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有没有哪里说的不对呢, 法布勒斯?”
等科农星这一行人都下去休息之后,时蕤就开始转转悠悠地问他,那双黑亮柔软的眼睛里写满了纠结。
还带着一丝丝的忐忑不安。
这样的虫母陛下实在可爱, 法布勒斯和奥里昂都看得很入迷。
时蕤轻轻皱起眉头,有些生气地瞪了他们两眼后, 这才收回痴迷的目光。
法布勒斯正色道:“陛下,您很出色, 比许多人还要厉害。我可以向上天发誓, 您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奥里昂点点头:“我看伊斯马利平时和其他种族交涉时也就是这样了,哪怕是让他来也不一定做得比您还好。”
时蕤明白这两只高级虫族奉承他的话只能信个一两分,但是没有谁不愿意听好话,他也会像是踩在云巅上一样轻飘飘的,很高兴。
“剩下的协议细节就交给其他人来处理吧,让伊斯马利过来, 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只跟我们合作这一项——我看他们对那些优良的种子也很感兴趣。”
再笨的人也能有一两分眼色, 何况那群人也没怎么掩饰, 能看出来也不奇怪。
生意场上的谈判应该由狡猾奸诈的商人们来进行,但也许是为了让虫族看见他们的诚意, 所以阿卡诺联合国来的竟然都是他们国家的科研人员,在谈判场上一开始都快把底牌爆出来了。
法布勒斯弯腰:“谨遵您的指令,陛下。”
时蕤已经在赫歇尔星休息了两天,他刚想让奥里昂安排第三军队的战士们聚集,准备进行精神力抚慰时,又有九十银河域上的人找上门来。
这一次竟然还是来自于星盟的通话请求。
很少见的接二连三打扰。
九十银河域的其他国家平时都是很安静的, 几乎没有一个前来打搅他们, 生怕引起虫族的不满或是注意。
要是一不小心被虫族看上,到时候极有可能会被铁血镇压或者抢占, 到时候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特里斯东国就是前车之鉴。
这么说来,之前的阿卡诺联合国还是很胆大的。
“他们有什么事吗?”
时蕤只是随口一问,想着多半消息还是会在自己到场时才会被告知,没想到法布勒斯直接说:“是第二军队的逃生游戏……果然还是在九十银河域暴露了。”
时蕤表情一片空白,抿着殷红的嘴唇,半响才收回自己的错愕的神色,问了句:“他们是来找我们算账的吗?”
法布勒斯摇摇头,他脸上还是保持着坦然的微笑,那双浅色的伪瞳孔没有什么温度,缺少人性的亲和,淡声道:“可他们有什么能力来找我们算账呢,陛下?而且杀掉他们星域上的那些罪人,这也是在做一件好事了。”
时蕤走得很慢,他侧过头看了法布勒斯一眼,认真地说:“法布勒斯,你颠倒黑白的能力好厉害。”
“陛下……”
……
时蕤现在不会做任何逃避的行为了,而且那是第二军队在他不在虫族的时间里做下的错事,他也理所当然该来善后。
而且得知的第一时间他没有阻止,也不对。
思考间,已经抵达会议室了。在虚拟通话界面的那头竟然还是张熟悉的面孔——闻淮。
“尊敬的陛下,又见面了。闻淮向您问安。”闻淮摆出来的姿态依然端正有礼,面色平静,看不出来他的想法。
时蕤轻轻垂下眼睫,他的面皮薄,俏脸镀上了清透的粉晕,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去看对方:“好久不见了,闻指挥官。”
“请宽恕我的无礼,但是陛下,您应该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来吧。”闻淮沉稳地说着。
闻淮也不算是贸然前来,他曾经接触过虫母,对他的了解最深,制定了一系列接触的方案。但凡是虫母不是这样的性格,他不会这样直接过来,并且开门见山。
他看见虫母陛下的眼睫又颤了一下,大概是心虚的,并不像他身后站的那些高级虫族这样理所当然,嚣张妄为。
时蕤说:“是因为《死亡逃生游戏》吗?”
“确实如此,我们调查到了这部游戏的来源,它应该是出自第二军队阿米里大人的手下,对吗?”闻淮再一次询问。
实际上他们心中都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
早就在这之前星盟就对虫族有所怀疑了,整个九十银河域就只有虫族才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但是虫母已经不见了这么多年,他们对虫族的目的一无所知,所以只是处在怀疑阶段,也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上一回玩家们的消息出来,他们就直接锁定了罪魁祸首。
时蕤也承认了:“没错。”
闻淮惊讶了一下,随即释然,他无奈地说:“没想到第二军队已经精进到这个地步,阿米里大人的实力简直不容小觑,在几百亿光年之外都能将人扼杀。”
他说的是实话,况且这个消息对不少人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死亡逃生游戏》这事一直被压着不扩散,恐怕就是不想引起太大的动乱和恐慌,但是暗中调查肯定是有的。
时蕤想着上次阿米里跟他说的话,告诉闻淮:“心志坚定的人不会受到游戏影响,而且有精神力屏障的人更不会被拖入这个游戏中。”
这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事,说出去也没什么影响。
闻淮沉吟一会儿,星盟倒还真的拿虫族没有什么办法,他们只不过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和态度,然后他们那里再想出对策,不能真的就任由虫族肆意妄为了吧。
“之后这个游戏不会再出现了。”时蕤忽地开口。
闻淮有些诧异地抬起头,他没从时蕤的脸上看出任何开玩笑的迹象,那就说明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漂亮虫母脸上的表情很诚恳,闻淮盯着他可爱又灵透的小脸时,也不由晃神片刻,但还是强打起注意力放在他说的话上。
“第二军队会沉溺于血腥杀戮的游戏,是为了变强和让自己沉沦在虚无之中,一切起因皆在我。”时蕤掀起眼睫,平静地说,“现在我回来了,那部游戏的存在意义就不大了。”
“它会成为我和第二军队娱乐的工具,第二军队也不会再让外人干扰虫族的乐园。”
除非是虫母指令。
闻淮听着小虫母直白的话语,心里就像是在燥热的三伏天喝了大杯冰饮一般畅快。
身为星盟的指挥官,他总是要和各种老狐狸聪明人打交道,说出来的一句话都要拐十八个弯。人人都长得有八百个心眼子,跟他们说话必须打起精神,不敢有任何懈怠。
现在难得有这样通透的人,竟然还是虫族,真是让他意想不到。
想来也是理所应当如此,也就只有强大的虫族才能随心所欲。
小虫母应当不会说谎,按照虫族从上至下对他无与伦比的崇拜,也不会忤逆他的任何命令。
“尊敬的陛下,星盟指挥总长闻淮代表星盟向您致以最崇高的谢意。”
这件事告一段落。
时蕤终于得空去用精神力抚慰第三军队,他现在的精神力只能覆盖一大片区域,当他能够直接覆盖在全星球上时,也许就不用那么麻烦地聚集在一块了。
照例是修修补补虫族那残缺的精神力海。
时蕤以为第三军队这些热爱种植的虫族是不会阴郁焦躁的,他们看起来那么的阳光健康,精神力海应该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
现实却让他大跌眼镜——
他们的忧郁程度竟然和第一军队不相上下,也就比纤细敏感的第二军队好上一点,同样需要时蕤精心照料。
小虫母高坐于王位,看着第三军队的战士们东倒西歪,一个个就像是喝醉了酒,却又喘着气用微湿的眼睛盯着他,眼神都已经迷离了,又还是想要渴望靠近。
……假如精神力能够覆盖到全星球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再看见这种类似于大型银趴的场面了。
他们在母亲的爱抚下确实很舒服,所以即便是陷入发情期也很正常。
时蕤扭过头,不好意思去看那些对他升起来的炽热反应。
然后就是奖励,这些事情时蕤已经能够得心应手地处理完,劳累了一天的他差点倒头就睡。
好在法布勒斯及时出现,跟在他身边温柔地为他脱去衣服,带他洗去今天一身的疲劳。
时蕤细白的手指抓着他的手掌,有些犹豫:“你保证,一会儿只是为我清洗身体。”
法布勒斯摇头,诚实地说:“事实上,我不能保证。”
他平静地看着时蕤,那双淡紫伪瞳孔幽深又暗沉,里头似乎潜藏着随时都会逃出来的残暴怪物。
可法布勒斯不过是实话实说。
时蕤心里头有点恐惧,但眉间又松快些。
“那、那你快点,我好累。”时蕤叹气。
法布勒斯唇角向上翘起:“当然,我怎么会让您受累呢,我亲爱的陛下。”
……
阿卡诺联合国的科农星研究所竟然和虫族帝国达成了合作!
这根本就是出乎九十银河域太多人的意料之外,连他们国家自己都在不可思议。
很多人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看见虫族帝国接受其他国家的合作请求,简直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热度在星网上一路飙升,最后直接刷到了“爆”。
如果不是智脑现在非常发达,早就已经能容纳几千亿的流量,恐怕现在他们就已经被崩出去了,尽管如此,他们在使用星网时,依然有些卡顿。
九十银河域的许多种族也顾不得那么多,他们涌进官方查看那一条消息,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平时关乎他们自己利益的合同都没有这样仔细地逐句逐字读下去。
当然也有不少晕字的家伙,都在等着别人做一个总结出来,他们好坐享其成。
总结的信息也出来的很快,各个官方账号都有发布,他们摸过去的当然是最有权威的那个——
【头条报道:1.阿卡诺联合国和虫族帝国的第三军队达成了合作协约,双方互换珍贵植株和萃取技术,缔结友好关系。
2.合作不出意外会持续很长时间,科农星研究所和帝国的第三军队将会为九十银河域带来更优良的技术和植物品种,敬请期待。
3.以下是目前合作研究的植株:水晶蝉翼荠、血色八角莲、蜜花贝母……】
大概就是这三点需要特定拎出来细说,其他条条框框都是政治上需要关注的事,跟普罗大众关系不大,他们也做不了主,还得是专业人士自己去折腾。
星际各大种族也由此讨论得热火朝天:
[我靠,果然只有专业人士才会关注这些,平时我们有谁会去注意他们虫族竟然研究出来了那么多珍贵漂亮的植物啊。全是看他们打打杀杀去了,我脑子里就只有他们手撕寄生种的印象。]
[啧啧啧,不知道现在精灵族是怎么想的了,一只高级虫族竟然比他们还要会运用德鲁伊的天赋技能,他们都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够培育出灭绝了的植株呢。]
[你们关注的点怎么都在八卦上面,难道只有我一个注意那些珍贵的植物在未来会解决多少病症吗!尤其是水晶蝉翼荠,那可是治疗精神力的优良品种,可以深入治疗克制精神力狂暴。]
[居然真的是虫族,那个高高在上不把所有种族放在眼里的虫族,和别人合作了!也真的是活久见了,家人们!!]
不只是普通民众议论得火热,就连上层人也因此忙翻了天。
别人都还在对虫族不知道是秉承什么态度,各种犹豫迟疑当中,思索着虫族帝国应该就是继寄生种以外第二值得人警惕的敌人时,阿卡诺星竟然悄无声息地和敌方达成了合作!
虽然目前只是在植株这类的技术上有联系,但是将来呢,有没有可能是其他方面的,例如生活方面、甚至是军事上……
大佬们的博弈还在还在继续。
联合国的主席诚恳地跟一众人解释,那是科农星研究人员自己去同虫族寻求合作,是归属于民间的自发行为,顶多是在技术上面让国家领导人点头同意而已,其他的就再没有了。
在几十年前,科农星研究所就去寻找过虫族谋求合作,那个时候他们被无情地拒绝了,却没想到这一回虫族竟然会同意跟他们合作,只能说始料未及,始料未及哈哈。
他这些话可是绝对真心实意推心置腹的,私底下还在心里感慨着这次意外呢。
可是放在某些人眼中可不这样觉得了,他们只在心底冷笑:玩政治的心都脏,满嘴的谎言。
不管九十银河域怎么揣测,又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都和平静的虫族无关。
时蕤结束了在第三军队的巡视之后,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双生子所在的比拉星巡视第四军队。
时间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快,他就转过头去问法布勒斯:“会不会让你们来不及准备后面的典礼……”
法布勒斯听他这话,心中就升起了无限的怜爱,他们的虫母陛下在一开始根本就不喜欢参加这样的典礼,但是到了现在竟然也习以为常,并且考虑起他们的心情,又怎么能让人不喜欢呢。
“我们会倾尽全族的力量来为您准备此次庆典的一切,请不要担心,陛下。”法布勒斯眸光微深,“时间预留很充沛,绝对不会让你为此烦恼。”
他的话情真意切,时蕤也就淡了那些忧虑。
……
第四军队都是喜好玩乐的天牛,天真而残忍,暴戾且恣睢,和他们外表形象有极大的差别。
整个比拉星都是他们的乐园,两只双生的高级虫族总是以出其不意的方式一左一右出现在时蕤面前,他们俩倒是在长大之后就很少玩猜猜我是谁这个游戏了。
这对双生子在尚且年幼时爱玩这个游戏,总是跑到时蕤面前:“妈妈亲亲,妈妈贴贴。”
一个贴完贴下一个,然后接下来又冒出来一个。
时蕤就不解:“刚刚不是才贴贴了吗?”
这个时候双生子之一就会啪嗒啪嗒掉眼泪,说妈妈认错了,刚才过去的两个都是哥哥,弟弟一直都没有亲亲。
时蕤认错了人本来就尴尬,现在一看弟弟哭得这样惨,当然就好一阵哄,又是亲亲贴贴才哄住。
后来他们长大了,发上又有了明显的挑染,倒不容易认错了,只是两人都喜欢站在一起,一左一右亲在妈妈的脸颊上。
美其名曰:就是要和妈妈三个人一起贴贴才快乐。
时蕤看他们俩期待的模样,从来都是不忍拒绝的。
两只高级虫族一左一右伏在妈妈的腿间,盈满眼的濡慕和爱恋,当真像是两个孝顺的儿子。
法布勒斯一进来就看见双生子装模作样的情态,当即在心里一阵冷笑,他也不阻止,只说:“陛下,既然巡视结束了,就该给他们精神力抚慰,早点去下一个军队,其他军队都很迫切地想要见到您。”
双生子出乎一致地敌视法布勒斯,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简直像是听见了什么最恶毒的话一样,看他的眼神也犹如盯着个在吹着耳旁风的小妖精。
“妈妈,您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吗,您还没在比拉星待上两天呢!您觉得在比拉星玩得不开心吗?”
“妈妈,不高兴的地方请一定要说出来,我和哥哥都会改正,让比拉星更加让您玩得舒适。第四军队都会以让您愉悦为荣。”
好一朵并蒂双生花,在时蕤耳边叽叽喳喳,唱和起来都让人心里绵绵的。
时蕤本就是心软的性格,当下迟疑:“没有……”
法布勒斯心下冷笑连连,面上温和地开口:“并不是比拉星不好,只是你们忘了吗,陛下的时间并不宽裕。你们两个也不忍心让妈妈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吧,毕竟后面还有五个军队要巡视。”
“也怪我突然在你们玩得正开心的时候提醒,只不过你们还得为手底下的虫族考虑,他们也需要妈妈的精神力抚慰。”
光是法布勒斯他一个人就让双生子哑口无言。
哥哥桑吉斯给弟弟库图斯使了个眼色,后者哀哀道:“好吧,妈妈,希望您以后能经常过来看我们。”
时蕤点头:“当然,我也是要为你们进行精神力抚慰的。”
他说完这句话,双生子两个就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一样,亲在了他柔软粉腻的面颊上,温和地说:“好吧,希望妈妈您一切顺利。”
咔嚓的响声打破了他们的温馨。
法布勒斯轻声道歉:“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用力过度,将端着的茶盘给弄碎了,请不要在意这点小事。”
……
时蕤已经给好几个高级虫族进行了精神力抚慰,独独双生子这边不同,他们俩的反应有点大,骨软筋酥地伏在他的腿旁。
双生子可以轻易地将时蕤揽在身上,抱在怀里,藏在身下,却偏偏又要做出这副“小鸟依人”的姿态,将脸颊放在时蕤的大腿上,用迷离的目光看着他。
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同样生得唇红齿白,俊俏清隽,轻轻喘出热气时,眸光都是涣散的,看得时蕤像是被烫到一样收回目光,不敢再瞧。
法布勒斯站在时蕤的背后,居高临下,眼神冰冷地盯着这两只模样酷似的高级虫族,神情无悲亦无喜。
*
遥远的特里斯东国。
“您觉得虫族会放过弗莱娅小姐吗?”沧桑的声音含着无限的悲伤。
中年男人面色沉重:“总要试一试的,毕竟那件事的主谋并非是她,弗莱娅已经劝过小王子很多回了,她不应该被卷入其中。”
他的妻子在旁边掩面哭泣,豆大的泪水从指缝里止不住地往外流。
“不要再哭了,如果弗莱娅回来以后发现你为她把眼睛给哭坏了,那孩子在心里一定会非常自责的。”男人的声音逐渐平稳,并且宽慰起了自己的妻子。
“我们去上这一次成功的几率是很大的,自从虫母佩特里乔瑞回归之后,我特地收集了许多跟他有关的信息,了解到他的性格——非常善良且温和,甚至可以称得上天真浪漫。这有些不可思议,但对我们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至少弗莱娅有被拯救的可能了。”
妻子的泣声渐渐止住了,她充满希望的目光看向了丈夫,只是想起了某些事,犹豫:“可是现在的特里斯东国还会让我们再一次去招惹虫族吗?”
又是满室的死寂。
妻子快要绝望之际,丈夫说:“我们本来就该继续向虫族求和,这是特里斯东国应该做的,我也会因此而争取到虫族的首肯,我向你承诺,我绝对不会放弃我们的女儿。”
第五十二章
第五军队, 贝内特星,仙境迷踪。
在一个多月前,时蕤刚到星际还莫名其妙落在了流浪星域时, 仙境迷踪也多了十几位不速之客。
“小王子,我们降落的地方是虫族的贝内特星, 是在高级虫族摩尔索斯的领域!”
一位有着海藻般深棕色长发的女孩焦急地开口。
星舰迁跃定位出现了失误,再加上如今虫族对国土领界的巡视不怎么在意, 独独圈守着帝国仿佛要了却残生一般, 竟然让他们在无意间给闯了进来!
特里斯东国的小王子深受国王王后的宠爱,长得也是极标准的金发碧眼,骄矜地说:“那又怎么样呢,他的领域我就不能去吗?”
