手……手中攥着一只透明防水袋，袋里，则是一台沾了血迹的手机。
刚拿到这台手机时，血迹还是鲜红的颜色，这会儿工夫过去，液体已经凝结、变黑了。
这并不是他的手机。
副本第二轮课间小游戏的后半段——
他们所有人都奔跑在6楼走廊上。
身后的人在寻找安全线，脚步声凌乱中透着一丝紧张；他哥和陆重年往前冲，两人约好一个人进605，一个人去厕所接水。
他则停在了自动贩卖机前，气喘吁吁拿出两枚恶魔币。
第一枚，他用来兑换了一捆绳子。
他将这捆绳子抱在怀中，一边注意着前方教室里的动静，一边抬起手，将第二枚恶魔币放到硬币口。
忽然之间，周身的视线感全然消失。
木雨一顿，指尖的硬币已经滚落进凹槽里，发出一声清脆碰撞声。
紧接着，咚的一下，有什么东西从取物口掉落下来。
……他不动声色地感受了下，视线感确实消失了。
身后走廊上还在吵吵闹闹，所有人都在专注对付着怪物，却没有人的脸上流露出微妙的神色，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悄悄坠入了一方小小的视线真空地带。
有点奇怪……
他缓缓弯下腰。
他们经历过好几个副本了，副本里的“视线”一直是越来越多，且越来越具存在感，从没有反向变化的趋势。
它们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此时此刻，却怎么会忽然消失了？
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那些扰乱人的东西一举挥散了一般，刚刚那些视线的消失并不自然。
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吗……？
他保持着警惕，将手伸进取物口。
话又说回来。
“视线”消失了，也就是说这一刻他在干什么，副本制造者是完全看不到的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得自然而然。
木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可能就是一种下意识的思维转动。
然而下一秒，他心不在焉的表情就倏然凝固在脸上。
他的手还放在取物处黑魆魆的洞口内部，手臂却已经僵直。
……他在里面摸到了一只手。
一只湿漉漉的，带着点温热，又正在迅速冰凉下来的手。
两只手在黑暗中相碰的瞬间，对方缩了一下。
一秒后，它又飞快伸过来，捏了捏他的指尖。
木雨被激起一阵战栗。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瞳孔放大了，汗毛疯狂竖起，手指微微打颤。
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感觉到对方将一件冰冷的东西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是一台手机，他能感觉出来。
可为什么……
怎么可能……
为什么啊……？
他猛然将那台手机从自己手中抖落，去追寻那只手，对方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轻柔地握了握他，就迅速从黑暗中抽离了。
木雨整个人都扑了过去，他将两只手都伸进了取物口里，却已经什么都摸不到。
他弯下腰去看，看不清。
打开自己的手机手电筒去照，取物口冰冷的金属色回视着他，里头只躺着一台沾了鲜红血迹的手机，和他刚才用恶魔币兑换出来的一个幸运大转盘。
摊开自己颤抖的掌心，掌心里亦是鲜红的一片。
木雨的大脑一片空白，氧气都仿佛从肺里蒸发。
“阿雨！”
不远处，洪漾喊了他一声，脚步声正在接近。
木雨急促地呼吸着。
他几乎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思绪极度混乱，横冲乱撞。
他僵滞几秒，只凭借本能驱动起自己。
努力控制住浑身的颤抖，将这台手机藏进了自己的裤兜里，随后悄悄将掌心的血迹在地上抹了。
他迅速站起身，调整好面部表情，身体却依旧僵硬。
他僵硬地转过身，面对洪漾。
脑袋里，还在被三个字疯狂充斥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那好像是陆重年的手？！
……
他并没有想到，这台手机最终会跟他一起离开副本。
此刻，他躲在被窝里，沉默地点亮屏幕。
锁屏密码已经被它的主人取消，轻轻上滑，便能解锁。
而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是备忘录页面。
在副本里的时候，他已经悄悄看过。
然而当时他看不懂，也完全理解不了，这备忘录里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合起来，却组成了一种陌生又怪异的串联。
正如他那时候下意识地将这台手机藏起来，将血迹也抹了一般，他的大脑需要从冲击中缓过来，才能正常地运作。
他需要消化，才能接受这一切。
【木雨，希望你在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先不要想发生了什么，而是把这段话记住。窃取者并非一味强大，祂和守护者的力量会不断变化。当祂被压制住的时候，也许你们就能再一次迎来和祂坐在棋盘两侧的局面。那个时候一定要记住，祂也是玩家之一，和你们在游戏中是平等的，如果祂可以书写规则，那你们也可以。要让祂进入副本地图，拥有可以被杀死的实体，且不能降临在地球上的任何一个造物身上。在祂开启下一段规则前，杀了祂。】
备忘录最后的五个字。
【还有，对不起。】
木雨沉默注视这段文字良久。
他按下手机侧面的锁屏键，屏幕暗了，被窝漆黑一片。
一秒后，再按，屏幕亮起。
锁屏页面上清晰显示着——
上午10:34
8月21日星期三
第117章 日常（十七）
117日常（十七）
木雨做了一些混乱交错的梦。
他梦到同学会的那一晚, 在无人的走廊中，他冲动地揪住陆重年的衣领吻了上去。
他们的气息撞在了一起，陆重年讶异的眼神在光影中被击碎。
他们在黑暗中倒下, 他慌乱爬起, 想要撤离，却被一根有力的手臂扯了回去, 两人身上都沾了点酒味，这些微的酒味融合了, 木雨被染得头晕目眩。
“明天”于他们而言, 是一个当下没有去想过, 也很难去想象的东西。
可能会有点尴尬。
也可能会有点赧然。
“明天”令人忐忑, 也令人期待。
但他们并没有想过，“明天”最终会变成一面模糊的镜子，他们站在镜子前, 却看不清镜中的自己。
……
清晨的房间里, 床被凌乱。
男生站在窗前，静静地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外面的群山。
他的背影令木雨感到陌生, 充斥着一股平静中令人感到不安的氛围。
然而当对方走到床边，在他额头上落下温柔的一个吻时，那种奇怪的感觉便轰然消散了。
“在房间里等我。我去拿点早餐，很快回来。”
留下这一句话, 陆重年离开了那个属于他们的“明天”。
梦中的木雨却尚未察觉到, 一切从这里已经脱离了正轨。
他抱着被子, 在床上翻来覆去，兀自回味前一夜的甜蜜, 拿过手机想要给叶随和洪漾发微信，却陡然意识到现在时间还早。
他闭了会儿眼, 实在心痒，便起身，带着某种难言的心虚与兴奋，赤脚踩着柔软的地毯，来到了窗前。
他拉开窗帘，推开玻璃移门，走到阳台中……就如同几分钟前陆重年那样，抬起头，好奇地看向山上的天空。
早晨五点，天虽然亮了，但还留着一丝夜晚余留下来的沉沉的灰。
铅色的天空，厚重的云层。
云层被风吹拂，缓缓移开，露出了后头的一轮……黑色弯月。
木雨怔住。
他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然而黑色弯月悬挂在空中，并没有消失。
它像一只怪物的漆黑的眼睛，静静于空中俯视此刻注视它的人类。
梦中，木雨的心脏开始狂跳。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差点被移门的推槽绊倒。
他转身快步走入房内，找到昨晚被陆重年摘掉后放在了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再次走到阳台，云层却已经漫布整个天空，黑色弯月不见踪影。
陆重年呢？
没由来的，木雨在不安中浮现出这个念头——他拿起手机，给男生发微信。
【你在哪里？】
男生很快回复了他。
【在餐厅，很快回来，别出来。】
再三强调的后三个字让他的心中产生了一股微妙的焦虑。
为什么不能出去？