“不过只是虫族而已,现在整个九十银河域谁不知道虫族和流浪犬没什么分别,他们失去了虫母之后, 早就变得废物不堪, 谁知道还敢不敢对上我们特里斯东国呢。”
小王子虽然是二十几岁的年纪, 但是按照如今的星际惯例,也是尚未成年, 还处在少年时期,这也是他出来游学的原因之一。
他出生的年岁太晚,不曾见到过虫族兵临星际,踏破各大星域边界的时候,战火和硝烟与他无缘,恐惧和噩梦不曾侵袭他的世界, 才养成了他天真蠢笨的性格。
小王子身边的这些人几乎都是谄媚之徒, 听了他的话之后非但不劝解,反而附和道:
“殿下说得对, 虫族又算得了什么,根本就不能和我们特里斯东国相提并论。”
“以我们殿下的厉害,只要报上特里斯东国的名头,那些虫族都要吓得给您跪下擦鞋。”
“弗莱娅,你真是个胆小鬼,要是害怕的话就赶紧滚回去,别跟着我们殿下。果然是乡下星球来的土包子,真是胆小如鼠。”
他们这样一唱二和,让小王子的胆量更加膨胀了,对弗莱娅也充满着不屑一顾——
“你如果真的不愿意跟着我们的话就走吧,趁现在原路返回还来得及,可别说本王子不照顾你,哼。”
他带着一众拥趸转身就走,根本就不在意弗莱娅会不会跟上去。
女孩忧愁的蜂蜜色大眼睛看着他们的背影,想到自己在乡下星球担任执政官的父亲,一咬牙就跟上了。
贝内特星担得起仙境迷踪这个称号,自然是有它的缘由。
整颗星球的表面上就像是有一层朦朦胧胧的白雾给笼罩着,这点淡薄的雾气非但没有影响他们人视物,反而多了一层缥缈神秘的美感。
在藤蔓艳花点缀着的森林之中,有几只灵动透明,浑身上下泛着莹白亮光的小鹿跳过,这里的鸟雀都比其他地方要可爱乖巧几分,叽叽喳喳地很亲人,一点也不凶恶。
在一片剔透如蓝宝石的湖泊之中,有不少动物站在岸边饮水洗漱,彼此舔舐,都是一派温驯而美丽的姿态,这种场面简直难得一见。
他们如果在无意间迷了路,也有通人性的动物领着他们从小径里走出去,整颗星球都充斥着自然界的空灵和轻快,哪怕是传说中的精灵族居所也不及这里一二。
“美,实在是太美了。”
“殿下,你看那些鹿也太亲人了吧,它们居然还跳过来亲我们的手。”
“没想到那些肮脏狰狞的虫族居然还能有这样精致的地方,怎么没见到几只虫族的身影,还不如将这颗星球给我们。”
“听说这颗星球是献给他们虫母的,不过他们虫母都失踪那么久了,说不定已经死得尸体都化成灰了,还有必要找吗?”
弗莱娅一开始听他们谈论的还算正常,谁知后面越听越心惊胆战,这几人说话也太不着调了,竟然在别人口中连这些话都说得出!
她的心跳猛地加快,厉声制止刚才那个对虫母出言不逊的家伙:“闭嘴!这是在虫族的地盘上,你竟然敢对虫族最尊贵崇敬的虫母不敬,你是疯了吗?”
“你们难道忘了吗,星史上面可是说过虫族会对辱骂虫母的家伙不死不休,哪怕倾尽全族之力都要杀掉对方。流浪星域最厉害的星盗被铲除得灰飞烟灭,现在连根毛的影子都看不见,居然还不能给你们教训吗?!”
这人被她的惊声警示给吓了一跳,其实细下想来心里也觉得毛毛的,后悔刚才嘴太快不经大脑就说了出来。
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居然被一个乡下来的女人教训下不来面子,就嘴硬道:“你别危言耸听……那些星盗都是些乌合之众,算得上什么?他们能跟特里斯东国比吗!虫族现在都看不到影子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消失在宇宙之中,至于害怕成这样?”
小王子被弗莱娅扫了兴致,也有点不太高兴,生气地说:“我们特里斯东国可是蒸蒸日上,用得着这样畏首畏尾的吗……”
他的声音慢慢地止了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头顶忽然浮现出了大片阴影,盖住了森林藤蔓掩映下来的光线,让他们彻底看不见光亮。
眼睛被光止住后,几乎看不见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直到一声惨叫响起来,些许光点透进来,他们才看见了庞大身影究竟是什么——
蝴蝶。
本来是美丽动人,翅膀非常闪耀华美,梦幻得叫人心醉神迷的生物,在放大数十倍之后,给人的视觉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会再为它的美而心动,只会在这种巨物的注视下浑身颤抖,恐惧感油然而生。
那对黑漆漆的眼珠注视时,仿佛有种遭到死神凝视的恐怖惊骇。更别说之前惨叫的那人一直都在地上打滚,就好像是陷入了某种让他生不如死的痛苦中一样,更让人惊悚了。
“保护小王子——!”
“保护王子殿下!”
在混乱时刻,王子的护卫还没忘了坚守职责。
“怕什么,不过是一只蝴蝶而已,放把火就能烧死了!”小王子完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气冲冲地命令着,为自己手下这些人的胆小如鼠而感觉丢人现眼。
嘻嘻哈哈的嗤笑声在小王子说了这句话后响起,嘲笑讥诮的意味不言而喻。
小王子脸都胀红了,怒气冲冲地叫嚣着:“你们还在等什么,难道就等着敌人继续嚣张了吗?都给我让这只蝴蝶付出代价!”
护卫们效忠王室,对他的话无有不应。
结果他最强的护卫碰上这只蝴蝶也没辙,刀枪不入,水火不透,这只蝴蝶就像是……没有任何弱点一般!
众人早就觉得肝胆俱裂了,只是原先还有一丝希望放在王子身上,可是眼看着小王子使出了千百种手段都不能耐眼前的蝴蝶如何时,心里面的绝望都快将他们湮没了。
百忙之中,他们在战斗的混乱下见到了一个小小的突破口,直接冲了出去,原本以为这是一线生机,却没想到——
在逃出去之后,无数只身形略比这只庞大蝴蝶稍小的蝶挤满了这片幽绿的森林,黑漆漆的眼睛不透光地盯着他们,冷寒得没有丝毫感情。
他们这才知道,之前放他们逃亡的那条仅有的生路不过是在戏耍他们而已,这些虫族完全没有放过他们的想法。
不过是给他们希望又让他们绝望罢了,恶劣和阴毒可见一斑。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心里埋怨起小王子来,又后悔没有听从弗莱娅的劝告。
但终究是于事无补了……
好在他们这一行人却没有被杀死。
有的人还在心里暗暗祈祷,一定要是虫族畏惧他们特里斯东国的威名在外,所以不敢对他们动手。
弗莱娅独自坐在牢狱中的一角,却清醒得多。她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一阵一阵地焦灼。
但是王子这一行人求饶已经求过了,之前那样低声下气虫族也视若无睹,她想不明白要做什么才能让虫族咽下这口气,除非……
特里斯东国付出比这还沉重的代价来!
后面果然不出她的预料,却完全不是她一个小小执政官的女儿能干涉得了的——
特里斯东国前来交涉,义正辞严地勒令虫族交出他们的小王子。
这个新生的国家根基太浅,也是在战火中异军突起,却不小心沾染了傲慢这个劣性。其他国家乐意看笑话,或者说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想要在猛虎食肉结束后,品尝品尝余下的碎肉,于是默不作声。
那位第五军队的长官摩尔索斯,读了星史很熟悉且了解他的弗莱娅看着他走了进关押一众人的牢狱之中。
幻化成为人形的摩尔索斯清瘦单薄,面容斯文清秀,还带了一只眼罩,黑发下隐隐有蓝色闪动,看上去势弱且好欺负的模样。
之前在他手下被逼上绝路的众人竟然也被他的外表所蒙骗了,加之虫族没有杀死他们,给了他们某种可以跟对方叫板的错觉。
在摩尔索斯将特里斯东国的宣言拿出来时,这些人竟然还叫嚣着快点放他们回去,特里斯东国还能饶恕虫族的这种无礼行为。
弗莱娅心中只剩下无力的绝望。
虫族长官摩尔索斯对他们的话也不生气,仍然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轻柔地说:“就这样简单地让你们死了也太便宜你们了,傲慢理应是虫族帝国独有的品质,一个不知名的小国也配拥有?”
“要是让你们看着自己的国家覆灭,一定是非常有趣的事吧,都要好好地、仔细地看着啊。”
……
时蕤到第五军队时,突然也想起了一个多月前他还在流浪星域时听到的消息。
“摩尔索斯,你可以具体说一说当时跟特里斯东国发生了什么事吗?”
摩尔索斯无有不应。
时蕤一听这件事起因竟在自己身上,又是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不过他想到了其他的事,开口:“那个女孩儿呢,她并没有辱骂我,并且还在阻止另外其他人,她应该被友善对待。”
时蕤担心的就是虫族无差别地屠戮那些人,不论好坏,一并全网打尽。在怒火中,还失去了虫母的虫族恐怕会怨恨敌视所有人。
幸好摩尔索斯比他想象中的更理智,即便是在虫母已经消失了多年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彻底陷入疯狂,还算妥贴地处理了那个女孩儿——放在绿野迷踪里不闻不问。
“可是你还没有把人家归还回去……”时蕤微讶。
摩尔索斯也确实没办法反驳这句话。
“妈妈,事急从权,我本来是想晾他们一段时间之后再将她放回去。但是没想到碰上您回到了帝国,所以我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至于其他人,当然早就成为了一杯黄土,再不值得一提。
时蕤叹气:“那她的父母现在应该很着急吧。”
虫族声名在外,却不是什么好名声,哪家父母不为自己的孩子担忧。
“不过我不会责怪你,摩尔索斯。你之前是为了维护虫族的声誉,你做的很好。”他在闲谈的时候,也不忘夸赞对方。
很照顾虫族们的心情。
能够有虫母陛下这样一句话,摩尔索斯想,哪怕是死也无憾了。
“不过你要记得,现在就把人家送回去吧。”
摩尔索斯应得很快:“是,妈妈。”
时蕤也没忘了厄瑞波斯。
“我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他现在还好吗?”时蕤轻轻伏在湖泊岸边,用手拨了下清凉的水,好奇地问。
摩尔索斯低头:“他一切都好,还在历练之中,等强大了之后才愿意来面见您。也许在您面向星际登基,重回到高位时,他就能够出来见您了。”
时蕤点点头:“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雨林之中,有温驯可爱的小鹿跑到虫母的身边环绕着,它们身上带了点蓝色荧光,会星星点点地落在他的指尖,灵动活泼的小松鼠靠近在他身边,非常亲密地挨着他。
他比真正的精灵族还要灵透美丽,掀开的眼睫毛透出些许光影落在他的眼睑,也像是从林中走出来的精怪。
可惜旁边站了法布勒斯那个煞风景的家伙,竟然一点都没有自己非常碍眼的自觉,还在对漂亮虫母说:“陛下,天冷要加衣,您穿得太轻薄容易生病。”
林间鹿也在呦呦,松鼠、狐狸之类的小动物被他的声音吓得四处逃窜。
时蕤只得收住了手,他身边的蝴蝶扑腾着,还是想停在他的腿间,手臂。
“好吧,那就先回去了。”
摩尔索斯阴恻恻地看了眼法布勒斯。
如果不是一定要模拟出雨林的环境才能让妈妈感受到最真实的林野迷踪,在里面愉悦地游玩,他早就将整片林子都调到最合适的温度去了,哪里还能用得着让法布雷斯在这里献殷勤。
……
特里斯东国如今的国主曾经是一个乡下星球的执政官,这件事很多国家都知道,并为之耻笑。
但是特里斯东国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也是他们自找的。
但是国主突然提出要去寻找虫族,为他们之前所做过的错事再进行一次郑重的道歉,还是让国内掀起了一次议论浪潮。
议论的人主要分为三派。
一派为支持,一派为反对,另外一派则是中立。
支持派认为之前他们做了无礼之事后,是由第五军队长官摩尔索斯来处理的,其他同族知情与否还说不准。如今虫母佩特里乔瑞回归,只有恳求那位陛下原谅他们,这一次事情才算真正的解决。
反对派则认为虫族已经在他们国土内掀起了战火,而且还屠杀了他们那么多的贵族和上层名流,特里斯东国已经为自己犯下的愚蠢错误付出了严重的代价。
或许虫族已经把这件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如果他们主动再去提起这件事情,掀起新的战火来谁又能承担。
中立派还在互相犹豫之中,而这两派就是在争取拉拢中立派。
正当这三派的吵得沸反盈天时,虫族的星舰悄然而至。
他们抵达特里斯东国的动静不算大,但是国土内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忽视掉他们,虫族星舰上的标志令他们记忆尤为深刻,比噩梦还要让他们久久难以忘怀。
尤其是普通民众,惊恐得难以言喻:难道他们国家之中的谁又招惹了虫族吗?
国内三派更是无言:得了,这下不用吵了,反正虫族都已经来了。
他们本来还想动用国家最高级别的规格接待一下虫族,但是对方静悄悄地来,又静悄悄地走了,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就像是过了个路一样。
这让特里斯东国的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虫族星舰到来一事让支持派以压倒性的胜利取得了争论不休议题的主事权。
特里斯东国筹备了重礼前往虫族帝国,希冀再一次得到虫母陛下的原谅。
前执政官,现特里斯东国国主一家此时此刻正望着虫族送过来的女孩默默流泪。
能够再次见到他们女儿的生活简直恍若隔世。
双方抱头痛哭一阵后,情绪才得到了释放和缓解。
少女弗莱娅将曾经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父母,包括小王子和他一众附属所干的事。
“祸从口出啊。”特里斯东国的国王叹气。
王后也连连点头:“虫族没有迁怒你真的是万幸了。”
“幸好我们一家人从来都是谨慎小心,我想也是因为我当时可能……也许赞美过他们的虫母陛下,所以才能活到现在吧。”弗莱娅说,“我也以为自己差点就会被关到死,但是没想到我突然就被放了回来,应该还是多亏了那位虫母陛下。”
“我听说是他巡视到了第五军队才有了放我离开的事,也许是在和第五军队的长官摩尔索斯谈论间想起了我的存在。”
特里斯东国国王的女儿一向聪慧伶俐,她这么说的话,事实也多半如此了。
一家人最后朝着虫族帝国的方向深鞠一躬,这是对他们女儿能活命的最诚挚谢意。
遥远的帝国内,时蕤也收到了特里斯东国送来礼物,他心平气和地说:“既然曾经导致我们之间关系不融洽的人已经消失在宇宙长河之中,那么之前的事也就一笔勾销吧。”
……
好在除了前面的几个军队遇上的一些小插曲,后面全都没出什么太大的意外,顺利地结束了这次巡视。
自此,时蕤从第一军队巡视至第九军队的任务圆满结束。
时蕤凭自己的能力巡视完了所有的军队,回到帝星之后更是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一个。
“幸好只有九个军队,九颗星球,要是再多我就应付不过来了。”时蕤打着懒洋洋的呵欠,眼睛里已经冒出了泪花。
法布勒斯失笑:“妈妈,您确实该这样庆幸我们放弃了那么多的领域,否则你就要走遍整个九十银河域了,没有几年的时间您应该是去不完的。”
时蕤抿着嘴不说话,好可怜的,虽然没有做什么太劳累的事,但是脸上却带着明显的疲倦。
“妈妈,早点去休息吧,一切有我们呢。”
他亲亲时蕤的脸颊,嘴巴和脖子,然后把人放在床上。
“剩下的一切都由我们来处理,您只需要尽情地享受和等待就可以了。”
他说着,慢慢离开了。
时蕤原本紧张的心情在法布勒斯三言两语下又慢慢地平稳下来。
就算是几天之后,在整个九十银河域的见证下直播,正式宣布自己回归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会有人愿意包容他的不足。
晚间,时蕤总算是恢复了些许活力,法布勒斯也照例出现在他的身边。
“我想邀请切西尔他们过来看看,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法布勒斯?”时蕤非常有礼貌地征询着对方的意见。
法布勒斯唇角上挑着:“一切以您的意愿为主,我也会安排好所有的事。”
“但是我觉得你在不高兴。”时蕤眨了眨眼睛,看向法布勒斯。
法布勒斯的唇角压平了,幽幽地看向时蕤。
漂亮小虫母一脸无辜地朝着他张开双臂,法布勒斯叹气,弯下腰搂抱住他。
他像是心有所感,又抬起头和时蕤进行了一个黏黏糊糊腻腻歪歪的吻,把小虫母的嘴巴都给嘬舔得红烂了,被旁边雪腻的皮肉衬得更显可怜。
时蕤已经习惯了,嘴角有点破,他会皱皱眉,但是舔一下就没关系了。
沾在下巴上的水光被法布勒斯用手帕轻柔地擦拭着,时蕤很认真地说:“他们只是我的朋友。而你,法布勒斯,你以后会是我的王夫。”
法布勒斯的眸光幽深了,他意味深长地说:“陛下,但愿您的后宫就只有我一个。”
“当然。”
第五十三章
赤着半身的男人手持惊人般英朗的哑铃, 向上抬起,又平静地放下。
一来一回数百下之后,他身上已经挂满了汗珠, 顺着结实有力的古铜色沟壑淌过。
“诶呀,队长, 咱们不是已经离开队伍将近三年了吗?之前都不见你锻炼身体,怎么幡然醒悟, 打算崛起了了。”
红发男人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 哈哈笑了两声,看向男人的眼神满是揶揄。
男人依然是面无表情,眼眸深邃,琥珀色的瞳孔被晚间的夕阳一映,成了苹果糖一样华丽的色泽。
他喘口气,平静地说出一句话:“没点资本凭什么让人家收入后宫。”
这一下可把巴特整不会了, 他瞅瞅切西尔脸上的神色, 看不透他说这句话时究竟是不是真心实意的。
“健美且纯洁的身体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你要是想找到另一半的话,可以试一试。”
不过这话还真是发自内心的, 以虫母陛下的身份和他的那张脸,不管收多少个后宫都得照着最高要求来挑挑选选。
巴特抓了一把头发,摆手叹气:“算了,我跟我的机器零件们过一辈子好了。”
两人又各干各的了。
正在此时,特殊的消息铃声在安静的环境里响起来,巴特都没忍住抬头看了过去。
他见男人面色微变, 共事了几乎快有十几年的时间, 哪能看不出对方这是油然而生的愉悦呢。
“哟,好事将近啊, 是时蕤愿意把你收进后宫了吗?”巴特阴阳怪气地问出口。
切西尔施施然地收起终端,站起来后用白色毛巾擦拭自己身上的汗水,懒洋洋地回了句:“差不多吧。”
巴特:“!!!”
“我滴个老天鹅呀,你这进度有够快的啊,明明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面了,感情还能这样融洽,这就是传说中的远香近臭吗!靠,苟富贵,勿相忘。进了虫母的后宫里面可别忘了接济一下兄弟,我到现在都还是低产,靠着捡垃圾苟活呢。”
他也就惊讶了一阵,然后就开始对着兄弟一阵吹捧,直接畅想起了未来的“美好生活”去了。
切西尔轻哼了一声:“走吧,收拾收拾东西去虫族帝星,轻装简行。”
“啊,不是吧,你来真的啊?”
“什么蒸的煮的,明天就是时蕤的回归仪式,他是邀请我们去观摩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邀请九十银河域的其他国家,如果有的话,那可就真的有意思了。”
切西尔边同他说边往外走,眉压骨,眼眸沉沉。他情绪不算高,说着那句话语气里也没多少戏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淡淡的死意。
“那可真算得上是几百年都难得一见的盛世,别人的退休生活也不可能有咱们这样精彩了吧,也不知道之前那些人到时候在直播界面看到咱俩是个什么表情。”
巴特咂了咂嘴,还有点儿遗憾不能面对面地看到那些人震惊的嘴脸。
切西尔斜睨了他一眼,懒得作声。
巴特忽地一改之前伏低做小的姿态,幽幽地说:“难道你就打算随意穿了一身过去,不收拾收拾自己吗?”
切西尔脚步顿住。
“去找伊延吧,那小子应该最懂这些了!”
切西尔转头就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不只是切西尔他们收到了邀请,还有其他国家的领导人同样收到了。
切西尔那边一开始是时蕤口头上的邀请,两人本来就非常熟悉,于是一开始就先提起了这事,之后再把邀请函给他们送过来。
也许发给所有国家领导人邀请函一事虫族只是心血来潮,毕竟他们也不管邀请国家的大小、强大与否,随心所欲到了极点。
可因为虫族帝国这个任性妄为的举动,其他国家免不了的心惊肉跳,赶忙发起星际会议,聚在一起焦虑地商榷。
“这是怎么回事,虫族到底是什么想法,他们打算做什么?”
“太莫名其妙了,难道我们真的要去观看这个仪式吗,哼!不就是回个老家吗?”
“虫族会不会是打算将我们聚拢在一起,最后一网打尽么。”
议论一声叠着一声,好在这些人都维持着基本的风度,没有大声地喧嚷。
星盟主席淡淡地说了句:“如果虫族真的打算对你们出手的话,应该不需要用这种麻烦的方式。”
众人齐刷刷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所以,你是打算去么?”
也有对他这个行为进行质疑的——
“您是否太信任虫族了呢?如果那么多国家领导人在虫族帝国中出事,就算您是星盟主席应该也无法承担起这一责任吧。”
困惑、迟疑、犹豫,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思索着这件事带来的利益和坏处。
“大家在一起是来商量对策的,而不是只胡乱质疑一通抱怨就结束了。”星盟主席平静地说,“这个邀请你们其实有三个选择——”
“我相信有不少人应该是害怕如果不参加的话,是否会被虫族记仇,进而被针对。”
某些被猜中心思的人脸上露出些许不自在,却都没吭声。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将重礼备上,只要在礼仪方面不出错,就不会出太大问题。虫族说过,不会对我们出手。这是虫母佩特里乔瑞的承诺,唯独他,绝不会说谎。”
这是虫母陛下的骄傲。
不少人还是将信将疑,只不过碍于他主席的身份,没有出声质问而已。
“所以,您的选择是……”
星盟主席平静地看向对方,缓缓说出自己的决定:“当然是,去。”
*
【虫族直播】
这条消息悄然爬上了热搜的尾巴,然后飞快地蹿上了至高点。
[时间就定在明天八点,但是仪式肯定不会这么早就进行,应该是提前开启直播,然后过上一两个小时再正式展开活动。]
[这么早……比我上班的时间都要早,会有人在这个时间点去看?]
[哼,鸡都不会在这个点起床打鸣,虫族还不如延迟两个小时直播。]
[你们别说,到时候肯定还是会有人这么早起就去看的,你们可别忘了这次的直播是为了谁。别看现在表面上的虫母后援会消失了,可实际上处处都有他们的身影,而且个顶个的有权有势……]
[你们这些有内部消息的人也别藏着掖着啊,好歹分享一下让我们也看看热闹嘛……]
[啊,不是,你们知不知道虫族邀请了帝国许多领导人这事,说实话这事最让我意想不到的。]
[这才是讨论的重点,不过会前往虫族帝国的人恐怕都是拥有很强魄力的领导人,没有足够应对能力和胆量,根本就不敢去这个相当于是龙潭虎穴的地方。]
[那就拭目以待吧,反正我们阿卡诺联合国的领导人肯定会去的。]
自从虫母回归之后,光是星网都比之前热闹了许多。不少人原本不爱冲浪的,现在一个个在网络上议论得热火朝天,表情包和各种网络用词用得飞起。
在无数人的目光之中,第二天八点,虫族的直播准时开始。
据传是使用的虫族内网,然后和星盟合作之后搭上了星网,总之他们进去时很丝滑。
来自九十银河域的观众还以为这是因为人不太多,毕竟大清早的,很少人会那么早就爬起来看直播,但是一看下面在线人数——
个十百千……数亿!
这是所有九十银河域会上网的人都来了是吗?
昨天不是还说狗都不会起这么早么,结果打脸来得这么快。
不是,你们都不上班上学的吗?
不论他们怎么在心里腹诽,最终视线都是望向投影上虫族的直播,这才是他们正儿八经关注的事。
……
虫族帝星。
切西尔和巴特等人都提前了一天到这个地方,他们乘坐的并不是其他国家其他地区的民舰,毕竟没有谁的航道是能够直接通往虫族的,所以是虫族自身的星舰来接送他们抵达帝星。
这个殊荣还得是多亏了他们的虫母陛下才能享受到。
三人坐上了那一艘阵容豪华的星舰,在心里感慨万千。
“我去,老大,你看看这座椅上的皮,竟然是从G321星上面的噜噜兽身上扒下来的吧。看看这些灯,点的能源石似乎是极难产出的天青石矿里淬炼出来的!”
巴特在这里东摸摸西看看,目露惊叹。
他们在卢奈尔帝国还是冒险小队时,就经常去其他国家和地区冒险历练,因此也比一般人见识到更多的东西。
上了星舰后一看,这一个小小的星舰里就有大大的玄机。
“我的天,竟然还是一人一间房,也太豪华了吧,这么大啊,这么精致啊。”舱房一开门,巴特就发出赞叹声,“瞅瞅,这住得是真的舒适啊,要是我能有这样的住所,让我一辈子都住在星舰上都没问题。”
虫族是真的奢豪啊,他巴特这一回也算是跟着兄弟出来见世面了。
切西尔眸光动了动,忽然跟他说:“这是虫族的军舰。”
巴特转过头,啊了一声。
伊延看了他们一眼。
切西尔嗤笑道:“有什么奇怪的吗,虫族本来就是全民皆兵,他们每一个都是虫母座下最忠心的战士,民用和军用一直是一体的。”
伊延也道:“这个应该就是他们平时出动使用的的小型军舰了,我还以为他们一向信奉着艰苦朴素,把自己磨砺成最锋利的一把刀,自己用差的,把最好的东西全都献给虫母,没想到他们自身过得也不差。”
巴特害了一声:“毕竟好东西多得都快用不完了吧,而且时蕤那样好的虫母,肯定不忍心自己的子民受苦受难啊。”
切西尔斜睨了他一眼。
巴特挠头:“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切西尔嗤笑一声:“没有,你说得很对。”
没看那边的虫族全都用赞赏的目光看着你么。
巴特嘟囔了两句什么,切西尔没听清,只是他转过头就对这人冷笑:“少摆出这样土包子的模样,我们几人都要被虫族嘲笑死了。”
实际上过来接他们去帝星的虫族全都是扑克脸,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情绪。
巴特瞥了眼伊延,撇嘴:“都是老熟人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结果转过头,他就看见眼睛钉在一柄悬在军舰中央的长剑身上的切西尔。
那把长剑通体莹白,寒凉似玉,刀柄宛如浸透了血色一般,颜色深浓得发黑。
长剑俨然已经开过刃,并且还不知道饮了多少人的血,才成了如今这样充满煞气和强悍的模样。
切西尔自己都忍不住贴上去了,捻了捻手指,跃跃欲试……
巴特咳嗽两声,切西尔又若无其事地站定,脸上没什么情绪。
伊延在旁边失笑,录下的视频转头就分享给了时蕤,借着两人的滑稽吸引漂亮虫母的兴趣,干的也是轻车熟路了。
……
几人插科打诨中,竟然很快就到了虫族帝国的领地。
当日科农星在虫族管辖的航空时心底的震撼再一次出现在切西尔几人身上,不过他们算是见多识广,在各种危险的地方摸爬滚打过,倒没有对方那么吃惊。
“到了虫族的领地可就是任人宰割了。”伊延意味深长地说。
切西尔头也不回地说:“不在这个地方也是。”
巴特不想参与这种话题,他试着跟虫族的战士套近乎:“嘿,兄弟,你是做什么的?”
对方没理他,连眼皮都不抬一个。
巴特可不觉得自讨没趣,他又凑近了说:“你平时能够见到时蕤吗,就是你们的虫母。”
他刚说出这话,半人半虫的青年就直勾勾地看向了他,眼神冰冷无情,把他吓了一跳。
好在对方只是说了句:“不能。”
语气里的沉重遗憾再笨的人也听得出。
“那你这回的运气就算好的呀,我们和时蕤关系还算不错。这次你送我们过去,他多半会来接我们,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巴特原本以为这只虫族战士会矜持一下,没想到对方冷哼一声,嗤笑道:“不然你以为怎么是我来接你们,光是这项任务也都是我们在私底下竞争之后的结果。”
竖起耳朵偷听谈话的切西尔伊延两人:“……”
星舰缓缓降落在港口,同时还有十几架星舰和他们一前一后地降落。
虫族并不只接了他们来到帝星。
几人想到了最近星网上的传言,星舰上乘坐的应该是某些国家的领导人,等下来之后他们都打算看看都是谁有这么好的胆量。
“也不知道卢奈尔帝国的王室会不会到……”巴特小声地说了这句。
切西尔还是听见了,冷嗤一声:“就他们那撑死了有米粒大的胆子,再借几个胆都不敢前往虫族帝星。”
巴特面露无奈的神色,凑过去跟伊延说:“你看看他,一点都不尊重自己的国家领导人。”
“吉祥物而已。”切西尔还在说。
伊延耸了耸肩:“你们这好歹还有个领导人吧,我们帝国都已经不知道谁是领导者了,这一回恐怕也不会有人过来。”
他面色无悲无喜,说起这样惨痛的失去家国经历,也不见有多少波澜。
三人凑不齐一个完整的国家,也算得上是地狱笑话了。
他们从星舰上下来,碰上接待的虫侍,平淡地对他们说:“现在由我带领诸位去休息的酒店,陛下在得空时会来接见你们的。”
“哦豁,兄弟。”巴特扭过头跟之前的虫族战士说,“你的希望好像要落空了。”
青年露出些许失落的神色,又打起精神来,脸上露出期待:“我在明天还是能够见到伟大的陛下。”
他又喃喃道:“每次选择任务都相当于是一场赌博,赌一次能够见到陛下的机会,只要有丝毫可能性我都不会放弃。如果出现下一次这样的任务,我还是会加入到竞争之中。”
这种发自内心的崇拜和敬仰不是巴特这些对国家领导人毫无敬意和尊重的人不能理解的。
尤其是虫族对虫母狂热的在意,算得上星际最大未解之谜之一,但这估计就是种族天性特征了。
他们刚走到了港口的大厅,就看见由另外的虫侍接待的贵宾也走了过来。
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光是周身的气场就绝非常人能比。哪怕是在普通的街头碰面,也能从气度分辨出身份。
——星盟的主席、联邦的元首、阿卡诺联合国的总统、特里斯东国的国主……
巴特凑近了切西尔他们,小声地说:“我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领导人在一个地方同时出现,跟他们享受同样规格的接待,说出去都能吹嘘好久了。”
这不得拍个照留恋一下啊,他手持终端,乐颠颠地开始拍起来,也没人阻止他。
这些人可都是正儿八经有实权的领袖,只是看他们平时的作风和手段,都能明白这些人将来多半是会被记录在史册上的。
他更加期待起明天的直播了。
不知道会让多少以前的老熟人大跌眼镜呢。
一艘接一艘硬朗而大气,呈流线型的黑色悬浮车停在港口外,就像是一头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光是看着就给人一种强悍而尊贵的感觉。
他们只看了眼悬浮车,随后就是将目光匆匆瞥向周遭的环境,虫族的帝星究竟是怎么样的,之前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过。
在太空俯瞰的时候,也只能看见一颗血红色的星球,被团团浓雾裹着,看起来森然而又阴郁,这是虫族帝星第一次在世人面前露出全貌。
和想象中会有一些差距,但也在能够接受的情理之中。
进入星球内部一看,比起其他星球上到处都被科技和赛博朋克装饰占满的冷硬钢铁森林风,虫族竟然比他们意料中的要更亲近自然。
幽绿葱郁的森林和广袤无垠的草原、还有层峦叠嶂的山峰以及清透无暇的湖泊,处处都是自然的风光,还有随处可见的虫族。
冷森森的目光投来,面无表情,哪怕是远在几十里开外,都能感受到那股阴冷地被注视的恐怖。
他们既是客人,也是被防范的对象。
悬浮车步入帝星的中央区,这里基本上都是由钢筋水泥浇筑的巨大建筑,娱乐业、商务区还有办公的地方规划得井然有序,一览无余,哪怕是初次到这个地方的人都能一眼认出来。
巴特好奇地说:“我还以为虫族是不会娱乐的种族,这一次出来真的是颠覆了我许多的认知。其实在此之前我还以为他们就是无情的杀人机器而已,大部分恐怕都没有自己的情感和意识,一心只以虫母为重。”
切西尔说:“只要是存活的生物,绝大多数都有自己的想法。不过虫族确实是把虫母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是比自己还要重要千万倍的存在。”
帝星之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每个地方都彰显出喜庆愉悦的氛围感。
他们用最华丽的彩锻宝石点缀着这颗星球,使用的东西可以称得上是稀世珍品,但是现在就因为恭迎虫母回归,便毫不犹豫地拿出来使用,就算是一次性用完就扔也无所谓。
在最高的位置悬挂着一张巨大无比的银白色屏幕,非常显眼,应该是在之后会同步播放直播间的画面。
他们还在思索的时候,虫侍就已经领着他们到了酒店。
“能够住过这样的地方,也不枉费家里人培育我来这世界上走一遭了。”巴特非常安详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们当初还是冒险小队的时候,住所时好时坏,狼狈的时候席地就睡,甚至周围都是风沙、砾石,好的时候也就住过舒适性很高,是传说中的八星级酒店豪华房间。
之后从队伍里退休,那就更不用说了——流浪星域!还是在贫民窟!!都不用人说就能清楚他们住的地方是个什么鬼样子了。
切西尔没什么表情,伊延只是笑笑就过去了。
几人放下自己的东西后,就在酒店里逛一圈,也称得上是老习惯了——在一个新的地方,不把各种通道都摸清楚,他们是不会自在的。
就这么巧的,在一个安全出口,他们碰上了星盟的指挥总长——闻淮。
八目相对,一切尽在无言之中。
巴特跑出来打圆场:“闻指挥官,久仰久仰,我们早就听说了您的大名,今天一看果然是人中龙凤。我们这运气还挺好的,居然能够遇见您。哈哈哈。”
闻淮没什么架子,跟他们一一都问了好,声音温和,没什么脾气的模样。
但是在场几人都不会天真地以为他就是这样脾性温良,柔弱可欺的人了,成年人的虚伪面具挂在脸上,字字句句的交谈都绕了八百个弯子。
他们默契地略过踩点这一事不提,双方时不时说两句,走到酒店的大厅之中。
比刚才肃穆庄严的氛围一下就提醒了他们不对之处,光是虫族的数量都比刚才的还要多,并且还有几位隐于暗中,没有在明面上露出来而已。
切西尔心念一动。
他刚转过身,就看见身着华丽,笑脸相对他们的少年。
——正是许久不见的虫母时蕤。
时蕤现在被娇养得很好,身上是用最柔软的丝绸织成极华美的宫廷服饰,那样珠光宝华的衣服却被他轻而易举地压下艳华。
还是极为漂亮灵透的脸蛋,被养得比之前丰润些,雪白的腮透出些红晕,看上去也很饱满,想去亲亲捏捏,仔细看看能不能舔出汁水来。
一个月没见,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芥蒂和生疏,时蕤还是轻和微笑,对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啦。”
第五十四章
直播开启。
画面首先是一闪而过的虫族帝星, 从太空俯视的全貌到内部的全部风光,可算是让九十银河域的人好好围观了一把虫族帝星的风貌。
[从外面看特别的森冷恐怖,没想到里面的风景还挺自然美丽的, 是用了什么迷惑视线的手段吗?]
但虫族可不会跳出来为他们答疑解惑。
之后跳转到的是广场,宽广得几乎望不见末端。
正中间还放置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喷泉, 其他人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威严壮观,更别说喷泉上面是坐在伸腿戏水的虫母雕像了。
而在广场的中央靠后位置则是瞭望台一样的小城堡, 站在城墙最上方的圆台和走廊上可以将广场中的所有景象都一览无余。
[不是, 我怎么感觉这个广场是我来慢慢走的话,一个月都走不到头。]
[你们看虫族铺的地砖,竟然是放射性带了绿芒的白纹大理石,据说这种辐射对身体是有好处的,不像某些大理石的辐射会对人的身体有害……]
[奢侈啊,奢侈。]
镜头再一转, 各国领导人已经坐在了安排好的座位上, 目光和表情都很平静。
那是虫族为他们准备好的观赏贵宾位, 座椅全是非常贴合并且能够适应各大种族身体的工学椅,红底棕木, 看上去也相当美观舒适。
他们手边就是茶水,站着虫侍等待着提出他们偶然的需求。
不过大家这一回又不是为了过来享受的,条件如何都是其次,目光全都放在了现在还空静的广场上。
这些领导人身经百战,对镜头非常敏感,一眼就看到了天空中飞舞的各种小型摄像机。
褪去了人力操控的它们平稳地飞行在各处, 大家清楚这是在直播了, 本就不苟言笑的面容肃穆了几分,脊背更加笔挺了。
领导人们都是经常出入在镜头之中, 还是能和谐地低头彬彬有礼交谈,露出得体的微笑。
[麻鸭,这一次过来参加典礼的领导人其实还有不少呢,这望过去,大半个九十银河域的领导人都来了啊。]
[之前就说过了,这一回考验的是各位领导人的胆量和魄力,而领头羊星盟主席都过来了,剩下的各国领导人全都是跟着他一起行动啦。而且某些大国要是不来的话,在后面的星盟会议上也有可能抬不起头,都是隐形的政治考量,复杂滴很。]
[欸,不是,你们看,那边好像坐了三个不认识的人,还是我又落伍了吗,那是哪个不起眼小国家的新领导人?可是他们坐的位置还挺靠前,不应该啊……]
坐在前面的几个男人当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在九十银河域的镜头下根本经不起大家找茬一样的扒马,不过一会儿就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艹!原来是虫母的朋友!当初在流浪星域的时候他们把虫母救了下来,妥妥的整个虫族的恩人。]
[这种泼天的富贵什么时候才能轮得到我呢……]
[据说其中一个在以后还有可能会成为虫母的后宫一员,这不是直接实现了阶级跨越。]
羡慕就是这么简单,大家的眼睛都被柠檬刺激得流出了水。
在遥远的卢奈尔帝国,同样有一支小队正在观看这次直播,看到熟悉的两张面孔,有人眉头紧锁,也有人脸色难看。
面色铁青,活像是吃了一只死耗子的银白长发红眼男死死地瞪着屏幕上那张深邃英俊的面庞,仿佛要从对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他是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切西尔这个人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获得别人的青睐。
他还以为……
“你不是说他们是主动退休的吗?”冷淡得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却让男人浑身战栗,像是被死神笼罩。
他抬起头看向那张仿佛面瘫一样的俊俏面孔,本来该是没有任何私人情感的人形兵器,这个时候看他的眼神里却充斥着杀意。
少年是他们队伍中最强的一员,也是危险性最高的。
旁边同样有人在依言质疑他:“对啊,你说过队长是身体有暗伤,所以想要提前退休去格雅星疗养身体,可他为什么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流浪星域?”