陆重年当然不可能是怕别的同学发现他们俩的关系，不论他是不是那种做过就后悔的人，这个男生都绝不可能会做如此多此一举的避嫌。
所以，陆重年是想让他避开什么？
时间，5:15，离陆重年出去已经有十分钟。
这十分钟固然短暂，但木雨却已经等不下去。
他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出去看看，再等下去你会后悔的，不要再等了！
他仓促地穿上衣物，离开房间，来到了寂静的走廊上。
走廊笔直，幽静。
几乎所有人都在睡梦中，沿途的房间里没有传来一丝一毫的声音。
木雨踩着地毯，迟疑地往前走。
餐厅，餐厅好像是在一楼，所以陆重年也是在一楼吗？
可他为什么此刻就已经冒出了冷汗？
为什么前方好像有什么很恐怖的东西在等着他？
他很紧张，胃都绞了起来。
前方有一个转角，他离那个转角越近，呼吸就越是困难。
手机忽然嗡一声震动。
他惶然低头，屏幕亮起，是陆重年发来的一条消息。
【木雨，希望你在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先不要想发生了什么，而是把这段话记住……】
他茫然地解锁屏幕，点开微信聊天框，看完一整段文字。
他依旧茫然。
这段话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合起来，却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窃取者和守护者是什么？规则又是什么？
陆重年想让他做什么？
……又为什么要对他说“对不起”？
他抬起头，茫然地继续往前挪步。
直到他来到那个转角，他脸色苍白地转过头，向左边，转角的尽头看去。
卫生间的门掩着，只留下一道缝隙。
浓重的血腥味从那道缝里飘出来。
*
晚自习副本结束后的几天，风平浪静。
李柯在群里发了一张倒影世界和他们这个世界的位置对比图，在不知不觉当中，倒影世界已经旋转超过九十度了。
这当然要归功于高瞻远的那一波骚操作，不过李柯也说了，倒影世界的自旋速度还在持续地提升。
蒋书阅：“陆重年不是带了很多信走吗，估计他那边也有进展了吧。”
叶随：“估计是。”
苏明蕴：“这么算的话，是不是我们再撑过六个副本就差不多能等来世界重合了？[头疼]有点紧张……”
李柯：“我感觉不用再来六个，以现在的速度，说不定再来两三个就差不多了。”
经巧：“[捂住胸口.jpg]”
张华威：“早死早超生……”
蒋书阅：“@木雨你人在宿舍吗，在的话我等会儿过去把信给你。”
张华威：“你又写信了？？哪有那么多东西好写？”
蒋书阅：“[扶眼镜.jpg]”
蒋书阅：“这么复杂的事哪里是一封信两封信就能说明白的？”
傅小驹：“@张华威 要不是陆哥看起来不好说话，我怀疑他和另外那个世界的他能隔空唠起来……”
蒋书阅：“……”
张华威：“哈哈哈有可能！”
蒋书阅：“@傅小驹你说陆重年不好说话，我截图了。”
傅小驹：“？！”
傅小驹：“我擦！”
高瞻远：“截人图者人恒截之。”
傅小驹：“[掀桌.jpg]”
蒋书阅：“@木雨 ？”
洪漾：“别@了，他这两天又闷葫芦了。”
蒋书阅：“怎么了？”
洪漾：“不知道，副本结束那天散场的时候还好好的，回去后就不对劲了。”
张华威：“不会被他哥批了一顿吧？”
木晨曦：“？”
【“张华威”撤回了一条消息】
张华威：“[跪地求饶.jpg]”
高瞻远：“[大笑.gif]”
木雨忽然出现。
“有件事想和你们说，后天礼拜五晚上出来聚一聚吧，@蒋书阅你的信那个时候再给我好了。”
群里冒出来几个问号，蒋书阅问他是什么事，木雨却只道到时候再说。
周五晚。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空，所以最后来参加现下这场聚会的，依旧是几张老面孔。
木雨给木晨曦开了视频，然后就将那台装在防水袋中的手机放到了桌上。
这件东西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谁的手机？”常森探头过来看，“怎么还沾着黑乎乎的东西，这么脏？”
闫少闻提醒：“那是血。”
常森：“？！”
他被吓了一跳，其余人也面色微变。
傅小驹不安道：“这手机是不是有点眼熟……”
“是陆重年的手机。”
木雨开口，嗓音有些沙哑。
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震惊和茫然——陆重年的手机？陆重年的手机怎么会在他手上？而且为什么会沾血？
晚自习副本里陆重年也没怎么受伤吧？
木雨把他遇到的那件事说了出来。
这几天他没睡好，脸上尽是疲态，但此刻说话时，依旧条理清晰，冷静沉稳。
而大家听着听着，就流露出惊愕和不理解。
“所以你那天才会问我有没有遇到过视线消失的情况？”洪漾皱眉。
“是，但我后来自己想了想——”
木雨解锁屏幕，点开备忘录，让那段文字呈现在所有人眼中。
“陆重年提到了‘窃取者’和‘守护者’，我们其实早就分析过可能有两股力量在博弈，当时自动贩卖机周围的视线会全部被抹去，我想其实有可能就是‘守护者’做的。”
“包括这台手机能够从8月21日穿越来到我们这个时间点，它能够跟着我一起离开副本，这些应该都不是副本中的bug，不可能会有这么多bug巧合地出现，又刚好全都有利于我们，所以，我认为就是‘守护者’在帮我们。”
“等等、等等，”张华威突然插话，“我们要快进到这里吗？不是还有很多问题没搞明白吗？最首要的一个问题难道不是——”
他指着这台手机，问：“陆重年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一时之间，整个圆桌静了下来。
没错，这才是最令人吃惊的地方。
这段文字的编辑者显然非常熟悉副本游戏，他甚至好像已经和“窃取者”较量过了，只是失败了，才将这段话传递给他们，仿佛想寄希望于他们身上。
……可那是陆重年诶。
那是从迎新晚会副本开始就和他们一起起步，一直到现在都表现出与他们同等认知的陆重年啊。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的？
木雨沉默。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傅小驹低声问：“……你确定你当时摸到的是陆哥的手？”
“我确定。”
木雨摘下眼镜，放到桌上，后靠到椅背上，说：“……我想起来了一些事情，不多，但基本可以确定，8月21日那天早上特殊事件发生的时候，陆重年确实对那件事表现出了很熟练的应对态度。”
“但我也可以确定，在迎新晚会副本和他重遇的时候，他对副本一无所知。我知道你们肯定会有人觉得他是不是在故意瞒着我们什么，但我相信他，我觉得他失去的记忆应该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多。”
“你的意思是，”苏明蕴迟疑地开口，“早在迎新晚会之前，其实可能就有许多副本发生过了，陆重年比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要早参与到副本里……只是在8月21日那个特殊事件发生之后，他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记忆？”
“可能吧，但也不确定，”木雨揉了揉眼角，“因为关于那天早上的记忆，我和他都是一整段被抹除掉了，但在那天之前的事，陆重年显然都记得。如果有很多副本是在那之前发生的，并且陆重年都参与了，又忘记了，那他失忆的模式显然就和我们后面这一段不一样……”
“好复杂啊。”李柯抓着头发。
木晨曦在视频电话那头安静听了半天。
他启唇道：“不记得的事就暂时没必去管它了，先看看备忘录里的这段话吧。”
“他提到了窃取者和守护者的力量相互制衡的情况。之前你们提起过，守护者的力量好像一直在变弱，窃取者的力量在一直加强，但守护者既然能开启这一段时空连接，能让身处两个时空的你们接触到彼此，那祂的力量应该就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虚弱。”
“闻山会所是你们认知当中一切事件的起始点，但之前一直不露端倪，直到大半个月前，会所里才出现时空裂缝，”视频中，木晨曦转了一圈手中的钢笔，“这是线索，虽然你们还没搞明白这当中的关联，但线索即是漏洞。从某方面来说，这可能就是窃取者受到压制的证明。”
大家怔住。
木晨曦的话为他们开辟出了一条新的思路。
“那么回头来看，随着那些时空裂缝一同出现的是什么？——是倒影世界的自旋加速。”
“有没有一种可能，两个世界的靠近或许本身就是压制窃取者的力量源头？”
大家深思起来。