“你是在排除异己吗?”
这个队伍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天之骄子,根本不惧他王室的身份,这几年来,他光是调整磨合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已经身心俱疲,完全不像是切西尔那样得心应手……
可要是让他承认自己不如对方,那还不如让他去死!
众人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空气是死一样的凝滞,活像被乌云压下来的天空,阴沉沉得能拧出水来。
男人刚想张嘴说什么,直接被面前少年一脚踹出去很远,活生生呕出一口鲜血来。
少年拔出了自己的剑,男人看得出来,对方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其他人惊住:“等一下,因费尔诺,不要杀人!他好歹也是我们的队友,而且杀掉他会很麻烦的。”
男人因为阻止之人的这句话,又活活地呕出一口血。
他手指微微发着颤,恨恨地看着他们:“我为了你们操心这么长的时间,竟然就一点对我的情谊都没有吗?”
队员大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只有少数露出犹豫的神色,其中一个跑过来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嘟哝道:“你这个时候就别火上浇油啦,大家更在意的肯定还是队长啊。”
切西尔明明都退出队伍那么长时间了,他们竟然还是喊的队长……!
男人心怀不甘,就看见少年将剑收进剑鞘,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去哪?”他终于慌了。
少年没回答他的问题,其他队员也赶紧叠声问道。
可能是被他们问的不耐烦了,因费尔诺冷冰冰地甩下三个字:“找队长。”
都已经在这个马上就要取得胜利果实的紧要关头,队伍中最强的那位竟然还要撂担子不干了?!
一想到要是回了王都,王室众人看他的目光和质疑的挑衅,男人直接给气晕过去。
队伍中发生的小小争执暂且不提,众人现在全心全意注视着投影上虫族的直播画面,看得眼也不眨。
他们本来以为前面都是漫长且枯燥的准备仪式,还在心里嘀咕着原来虫族也逃不开人类的这种无聊模式。
没想到现实却和他们想象中的有些出入——
仪式是有的,不过是早已经准备好的。
自第一到第九军队中选拔出来最优秀的战士列队,形成九个不同的方阵,每个阵队都藏着深浓的杀机,哪怕是隔着屏幕的观众都能感受到虫族带来的肃杀之气。
[我们是要看虫族待会儿的各大方阵表演了吗,好激动。]
其他国家基本上都是军校中的机甲大混战,之后就是只表演形式的一些演习,看来看去也就那样,虫族的展示他们还是第一回看,希望能够来点不同的。
不过光是看着虫族战士周身的煞气和冰冷的面孔,也能清楚光是实力就绝非寻常国家能够相提并论的。
观众们没想到表演还未开始,虫母就先驾到了。
大家以为对方是最后压轴才到,有可能要等上很长时间。
如果是别的国家领导人这样做的话,早就被九十银河域的众人冷嘲热讽骂成狗了。
就算他是国家的实际掌权人又怎样,该骂还是一点都不落,骂他不将手底下的人当回事,不尊重民众,下次休想当领导者。哪怕是帝国皇室也一样被他们骂得狗血淋头,说这样的皇帝就该挂路灯上。
可是谁敢骂虫母啊,没看到特里斯东国就是前车之鉴吗?说一句虫母不好,直接把你骨灰给扬咯。
按照虫族对虫母那如同呵护珍宝的举动,虫母现在应该是在寝殿里好好休息,然后从他那一百米的大床上醒来,接受他一百零八个虫侍的服侍,穿上最华丽的衣袍,慢吞吞地被人喂着用完了餐,连路都不用走的才来到高台之上才对。
但实际上,漂亮小虫母不需要别人的搂抱呵护,他一身华丽繁重的衣袍,头顶小皇冠,手持权杖,平静地走向自己的王座。
而他身后正跟着九个,不,现在加了一个,十个肩宽腿长,蜂腰猿背,比星际模特还要出色俊美的高级虫族,除了在虫母面前,其他地方哪能看见这么听话温和的高级虫族。
随着虫母佩特里乔瑞的出现,气氛显然比之前更加推向灼热的高潮。
观众们看着之前还没有任何情绪,广场上像是站着一队接一队的无情兵器般的军队方阵肉眼可见地热烈起来。
那是一种在翻滚着的滚烫情感,含着对漂亮虫母狂热的在意。肢体动作、眼神、各种微表情的统一,都在诉说这一件事——
他们热爱着自己的虫母,接下来将会是他们发自内心的盛大恭迎。
弹幕在这一刻都空屏了很长时间,他们实在难以代入这种恐怖的着迷情感,这给了他们无与伦比的震撼。
那就是虫族的种族特性,也是他们能集群强大的缘由。
好一会儿才有弹幕冒出来。
[其实虫族并不是什么团结的种族,他们会互相吞噬掉同胞,手足相残也是司空见惯。他们为了争夺虫母的宠爱都会互相残杀,是战友也是敌人,但是这一切都被虫母压了下来,所以现在的我们才能看到这样友好的一幕。]
[为了不让小虫母伤心,所以冷漠的天性也能压抑,啊,磕到了。]
[唔,所以说个更涩情的吧。虫族全员既是虫母的孩子,也是虫母的丈夫,他们都是能够跟虫母交/配的哦。四舍五入,整个虫族都是虫母的后宫哦,如果虫母必须跟每只虫族都交/配的话,一只虫族要轮个几年才能轮得到吧。但是一次性几个的话,时间会缩短点。]
[我靠……啊,这,不是!好银乱好涩哦,娇娇小小的虫母,你再看看那么庞大狰狞的虫族,你自己看看这合适吗?天呐,简直不敢想象。]
直播间的议论干涉不了现场的人。
时蕤坐下之后,朝着贵宾席上的人微笑颔首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了。
其实那些领导人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虫母也许会高傲冷漠地应对他们的心理准备,既然已经来到了虫族的地盘,就要尊重当地的习俗——虫母至上。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虫母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傲慢难缠,甚至非常温和友善,和之前闻淮说的一样。
不少人其实很想出声询问,当年想要整个九十银河都变成虫族领界的那颗虫母佩特里乔瑞,和现在的虫母当真是同一位吗?
不过看虫族的反应也知道这种话其实没什么询问的必要了,他们可能认错虫母,唯独虫族不会。
时蕤跟前来的贵宾打过招呼之后,就可以宣布仪式正式开始了。
他站了起来,面向看着自己的子民们,用温柔的声音掺在精神力中,对他们说:“诸位强大的战士们,你们可以开始了,我由衷地期待着你们接下来的表现。”
在他话音结束的那一瞬间,漆黑犹如海浪潮涌的虫族方队齐刷刷地跪下,行礼,震声:“谨遵陛下的指令。”
这种令行禁止,对虫母尊敬合一的行为让不少人大开眼界,听别人说是一回事,自己真的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礼毕,起身。
第一军队的方阵出列,走动时发出整齐一致的声音,就像是有千军万马涌过来,隔着投影众人都能感觉到有种说不出的震动感。
脚步声不只是在敲击着地面,也在敲击着他们的心灵。
大家紧紧盯着屏幕,看向走至中央的虫族,还有些不太明白,这样空空荡荡,又没有敌人的场面,是要表演战斗技巧之类的吗。
现实简直让他们瞠目结舌。
从天空中飞来几艘星舰,一团团丑陋狰狞的怪物从上面投放下来,砸在广场上面,地砖顽强地坚守着自己的使命,没有碎裂。
[救救救……我快要说不出话来了,请问这是寄生种吗?我没有看错吧!]
[啊啊啊啊啊,真的是寄生种,密密麻麻的全是!]
还在活蹦乱跳的、看上去就像是刚从哪个寄生种窝里面掏出来的,直接打家劫舍把它们一家子都给抓出来放到战场中央的那种,摄影机飞过去,它们的身影都挤满了整个屏幕。
所有人光是看着这一幕都起一身鸡皮疙瘩,要是在他们的星球上不小心碰见的话,恨不得当场死去。可是这么多残暴的寄生种……就这样成为了虫族表演的工具。
最后一只压轴出场的——是上位寄生种。
还在发出让人几乎耳鸣的尖啸呢,身上都没什么伤痕,还可以奋起反击,如假包换的上位寄生种。
[我说真的,别表演了,我知道你们很强了。]
[别的不说,虫族是真的强得有点儿离谱了。这可不是杀寄生种而已,而是活捉它们。虫族在捉的时候还要考虑到不能伤得太严重以免影响观赏性,最后大老远地运送过来,考验的各种能力已经不言而喻了。一个字——强。]
[够了!种族比种族,越比越气人,上天在捏造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弱小种族的看法!]
更多的人还是在屏幕前呆呆地看着,嘴巴微微张开,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星盟主席看着涌动的寄生种,眸光微动。
第一军队以平常对阵杀敌的手段,解决了从高空中投放的敌人,但是看他们游刃有余的,还带了点炫酷表演的杀招,就知道他们是没费多大力气的。
不少人看得热血沸腾,恨不得钻进屏幕里跟他们一起杀寄生种,沸腾起来的热血现在都冷不下来。
[醒醒,是不是虫族杀得太容易给了你们什么错觉,要不要再去看看以前星域对抗寄生种的苦难史让你们再冷静冷静?]
一语惊醒梦中人,一盆冷水泼下来,大家终究是找回自己的理智了。
接下来是第二军队、第三军队……
他们都是使用的自己军队中独特的杀招来猎杀这些被投放的寄生种,看得人都快要麻木了。
不是说虫族的表现不够精彩,每一个军队的天赋技能都不容小觑,每次出现的时候,众人看得都目不转睛,惊心动魄。
那种悄然而至的杀机,催人梦魇的精神屠戮,温柔的刀,刮骨的凶残……九只上位寄生种,一个不剩地被消灭。
——这就是虫族的实力。
对上这样强大的种族,谁还能生得起任何反抗的心思吗?怨不得当年九十银河域差一点就要改名为虫族星域。
[说实话,看到那么多只上位寄生种全部被消灭,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这意味着一件事——有些家园、有些种族就会少遭受一次毁灭性的伤害了。]
[我也看得热泪盈眶,少一只寄生种,大家就多一分活命的可能,我真的不想看见我们的星域最后变成荒无人烟的死寂之地。]
[感谢虫族的这次仪式,虽然是为了恭迎虫母的回归,不过也感谢你们!]
直播上的人在震撼之余,也自发地刷起了感谢虫族的赞美之词,哪怕虫族对此并不会在意。
军队的演习彻底结束。
高级虫族从虫母身后离开,前往自己所带领军队的队首。
他们这个种族本来是冷硬无情,甚至能够称得上是血腥的,星际之中所有种族畏惧他们,虫族的作风也粗暴且漠然,洞窟和穴道是他们最常出现的归宿。
拥有的漂亮小虫母之后,他们披上了文明的外衣,伪装出几分人形的姿态,用最美好的事物来献给虫母。
第一军队到第二军队全都献上了整个星域都难得一见的宝物,每一样拿出来都够普通家庭几辈子吃穿不愁还能大肆花销了。更别说这些珍宝都堆成了小山一般,全都放在了虫母铜像的脚下。
他们精心地放置这些礼物,但是在虫族看来,这些礼物又只配落在虫母的脚旁。
第一军队的长官法布勒斯率先朝着虫母佩特里乔瑞单膝跪地,低头说:“陛下,第一军队恭迎您的回归。您的荣光照耀整个帝国,战火和刀剑为您而扬。”
然后是第二军队,第三军队……
最后所有军队铿锵有力地震声道:“陛下,恭迎您的回归。您的荣光照耀整个帝国,战火和刀剑为您而扬。”
语毕,时蕤站了起来,雪白的软腮泛着红,眼眸温柔地看着子民。
“我由衷地感谢你们的欢迎,能够遇见你们,大概是我这一生的幸事了。往后余生,愿你们依然包容我。”
“陛下,我们会发自内心地爱护您。”众长官领着战士们诚惶诚恐地答。
时蕤朝他们颔首,微微一笑:“在今天,我将宣布两件事。”
“一,虫族帝国正式更名为格伦西亚帝国。”
这件事拖到现在也跟时蕤有关,当时的决定本来是打算攻下九十银河域之后,再为帝国命名,那样才有种特别的仪式感。
但没想到从那以后就过了如此长的时间,这件事也一直被搁置着,直到现在,虫族帝国终于有了归属。
它的名字也由一手缔造之人取出,并在舌尖唇齿中呢喃出来。
——格伦西亚帝国,即,此心安处是吾乡。
“二,我将令法布勒斯为我的王夫。”
不论是宣布哪一件事,都足以让星际震动。
同一时间,这些消息上了星网头条——
#虫族帝国正式更名:格伦西亚帝国#
#虫母宣布王夫人选,为第一军队长官#
#王夫出现,虫母后宫选拔的发令枪?#
#有奖竞猜,谁将成为虫母后宫的下一位人选呢~为你赞同的选手投个票吧#
热搜直接爆炸。
在某个星球的庄园之中,屏幕上有了碎裂的痕迹。
灯光过分暗淡了些,唯有上面大屏幕的亮光无比的刺眼,让人眼球都开始发酸。
碎裂的划痕正直直地路过美丽动人虫母的面庞,他不过轻轻微笑,就有不少低声惊呼。
桌子上的杯子碎成了渣,而在投影下面正有个顽强的玻璃杯还未被摔碎。
九只上位寄生种一只接一只奔赴死亡的赛道,彻底点燃地男人的怒火,还有一种隐晦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漂亮小虫母红润柔软的嘴唇轻动,男人痴怔地盯着他,粘稠的口水一滴接一滴往下掉。
保姆进来收拾东西时,看到的就是男人垂涎三尺的表情,她露出惊骇的表情,已经发觉自己进来的时机不对。
尖叫声还未刺破墙壁透出去就戛然而止,牙酸的咀嚼声在安静的环境中响起,叫人毛骨悚然。
第五十五章
仪式结束, 到场的领导人也并没有多留,辞过时蕤就匆匆离开了。
时蕤知道这些人日理万机,自然不会强留。
送客后, 就只剩下切西尔一行人还在帝星了。
时蕤便在城堡之中的小花园里开了个下午茶来接待他们,他和声细语地跟人讲着话, 一点架子都没有。
巴特好奇地问他:“你现在是帝王,平时政务没有那么繁忙吗?”
他看那些领导人马不停蹄地回去工作, 而时蕤还能饮茶玩乐, 只觉得他这个帝王当的可真轻松悠闲。
时蕤还愣了一下,点头:“除了大事需要我点过头以外,小事并不用操心,有各军队的长官帮忙分忧。”
帝王坐到他这个份上,才不枉当了这样一回。
若是事事都亲自躬身操心,劳碌忧虑, 想必要不了多久身体就会垮掉。
伊延忽地问道:“那你同王夫的婚宴何时举行呢?我们也好提前备个礼。”
本来是切西尔他们有意无意回避的问题, 竟然一句话就让他给挑明了, 桌上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
法布勒斯冷淡的目光瞥向伊延,眼中看不出多少情绪。
伊延倒像是个没事儿一样, 还是笑吟吟的。
时蕤捏着下巴:“这段时间太忙了,之后再去安排,人生大事,当然应该好好准备一下啦。”
他眉眼弯弯,笑着看了眼法布勒斯。
漂亮虫母有张极好看的脸蛋,秾艳的眉眼, 一笑起来就觉得满室都生起了光华。
众人全都看愣了过去。
伊延面不改色地说:“还真是快呢, 看来你的城堡要不了多久就会热闹起来了。”
虫母的后宫如今有一个王夫,今后也多半会有五六七八个, 不过是看时间早晚而已。
在场的人都听出了他话里的内涵,表情一言难尽。
法布勒斯死死地盯着他,眼神中充斥着浓浓的杀意。
说出那些话的伊延确实胆大包天,他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倒还勉强将腰背挺得笔直。
时蕤没怎么注意他们话中的机锋,秀气的眉拧着,托着软腮:“算不得热闹,法布勒斯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城堡里还是冷清。而且你们之后就要离开了……”
离别最叫人难过。
切西尔看了他一眼,说:“又不是没了见面的机会。再说,你这里只是城堡冷清了点,实际上有那么多虫族陪你,还有许多颗星球供你玩闹。”
巴特笑道:“我要是你的话,每天找乐子都找不完。”
时蕤也笑了。
切西尔还说:“之前你答应过我以后还要见我三面的,我之后回流浪星域了,你也不要忘了。”
“当然啦,我会时时常来看你的。要不是太忙了,我早就过来看你一回了。”时蕤说。
“那不行啊。”切西尔的声音有些不着调,“你要是那么快就将我能见到你的次数给用完了,那不是很可惜吗?”
“我看你本来是应该的呀。”
几人说了会儿话,本来是要散场的,却有执政官前来汇报。
“陛下,有个人擅自闯入帝国的领界,实力不俗,是来寻找切西尔先生的。”他平静地说完这些话。
众人惊讶地看向切西尔,后者顶着一张扑克脸,没有反应。
“男的女的?冤孽债啊。”巴特戏谑。
执政官看了眼漂亮虫母,掩去眸中的激动之色,说:“他说自己是卢奈尔帝国冒险小队的,现在过来找队长,是位年纪不大的少年。”
他说上这两句话,还不忘将影像投放出来。
大家抬起脑袋,只看到一个淡蓝色妹妹头,有着一双猩红眼睛的清瘦俊俏少年站在原地,同虫族的战士呈现出对峙的状态。
“啪嗒”一声,是杯子被打翻的声音,里面的液体都流了满桌子都是。
巴特道了声歉。
时蕤摇摇头:“没关系。”
很快就有虫侍过来收拾桌面上的狼藉,时蕤问切西尔:“要让那个孩子过来找你们吗?”
切西尔半阖着眼皮,点点头:“放他过来吧,我会处理好的。”
时蕤让执政官去后,就开始听巴特解释那位少年的身份。
“他是我们队内最小的那个孩子,也是最强的,当年他还是我们队长捡回来的呢,叫因费尔诺。”
时蕤两只手肘都撑在了桌面上,双手捧着脸蛋,挤出些白嫩嫩的软肉来,他好奇地听着故事:“那为什么你们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而且他们也没有来流浪星域找过你们。”
巴特叹气:“他们都以为队长退休之后是去别的星球上修养了,也许没有想那么多吧。”
“之后应该有人来看望过队长,但是联系不上,也就没有办法,冒险队中大部分人还是要养家糊口的,当然不能只凭着满腔热血就跟着队长跑了。我当年也是因为孑然一身,想着队长都退休了,我也不受那个鬼气,跟着他就跑了。”
时蕤睁大眼睛:“可我在流浪星域听你们的说辞,应该是受到了排挤所以才跑到了流浪星域。而且那么多地方不去,我还以为你们是被追杀了……”
倒不像是巴特说得这么和谐。
他的小脑袋瓜里也装着许多古灵精怪的想法。
法布勒斯都忍不住失笑,凑在时蕤旁边,离他更近了些。
“是啊,队伍经常有新鲜血液进来,所以就收了一个来自于王室的指挥官。”巴特死气沉沉地说,“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队伍整日焦躁不合,加上队长之前受了点伤,难以恢复,于是就干脆退下来……”
其中应该还有点其他原因,巴特并不是很知情,看切西尔懒洋洋地拿出终端来刷,想必是不愿意再提之前的事,也不想掏出来讲。
时蕤又问了问伤还好么,切西尔说不碍事,无所谓,没个要治疗的正经想法,他也只好等以后有机会再提及这事。
一直充当透明人的法布勒斯笑了声:“那怎么过得这样穷困潦倒呢。你做了许多年的队长,难道就没有自己的积蓄么?”
切西尔避而不答,冷淡道:“不过得穷困潦倒,沦落到去垃圾堆里捡垃圾,怎么把你们尊贵的小虫母捡回家呢。”
一句话就让法布勒斯捏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微微突起。
时蕤讪讪地挠挠自己的脸蛋,还记得起切西尔把他从垃圾堆里挖出来的场景,他认认真真地说:“那还是要谢谢你啦,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早就冷死渴死在那了。”
灵透漂亮的小脸上满是真挚热忱的感谢,没有丝毫怨怼的情绪。他眼眸弯弯像是一汪静谧的月牙,手指在脸颊上挤出来小肉窝,软得不可思议。
切西尔神色和缓不少,慵懒地说着:“记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一向是挟恩图报的人。”
伊延笑出了声,被冷睨也不害怕。
时蕤突然发觉自己的小腿被人勾撩着,轻轻地触碰了好几下,带了点暧昧狎昵的意味。
他微愣两秒,却不大好意思地下头去看是桌底的谁所为,就一直不作声,偷摸看桌上众人的反应。
巴特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同切西尔嘻嘻哈哈地打闹说笑。切西尔仰靠在椅背上,娴熟地玩着终端,时不时和他们说上两句话。
伊延口中温和地回应着,又看他两眼,很体贴照顾别人的情绪。法布勒斯垂着眼睫,极其温顺地坐在旁边,发觉他看过来,还掀起眼睫,露出一个喜不自胜的笑容。
那勾着他的人,究竟是谁?
没等时蕤想明白,底下的护卫长就道:“陛下,人已经带到,是否现在面见他?”
时蕤只好先把这件事给放下,点头答应:“让他进来吧。”
因费尔诺是个约摸十几岁的少年人,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畏惧害怕虫族,继承了切西尔如出一辙的扑克脸,半垂着眼睛。
时蕤悄悄地打量着对方,感觉少年就像是木偶人一般,没有注入感情和灵魂,眼神里都没有多少高光。
他暗自打量因费尔诺时,后者自然也注意到了他。
少年并没有不敢直视也不能直视虫母陛下的想法,他掀开眼皮,目光落在了现实当中的虫母身上。
娇美的脸蛋嫩生生的,丰润柔美,掐一下都水灵灵的出汁。但他又是帝王,天生处在至高无上的位置,浑身带着别人无可比拟的贵气和通透。
因费尔诺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他朝着时蕤行礼:“向陛下请安。”
看起来是个木讷呆板的孩子,但还有点脑子,清楚这里坐着的谁才是主人。
“你好。”时蕤颔首,“你是来找切西尔,那这里就留给你们吧,我就先走了。”
因费尔诺低头:“多谢陛下。”
时蕤跟其他人说了再见之后,起身就走,法布勒斯也跟在他身后。伊延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倒没主动离开,反而还老神在在地坐在原位不离开。
那少年没有等时蕤彻底走出去就冲着切西尔质问道:“为什么离队?”
时蕤耳朵竖得像天线,可惜直到他走出去,切西尔都没有说出原因,他也是抓心挠肺地想知道缘由。
法布勒斯懂他的心思:“陛下,需要我去为您探听一二回来吗?”
时蕤摇头:“不用了,切西尔如果真的想告诉我,他会说的,我们去偷听不太好。”
法布勒斯垂着眼睫就不说话了。
“你今天不开心吗,法布勒斯?”时蕤问他。
法布勒斯心领神会:“成为陛下的王夫,当然是高兴的,但我也不能得意忘形,失去分寸。”
时蕤看他眼底藏了些什么,只粗略看一眼,就觉得心惊肉跳。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法布勒斯绝不是表面上那样平静。
切西尔他们也没有留在这里过夜,三人陆陆续续地告退,还带着今天闯进帝国的因费尔诺。
“我们打算回卢奈尔帝国,解决一点小麻烦。”切西尔兴致不高地说着。
因费尔诺在旁边也死气沉沉地不吭声,见到了时蕤,才稍稍抬起眼睛看他一眼。他本来实力就强悍,这般静悄悄的,除了法布勒斯也没人注意。
时蕤就说:“你们都回了卢奈尔帝国,那我以后就要去卢奈尔找人了。”
“也去不了多久,不过你要真想来看看,就去瞧瞧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度吧。”切西尔连邀请人的风格都这样独特,对自己国家也毫不留情面地贬低。
时蕤应下了。
……
“厄瑞波斯,好久不见啦。”
晚间用过餐,就有厄瑞波斯来觐见他。
他也算是历练成功了,半人半虫的特征褪去了些,身后的翅膀好歹可以收放自如了,只是头顶的两只触角还是一摇一晃的。
“是的,幸好我没有辜负陛下的期待。”
厄瑞波斯更想唤一声妈妈,可是法布勒斯在一边虎视眈眈,他就是有再多的心思也只能闭嘴。
好在妈妈还是关心他的,连忙又问他是否吃饱了饭,锻炼时受没受伤,现在觉得如何了。
厄瑞波斯一一回答了。
他其实还想告诉时蕤,他在幻境历练之时,要冲破那幻境的迷惑,废了很大的功夫。
那幻境竟然专门找寻的是心中最渴望最热切的事,它紧紧抓着这一点来对付每一个挑战的人。
虫族在幻境之中极易陷得最深,因为他们的希冀和憧憬的实在太直白强烈了,只需要稍稍给他们一点甜头,就足以迷醉溺死在蜜糖之中。
谁能扛得住虫母对他们软声温语,谁能扛得住成为虫母后宫交/配一员的诱惑,柔软雪腻,被翻红浪,骨软筋酥,也就不奇怪了。
除非之后比那幻境要更强,高出一截的实力,否则就只有等死的份。
其中的心酸和苦楚也没必要告诉时蕤,免得让他担心。
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后,厄瑞波斯依依不舍地告退,帝星是个好地方,但是处处都是虫母的子民,他也不能有多少优待和看顾。
只有变强,论实力的高低才能真正有资格停留在虫母身边。
这就是虫族帝国,如今的格伦西亚。
……
时蕤劳累了一天还是有些疲倦的,他洗漱过后本该休息,但是法布勒斯却突然找上了门。
“怎么了?”他好奇地问。
法布勒斯说:“今天您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我为王夫,难道不算是我们的订婚日么。”
“既然是这样,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是不是不大好呢,陛下?”
法布勒斯总有许多理直气壮的缘由。
时蕤也没办法反驳。
他心中还是有些怯怯的,法布勒斯肩宽腿长,体型高大,身上能够覆下来一片阴影,这道影子能够轻易盖住他。
“怎么了,陛下?”法布勒斯问。
时蕤摇头。
反正也没什么困意,他索性和法布勒斯一道去了花园中。
那是宫殿中最冶艳妖异的花海,色调格局还有光线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艳,时蕤一进去就钉在原地。
他痴怔地看着眼前的美景。
法布勒斯低沉了声音,说:“陛下,你以前不在帝国的时候,我在往后的两年中便是在这里陷入了沉睡。”
“我应该是知道的,您就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里等着我们去找您,但是我的实力太过弱小了,所以没能去到。我前面发疯地想要变强,撕破虚空,想方设法想要寻到您,却只能是徒劳。”
“之后漫长痛苦的时间,只有睡得香甜的美梦才能度过难熬的痛苦。”
空气中的痛苦和炽热如此鲜明,精神力的躁动与灰暗也醒目。
时蕤身为虫母,怎么可能不知道法布勒斯说的是否真心实意。
他又被三言两语挑逗起了愧疚之心。
既然歉疚已经生了,那么做些过分的事就是顺理成章了。
法布勒斯翘起嘴角,看着时蕤漂亮雪白的脖颈,轻轻地将黑色发尾拨弄开,低声道:“妈妈,可以吗?”
“在、在这里?”时蕤磕磕巴巴地问,说不震惊都是假的。
周围虽说是昏暗了点,但到底是在外面,还没有彻底入夜。说不准就有巡视的护卫和虫侍经过,他们的感官敏锐,说不得就听到嗅到些奇怪的滋味。
几缕光线从交错的彩绘玻璃窗中透进来,又擦过了石柱,落在了他们身上,时蕤就更不好意思。
而且他总觉得哪里怪异得很,就这么……三言两语遭了哄骗似的。但是触及法布勒斯温柔俊美的面庞,又怀疑是自己多心了。
早晚都要经历的,这不正是自己身为虫母理应做的么?
……
…………
直到后面被拖着不让走,时蕤才清楚之前那根本不是他多心,而是他的第六感在提醒他。
“妈妈,不要全都漏出来了。虫族的未来,宝宝的诞生还需要您。”
那声音沉沉的,没说什么低俗露骨的话,却让时蕤的脸颊都红透了。
泪珠子挂满了他的脸蛋,漂亮虫母皱着鼻子说:“你明明知道,我、我是不能生的……唔。”
“妈妈没有试过,万一呢?”
法布勒斯的语气有几分认真低沉,幽幽的,让时蕤活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万一呢……
这可是星际时代,他自己还穿越了。
时蕤惶恐不安,又没有心思多去想这些。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瓶壶,突然就被人给灌满了,还撑得灌不下。
*
另外一头的切西尔等人已经坐上了星舰,伊延倒是应该会在离开格伦西亚帝国的领界后同他们分别。
头顶猫耳一动一动的兽人挥了挥手:“四海为家,哪里都可以去。”
巴特咂舌:“我还以为你是流浪星域那个黑鹰的忠心骨干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伊延但笑不语。
法布勒斯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有几分漠然,伊延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了。
“你们在做什么眼神官司?”巴特摸不着头脑。
切西尔一想到自己曾经在伊延哪里吃过的不少暗亏,也没为他遮掩的想法,冷声道:“他这还是对欧斯西帝国念念不忘,想方设法挽救呢。黑鹰不能帮助他,当然会被无情抛弃了。哼,他哪是什么重情重义的人呢。”
伊延眸色冷沉,他瞥了一眼站在切西尔身后发呆的因费尔诺,讥诮道:“五十步别笑一百步,你的那堆烂摊子也没见比我好多少。当初卢奈尔帝国也算如日中天,但是现在呢,谁看不出来它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你当年被队伍中那位王室成员排挤出去,应该不是因为自己受伤,战斗力下降了些这种小事吧。毕竟队长又不是主要的战斗成员,你是想着凭这种方式让那个王室中的小子多历练历练,然后挽救你们国家?”
他笑道:“表面上看起来吊儿郎当,没想到你也是个拥有拳拳爱国之心的人啊。可惜没什么用处,那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两人互相打着嘴仗,谁也不让谁,巴特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感觉自己像是知道什么惊天大秘密了一样。
他对切西尔的用心良苦感到错愕,但是转念一想,又确实是对方的作风。
刀子嘴豆腐心,自己都没活路了还要捡人来救,之前差点就要为了救时蕤搭上自己的小命。
这两个人最后当然是不满足于嘴巴上的交流,约了个训练室就去打架,还专往对方脸上招呼,非得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不可。
“你是不是还打上了时蕤的主意,想让他为你们欧斯西帝国出力?”切西尔一拳打在伊延的左脸。
伊延不甘示弱,回敬了他一击,切西尔鼻子都被打得发酸,鼻梁骨都要断裂了,血液直从鼻孔往下流。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不知道是被戳中了心思还是旁的什么,他的神色更冷淡了。
“我劝你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切西尔说。
伊延眼底露出嘲讽,他冷漠道:“你又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句话,就算你以后能进他的后宫中,恐怕连小五小六都排不上号。”
切西尔冷着脸继续说:“时蕤是个生性善良的人,待朋友一向真心,你的那些小动作也可以免了。如果跟他说一句,他也是会帮你的,不要用些下作的手段。”
他大概也是真的怒了,碰上时蕤的事情也总会多说那么几句。
伊延靠在墙壁上喘气,汗水顺着发根往下掉,良久,他才说:“嗯,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分别前,他平静地切西尔说:“我从来没有想过利用他,否则我早就做了。他好,难道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吗?”
两人不欢而散。
巴特对这种情况也没辙,他又不会哄人,否则当初早就在队内都直接调节队长和王室那个小子之间的关系去了,也不至于最后跟着队长离开。
既然他们的事掺和不进去,巴特也只好跟那木头人一样的因费尔诺待在一起。
这家伙是个从来都不怎么说话的闷葫芦,和他待在一块简直能把话多的巴特给闷死。
但是对方却忽然主动找他来说话,还真是让巴特有些受宠若惊。
因费尔诺来问的不是别人,正是虫母时蕤。
问的都是些很寻常的问题:怎么认识的,关系如何,他是个怎样的人。
巴特看他那幽深的猩红眼瞳,触到眼底那点点光亮,又觉得心惊肉跳。
他现在看因费尔诺就跟宝妈无意间瞧见了自己奶娃要爬向滚烫的高压锅一样,捂着心脏惊恐道:“你怎么就对那种尊贵的人物起了心思呢,一见钟情也不是这么见的吧。”
“不是吧,难道我们队伍老的小的真的都栽这上面了,那我以后还怎么去跟队伍的老友见面啊!”
因费尔诺不解其意。
第五十六章
“你们回去之后已经安顿好了吗?”
那边说了几句话, 时蕤露出忧虑的神色,紧张地说:“那你要小心,尽力而为, 遇到危险不要再像之前那样冲了。”
随意翻着书架的法布勒斯听见这句话,忽然转过头来, 目光像是不经意地扫在时蕤的终端上。
那几根细嫩白皙的手指轻轻攥着终端,有些用力, 于是指节处都在微微泛白。
他也皱起了眉头。
“喔, 好吧。”又是一阵轻描淡写的话,时蕤的忧虑平展了,“等你忙完了,我就可以来找你了。”
通话结束。
法布勒斯故作随意地凑过来,轻声问:“陛下,您是在和切西尔说话吗?”
时蕤知道他好奇, 于是告诉他:“对, 他们帝国周边出现了寄生种大量侵袭帝国的事件, 出动了许多冒险小队和士兵过去处理。”
法布勒斯微笑:“不要担心,妈妈, 我相信他们国家要不了多久就会处理掉这些寄生虫。”
“切西尔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时蕤点头,他话锋一转:“可是寄生种们大都智力低下,只会想要不停地进食、进攻,迟早还是会卷土重来,除非将它们杀尽杀绝。”
“不知道它们从哪里来,又是怎么出现的, 总之等反应过来, 整个九十银河域已经被那些恶心的家伙们给缠上了。”
所以寄生种才会成为九十银河域的大敌。”陛下,这个世界的不少种族都是非常坚韧的, 他们应该不会被轻易打倒。他们自己也会想办法脱离寄生种的困境,那么多天灾人祸他们不都挺过来了吗?还走到了如今的星际时代。”法布勒斯出言宽慰他,淡紫色的伪瞳孔中却没有丝毫情绪。
冷酷,无情,漠然,如果不是虫母陛下提起了这件事,他并不会在意九十银河域其他种族的死活。
“你说的对。”时蕤开口,“别的种族其实不需要我忧心,我最在意的还是你们,要是寄生种进化后伤害到了你们,我会很难过的。”
他轻轻贴着法布勒斯,明白自己的身份,也对自己的职责了然。
法布勒斯心神微动:“陛下,高级虫族的责任就是铲除所有敌人,不论怎样,也还有我们。”
时蕤颔首:“确实,有你们在的话,我就放心多了。”
“过几天我们就去找切西尔吧。”时蕤又提起,他决定好的事情,虫族都是无条件支持。
“当然,我们会为您准备好一切。”法布勒斯恭敬地说。
“可以提前去,给他们一个惊喜。”时蕤兴致盎然地开口。
法布勒斯无言。
时蕤凑过来拉他的手:“怎么啦?”
法布勒斯手指轻轻触在他的小腹上:“如果在此期间,您怀上了子嗣呢?”
时蕤的小肚子绵绵软软的,如果脱去了衣服,还能看到细腻白嫩的皮肉,现在非常平坦。
他轻轻打了个哆嗦,攥着法布勒斯的手指,说:“不会的。”
眼睫轻轻垂着,嘴唇抿紧了,又重复了一次:“不会的……”
法布勒斯也沉默了。
只他情绪更幽深,晦涩和沉冷,像是坠入了无边的泥沼之中。
三天后。
卢奈尔帝国的边陲星球。
这颗星球像是一颗死亡的荒星,静得有些死寂了。尽管上面布满了城市、航道和港口,但却少见行人的踪迹。
偶有几个便利店开放着,人们也是行色匆匆的,从里面走进来又快速跑出去,连衣帽盖在脑袋上,遮住了自己的面庞,仿佛生怕露出来一点。
这颗星球没有遭到寄生种的侵袭,但却遇上了更大的灾难——
“啊——!放开我!救命啊,你们放开——!有没有人救救我,呜呜呜……”女人的尖叫声和几个男人的打骂混迹在一起,听到这种声音的路人裹紧了自己的衣服,抖了下身体后就匆匆走开,不愿意沾染任何麻烦。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扇在她的脸上,紧接着那金色且有光泽的长发被粗糙的手指攥着,粗暴地拖入了星舰的后箱中,跟甩货物似的给甩上去,一点也不温柔。
而在上面,还有几个和她遭遇同样对待的男女,他们无一例外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年轻貌美。
优越出色的外貌本该成为他们的通行证,被这个世界优待最好的利器,但是在这个地方却成为了他们的催命符。
这些人眼神空洞绝望,身体发抖,默默流着泪,却又无法反抗。
十几个抢人的士兵在下面搓捻着手指,撇嘴道:“这一个片区的搜罗得都差不多了,可以说稍微有点姿色的都被我们抢走了,挨家挨户的都找不到了。”
“还留下来的人别说那些大人物了,连我都看不下去。”
他这句话逗笑了自己的同伴,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还有不少人已经搬走了吧,那些家伙们害怕自己将来也被抓走,所以一个个能跑的都跑了,留下来的都是些跑不掉的。”
“嘁,跑什么啊,他们这些人将来不也是去贵族那儿享福的吗?每天的日子过得多舒服啊,有吃有喝有的穿,肯定也有人伺候,又不干什么活。腿一张就有钱,这种好日子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那也不一定,有的贵族不是有些特殊癖好吗?自己家的那些小姐太太还有少爷们都不舍得玩,就是伺候的女仆也是学识渊博,换起来不容易。但是这些人全都是贱命一条,玩死了也不心疼。”
士兵们挤眉弄眼地大声交谈着,说出来的话越来越低/俗黄/暴。
他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时间快要到了,他们现在需要赶紧去和大部队会聚,去晚了肯定要受罚。
众人急匆匆地来到了规定好的地点,正经地站着,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吊儿郎当。
不过一两句小声的交谈还是有的,他们凑在一起,低声地讨论。
“这颗星球该搜的都搜得差不多了,几乎是一个能看的下去都不剩了,我们之后的目标是哪一颗啊?”