他们想过两个世界的重合肯定不是祂，也就是窃取者想要的，但确实没想到过这个层面。
木雨他哥的意思是……
木晨曦继续往下说了：“但有意思的是，即使你们不去加速，两个世界其实也在靠近，不论你们使不使力，窃取者最终依旧会走到被压制的这一步。那么——两个世界的分裂这件事本身真的是窃取者造成的吗？”
“难道窃取者就没有设想过，一旦走上这条路，最终会发展成不利于祂的局面吗？”
圆桌上悄然无声，大家都在凝眉思考。
蒋书阅有点脑袋打结：“等等，但是平行世界的出现是因为一件事出现了两种发展，这可能也是窃取者没办法控制的吧……？我们之前说祂制造了平行世界，意思只是祂抛出来的事件造成了这个局面，但这个情况其实有可能并不是谁特意‘制造’出来的……？”
对于他这个说法，木晨曦反问：“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当中依旧存在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这么多‘事件’发生，假设每一起‘事件’的不同发展都会自然生成平行世界，那平行世界应该数不胜数，为什么偏偏就只有这一个平行世界可以被我们看到，可以和我们靠近？”
“如果这一个平行世界之所以这么特殊，是因为它和副本有关，那与副本有关的事件难道就那一起吗？”
“在刚刚结束的那个副本里，如果在黄嘉家摔倒的时候我慢了一步，他当时可能就被稻草人杀死了，”木晨曦一句话让一直在旁听的黄嘉家抖了一抖，“这种可能性当然会存在，那么黄嘉家已经死掉的世界自然也该存在。这个平行世界为什么没有出现在我们眼前？”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倒影世界的出现固然有可能是因为一件事出现了两种发展，但“平行世界”理论似乎也无法完全用到这件事上去。
只有木雨存在的世界，和只有陆重年存在的世界。
这两个世界，不像是自然出现的。
有人制造了它们，但制造它们的不是窃取者。
木雨沉默许久，说：“哥，你认为会出现这样两个世界是守护者诱导的。”
在座的所有人一惊。
木晨曦放下笔：“是。”
顿时，大家都骚动起来。
“不是，陆哥会在这个世界被抹消失是因为他……死了吧？”傅小驹忍不住说出了这个他们从刚才开始就不敢点明的事实，“那另一个世界里木雨会消失也很可能是因为他死在了那个世界里，难道守护者为了解决掉窃取者，就这样利用他们——”
“为什么要以人类的善恶观去揣测高维度生物？”木晨曦平静地问，“你们称祂为守护者，祂就是天使了吗？”
大家哽住。
“即使不是祂，是人类，一旦需要守护的东西非常庞大，有时候也会选择牺牲掉一些微小的个体，这就是抉择。”木晨曦嗓音冷硬。
“哥，”木雨轻声道，“人和人之间一旦无法交流的话也会诞生出很多误会和矛盾，就更别说我们和祂之间了。别为了这种不确定的事生气。”
木晨曦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于是，圆桌上又静了下来。
木晨曦的这番话颠覆了他们之前一直以来的设想，大家都有点消化不过来。
守护者会为了守护这个世界不择手段吗？
那祂现在是否还在诱导他们？
他们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出于他们自己所愿吗？还是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了某个存在为他们铺好的路？
不安的气氛蔓延着。
闫少闻屈指，敲了敲桌面。
他开口道：“其实这两天我也做过一个梦，和那天早上有关，但我不能确定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大家看向他。
“我梦到那天早上陆重年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大概是在早上5：05的时候，我记得木雨你提到过这个时间点。”
木雨坐正身体，严肃起来：“对，那个时候陆重年刚刚离开房间没多久——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问我在哪里，我当然在睡觉，”闫少闻眸色深思，“我一般七点才会醒来，他一直知道，所以当时我觉得很奇怪，后来他就把电话挂了，然后就没了。”
大家瞪着他。
就这样？
“所以我才说不确定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也有可能这就是一个梦。”闫少闻摊摊手。
木雨想到什么，低头去翻桌上的这台手机，很快，他说：“不是你的梦，这台手机里有这一次通话记录。”
然而陆重年当时到底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
那天早上的事简直扑朔迷离。
大家的眉头拧在一起，想不出什么所以然。
好像他们获取的线索越多，面对的谜题也就越大。
第118章 日常（十八）
118日常（十八）
那天之后, 大家全都低迷了一段时间。
撇开越来越多的问题，木雨和陆重年曾经死亡过这个事实让他们感到心情有些压抑。
这两人是他们当中唯二每一场副本都参与了的，甚至可以说, 这两人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连他们都挺不过去的关卡, 那真的还有其他人能解决吗？
不知道，难以想象。
木雨倒是比他们更快地恢复了精神, 几天后，他就表现如常了。
时间慢慢接近11月底。
大家绷紧了神经, 开始等待副本的出现。
蒋书阅：“今天大家有什么突然的念头吗？”
好几个“没有”蹦出来, 蒋书阅：“ok, 今天看来安全。”
隔天又是相似的对话。
他们每天都进行着安全打卡, 直到时间逐渐来到12月中旬，他们才恍然意识到……这次副本是不是隔得也太久了一点？
再下去，与上一个副本都要间隔一个月了吧？
群里, 黄嘉家说：“会不会副本不会再出现了……？”
傅小驹：“不可能吧……”
张华威：“要是真不会出现就好了, 可倒影世界不是还存在吗？”
蒋书阅：“最近倒影世界越转越快了，说不定和这有关系。”
大家讨论不出所以然, 但隐隐总觉得，可能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第二天晚上十一点半，闫少闻忽然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闻山会所有情况。”
*
曲歌觉得，斜对面寝室的一个男生有点奇怪。
他发现对方的不对劲, 大概是在见过木雨的半个月后。
他和那个男生分属于不同的班级, 对方也不是很具有存在感的人, 曲歌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对方瘦瘦高高, 他甚至记不清对方的脸。
最开始，是在走出寝室的时候, 偶然听到斜对面大门敞开的寝室里，两个男生在说：“不觉得最近江河有点奇怪吗？”
这句话从曲歌耳边略过，他一边背着单词，一边目不斜视地走远。
后来，是在教室里迎面撞上。
对方好像没在看路，把他的课本撞掉之后，也不过平平淡淡看过来一眼，说了声“抱歉”，便面无表情地离开。
曲歌蹙眉看着对方的背影，回过头，便注意到了对方两个室友微妙的表情。
再后来，是一场讲座。
曲歌坐在前排，听着教授风趣幽默的讲话，当全场大笑起来时，他一边鼓掌，一边下意识地回了下头。
在全场齐刷刷鼓掌大笑的人群中，有一个一动不动的人，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
任周围如何热烈，对方都安安静静坐在那里。
像一个人形的塑胶玩具，不论环境如何变化，他都永远不会产生波动。
充满违和感。
依旧是斜对面寝室的那个男生。
曲歌心中略有异样，他找到对方的两位室友，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你说江河啊。”
曲歌是系里的佼佼者，被他找上门，这两人好似非常惊讶，听他问起江河的事就更加惊讶了。
“他一直都这样啊。”
曲歌直白指出：“我曾经听你们说他最近变得很怪。”
所以，应该不是“一直都这样”。
暗地里的吐槽原来被人听到了，这两人一僵，面色变得有些尴尬。
他们挠挠脸颊，对视一眼，说：“最开始确实觉得有点怪，因为刚认识的时候他还蛮喜欢笑的，后来忽然变得很冷淡，我们都有点不适应。”
“但那时候说到底大家认识还不久，后来我们觉得现在可能才是他真正的性格吧，刚开学的时候他可能是想尽量友善一点……反正我们现在也习惯了。”