“应该是H243星,那也是咱们的邻星,而且上面的执政官同样懦弱胆小,不敢对抗我们那位跟上面来往密切的执政官。”
“好像是,他们星球上的驻扎军也不多,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就是希望H243星别像这颗星球一样,又找些冒险小队来给我们添麻烦,到时候处理起来又是一堆糟心事。”
这些士兵们其实是怕自己成为冒险小队和那些大人物们起争斗的炮灰。
不管那些人关系能不能和好,最后怎么处理,他们死了就是死了,连给自己喊冤都做不到。
“D101小队怎么还没有归队!”
前方长官已经在前面厉声质问了。
下面的人也是一脸的茫然,已经超出规定时间五分钟了,那些人不至于这样马虎吧?
但是属于F101小队位置上仍然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长官皱紧了眉头,面色冷酷:“D204小队和D302小队出列。”
“到。”
“现在去找他们,务必使用对讲仪联系!”
“是!”
将近三十几个士兵一起前往D101小队分配的片区,立刻乘坐星舰找过去。
……
虫母在虫族一直都被鲜花、宝石和刀剑簇拥,万事不用忧愁烦恼,如果不是他曾经在流浪星域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原来会有一颗星球这样冷寂空荡。
他们乘坐星舰到了卢奈尔帝国的领界,也许这个国家正在跟寄生种斗智斗勇,所以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没有任何警报声地响起,更没有士兵出来拦截他们。
他们已经在星舰上坐了几天,时蕤正好出来透口气,就选中了卢奈尔帝国边垂的一颗小星球,他们在港口着陆,也没见到负责搜查的安检员。
这真的是很奇怪的一颗星球。
时蕤摸不着头脑:“难道这里也曾经遭受过寄生种的侵扰吗?”
法布勒斯回答:“应该不是,没有寄生种来过的痕迹。而且这颗星球的大多数建筑都完好无损,被寄生种伤害过的地方不可能还保存得这样好。上面经年累月的痕迹还在,也不是刚建好的。”
时蕤曾经碰见过寄生种,清楚它们的破坏力,闻言点点头,有些犹豫要不要进这颗星球。
卢卡斯走出来,对他单膝下跪,请命:“陛下,请让我为您先探明一下这颗星球。”
时蕤想了想,同意了:“好吧,卢卡斯,记得注意安全。”
“等一下。”在卢卡斯即将转身就走的时候,他喊住了对方。
卢卡斯立时停住,一点犹豫都没有。
时蕤说:“需不需要其他人和你一起,我担心你遇上危险。”
“谢谢陛下的关心,不过不用了。”卢卡斯低下头,用最诚恳的口吻说,“法布勒斯必须要待在您身边保护您,其他虫族的速度都没有我快。”
他语气十分诚恳。
“我明白了,早去早回。”时蕤温和地说。
卢卡斯低头应道:“是!”
时蕤就站在港口,好奇地打量切西尔所在的帝国,这个世界除了流浪星域以外的国家究竟是怎样的。
但是星际时代的大部分建筑其实都是大差不离的,带着赛博朋克的科技风。只不过有些地方存在着轻微的差别,是独属于他们国家自己的风格。
他还在漫不经心地闲逛时,几乎没过几分钟,卢卡斯就回来了。
……
卢卡斯一路沿着这颗星球搜查,安静笼罩着这颗星球,但星球上面并不是什么生命体都没有了,他可以察觉到人类的呼吸,还有其他种族的叫声。
不过居住在这颗星球上的人类并不多,大部分建筑物都是空空荡荡的。许多人已经搬走了,还有仓促搬离过后的痕迹。
他俯瞰了一下整颗星球,也知道了这颗星球的灾难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卢卡斯这个时候当然要看看这来自人祸的些士兵战斗力如何,尽管他们弱小得卢卡斯一眼都能看透,单手就能扼断他们的脖子,撕碎他们的肉/体。
他行走在街道上的时候,那些士兵们同样发现了他。
毕竟卢卡斯的身影实在是太显眼了。
一身低调的黑袍,上面不见任何花纹。认不出的士兵便觉得这只是随意淘来的垃圾货,不值得一提。
最出众的还是他那张俊俏的面孔,可以说已经比大多数甚至是整个星球上的人都还要出色了,更别说他的身材比例,让这些士兵们看一眼都觉得嫉妒。
不管是哪个先生太太,小姐少爷们都恐怕会垂涎对方。
而且他就只有一个人,这在士兵们的眼里,就变成了正在行走的一堆钱币。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为什么星球上会突然多了这样一位出色的人物,他周身的气度都不像是一个边陲小星球里能供养出来的。
但是贪婪蒙蔽了他们的双眼,也可能是见他一个人,所以就肆无忌惮了许多。
这个小队的士兵开始围拢,准备朝着对方出手。
卢卡斯也抬起了头。
时间就像是拉慢延长了,不到十秒,那些士兵们就彻底和这个世界说了再见。
血雾漫天,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街道上,分外骇人,他们死前瞪大了双眼,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悄无声息地没了声响。
在被夺走生机之前,他们还在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死前扭曲狰狞的贪婪表情还停留在他们的面孔上。
精神力的波动不过瞬息就结束了,卢卡斯思索了一下,发现这些士兵们的实力都不算强,甚至连机甲都没掏出来就已经被他全部解决了。
而那些机甲也不算太厉害,如果真放出来和他打的话,不过是从几秒钟拉长战线到一分钟罢了。
星舰上被这些士兵们抓到一起的普通民众全都用惊骇的目光看着他,恐惧布满了他们的面庞。
卢卡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酷到极致的非人感油然而生。
他没有理会这群惊恐的人,在查明这颗星球的一切之后掉头就走。
这些人等他走出几分钟,发现并没有再回头之后,才小心翼翼,试探性地从星舰上下来。
发觉这是一个很好的逃亡机会,他们忍不住喜极而泣,然后飞快地跑开,根本不敢再停留半点。
*
“所以这些士兵竟然在对自己国家的平民动手?”时蕤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这颗星球的执政官呢?难道他就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手底平民的死活吗?王室难道就一点都不考核政绩吗?卢奈尔帝国就不怕名声扫地?”
时蕤发出了难以置信的一连几问。
这可是在星际时代,结果普通民众过得居然和那些中世纪的愚昧蛮荒时代差不了多少,这让他怎么能不震惊呢?
法布勒斯看着漂亮小虫母瞪大的双眼,小脸上出现的纠结小表情,被可爱得心里都软软的。
他本来生而不该有这样的情绪,冷血无情才是虫族的常态,但是遇见时蕤后,一切都成了例外。
法布勒斯说:“执政官和士兵勾结的话,那么普通民众也就没有了反抗的余地,他们没有这个资本和手段。”
“看他们这个样子,应该是把人都带回去进献给上面那些贵族,也就是说一层接一层的勾结,相护,底下苦难的声音都被捂住了。是王室的人自己故意蒙蔽双眼,不去看不去听,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其他人就没有办法。”
时蕤张了张嘴,吃惊得失言。
“而且只要信息屏蔽了之后,他们的消息就传不到外界去。即便是出现了一点不好的言论,也会被很快的镇压并且删除。在星网上所有人又并不是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只要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就好了。”
残酷而黑暗的现实摆在时蕤面前,让他小脸禁不住地白了白,手指也不由地抓紧,露出有些反胃的表情。
“怎么、怎么能够这样呢?”时蕤恹恹地说,“明明现在还有外敌寄生种,但是这些人竟然还在肆意地享乐,愚弄自己人。”
法布勒斯平静地说:“只有同类才知道怎样迫害同类。摧残伤害人类最深的,永远都是人类自己。”
时蕤没办法反驳。
“怪不得切西尔想要离开他的国家,这个地方实在是太阴暗了,而且我们看到的还不过是黑暗的一角。”
法布勒斯温柔地说:“这是他们国家自己的麻烦,要么出现一个有能力的人力挽狂澜,挖掉毒瘤,挺过阵痛期,要么就和国家这个庞然大物一并轰然倒塌。”
他话锋一转,问起了时蕤:“陛下,你要留下来在这里休整一会儿吗?”
时蕤迟疑了一阵,还是点头:“我们留下来看一看这个地方吧。这绝对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不可能这个国家没有任何一个人不去看而且不想解决,我想还是应该把出现的灾难告诉切西尔。”
“是,陛下。”
法布勒斯尊重他的一切决定。
时蕤拉住了他的手,轻轻握紧。
法布勒斯微讶,抬起了眸,看着漂亮小虫母温柔精致的眉眼,心中怦然直跳。
那双漆黑的宛如璀璨星光的眼睛里倒映出了他的身影,里面似乎就只装得下他一个人。
他看到了自己渴望的,灼热的表情。
时蕤说:“如果不是切西尔的话,我早就死在流浪星域了。我知道他并非是彻底抛下了自己的国家,他肯定还有挽救国家的想法,所以我应该帮他。”
法布勒斯反手握住时蕤软绵绵的手指,声音轻和极了,尾音也在上翘:“我明白的,陛下。”
卢卡斯羡艳地看了他们一眼,什么时候妈妈能够这样对他,那么他就是死也无憾了。
……
D204和D302两支小队在D101小队负责的片区看到了他们,更准确的来说,是看到了他们的尸体。
小队的士兵没有第一时间上去查看,而是警惕了一下周围,在发觉敌人应该已经离开之后,这才围上去检查尸体。
“并没有在附近看到机甲战斗的痕迹,他们全都是被一击致命,伤口还是来自同一个武器。”
“敌人有可能只存在一个……!”
这句话一出来,小队的士兵们全都沉默了。
队长出来冷声道:“不可能,也许敌人只是用的同一种武器,在当时还有可能发生了什么其他的意外,所以才让他们始料未及,受到了敌人的攻击还来不及反抗。”
“敌在暗我在明的时候,都给我提起警惕来!”
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无从得知了,不过单看现在的场面,可以判断出敌人是非常强大的。
众人心中有些慌乱,还不忘通过对讲仪将此事汇报给上级,顺便让他们再派几队士兵过来,谨防敌人突然再次偷袭。
他们现在还不能无功而返,必须要去询问在这街道附近的居民当时是否看到过什么,查明敌人的身份、数量和战力。
不说别的,D101小队当时搜抓起来的那些人绝对清楚之前发生的事情。这里没有看见他们的尸体,要么是被敌人带走了,要么就是逃走了。
根据现场的痕迹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小队长站在原地安排任务。
“这一列人先去这条街道,那一列到主街区……重点寻找容貌还算可以的男女,从他们嘴巴里更能挖出当时的情况!”
“是!”
与此同时,时蕤他们也已经走进了星球。
他抬起脑袋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建筑景观,都已经想象得到以前是怎样热闹。
这里不缺游乐的地方,还有各种风景和休闲区,更有学习的街道。就算他们是在边陲,也一样生活得非常自在。
可以一家人出行,可以和朋友结伴同行,就算有烦心的事也不过是一点小烦恼而已,多数人脸上还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但是那样温馨的场面全都消失了,只留下安静的街道建筑,沉默而无声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街道上的污水也没有人去处理,几张飘扬起来的纸张被风吹过之后扒在墙上,看起来也脏兮兮的。
这颗星球和死掉的星球有什么区别呢?
时蕤慢吞吞地走着,在心里有些难过地思考。
法布勒斯盯着他乌泱泱的眼睫,再到他的眉间,想去为他抚平那些愁绪,烦扰,撕碎所有不安,让那张白净的小脸只有恬淡的微笑。
周围本来是非常冷清安静的,结果一阵急促但还算齐整的脚步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一众虫族全都防卫起来。
第五十七章
两只被派遣出来探查敌情的小队又会和在一起, 他们停下脚步。
负责探查的人过来急匆匆地说:“队长,敌人……只有一人!”
他后面那句话说得实在艰难。
刚才抓住那些人之后,士兵们也没心情再去把他们拖过来带走了, 因为从他们的口中已经得到了一个让他们不寒而栗的答案。
队长突然将手给伸了出来竖起,神色相当严肃。
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 也有人升起了警惕,顺着队长的方向看过去。
他们听见了脚步声。
就像是闲庭信步逛街一般, 带着从容优雅, 有几分漫不经心,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之中,简直就是十足的高调。
他们停住了脚步之后,那些人同样也顿住了。
“巡查的去看看,现在立即让瑟伦将军带着人过来。”
小队长吩咐着,手底下的士兵也按他的命令一一照做。
敌人和他们只隔着一个转角就能见面, 不过一秒时间, 双方就撞见了。
来星球上大肆搜捕的士兵们小心翼翼, 弯腰弓背,手中的武器握紧了, 也摁着随时都能进入机甲的手环。
反观虫族这边,每个都挺直了腰背,神情冷漠淡然,居高临下地看着闯过来的那些人。
他们在来之前做了下伪装,没有用虫族的形态——
这是个更偏向于人类的帝国,大部分的建筑都适用于人类形态且身影差不多的种族, 如果是虫型的话, 那些街道巷口都塞不下他们的身影。
而且虫族在星际中依然还承担着反派的名声,不少人看到他们都直打哆嗦。
为了不引起骚动和混乱, 所以时蕤还是他们乔装打扮了一下,现在出现在士兵们眼中的全是肩宽腿长的男人,每个相貌都不算差。
看起来都不像是能够跟他们战斗的护卫,反而像是从哪个娱乐圈里跑出来的男团。
但是刚刚才看见了另外一只小队惨烈下场的他们并不会小看了这群人。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卢奈尔帝国!”
尽管不知道面前这些人是哪个国家哪个种族的,他们该有的态度也要拿出来。士兵们也不能让外人知晓他们做的勾当,而且大部队还在后面,只有支援到了后他们才有底气……
“这里是卢奈尔帝国的边陲星,我们是星球上的驻军,负责防守,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队长走在前面,姿态还算友好,说话的语气和口吻都是很正常的。
但是他询问的对象却迟迟没有回答,他们暗中打量着这群人,注意到他们众星拱月般围着一人,态度恭谦和尊崇。
那人穿着一套华丽精致的披风,宽大的帽檐盖在头顶,挡住了大部分的面容,只露出一截小巧白皙的下巴,身形稍小,能够被其中任何一个男人轻易挡住,但是所有人都不敢轻视对方。
披风袍子太过宽大,将他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来胖瘦。但是他说话时,那点嫩红的唇瓣就露出来,唇色姝丽夺目,柔软莹润,那点唇珠可可爱爱的,甚至让人生出了蹂碾的冲动,光是瞥一眼就觉得浮想联翩。
以这群人多年抓捕美人的经验来看,这绝对是位极漂亮的绝色美人。
但仅仅只是他们多看了对方一眼,凶骇恐怖的危险目光就落在了他们身上,敌视和威胁的态度不言而喻。
他们疑心自己要是多看一眼,别说这对眼珠子会不会被挖出来,就是性命能不能护住都难说。
“驻军?”声音轻轻软软,落入他们耳朵时,身体都先软了半截,光是这把好嗓子都已经尤为出色了,不知道会让多少人迷恋。
“你们驻军还会抓捕普通的民众吗,还都是些长得好看的?我还以为你们是夜总会的保安,专门抓年轻漂亮的孩子回去充数,正打算报告给驻军呢。”
保家卫国的军人?这群人都侮辱了这项职业。
士兵们又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蠢货,当然听出了时蕤这句话里隐含的讥诮和嫌弃,面上隐隐有些挂不住。
队长心理素质更好,面不改色地冷静道:“那些人都是危害社会的罪犯,不过是潜藏伪装在普通民众之中,实际上非常危险,我们也是为了社会的安定。”
“他们习惯了装可怜,实际上都是干了罪大恶极的犯人,你现在也只是被他们给蒙骗了。”
话音未落,时蕤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你把我当真天真不谙世事,还是说蠢得一无所知的傻子吗?”时蕤轻轻地笑了,他第一次说出这样刻薄的话来,实在是气得有些不轻。
……太荒谬了。
卢奈尔帝国简直就是浑身长满了毒瘤,闻到的人都要掩面作呕。
“陛……时蕤,不要生气。”法布勒斯口吻一顿,想起了之前时蕤让他改口,在外面不要喊他陛下的话,及时收住。
只是口中舌头卷着这两个字眼时,总觉得有些缠绵旖旎,说不出的柔情缱绻。
“他们很快就会是死人了,和死人计较太浪费您的感情了。”
法布勒斯恭敬地说着,他的眼底就只剩下时蕤,至于其他人的死活和存在,不过都是他用来讨时蕤欢喜的工具。
而那些士兵们听见这句话之后,面色都警惕起来,浑身紧绷着,死死盯住了说话的法布勒斯。
那是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头发漆黑,背头梳在脑后,眸色冷淡。露在外面的那双瞳孔雾蒙蒙的,就像是有点不能视物一般,但是冰冷的,看死人的视线就自男人落在了他们身上。
贴身的、强大的护卫,还只是一人,也许D101小队的死亡就来自于面前这个男人。
其他人脑中警铃大作,被这群虫族的目光一扫,身体几乎不能动弹,等到能动之后,第一想法竟然是开始逃窜起来。
“他们太弱了,陛下。”法布勒斯真心实意地评价。
时蕤不置可否,他沉思:“这些人应该还抢走了不少人在某个位置,还是先想办法把人给救出来吧。”
卢卡斯眼睛亮亮的,跃跃欲试着想要请缨。
其他虫族们也情不自禁地往前站了一步,希望时蕤能够看见他们的身影,可以派遣他们过去。
哪一个虫族不想在漂亮虫母面前展现自己呢。
时蕤于是点了一个出来:“内文,你去试一试吧,可以吗?”
被指到的虫族身上微微战栗,亢奋得难以言喻,他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光,里面又只装得下虫母的身影。
“当然,陛下,内文愿意为您分忧。”
“敌人可以杀掉,不要在乎那么多,他们就算跑掉也没关系,尽量多救一些人回来。”
“是!”
内文的虫族特征在激动之下暴露出来,凌厉的触角和前肢,鞘翅和密密匝匝的复眼,幸好口器没有露出来。他差点就收不回去了,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才勉强恢复成之前伪装的人形姿态。
探测仪就跟在内文身边,就算是距离他很远都能够将身边的场景给看得一清二楚。
时蕤他们不像内文那样要去匆匆解决敌人,营救民众,于是走路也慢吞吞的,倒真的像是在逛街。不过四周空空如也,安静极了,就算是逛街也没什么好逛的。
“怎么之前这个军队会出动小队来调查,不可以用探测仪吗?”时蕤好奇地问。
法布勒斯说:“有的探测仪检查不到敌人,而且如果是寄生种的话,在探测仪还未靠近的时候就会发觉并且吃掉它,不如他们自己灵活。而且危险的敌人还是需要自己去看看才能判断出实力的深浅,就像之前来到这颗星球,理所当然该由我们这样的高级虫族担任马前卒,以免无谓的牺牲出现。”
如果有时蕤不懂的地方或者不擅长的事,法布勒斯都会细细地教他,把内里缘由揉碎了搬清楚了跟他讲。
时蕤弄明白了,他仰起脑袋,亲了亲法布勒斯露在外面的下巴:“谢谢你的解释,我亲爱的王夫。”
小虫母从来不是个扭捏羞耻的人,喜欢的时候也会表达出来,直白又可爱。
法布勒斯被他小小的动作弄得心脏就像是被泡在糖水里一样,愉悦和满足感油然而生。
身为虫族就更不会存在羞耻的情绪,还想和小虫母贴贴的时候,对方就已经离开并且认真看起了从探测仪传来的那边视频画面。
他只好遗憾放弃,坦然接受四面八方投来的嫉妒目光。
……
内文在离开虫母之后,就化身成了杀戮的机器,他面色冷酷地跟在那些士兵身后,手起刀落,没有留情。
机甲也不是他的对手,在强大的敌人面前,士兵们就和手上没有任何武器的平民没有差别。
哀嚎、尖叫以及痛苦求饶,这些士兵经历了一回之前平民遭遇过的痛苦,死亡的屠刀公平地挥在每个人身上,之前的罪孽无一例外都落了回去。
那些被他们抢走的男女大都是家里的珍宝,被迫和家人分别,惨死在贵族手中,就意味着一个家庭的破裂,父母绝望或者是干脆跟着孩子去死的也有不少。
繁华的星球被他们亲手摧毁破灭,比寄生种的恐怖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人自危,人人畏惧憎恨。
这些士兵倒下时,他们所在国家的那些平民们目睹着,嘴角居然挂着浅浅的笑意。
笑容和眼神都太讽刺了,他们死不瞑目。
内文并不在意那些士兵的想法,虫族在外面冷酷无情是真的,他们的血液不会在杀久了人之后沸腾,不管是谁到了他面前,亦或者是身份的高低,他都能眼也不眨一下地除掉。
星球上的士兵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也可以看出来他的强大——只是一个人就搅得他们天翻地覆。
这次他们出来的人并不算多,而且有不少实力仅仅只是B级精神力和C级精神力,甚至还有D级的,他们操纵机甲时当然不如那些高级精神力者那样游刃有余。
士兵们面对虫族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现在就要看他们的长官瑟伦这个A级精神力者有没有对抗面前这个人的实力了。
但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最后被踹倒在了地上,地面都被锤出一个漏勺大坑,方圆十里蛛丝裂纹出现,碎石都溅了一地。
瑟伦在坑内生生呕出一口鲜血,但是恐惧却占据了他的大脑,他顾不得颜面和其他了,表情狰狞恐怖地喊着:“你们、你们还不都滚过来保护我!掩护,都不知道掩护吗?!”
他朝着这些士兵们恨恨地看了两眼,眼珠子上爬满了红血丝,里面也充斥着无边的怨毒。
不是没人想动弹,只是站在那的男人周身威压太深重,他们在对方的胁迫之下,双腿几乎动弹不得,又怎么可能生得出反抗的心思。
内文慢慢地走了过去,他的脸上一片漠然,眼中古井无波,心无旁骛地准备杀掉这个敌人头子,然后按虫母所要求的救下那些人。
“你、你知道我的身份吗?我可是达里安公爵的儿子,你要是杀了我,达里安整个家族都不会放过你的,从此以后你都会永无宁日,永远都会遭到达里安家族的报复!!”
瑟伦一边说,一边往后紧紧退着,希望能够远离这个慢慢靠近他的死神。
内文连眼皮子都没掀一下,还是面无表情。
瑟伦惊恐得痛哭流涕,他趴伏在地上苦苦哀求道:“求求你,别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要杀我!”
一柄从那些士兵机甲上抢来的长剑举起,在瑟伦脸上映出来长长的剑影,他再也无法说出任何话来。
内文从坑内一跃而出,其他士兵逃的逃,匍匐的匍匐,全都在瑟瑟发抖,祈祷这个杀神不要看到自己。
他手中长剑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着黏稠腥臭的血液,宛如汇聚的小溪,走过的时候还会蜿蜒一地。
在每个星舰中,他挨着挨着找过去,终于看到了那群士兵们关押的如同货物般的人类。
他们一见到内文,脸上都露出惊恐的神色,有几个还差点尖叫出声,但是那声音却死死地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不过内文没对他们出手,众人的目光一转,也看到了外面的那些士兵们的死状,极其惨烈,且牺牲者不计其数。
但是这些人脸上全都露出痛快的神色,没有一个人会同情怜悯他们。
往日里那些人拽着他们的头发,对他们的同胞非打即骂,硬生生将他们拖拽当成牛马一样售卖,货物一般估量的事迹涌入心头,恨意鼓胀在胸腔。
性子烈的直接站起来,朝着内文说:“谢谢您杀掉这群魔鬼!”
有几个人想要抓着她的手让她坐回去。
内文冷淡地说:“你们走吧,我的任务就是救下你们,杀不杀人都无关紧要。”
只不过杀了人之后,阻碍和遭到的反抗就会更少一些,完成任务也容易得多。
坐在星舰上的人们脸上都露出诧异的神色,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是来救他们的,还以为又是那群士兵太过嚣张,这回终于踢到了铁板。
他们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男人说:“还有,你应该感谢我的主人。是他的仁慈和荣光照耀,你们才得以存活,我只不过是听命行事。”
众人发觉刚才还冷淡无情的男人在提起他的主人时,面颊居然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脸上露出痴迷和狂热,是他们平时在街道上见了就会退避三舍的模样。
和他之前的冷漠对比起来,差距真的是太大了。
他们也很上道,全都垂敛着眼眸,弯腰躬身,用充满敬意的语气说:“感谢那位大人,赞美他的善良和荣光,我们将会永远铭记他的恩情。”
内文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远在另外一边的时蕤差点呛咳起来。
主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羞耻称呼啊。
他睫毛轻轻地颤了两下,小表情有点纠结,欲言又止。
法布勒斯突然凑在了他的旁边,用低沉的,能够令人心脏鼓噪的嗓音唤道:“主人。”
时蕤那张俏生生的嫩白小脸刹那间晕上了清透的红,水灵灵的,引人想去咬上一口。
卢卡斯仿佛是不经意地站出来,对时蕤说:“陛下,有些士兵逃掉了,他们很有可能回到自己的老巢里,将一切都汇报给幕后之人。”
时蕤听后,沉吟一会:“我不担心他们会带着人打过来。但是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打草惊蛇,让他们就此收手,害得大家最后找不到证据将罪魁祸首一网打尽?”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卢卡斯说,“内文表现的太强大了,仅仅以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对抗他们那么多士兵。那些人类向来以自己的性命为重,很有可能会避过这段风头,然后卷土重来。”
法布勒斯倒是有不一样的看法:“陛下,那人的胆子很大,他不会就此轻易收手的。”
“但是保不齐他身边的人会劝阻他,所以为了理所当然地制裁这些罪大恶极的人,必须要给他们制造一点假的消息过去。”
时蕤从善如流:“派我们的人伪装成那些士兵,吸引他们过来吗?”
“陛下很聪明。”法布勒斯笑吟吟地说,“确实如此。”
……
今天可以说是H323星驻军的噩梦,他们像是往常一样去邻星胡作非为,享受着无人胆敢反抗的快感,肆无忌惮地践踏他们的尊严和人格,品尝到了那些上层掌握别人生杀大权的滋味。
但是这一切都在遇见一个男人时被打破了。
他们就跟待宰的羔羊似的,躺在砧板上被人宰杀,全都没有反抗之力。军队从上至下都死在他的屠刀之下,以往那些平民们感受到的恐惧和惊慌悉数奉还在他们身上。
好在那个男人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他们一行人当中有些人能够得以跑出来,然后逃回H323星。
逃兵本来是被人所不耻的,但是现在如今却已经没有人会在意这个了。
他们需要把消息层层上报给现在的执政官,请求他原谅他们的逃亡行为,并且能够对敌人做出应对的方法。
他们一定会把敌人说的凶残无比,最好是让执政官再也不要去招惹那个人了,一回想起濒临死亡的绝望和痛苦,丁点也不想再体会那种滋味了。
而且那个人本来就非常强大恐怖,他们也不算是在撒谎。
但是没想到在他们回来的时候,执政官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
逃兵们还在茫然之中,就有另外的营队带他们过去重新安排,然后陆陆续续地安插在驻军的其他位置中,倒是没给他们任何惩罚。
“怎么回事,我们的安排怎么会这么快就下来?”其中一个从邻星跑出来的逃兵紧张兮兮地问和他一个寝室的士兵。
“那当然是因为执政官安排的。有人比你们先一步跑回来,就先一步被带去面见执政官。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不过我这儿有点关系,还是知道了一点内情。”
“那个士兵说你们是被人偷袭了,所以才这么狼狈地跑回来,敌人人多势众实力还不算差,还利用了古怪的手段把瑟伦将军都给杀了。啧啧啧,敌人胆子可真大,也不怕达里安家族去找自己的麻烦。”
这个士兵一说起八卦来,就开始喋喋不休:“执政官现在非常生气,达里安家族最后肯定会来找他的麻烦,到时候他又要费一番心思来应对了。而且敌人是在挑衅,在打他的脸,他肯定不会对这件事轻拿轻放的。”
逃兵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他身体微微颤抖,捂住脑袋说:“不、不对!那个人说的和我们经历的根本就不一样,过来杀掉我们的敌人明明就只有一个,实力强到恐怖!!”
他嘶吼着,露出恐惧惊慌的神色,发着抖:“执政官肯定是被骗了,那个人是敌人伪装的!”
“你在说什么呀,该不会是被这次的战斗吓破了胆吧?执政官后来可是一连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是这么说的。你肯定是得了战后创伤的后遗症,出现了幻觉。因为逃亡和害怕,所以不自觉地就魔化强大敌人,来减轻自己的罪恶和愧疚……”
“不过这也正常,我要是你的话,当了逃兵之后肯定也会这样说。”室友嗤笑一声,掀起帕子就进卫生间洗漱了。
逃兵坐在床上,抱着脑袋一声不吭,他的眼睛突兀瞪大,瞳孔震颤发抖,红血丝自眼白蔓延。
真的是他的幻觉吗?
第五十八章
“如果那位执政官选到了其他士兵怎么办?”时蕤也在看着他手底下的虫族去伪装士兵, 然后对那位执政官进行坑蒙拐骗。
“还是由摩尔索斯的下属去进行伪装,毕竟对这些人类来说,他们还没有能力看出来他们的伪装。”法布勒斯平静地告诉时蕤。
如果不是要以一个正当的理由来解决那个麻烦, 虫族其实可以直接踏平那个星球,根本不用这样拐弯抹角。
时蕤眼睛晶亮, 夸赞道:“好厉害!”
法布勒斯见他一笑,唇角也勾了起来, 轻声说:“您才是最厉害的, 不是吗?您每天都要给我们精神力抚慰,已经非常辛苦了。相比起来,这些小事已经不算什么了。”
时蕤摇头:“但这也是我应该做的呀,是我身为虫母的责任。”
“我最近好像精进了一些,你要试试吗,法布勒斯?”
法布勒斯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垂下眼睫, 敛去眼中突然一闪而过的复眼, 口器刺破了他的唇瓣,一滴鲜血落下:“乐意之至, 母亲。”
……
前线满是硝烟和战火,充斥着无边的血腥和危险。
巴特咳嗽两声,身体多多少少出现了些或大或小的伤口,但是他却没办法使用治疗舱——现在伤患太多了,治疗舱的数量远不及受伤的战士,那些都是紧着伤重的士兵来用的。
“这些该死的寄生种。”他的拳头捏紧了。
就算是对卢奈尔帝国失望, 可这依旧是他们的家园。兴亡都是苦百姓, 最惨的还是普通民众,他们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
切西尔没说话, 他拿着一些止血的药粉洒在血肉翻飞的伤处。明明那些地方光是看着都肉疼,甚至都已经伤得深可见骨了,他就像是丧失了痛觉一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额头上冒出了些许细密的汗珠。
“虫族对付这些寄生种就容易多了,我们就不能请时蕤来帮忙吗?”巴特嘟囔了两句。
切西尔脸上露出讥诮的神色,骂他两句:“你当这是过家家吗,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道理不懂?”
“时蕤不是那样的人啊。”巴特反驳,“他那么善良,难道帮我们还有条件啊?是你太小看他了吧!”
“不要把别人的仁慈当作理所当然,卢奈尔是个国家,而他们虫族,现在的格伦西亚也是一个帝国。时蕤身为虫母,是他们集群国家的领袖,真的要他伤害自己国家的利益来为别的国家出力么。就算他觉得可以,他手底下那些虫族听命行事,也会在最后悄悄地从卢奈尔身上撕咬一块肉下来,这是不妨碍的小事。”
切西尔说完这句话之后猛喘了一口气,他其实不太爱说那么多话了,如果面前站着的不是巴特,碰上的又不是时蕤的事,他只会立刻闭嘴不理会。
“你……”巴特还想说什么,被切西尔一个眼神定住,那斜睨的目光让他重回多年前被队长支配的恐惧,一下就不做声了。
“而且就算我用救命之恩让时蕤无条件帮助我们,卢奈尔帝国也不会领情的。现在的王室只会觉得我们包藏祸心,最后事态还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子,不要做多余的事。”
他的目光扫过了战场上的不少小队,这些愿意为了卢奈尔帝国冲锋陷阵,对帝国和普通民众都充满爱护保卫之心的队员们面容坚毅,目光也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然。
他们从来靠的都是自己,而非别人。
保家卫国一直都是自己的事,外人并不能靠得住。几十年来他们一向都是自己抵抗,至多到去星盟那里征求应有的援助,从来没想过要依靠虫族。
就算是他们也不会答应,那是原则问题——唯有自救才能真正崛起和立于不败之地。
巴特微怔,他还是不懂,不过他能感觉到切西尔的用心良苦,他绝不会做些无用功的事。
“因为我们现在依靠了虫族,就很容易在星际之中落后一步。”
他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冷冷淡淡,是因费尔诺。
巴特吓了一跳,“你怎么突然从我后面钻出来了,吓死个人!下次过来讲话能不能打声招呼。”
“是你自己想事情太入神了,我早就来了好久。”因费尔诺面无表情地说。
他还觉得巴特莫名其妙呢。
“其他国家和地区都是自己抵抗的寄生种,他们早晚会在这场全星域的灾难中进化,思考出抵挡的办法,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卢奈尔帝国如果倚靠虫族的话,就很容易先天不足。”因费尔诺接着分析,“假如以后虫族诞生新的虫母,改朝换代后,那就是卢奈尔的灭亡时了。”
星际进化一向如此,弱肉强食,进化的规律也不会因为其他人而改变。
“你……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懂这么多了,这几年看来你也不是白吃饭的。”巴特悻悻笑着。
因费尔诺没有接话,而是跟切西尔说:“这场战役很快就要结束了,这一次是我们卢奈尔胜利了。就算有星盟的援助,但星盟本来就是国家联合起来的组织,我们当初组建它的时候也出了资源和力气,他们本该帮助我们,最后取得胜利的,还是我们自己。”
他像是在说服切西尔,又是在说服自己。
巴特啧啧称奇:“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一个两个闷油瓶,这一次话倒是不少。”
切西尔懒洋洋地说:“现在是胜利了就好,别又有其他麻烦找上来,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还是一堆烂摊子。”
他终端那设置过后专属的铃声再一次响起,独特的声音让其他人都不由侧目。
只有巴特才知道其中的奥秘,揶揄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你跟他关系还挺好的,还分什么你我的,让他帮帮娘家怎么了,是吧。啧啧啧。”
因费尔诺看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切西尔哼笑一声:“别乱说话。”
他嘴角翘着,漫不经心地打开终端,一目十行地看完,面色骤变。
巴特看他脸色不好,目光逐渐阴沉骇人,都像是要滴出水来,不由吓了一跳:“怎、怎么了,出什么大事儿了?”
切西尔没说话,抬起脑袋往前一看,眉头又打起了结。
巴特转过头,也看到朝他们走过来的一众身影,尤其是注意到为首那个银色长发猩红眼睛的男人后,更是骂了一句晦气:“这下又要纠缠半天了。”
*
“切西尔说他们很快就赶过来了,到时候他们会怎么办呢?”时蕤溜溜达达,坐到了法布勒斯旁边,好奇地问。
“他们应该会认清王室的本质,选择用另外的方式推翻这个国家,建立新的国制。”法布勒斯微笑着告诉他。
“我曾经在流浪星域看过跟卢奈尔帝国有关的历史,说这个国家的王室制度因为冒险小队得以延续。”时蕤双手托着腮,思考了一下,才说,“现在应该会因为冒险小队而被毁掉。”
“之前应该只有少数人像切西尔那样发现了国家的弊病,但是人微力薄,都没有办法解救这个垂垂老矣的国度,不过现在应该不一样了吧。三年时间,足够让一个腐朽的国度彻底坍塌。”
他们在一个旅馆里住下,时蕤有时间慢吞吞地细数着,他听见了敲门声。
“进来吧。”
卢卡斯前来汇报:“陛下,敌人来得很快,他们已经过来了。”
在这颗星球上方围满了邻星的星舰,可惜这些星舰竟然是少有的迎战外敌。
“我们要去迎敌了吗?”
时蕤站起了身。
法布勒斯露出些许诧异的表情:“陛下,您对此事很热衷。”
漂亮小虫母皱了皱自己的小鼻子,揉揉粉白的眼皮,眼睛都轻轻地泛着红:“因为我讨厌那个执政官,身不由己的感受太痛苦了,我也曾经历过那种绝望,所以我不希望他再胡作非为下去了。”
法布勒斯和卢卡斯心都揪了起来,小虫母的经历他们都知道,现在听着都恨不得穿过去把那些人给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我明白了,我绝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这个地方,陛下。”法布勒斯平静的话中藏着深浓的杀意,语气中的阴鸷都让人胆寒。
时蕤乖乖走到他面前,法布勒斯一改刚才的杀气腾腾,变得非常温和,从善如流地把披风拿过来,盖在他的身上,再系上脖颈处的纤细带子。
“不用急,法布勒斯。我们再等一等,那个人要最后解决,现在还不可以越俎代庖。”
卢卡斯开口:“陛下说得对,现在用不着我们出手,这颗星球自己的驻军和冒险小队就已经迎上去了。”
时蕤扭过头,黑亮的眼睛微微睁大,那一点小红痣就藏在他精致的一道弯弯眼皮褶,轻轻动着,无比可爱。
如果是他能够有资格跟虫母陛下交/配的话,他一定会轻轻舔一舔小虫母的那粒小红痣,亲一亲就好。
“……卢卡斯?”