曲歌问：“你们觉得他变得不对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国庆？”一人不确定地问另一人。
“国庆快结束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那段时间映湖公园不是在搞什么情侣活动嘛，有天他说想去凑热闹，那天晚上回来后就变成这样了。我之前一直以为那天他是偷偷摸摸约了妹子出去玩，被甩了才这么不高兴。”
曲歌听完后，第一反应是联系木雨。
但他停了下来。
因为很显然，如果这个名叫江河的男生真的和木雨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有关，那么他必定牵扯到了最核心的谜题，而这也是木雨他们没办法告诉他的事情。
但没关系。
曲歌喜欢自己解谜。
他喜欢抽丝剥茧的感觉。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某种神秘的存在阻止着某种神秘的真相出现在世人眼中，那么若是世人自己揭开了那层纸呢？
祂们又将如何？
……
他开始持续地关注江河。
他发现，这个男生的脸上果然不会出现任何表情。
那张面孔长在他的脸上，就像是一层被他偷窃来的不属于他的外壳，他根本无法控制它。
就如木雨所说。
【死去的人在这个世界里并没有彻底死亡，他们被保留了皮囊，只是灵魂看起来好像死了。】
这个叫江河的男生，给他的正是这种感觉。
江河的肢体动作是诡异的，不仔细看可能察觉不出来，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步履永远是一种速度。
打开课本时手臂和手掌的动作顺序、幅度。
写字时的笔速。
弯腰捡东西时的角度。
吃饭时咀嚼的方式。
所有的一切，永远一模一样。
就像是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他不会做出程序控制外的行为，只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曲歌在他面前落座，他不会抬头。
曲歌问他：“你老家在哪里？”
男生动作停顿，看过来一眼，似乎并不疑惑曲歌这个从未和他有过交谈的人为什么会冷不丁问这么突兀的问题。
曲歌问了，他就回答。
一种看起来早就准备好的，刻在程序里的回答。
“X城。”
曲歌点点头，又问：“你喜欢这道菜吗？”
江河又一次顿住，眼珠子转动，看向自己面前的餐盘。
他的回答出现了迟缓。
过了两秒，他才看向曲歌，平静地说：“喜欢。”
“那你喜欢吃辣吗？”
江河静静看着他。
曲歌等了十秒。
他起身，端着餐盘走开。
当他在相隔十米远的餐桌边坐下，回过头时，远处的江河已经低下头，继续吃起饭菜。
——比目前人类所能创造出来的ai机器人还不如。
曲歌的心中只有这个想法。
……
这样的观察持续了一个多月。
同时，曲歌还每天浏览大学生论坛，从纷乱的帖子里提取出了无数零碎的信息。
有几件事是确定的。
一、木雨他们在努力扩大陆重年的影响力，垃圾街那家陆重年主题的花甲粉丝店应该就是他们的杰作。
木雨虽然没有明确说过什么，但是等知道陆重年的人提升到一定的数量，应该会发生什么大事。
二、那些“事件”的发生地点是随机的，没有一定的规律，在映湖公园发生过，在理工发生过，在垃圾街似乎也发生过。
三、无关人员也可以进入“事件”内，只是他们不会知道真相，“事件”结束后，他们的大脑中也只能留下模糊的片段。
所以——
想要进入“事件”，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多出去游荡。
至少，只呆在寝室里的话，肯定是不行的。
曲歌：“……”
他看了眼最近的气温，面孔非常严肃。
在3度到5度之间徘徊。
出去会被冻死。
……算了，多穿点吧。
……
就这样，曲歌开始了每天裹成一只粽子，于寒风中东走走，西走走的日子。
除了被冻出一场重感冒，连室友们都不由发出“智商和身体是不是真的只能拥有一样”的感叹之外，他的收获是一个大大的0。
曲歌有些郁闷。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决定好好休息一天，等养好身体了，再接再厉。
这一天，室友们也睡得很早。
仅九点，寝室里就熄了灯，鼾声逐渐此起彼伏。
曲歌睡得很昏沉，但不知哪一刻，一声不算重的关门声将他惊醒。
他于黑暗中睡意朦胧地睁开眼，双目茫然地望着眼前的这片黑，耳朵里听到的，是走廊对面方向传来的脚步声。
不疾不缓，匀速的脚步声。
曲歌眨了眨眼，伸手摸到枕头边的手机，点亮屏幕。
晚上十点。
……这种时候。
他坐起身。
犹豫了下，还是下床，穿上长裤，套上外套，匆匆走到门边，打开门。
往走廊尽头的方向一望，看到的是江河转身走下楼梯的背影。
……曲歌跟了上去。
双休日，楼下一般不关门，也没阿姨守着。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了宿舍楼，在江河坐上一辆出租车后，曲歌也赶紧招下一辆，让司机师傅跟上。
司机师傅的神情很微妙，那频频通过后视镜瞥过来的眼神像是在怀疑他们在进行什么违法活动。
曲歌一边咳嗽，一边打开新莲市地图，判断着他们正在前行的方向。
……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江河的车最后会停在一座偏僻的山下。
他更没想到，山脚下竟还停着十几辆出租车。
这些车有的很快就调头离开了，有的一直不动，司机师傅们好奇地探出车窗张望，可能是以为这里在进行什么神秘活动。
……许许多多的学生汇聚在这里。
有男生，有女生。
他们有的穿着正常的日常服装，有的穿着一身睡衣，全都如江河一般，面无表情，机械地往山上走。
一瞬间，曲歌头皮发麻。
这些全都是……？！
他错愕而又震撼，在原地呆立许久，才反应过来，赶紧跟上去。
他远远地跟着这帮人。
深夜里，山上很黑，伸手几乎不见五指。
曲歌必须打开手电筒，那些人却好像如入白昼一般，走得稳稳当当。
曲歌最开始有些紧张，但后面便冷静下来，因为很显然，这些人根本没有在关注有没有人跟踪他们——他们的眼睛里只有上方，而上方到底有什么？
感冒未愈，睡了一半又出来进行这种体力活动，曲歌累得够呛。
他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健身了，等到停下来时，已经眼冒金星。
而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栋奢华的建筑物。
建筑物大门敞开，几个穿着保安服的男人打着手电筒，拦在门前，慌张地喝退：“你们干什么？！快走！快走开！”
“不要聚集在这里，我们不营业，快下山去！”
“你们再不走我们就报警了啊！”
然而这些男男女女根本不理会他们，只直勾勾盯着建筑物里头，机械地向前拥去。
这画面，堪比丧尸围城。
“别理他们了，快关门！”一个男人后退着喊，“赶紧报警！”
“但是闫少爷没说……”
“等闫少爷赶到都来不及了！”
下一秒，两束车灯光一前一后扫射过来。
两辆车开上来，避开人群，小心翼翼停在了一旁的空地上。
“是闫少爷的车！”一名保安惊喜道。
曲歌心中一动，看过去。
闫少爷？
不会是闫少闻吧？
打头的一辆豪车里，四扇车门全部打开，驾驶座那边下来的人果然是闫少闻。
除他之外，还有木雨、叶随，和一个眼熟的男生。
曲歌在论坛里看到过对方的照片，好像叫蒋书阅，是莲大校草？他记得木雨当初拉他进去的那个群里也有这个人。
第二辆车里下来的是两位长辈——竟然是理工和莲大的校长？！
曲歌又一次愕然。
他没认错人吧，连这两位校长也？
*
木雨在看到眼前的画面时很震惊。
前方这些人全都是熟面孔，他看到了死在迎新晚会副本里的洪环宇、王磊，看到了社团招新副本里的郝佳、祁山。
还有映湖公园副本的李明科、江河，垃圾街副本里的申楞……
所有在副本里死去的玩家，此刻全都聚集在这里。
他们直直地往闻山会所里撞，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们。
他在见到曲歌时更震惊，一时间以为自己的记忆出了大问题。
——什么时候曲歌也死在副本里了？！
曲歌黑线道：“我还活着，我是跟着江河过来的。”
“江河？”木雨卡壳了一下，猛然想起来，“哦对，他是医科大的……”
……竟然是曲歌认识的人，这也太凑巧了。
不过这么看来，在那次见面之后，曲歌并没有放弃对副本的探究。
曲歌走过来，朝两位校长颔首，随后低声问木雨：“连他们也？”
木雨摇了摇头：“窦校长确实被扯进来了，但莲大贺校长今天只是凑巧……”
很凑巧，闫少闻在群里发消息的时候，窦校长和贺校长刚一起下飞机。
毕竟是涉及到这么多学生的事件，窦校长直接从机场赶了过来，路上显然没能把贺校长甩掉。
此刻，贺校长看着眼前的画面，眉头紧皱对友人说：“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
窦校长叹气：“说来话长。”
另一头，保安们僵持在会所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们扯着嗓子喊：“闫少爷，这些人不走啊，怎么办，要不要报警？！”
“先别报，”闫少闻问，“会所里面没有其他情况吗？”
“没有，都挺正常的，我和老余刚刚巡逻过！”
蒋书阅说：“里面肯定有东西在吸引他们，要不让保安先把门关了吧？”
但保安们明显不敢动——他们现在害怕极了，关上大门对他们来说就是阻断了安全感。
闫少闻索性绕过前面这群“幽魂”，往大门那儿走过去。
其他人一起跟上。
这些“幽魂”并没有对他们表现出攻击性，甚至没看过来一眼，很显然，除了此刻会所里的某种“东西”，他们对别的全都不关心。
保安见他们过来，齐齐松了口气，终于敢把门关上了，脸色有些尴尬。
而会所的大门合上了，堵在门外的这些人也并没有变化。
他们依旧直勾勾盯着会所大门，不停往前挤。
两名胆子稍微大点的保安不停挥舞手臂，喝退他们。
“他们不像是会自己离开的样子，但总不能让他们一晚上都堵在这里，”叶随扶了扶眼镜，蹙眉道，“到了明天绝对会出问题。”
可怎么让这些人离开，是一个问题。
贺校长忽然开口，问站在最前面一个男生：“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这个男生正是映湖公园副本里的吕彬，他机械地回答：“我们来玩。”
“玩什么？人家都停业了。”
“我们有钱。”
“人家停业了，你们有钱又怎么样？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东西这么吸引你们？”
吕彬没有回答。
贺校长说：“你说出来了，我们就酌情放你进去，但注意，你必须说出那个‘东西’的完整名字。”
其余人一怔，随后凝起神，盯向吕彬。
吕彬直勾勾的眼神从会所大门移到了贺校长的身上。
这种眼神湿冷粘稠，让人很不舒服。
贺校长面色不改，窦校长却蹙起眉，上前一步，挡在他的身前。
“说不出来？说不出来的东西，我们要怎么给你们？”贺校长又问。
吕彬张了张嘴。
下一秒，他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捂住了自己的喉咙。
“‘不能对外说出真相’的机制启动了？”蒋书阅吃惊道。
几位老玩家精神一振。
作为局外人的曲歌和贺校长则是眉头微动——他们听不懂，但好像能猜出是什么意思。
吕彬面目狰狞地捂着脖子，摆动身体挣扎，几秒后才神色缓和。
他急促地喘着气，放下手，抬起头，幽幽看向贺校长，卡bug一般重复起刚才的话：“我们要玩。”
木雨立刻学着贺校长回他：“你们要玩什么？说过了，说出那个东西的名字，我们才能拿出来让你们玩。”
吕彬的脸上流露出愤恨，这种表情让他看起来好像还活着。
“说不出来就回去，”木雨缓缓道，“连名字都报不出来的东西，不属于你们。”
这样的对话重复几遍，竟真的有人放弃地转身离开了。
只是离开前，这些人望过来的眼神非常阴冷。
几个老玩家都有一种感觉——
这种眼神不像是这些人自己发出的，而是有某种生物在通过他们的眼睛这样盯着他们。
这种感觉令他们的背脊升起一股森森寒意。
……然而即使感到不适，该做的也得做，他们一齐行动起来，用同样的对话逼退这些“幽魂”。
“幽魂”们心不甘情不愿，陆陆续续离开，直到这块场地被清空，时间已经接近一点。
蒋书阅累得双手叉腰：“他们不会等会儿又上来了吧？”
“……那就报警，不管了。”闫大少爷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让大家噎住。
贺校长不满地对窦校长说：“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有这种事？”
“说了有什么用？”窦校长无奈，“难道还真把你扯进来？”
“多个脑袋，多一条思路，这个道理你懂。”贺校长说着转过身，推开了会所大门。
吱呀一声，大门重新敞开。
停业期间，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会所里都不会打开所有的灯。
此刻，整个会所大部分楼层都是漆黑一片，只有一楼大厅，有几盏灯开着，幽幽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保安队长擦着汗道：“里面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墙面也都是正常的，我们看过监控录像，没看到有什么墙被拉开或者挤压在一起的情况。”
登时，贺校长瞪向窦校长，曲歌瞥向木雨。
眼神里都是一个意思。
——墙面被拉开、挤压又是什么状况？
窦校长和木雨有点脑壳疼。
要解释的东西太多了，一时之间真有点解释不清楚。
最关键的是，在看清楚大堂内部的一瞬间，他们就意识到了。
——局外人看不见。
这大堂里分明到处都漂浮着“东西”，这几位保安，贺校长和曲歌，却全都看不见。
第119章 日常（十九）
119日常（十九）
无数流星划过空间。
它们如心脏搏动般一闪一灭, 在划行中留下细长的轨迹。
这些轨迹纷乱分布在各处，一时之间，整个大堂如同宇宙。
注意到他们的眼神, 曲歌敏锐地问：“你们看到‘东西’了？”
“是, 但是……”木雨凝眉，向前迈步。
一粒小小的流星坠向他。
叶随和蒋书阅有些紧张, 木雨却直勾勾盯着这粒流星，直到它砸入他的身体。
他身后的人看到, 这粒流星从他的后背穿梭出来。
而这一瞬, 木雨微颤, 瞳孔放大——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一副画面。
是映湖公园里, 他坐在石头上，被陆重年揭下红盖头的那一幕。
画面转瞬即逝。
紧接着，又一粒流星从他的左肩那儿穿过去, 他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高中时的课堂。
他眸色微动, 向里走了好几步，来到了中央。
见他如此大胆, 身后的人也全都跟了进来。
很快，蒋书阅、叶随、闫少闻和窦校长全都在脑海中看到了画面。
“这是什么？”蒋书阅低头看着穿过自己身体的无数道细小流星，“我们的记忆？”
“不，我感觉还是和这里的时空扭曲有关系。”木雨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你认为这些‘流星’是时空的片段？”叶随问他。
“对, 如果仅仅是‘记忆’, 这些东西应该不会引来刚才那些人, ”木雨转过身对他们说，“你们不觉得他们刚才都像是被祂控制了吗？”
因为有无关人士在场, 木雨没办法把一些词汇说出来，但叶随他们都懂。
祂指的不是守护者, 而是窃取者。
他们曾经判断，死去的玩家的皮囊是被守护者留下的，然而刚才那些人充满恶意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守护者发出的。
窃取者好像也能控制这些皮囊，而祂让那些人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会不会，是因为这里时空扭曲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
祂好像很着急，急着想要解决什么麻烦。
闫少闻不动声色地感受了会儿，指了指上面：“去三楼看看？”
木雨：“走。”
三楼的流星更为密集。
他们刚踏上这一层楼，前方就有无数道细长的光飞来，直直穿过他们的身体。
一时之间，他们仿佛万箭穿心，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记忆纷至沓来，重叠在一起，如同草原上奔驰的群马，哒哒哒的声音交叠着，根本分不清哪道蹄声是哪双蹄下发出的。
蒋书阅捂住额头，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叶随也皱起眉头，有些犯恶心。
作为完全看不到这些流星的人，曲歌、贺校长和那群保安并没有出现类似的状况，他们只看到了一条普通的走廊。
保安们面面相觑，一脸疑惑，只能上前扶住明显露出不适的蒋书阅和叶随。
曲歌和贺校长神色各异。
曲歌抿着唇，一边低低咳嗽，一边仔细打量这空间。
贺校长走上前问友人：“所以你都看到什么了？”
“一些过去的画面，”窦校长睁开闭着的双眼，说，“如果这些流星一样的东西是时空的片段，以祂这么着急的态度，恐怕接下来这几天这些流星还会变得更加密集。等密集到某一种程度——”
“会发生什么事吧？”他若有所思。
这句话令在场所有人身体紧绷。
令身为高维生物的祂也如此紧张的，会是什么事呢……？
*
因为对这些流星束手无策，他们最终只能就这样回到一楼。
时空扭曲的问题再严重下去，会发生什么很难预测，闫少闻让保安队也撤离这里。
明天他打算叫技术工过来，把几个位置的摄像头实时监控连到他的手机里，这样一旦那些“幽魂”去而复返，或者会所里出现其他异变，他都能及时发现。
然后他们把所有门窗又重新检查了一遍，才离开。
曲歌咳嗽得很厉害，鼻音也很重，木雨有些无奈：“都重感冒成这样了还非来不可啊？”
曲歌哑声道：“换成是你，你能止住好奇心？”
木雨：“唔，如果不牵扯到我朋友的话……”
“你也说了，不牵扯到朋友的话。”曲歌别开眼。
木雨一顿。
他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忽然睁大眼，眨巴眨巴瞧着这个男生。
曲歌被看得不自在，脸别得更开，受不了了才回过头来，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你在看什么？”
“我们是朋友？”木雨小声问。
曲歌僵硬：“……我们不是吗？”
“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啊，但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感觉你不像是会承认任何人是你朋友的那种类型，”木雨又惊奇又乐，“没想到你竟然会说出这句话。”
曲歌：“……现在你听到了。”
木雨得寸进尺：“那再说一次？刚刚那句没听清楚，这句我仔细听听？”
曲歌憋红脸，恼羞成怒：“……你够了！”
另一头，贺校长也在对友人表达不满，原因是他想“加入”进来，但窦校长不让。
“真的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贺延，一大把年纪了，别闹。”
“我要是‘一大把年纪’那你算什么？！”
看着贺校长被窦校长塞进车里，曲歌停住脚步，又低低咳嗽几声。
咳完了，他喘了口气，沉默片刻，启唇道：“你真的不打算拉我一起入伙？贺校长也说了，多个脑袋，多一条思路。”
他瞥向木雨。
他身旁的男生站在夜色中。
寒风飒飒吹着他的黑发，他的唇边挂着很淡的笑。
“如果你是自然而然被选中的，那么我无话可说，但如果不是，”木雨说，“曲歌，止步吧。”
*
三天后，另一个世界。
下午一点。
陆重年在寝室里整理好要带走的东西，拉上背包拉链，随后双手撑在书桌上，叹息一声。
脑海中回想起的，是几天前发生的事情。
……
彼时，垃圾街。
他站在某家花甲粉丝店门口，看着店铺里大大小小、无处不在的木雨的照片，无数好奇拍照的顾客，和正在跟小弟一起分发木雨小卡的高瞻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闫少闻在微信上发给他照片，告诉他“木雨”在大学城里火了。
之所以会茫然，是因为前几天他把另一个世界的高瞻远写的信转交给这个世界的高瞻远时，这位忘记了他的大哥，身体里又留存着对他的敌意的男生，第一反应是：
“陆重年你有毛病吧，学我的字干什么？！”
第二反应是——
“哈，我有一位大哥？开玩笑，我高瞻远从不认大哥！”
而此刻，等高瞻远身旁的小弟瞅到了他，屁颠屁颠跑过来打招呼时，这位小弟在他的耳边悄咪咪补上了那天他走后高瞻远的第三个反应。
高瞻远当时不屑地甩手，想要扔掉那个信封，没想到里面飘出来两张照片。
他狐疑地弯腰捡起，翻到正面一看。
登时双膝跪下，惊声大喊：
“——大哥？！”
……
陆重年：“…………”
木雨的影响力能在这个世界被扩大，是好事。
但是以这种方式……
他冷静地想，千万不能让木雨知道。
高瞻远再见到他时，脸色很别扭。
他别别扭扭走过来，说：“我姑且信了那封信里写的东西，但你要对我解释的事情还有很多吧，最重要的就是，你是怎么去到那个世界的？”
最后半句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鬼鬼祟祟。
陆重年只能回答：“具体的方式我也不知道，祂只是选择了我。”
高瞻远眉毛一竖：“那那个世界的我写信给我干什么？就为了让我知道这件事？”
“为了木雨。”
高瞻远被噎住，一脸憋屈：“……那我其他什么都干不了？”
陆重年忽然问：“你把木雨的事全部想起来了吗？”
“还没有，只能零零碎碎想起一些……”
“只要能全部想起来，你就是帮到我们了。”
高瞻远脸绷得很紧，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然后，他眼神一飘，视线忽然落到了陆重年的身后。
陆重年敏锐地回过头，怔住。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
其中那个男人正是他这两天打算过去拜访的人……
是木晨曦。
他身旁的女性只比他稍微矮一些，但放在同性当中也已经很高，有一米七五左右。
穿着一身干练的女式西装，扎着干净利落的马尾辫，脸上是清爽的妆容。
眉眼与木晨曦、木雨非常相似，一双桃花眼，明明是非常甜美的眼型，眼神却冷静凌厉，看起来厉害程度不亚于木晨曦。
对于这位女性的身份，陆重年的心里立刻有了大概的猜想。
但不论如何，木晨曦不请自来还是超出了他的预计。
“来吃粉的？现在店里没有空位，要不两位稍微等一下？”高瞻远把他们当客人招呼起来，“我拿两张凳子给你们？”
“不了，我们不是来吃饭的，只是在网上看到了，所以想过来问一下，”木晨曦抬了抬眼，视线扫向店内的木雨海报，“你们认识这个叫木雨的人？”
高瞻远愣住：“……你们也认识他？”
“我们可以和他见一面吗？”那位女性开口，嗓音低沉磁性。
高瞻远有点卡壳：“不是，你们是谁啊？”
陆重年上前一步：“如果想知道木雨的事，就跟我来吧。”
……
那天。
高瞻远跟他堂姐说了一声，就眼巴巴地跟着他们走了。
而木晨曦和那位名叫木晨星的，应该是木雨姐姐的人，对视一眼之后，便不再多问，两人请陆重年带路。
他们来到了他的宿舍，他从抽屉中翻出了另一个世界的木晨曦交给他的纸。
那是晚自习副本结束前，木晨曦交给他的东西。
【要唤醒那个世界的我，一句话就够了。】
如此说着，那个男人随笔写下一句话，撕下纸，对折，递给了他。
而那个傍晚，在寝室里，他将这张纸递给了这个世界的木晨曦。
木晨曦接过时，还在探究地打量他。
随后，他的视线便落在了这张纸上。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展开了这张信纸。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木雨是你们的弟弟。】
就这一句，寝室里静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这两人以出人意料的冷静将这张纸收下。
木晨曦给了他一串手机号，说：“我不知道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但如果‘特殊情况’出现了，立刻联系我们。”
陆重年蹙起眉头：“那是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目前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能过去。”
“没关系。”
这两人听到任何陌生的词汇都没有表现出不解及畏惧，仿佛打定了主意，不论遇到什么都接受，不论有什么危险都要迎上去。
他们站在夕阳光下，两双锐利的眼睛令陆重年回想起了木雨。
“不论如何，我们要亲眼看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
时间回到此刻。
这个世界没有日历，日期只存在于人们的口述之中，陆重年记得，今天已经是12月13日。
离上一个晚自习副本结束，已经过去快一个月。
间隔期意外地长，似乎隐隐喻示着有什么重大的变化快要发生了。
而今天，他的心中终于出现了副本即将来临的预感。
要联系木晨曦和木晨星吗？
陆重年揉起眼角。
对了，还有一个高瞻远。
那天那家伙也在场，听了木晨曦的话，立刻就说要带上他。
思索良久，陆重年放下手。
……算了，反正不论如何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去到另一个世界。
他们想跟着就让他们跟着吧。
打完两通电话，告知此行的目的地之后，他下了楼。
前几天他回了一趟家，开了车回来，今天他也打算开车过去。
刚坐进驾驶座，车外一道身影闪过，紧接着副驾驶座车门被打开，闫少闻钻了进来。
陆重年又头疼了：“你来做什么？”
“我才要问你，你打算去做什么？最近‘木雨’的名气越来越大，你的行踪也越来越诡秘了。”闫少闻一脸探究。
“不是你会感兴趣的事情。”陆重年启动车子。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不会感兴趣？”
陆重年瞥他一眼。
闫少闻接收到这个眼神，挑起眉梢：“啊，你确实知道，所以，是怎么知道的？”
……这也是个敏锐的人。
那个世界的闫少闻并没有让木雨转交任何信件，陆重年倒是能猜到对方的想法。
大概是觉得，这个世界的他根本不需要任何提醒，就能猜到最核心的问题。
陆重年别开眼，算了，带三个人也是带，带四个人也是带，没差别……
于是，他就这么开车驶出了宿舍区。
他干脆利落的妥协似乎令闫少闻越发有兴致。
这个男人打量他几眼，便看向前方：“打算去哪里？”
“医科大。”
“为什么是那里？”
“去了就知道了。”
闫少闻发出意味深长的轻哼。
随后，他安静了会儿，说：“最近总有种紧迫感。”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某个重要的时刻快要来临了。”
第120章 生命科学馆（一）
120 生命科学馆（一）
陆重年将车驶入医科大, 停在了靠近校门口的路面停车位上。
他们在车里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一辆小电驴从远处窜来，停在他们旁边。
高瞻远穿着一身黑色夹克, 摘下头盔, 隔着车窗对陆重年点了下头，打量几眼闫少闻。
又过了十几分钟, 另一辆车开了进来，隔着三个车位停下。
车上下来了木晨曦和木晨星, 两人今天都穿得很干练。
“走吧。”陆重年打开车门。
闫少闻跟着下去：“这组合是不是也太奇怪了一点？”
在陆重年的带领下, 他们五个人往一条小路走去。
“每次‘事件’来临之前, 预感都会告诉我时间和地点。只要时间到了, 我就会到另一个世界，‘事件’结束，我就会回来, ”陆重年走在最前面, “但对你们来说，这可能就是一眨眼的事, 你们甚至不一定会发觉我已经离开过了。”
“没关系，看了再说。”木晨曦依旧非常坚持。
陆重年便不再多言。
他们从小路走到大路，拐过一个弯，最后停在了一栋银色建筑前面。
银色建筑的顶部是下陷的弧状, 四周边缘有一些网格状装饰, 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摇篮。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两点十分, 馆内非常热闹，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建筑物大门右边的墙面上嵌着几个铜字——“生命科学馆”。
门口摆放着几个花篮, 这栋建筑物看来是医科大新开放的场馆，大概是作科普展览用。
“所以, 预感告诉你的地点就是这里？”高瞻远满脸狐疑。
“时间呢？”木晨曦看向陆重年。
“差不多了。”陆重年轻声说，抬脚，迈上阶梯。
两位学生在门口迎宾，见到他们便热情道：“欢迎来到生命科学馆，你们的右手边是场馆地图，扫描上面的二维码可以获得语音讲解，需要人工讲解的话请跟我们说。”
“我们随便看看。”闫少闻道。
木晨星倒是拿起一份地图，展开，迅速地浏览。
整个场馆有八个厅，分为上下两层楼，不同的厅不同的主题，但大主题显然只有一个——生命。
他们现在是在A厅，主题是人类起源。
左边是B厅，和植物有关；右边的C厅和动物有关。
再往楼上去，则是D厅，讲的是人类的孕育，从受精卵开始，一路展示了“一个人的诞生”。
“所以，你现在想去哪里？”木晨曦问。
四个人齐刷刷看向陆重年。
“……”陆重年实在不好形容这种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着的感觉，“预感不会告诉我非常精确的位置，就在这里大致看看吧。”
话虽如此，为了能够亲眼见证到“事件”发生的一瞬间，这四个人还是紧巴巴地跟着他。
他们在一楼粗略逛了一圈，上了二楼。
“……这是怀孕五个月的影像图，这个时候大部分准妈妈已经能够感觉到明显的胎动……”
一道熟悉的嗓音正在做讲解。
他们循声看过去，在不远处围聚在墙边的人群中发现了一抹高挑的身影。
闫少闻轻声道：“那是曲歌？”
陆重年不动声色。
几分钟后，曲歌讲解完了，注意到他们，走了过来，略有些意外地打招呼：“你们也来了？”
“你被你们学校拉来这里充壮丁？”闫少闻调侃。
曲歌解释：“这几天新开馆，人比较多，学生会忙不过来，学姐就让我来帮几天忙。”
陆重年低头看了眼时间。
下午2:25。
总感觉时间已经很接近了，但一切到底会如何发生，每次他也都得等到那一刻来临了才会知道。
闲着也是闲着，他们继续逛。
曲歌也再次做起讲解员，带他们从这个厅的头游览起。
不过到底是熟人，他没有讲解得那么一本正经，偶尔也会聊一两句别的。
“说起来，你在莲大感觉怎么样？”他随意地问陆重年，“你是数学系吧？”
“嗯，”陆重年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回答，“还不错。”
“有打算辅修第二专业吗？”
“暂时没这个打算。”
曲歌看过来一眼，颇有点“浪费了你的学习能力”的意思。
“我倒是想学一下德语，对我以后可能会有点帮助。”
忽然，高瞻远从后面走过来，拍了下陆重年的肩膀：“喂，那东西还没来吗？还是已经来过了？”
“还没有。”陆重年有些无奈。
高瞻远嘟哝着“怎么还不来”，双手插着裤兜又去看别的了。
曲歌看着高瞻远的背影：“我记得他也是新莲一中的？”
“是，以前是10班的。”
曲歌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高瞻远身上，他回过头来，忽然问：“‘那东西’是指什么东西？”
陆重年一顿：“没什么，他只是在等一些消息。”
曲歌的眼神带上了一丝探究。
陆重年假装没看见，继续往前走去。
他们走到下一个展区。
这个展区的角落里摆着一个模型。
一个小小的摇篮，假婴儿躺在里面，一边嗦着手指，一边笑眯眯望着上方，它的上方是几个垂坠下来的婴儿车装饰。
一位女性站在模型旁边，正在与人交谈。
曲歌停下脚步，介绍道：“那是我们的学姐，这部分展区是由她亲手布置的。”
“毕业生？”陆重年打量着对方的装扮。
“嗯，毕业有三年了，现在在一家医院里工作。”
忽然，那位学姐朝他们看过来——看向了他们的身后。
她惊喜地挥手：“好巧，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班？”
曲歌和陆重年下意识回过头。
木晨曦带着木晨星与他们擦肩而过，走向前方。
木晨曦寒暄道：“不是，今天来这里是有别的事，顺便进来看看。”
这两人认识。
曲歌有些意外：“这两位是？”
“正在和你学姐聊的那位叫木晨曦，是你的学长，医科大毕业生。他旁边的那位名字是木晨星，他的妹妹。”
语罢，陆重年一时沉默。
如果木雨的存在没有被抹消，他对木晨曦与木晨星的介绍自然不会只是他们的名字。
他默然地看了会儿，迈步往前走，注意到曲歌还停留在原地，便又停下，侧身看向他。
曲歌喃喃道：“……他们都姓‘木’？木头的‘木’？”
陆重年眸色微动：“是，怎么了？”
“……其实最近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然后就发现怎么也想不明白。”
曲歌看向他。
“当年我一直是年级老三，不论什么考试，永远有两个人在我前面，一个人是你，还有一个人是谁？”
“我始终回忆不起那个人的名字，甚至记不起那个人的脸，就好像那个人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但这不合理，我不可能不记得自己的对手是谁。”
“高考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时候，我踏出考场看到了你们两个人的背影，我记得那天你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而另外一个人呢？他的背影在我的记忆里却被模糊了。”
陆重年的神色发生了变化。
他转过身来。
“我问过我们班里的人，他们都不记得有那么一个人。我去问老师，他们只记得我确实总是在年级第三名，但前两名除了你，还有一个人的名字他们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像是一个现实世界的bug，不是吗？”
“我甚至在想，到底是我出了问题，还是他们出了问题。”
“直到我看到论坛上别人发出来的照片，看到了刚才那位金头发的男同学在垃圾街花甲粉店张贴出来的海报——直到今天，现在，我终于确定，出问题的不是我。”
曲歌缓缓道：“陆重年，你也知道的，对吗？”
“木雨，他去哪儿了？”
忽然——
【时空交叠中，共出现三对重复者。】
【请重复者在三分钟内找到另一个自己，并实现融合，否则将会湮灭。】
【3】
一连串金色字体忽然浮现在两人的中间。
陆重年和曲歌全都瞳孔一缩。
曲歌面露愕然，后退一步，陆重年却立即抬起头，向四周看去——
窗外已然迷雾重重。
副本来了，但这一次的情况明显和以往不太一样！
此刻，这层楼依旧有不少人，但他们神色自然，显然没有看到空气中奇怪的文字。
人群中只有其中几个人，神情发生了微变。
两声“卧槽”在这个厅的一左一右响起。
——循声望去，竟有两个高瞻远瞪着彼此！
他们身前的空气中全都浮动着那三行金色字体，他们两人也全都穿着黑色夹克，满脸不敢置信。
站在左边的那个孤身一人，他显然就是今天跟着陆重年来这里的那个，是这个世界的高瞻远，他正目瞪口呆。
而站在右边的那个，他的身旁还有其他两个人，其中一人便是木雨。
木雨迅速看了陆重年和曲歌一眼，来不及多想，推了身旁的高瞻远一把：“快过去！”
“什、什么？我要干什么？！”高瞻远被往前推了几步，难以置信地走向另一个自己。
站在木雨身后的木晨曦眸光一转，看到了从不远处的陆重年身后走出来的另一个自己。
那个自己正盯着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满脸惊诧的木晨星……
木晨曦：“…………”
另一个世界的他怎么把晨星也扯进来了？
虽然多少感到现状有些离谱，但是……
他走过去，一脸头疼地伸出手：“试试看这样行不行。”
另一个他眉头紧皱，显然对这情况感到有些不适，对他也有些戒备。
但瞥了眼空气中一路跟随的文字，和不远处的木雨，这个他还是勉为其难配合地伸出了手。
两人的手相触。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重重推向彼此，眨眼间，他们融合在了一起。
融合后，木晨曦捂住额头，木雨跑过来扶住他：“哥，你没事吧？”
“没事，”木晨曦闭了会儿眼，“两个世界的记忆合在一起了，我要缓缓。”
木雨抬起头，张了张嘴：“姐……”
木晨星惊疑不定地望着他，喃喃道：“……阿雨？”
【还剩两对重复者。】
【2】
见两个木晨曦融合了，两个高瞻远也赶紧抱在了一起。
尽管如此，他们两脸嫌弃。
一个绿着脸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另一个也是快窒息的模样：“融合了不就知道了！啊啊啊为什么偏偏是我！”
他们也合二为一。
【还剩一对重复者。】
【1】
他们所有人都聚集起来。
陆重年、木雨、曲歌、木晨曦、木晨星、高瞻远，他们全都能看到文字，全都是被这个副本选中的玩家
可还有一对重复者——他们是谁？正在哪里？
陆重年蹙眉看向四周：“闫少闻到哪里去了？”
……
此刻，逛到了2楼E厅的闫少闻盯着面前这两行金色字体，心有所感一般，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微信列表里有一个他自己开的小号，平时用来转发备存一些文件。
他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荒谬了？
但他还是在这个聊天页面发了一个：“？”
很快，页面同一侧便出现了一个新的：“？”
闫少闻闭了闭眼。
竟然真的是他。
他睁开眼，同侧紧跟着出现了第二条消息，这条消息的语气就不太像是他的了。
“？你个头，你人在哪？”
闫少闻：“……”
这位是谁？
他无语地回：“2楼E厅门口。”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撞进了他的身体，大量的记忆涌入脑海，画面横冲直撞，噼里啪啦交叠挤压，思维受到强烈的冲击，出现了空白的停滞。
闫少闻眼前一黑，身体摇晃一下，被一双手扶住。
耳朵边嗡嗡作响，大脑中像是有洪水呼啸而过。
洪水粗暴地冲开一切，无情地奔流远去，只留下阵阵嗡鸣，令人直泛恶心。
两三秒后，闫少闻才缓过来。
他平复着呼吸，睁开眼，瞥向身旁。
身旁，卷毛男生眼巴巴地瞅着他，像是在好奇他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闫少闻勾起唇，懒懒笑了起来。
“字打得倒是挺快。”
他的记忆，融合了。
刹那间，空气仿佛被抽干，他们一顿，只感觉胸腔内的氧气仿佛也在一瞬间全部蒸发。
整个空间扭曲、压缩，他们像两块饼干一样被压扁，转眼便失去了意识。
……
……
木雨在一个很奇怪的房间里醒了过来。
四面都是银色金属墙壁，整个房间里没有任何一件物品，非常空荡，人也只有他一个。
他一边揉着额角，一边扶墙站起身。
……今天不论是他、他哥还是高瞻远，都是在这里偶遇的。
在看到彼此的瞬间，他们就确定副本肯定是要来了。
刚刚在楼下的时候，他们还在猜测这次副本会不会有什么变化，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种情况……
时空交叠。
所以，他们现在是还在他们那个世界里，还是来到了陆重年的世界？
亦或者，现在已经没有两个世界的区分，他们正在一个独立于那两个世界的第三空间里？
木雨吐出一口气。
算了，先对付眼下的副本吧。
这个房间有前后两扇门。
他一边观察，一边走向其中一扇，手刚握上门把，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尖叫。
他微怔，立刻打开门，冲了出去。
从这个奇怪的房间冲向声音来源处的路上，他注意到他的左手边有一处下行楼梯，右手边则是一个环形台桌。
台桌上摆着一个立牌，上面写着：
1、请尽快找到怪物发生器，并将其摧毁。
2、若一个小时内无法完成任务，请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死亡。
台桌里面有一根柱子，柱子上则挂着一面kt板。
新莲医院接诊规则：
1、开始接诊之前，请各位医生阅读科室规则及《因片学》。
2、请各位医生在细心查明患者病因之后，决定治疗方案。
3、若发现即将因爆的病人，需注意因片爆射污染，在无法治疗的情况下请尽量将病人带入爆炸室。
4、若在院内发现游散因片聚集体，在没有穿防护服的情况下，请立即远离或者躲藏起来。
5、请各位医生随时注意身体及精神健康，发现不适尽快治疗，始终保持饱满的工作状态。
木雨囫囵扫了眼，有些懵。
他们现在是在一家医院里？
副本这次把他们从医科大生命科学馆提取到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地方？？
可“因片”是什么东西？
还有“爆射污染”“因片聚集体”——这些字眼怎么看都不像是现实世界医院里会存在的东西，这是什么科幻片设定吗？
木雨没空多想，循着刚才那阵声音冲到了另一个房间的门口，遇到了从另一个方向赶过来的高瞻远。
“大哥！”高瞻远喊了一声。
他们面前的这个房间比木雨刚才呆的那个更大，也分了前后两扇门，此刻他和高瞻远各自站在两扇门前。
大门敞开着，门边墙壁上挂着“手术室”牌子，而门内的景象，让木雨和高瞻远全都震惊了。
里面有三个人。
曲歌，和两个陌生的一男一女。
那一男一女满脸恐惧，刚才的尖叫声应该是那个女生发出的，她捂着嘴，整个人在剧烈地颤抖。
曲歌站在他们身前，尽管表现得更冷静一些，此刻却也非常惊愕。
他们全都在看着一个方向。
那是手术室的角落。
那儿的情状……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手术台、墙面、地上，到处都沾着一些黑色、金色、五彩斑斓的东西。
这些东西全都是流体状，它们像是不受引力控制，正在缓慢地向上拉伸，变幻出各种诡奇的形状。
它们呈溅射状散布，而溅射的中心点，是一块肉粉色的布一样的东西。
这块“布”皱缩堆叠在一起，躺在一堆散落的衣物上面。
隐隐能看到“布”上有着黑色的人类头发一样的图案，似乎还有眼睛，扭曲的四肢，手指……
……这好像是一张被挖空了所有内脏、血肉与骨骼的，人类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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