时蕤的声音由远及近,将他出神的状态给唤了回来。
卢卡斯赶紧道:“抱歉,陛下,我走神了。”
“没关系,我们先出去看看吧。就算是迟来的勇气也是勇气。”时蕤说,“我很喜欢一句话,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不会缺席。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吧,那位执政官的好日子也该结束了。”
虫母陛下金口玉言,说了,相当于是给对方定了死刑。
……
双方的星舰上都印着卢奈尔帝国的标志,在太空中对峙敌视,看起来有些荒谬滑稽。
像是一场沉默而无声的内乱。
“一群蠢货!你去问问他们,非要和敌人站在一起对抗我们吗?他们这是在跟帝国作对。”男人眸中满是戾气和厌憎,犹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是,执政官!”
副官命令下达,质问声由星舰通过量子传递让对方星舰上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过于无耻的话让H322星上的众人全都捏紧了拳头,却又没办法反驳。
在多数人看来,他们确实像是在叛乱。尤其是对方还有上面那些贵族插手操纵,随意控制舆论,他们的反抗更像是笑话了。
但他们也绝不会因此而求饶放弃。
“不能任由他们继续胡作非为下去了,如果我们永远不反抗,星球早晚会毁在我们手中。”
“他觉得会祸害一个接一个的星球,难道要让整个卢奈尔帝国毁灭吗?”
实际上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反抗了,曾经以惨痛的代价失败,所以行动散去,所有人消沉下来。
但是他们的恨意和决心并没有被磨灭,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就是等待这样一次机会,还联络了不少拥有正义感的冒险小队,其中甚至还有一位王室的支持!
“不是所有王室的良心都被泯灭啦,我们公主可不一样,她是非常善良的。”冒险小队的队员嘻嘻哈哈地过来跟他们说话,表情很轻松,一点都不担心的模样,“现在当然是反抗到底啦,不要听对方的狡辩,我们绝对不会饶恕这样一个祸害我们国民的蠹虫。”
他的话就像是一记定心丸,这些人以非常严厉和决绝的口吻回骂了对方,发誓要反抗到底。
听了他们话的执政官冷笑了一声,他摸了摸自己已经剪到头皮的板寸金发,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后脑勺:“既然他们这么想找死,那就动手吧。”
“真是可惜了,他们这么正义高尚,又要成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了。”
他的嘴角向上咧开,几乎要扬到耳朵根子,是一个带着癫狂意味的笑容。
副官已经看到了这一幕,但他却好像失明了一般视若无睹,还在用最忠诚的话说:“大人,您说得对,我们必须要给他们颜色瞧瞧。”
机甲在太空中出动,另外就是小型星舰。
炫酷的机甲在太空中战斗时发出异彩,碰撞间会出现花火带闪电,被击落之后就会如同流星一般从天上坠下来,像是一道流星,不过那代表着一个人的死亡。
“莱桑德队长——!”
H322星的驻军军官目眦欲裂,看着他们这边的人屡战屡败,力量和人数竟然处处不如执政官,能倚靠的就只剩下旁边这个冒险小队。
“这颗星球的人驻军数太多了,而且实力有些异常,竟然有不少A级异能者,甚至连执政官本人都是S级异能者。”他愤怒地说,“恐怕是上面那些人派下来的,在这个紧要关头不留存实力去对付那些寄生种,反而把矛头对向了自己人!”
现在就只有莱桑德队长亲自前去和对方一战了。
莱桑德也没有推拒,使用自己的机甲就到了太空,任由自己被敌人包围也不慌不忙的。
表情漠然的执政官手持高脚杯,猩红的液体在里面流转,副官似乎还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再一静下来仔细嗅闻,又似乎只是他的错觉,明明还是花的清雅和淡香。
“这一个有点意思……”执政官喃喃道。
副官焦急地说:“大人,我们最大的敌人是藏在H322星上那些其他星域的人,这些家伙们不过是一群跟敌人勾结在一起的蠢货马前卒,敌人说不准就是要吞下我们帝国。”
执政官若无其事地说:“那就把H322帝国炸了,敌国人都是肉/体,难道还能抵得住量子炮弹的轰炸吗?”
副官听见这句话,人都傻了。
不管怎么说H322星都是他们帝国的星球,是自己的领地,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想着消灭摧毁啊。
星球上的人可以迁徙、移居过来,但是星球却又不能再生长。
他们要是这样做了,和寄生种有什么区别?
副官刚想说话,就看到了执政官阴恻恻的目光,他咽下满腔苦意。
太空之中的浴血奋战还在进行当中,那位冒险小队的队长确实有几分实力。副官觉得对方的脸有些熟悉,似乎是跟随在某个公主身边的侍卫。
他将自己的猜测告知执政官。
后者沉吟一会,说:“只要杀掉他不就好了,然后告诉国家的所有人,他和敌国的人勾结在一起,死人可没办法为自己辩解。”
副官知道,执政官这么说的话就是打算自己亲自出场了,他连忙过去准备。
他实在合执政官的心意,机甲出现,执政官就一跃而上,立即飞入太空之中,用自己手上的武器挑开了莱桑德对其他下属的攻击。
其他人收到示意,连忙退开,将战场留给他们两个。
两人都是话不多说的性格,直接打在了一起。
金属和金属碰撞着,发出牙酸的声音。
莱桑德伦了一个刀花,向执政官发出一个突刺。执政官猛地用自己的武器一挡,将逼近自己胸前的长刀“铛”地一声给拨开。
他们打的难舍难分,观看的人也是眼花缭乱。但是随着时间推荐。众人都看见莱桑德队长隐隐有落入下风的趋势,似乎是不敌对面的执政官。
执政官的一只手空出来,用武器穿透了机甲的肩膀,莱桑德闷哼一声,右臂完全失灵。
“你愿意投降吗?”戏谑的声音自他头上响起。
在机甲内的莱桑德抹了一下唇角的鲜血,冷漠道:“不投降,在来之前我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好骨气。”
看似夸奖的话却带着执政官的怒火,他直接要对莱桑德一击毙命。而莱桑德也做好了自爆,然后跟对方同归于尽的准备。
“队长——!!”
远在一边对抗其他人的队员们喊破了嗓子,顾不得自己被攻击,都想要冲过去帮忙。
但是他们离得有段距离,远水也救不了近火,根本赶不及过去帮他。
绝望和悲痛的时候,爆发出来的力量也只是多砍杀几个敌人给他们队长陪葬。
远在H322星上的漂亮少年托着下巴,张开自己殷红柔软的唇瓣,缓慢道:“去吧,法布勒斯。”
“谨遵您的指令,陛下。”
千钧一发之际,冒险小队的成员们也发现队长转瞬之间就不见了,彻底脱离了执政官的攻击范围之内。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众人还是松了一口气。
坐在机甲之内的执政官却是面色一沉,眸光扫过太空中的某一处——
对方也没有丝毫掩饰的想法,身形一点一点浮现出来。让人惊讶的是,他竟然是以人形姿态立在太空之中,并且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黑色的短发轻轻地漂浮着,他脸上带着银色的镂空面具,衣服是偏向宫廷风的。只见男人手中提着一个比他还大上许多倍的机甲,看起来十分渺小,但是又绝不容许被忽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了。
——身上没有带着任何武器和外界的力量,但又能在执政官的攻击之下救下莱桑德。
“我的主人很不喜欢你,他今天对我的命令就是将你摁死在这里。”
男人开口轻声说着,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和声细语地跟对方商量着拿他性命。
主人?
这样强大的人却是某个人忠心耿耿的下属,众人不免张了张嘴巴,不免有些好奇他口中的主人究竟是个怎样厉害的人物。
执政官侧目看来,神情中带着暴虐嗜血,语气中充满了怒火和杀意:“不过是凭借着偷袭救下了人而已,就自以为是的这样嚣张,大话可别说早了。”
“你要是现在就向我跪下来求饶的话,我待会儿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他说话的时候还发起了冲锋,速度快得就只剩下一抹残影,众人都来不及看清他是怎样行动的。就发现他已经突然出现在了戴着面具的男人所在的地方。
莱桑德队长早就已经被男人丢开了,执政官手持的那柄锋利的尖刀也刺向了对方,众人心中一惊,还以为他已经伤到了这人,就连执政官的唇角上扬,准备嘲讽一二的时候,却发现这只不过是一个幻觉。
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男人如同鬼魅一样在他背后出现,双手背在身后,只是用腿就携着千钧的力道将他踹得极远,差点伤及在机甲内的他,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但是喉头依然涌出一股腥甜。
他的那些下属们见势不对,也纷纷围了上来。
男人彻底成为了被围攻的对象,就连星舰中的炮弹都是对着他的,要是轰过来的话,直接就能将他轰成渣。
“小心!”H322星上的驻军和那些冒险小队全都提心吊胆,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第五十九章
戴着面具的男人平静地看向四周围着他的机甲, 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机甲和炮弹乱轰烂炸,全都朝着他一个人而来,别人都在为他担忧的时候, 他就已经闪身到了执政官面前,速度快如闪电。
他的目标就仅有执政官一人而已。
这是说到做到的执着, 也在深刻贯彻着他主人的命令。
众人震惊的时候,对他主人的身份好奇心就更甚了。
执政官被他活生生地打在了H322星上, 身体猛的往坑里砸, 砸出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坑来。
烟尘和火花四溅,霎时间天崩地裂,震动感让星球上的人们都不由得一阵慌乱。
尘雾散去。
机甲的金属壳和零件散落一地,焊接上去的每一个部位几乎都被撞得七零八碎。
执政官露在外面,看上去受到的影响不大。他胸口起伏着,缓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应该不是这人的对手, 今天就是他的死期了。”
“真是大快人心, 恶有恶报!”
“可是现在他还不能死吧, 我们有那么多铁证都没找到,谁知道上面那些人会不会倒打一耙说我们是在勾结敌人迫害国内的政官呢?”
“但是谁能去阻止他?”
沉默在众人之中蔓延, 正在这时,执政官那儿又出现了异动。
他从地上爬起来的速度慢得不可思议,还有一个更恐怖的事实出现在众人面前——
执政官的身体在一寸一寸地膨胀,筋骨和皮肉慢慢地断裂开来,细胞都在发出细小的噼里啪啦炸裂声,他的体格在不断地抽长, 胀大。
原本属于人类的皮肉被鳞甲所替代, 那双成年男人拳头大的眼睛无情而冷血,竖瞳呈现出裂纹状, 就像是一块干枯的树皮。
等他彻底把自己的形态露出来之后,众人才惊骇地发现,原来他是一只上位寄生虫!
“我、我从来没想过,帝国一颗偏远星球上的执政官,居然是我们这个星际最大的敌人。”有人语无伦次地说着。
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还带着一种油然而生的惊悚。
他们国家现在被蛀虫瓦解吞噬,究竟又有多少是因为上位寄生虫隐藏在里面迫害呢?
上位寄生种是最能感受到人类恐惧情绪的生物,它品尝着那些人的慌乱失措,仇恨的最大目标仍旧放在戴着面具的男人身上。
它森然暴虐的目光看过去,以为能够看到男人和其他人如出一辙地畏惧它,但事实出乎它的意料。
男人如同天界至高无上的神明一般,瞥下漫不经心的一眼,注视它时像是在看着这个世界上最低等的生物。
它被这个眼神激怒了,同时心中也存着一丝隐约的慌乱。
它强行把不安压下去,准备让这个蔑视自己的人类付出代价。
上位寄生种刚打算出手,面前同他对敌的男人似乎看到了某个什么身影,眼底微微一亮之后,就主动朝着它袭来。
锋利的长刀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已经收了回去,上面沾着一点一点往下流淌的血液,黏稠又腥臭,紫色的液体撒了遍地。
——那似乎是它的血?只有寄生种的鲜血才是这种古怪的色泽。
上位寄生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它身上的皮甲明明连炮弹都轰不穿,但是却被男人刚刚携带的武器如同切开豆腐一样轻而易举地刺穿。
剧痛侵袭着它的身体,它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还能感受到死亡的滋味,刚刚贯穿它身体的长刀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一直在吸取它的生命力,毒害它的每一寸。
它甚至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已经倒在了地上,震起了一串碎石和尘雾。
就只是这样了吗?死得如此憋屈,在对方面前,连一丝力量都用不出,宛如蚍蜉撼树。
在彻底合上双眼之前,上位寄生种看见了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过来。
那是它之前从来没有在意过的,眼里面绝对不会在意的最柔软的生物,几乎捏一下就死掉了。
他身上散发的香味却足够让它垂涎三尺。
对方缓慢地向他靠近,擦拭得黑亮的小皮鞋踩过平坦的地面,小心翼翼地避开碎石和黏稠的鲜血。
在战场上这种娇滴滴的做法几乎令人发笑,可是这个时候没人能笑得出来。
之前那个将它一击毙命的强者,在对方出现之后,脸上竟然露出了膜拜、崇敬和狂热的情绪。
那是发自内心的爱慕和依恋,他甚至也在担忧地看着对方,生怕他不小心伤了、摔了,看着那脏乱的战场也厌烦,像是觉得它不配被对方踏足。
纤细柔弱的身躯站定了,他身上披着宽大的黑色袍子,别人都看不清楚他的脸,唯独上位寄生虫看得一清二楚。
——实在姝丽漂亮,皮肉雪白,两腮带了些粉,嘴巴红嫩嫩的,精致突出的锁骨细伶伶的,似乎一折就断。
却又居高临下,平静地注视着他。
可惜它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就已经咽气。
……
切西尔他们也同样赶到了H322星,看到了上面遍地狼藉的场面。
他们小队已经从他口中得知了所有的事情,想到自己国家里面还生存了一个这么大的毒瘤,并且毒瘤还是由最大的敌人寄生种带来的,愤怒又气闷得都能呕出一口血来。
当真是人人都要气得患上高血压。
一身宽大黑袍的时蕤正站在死去的寄生种面前,绕着它打转。
“这么大一只,他是怎么钻进人的身体,伪装成比他身形小百倍的人类啊?”时蕤好奇。
法布勒斯在一旁开口:“这可能就是他们种族的特性了。”
时蕤也没有深究,了然地点头:“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也要防备了,寄生种应该是可以寄生在宇宙之中所有的生命体,我也担心格伦西亚会有寄生种混入其中。”
法布勒斯说:“我会安排好这件事,彻底查清楚,杜绝一切隐患。”
实际上寄生种很难在虫族伪装,他们的国度对虫母的在意是刻入骨髓心脏的,关乎虫母的消息、沾了虫母气息的任何物品,不拘是什么,只要带了虫母二字的,都会让虫族立刻注意到,如果其中有虫族出现半点不对劲都很容易被察觉。
“辛苦你了。”时蕤轻声说着。
“我理应为您分忧,陛下。”
他们俩交谈的时候,切西尔就走了过来,朝着黑袍下面的时蕤说:“这次谢谢你了。”
他本来只看得到那尖软雪白的下巴,但是听他说了话之后,时蕤就抬起头,仰着巴掌大的漂亮小脸看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似乎只倒映出他一个人的身影:“没关系,不过举手之劳。”
切西尔小队的成员用那双八卦的眼睛在两人身上好奇地打转。
在看到那人身后的护卫不费吹灰之力解决的寄生种之后,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佩特里乔瑞陛下?”因费尔诺直白地喊着。
其他人:“!!!”
一般说来,戴上黑袍就是不打算暴露身份吧,但是这个愣头青竟然对成年人的人情世故一概不知,还傻乎乎地喊出来。
他们脸上挂着尴尬的表情,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了。
之前被因费尔诺揍过的王室,现任队长听见他的话诧异地看过去,但是触及穿着黑袍那人身后的下属时,又被幽暗沉冷的目光给惊得收回了目光。
时蕤把自己头顶戴的帽子给摘下来,应了一声:“嗯。”
众人一见他的脸,都彻底怔住了,当真是绝世无双,惊人的漂亮。
他们并不是没有看过时蕤的照片,甚至之前的直播还全都守着看过,那个时候就足够吃惊了,但是没想到现实中还要好看许多。总觉得他一出现,天地万物都失了颜色,和他站在一起都会自惭形秽。
他们也都是见惯了美人的,唯独时蕤会让他们呆呆傻傻愣在原地,像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似的慌乱无措。
直到阴冷的视线将他们扫过,一行人这才着急忙慌地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时蕤开口道:“我本来是履行和你的诺言来卢奈尔帝国看你,中途随意到了一个地方停留,没想到就遇上了这样的事。”
家丑不可外扬,但是他们国家出了这样大的纰漏,丢了这么大脸竟然还被虫族看得一清二楚,别说站在他们旁边的王室成员脸上挂不住,就是对卢奈尔不抱太多希望的切西尔都有些讪讪。
他们这位现队长,王室成员走出来对时蕤说:“请原谅我们的招待不周,还在您面前出了这样的岔子。但这都是因为H322星是王国的边陲星,中央管束不到位也算正常。”
“之后我想仔仔细细地清理过一批,加大监督后,应该不会再怎么出篓子了,还是因为寄生种太阴险狡猾。”
切西尔眼皮懒散地半垂,张口就落他的面子:“如果不是上面的人给它大开方便之门,这只寄生种有哪有这样大的权利肆意妄为。都把一颗活生生的星球弄成了这样荒无人烟的死星了,要是再任由他们发展下去,卢奈尔是不是最后就只剩一颗帝星啊?”
“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一个国家的资源,寄生种半夜做梦都要笑醒。”
时蕤在一边点头:“这只寄生种刚才还在说要把H322星炸了,他手底下的人已经将炮火给准备好了。”
他这句话也不算是煽风点火,不过是实话实说,顺便支持一下切西尔罢了。
听了这话的卢奈尔帝国等人肺管子都快要气炸了,比看到这颗星球被摧残得惨不忍睹,千疮百孔时还要愤怒非常。
切西尔冷笑一声。
他们当中还有暴脾气的,当即就说:“上面的人是不是打算把整个卢奈尔帝国卖给寄生种才甘心啊?现在是邻星,之后呢?之前还找个名头偷偷摸摸地转移资源和人,到了后面是不是就该让我们自己洗干净打上蝴蝶结送到寄生种嘴边啊!”
现队长沉了脸:“不要对王室出言不逊。”
但是他这句话并没有引起半分共鸣,甚至以前还会帮他说话的队友都沉默了,他的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
视线再一转到众人充斥着恼恨憎恶的面庞时,那颗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
卢奈尔帝国最近出了一件大事,彻彻底底成了整个九十银河域的笑料。
据传他们国家的边陲星竟然在上位寄生种的搅弄下,硬生生地用兵不血刃的手段弄得宛如无人之境,比寄生种亲自过境还要恐怖。
这样荒谬的事情居然还是真实发生的,不少人感觉难以置信。
他们国家的一位公主站出来承认确实有这件事,甚至还有当时路过顺手记录了一下的虫族发出当时的种种。
——谁让那些士兵竟然胆大包天看上了他们虫族,卢奈尔帝国的自己人好欺负,虫族可不会惯着他们。
卢奈尔帝国全民都开始愤怒地反抗,他们又不是只会站着挨打受欺负的绵羊,碰上了这种事情当然会想方设法维护自己的利益,维护这个国家。
国内的蛀虫也是时候该清除了。
在卢奈尔帝国旅行的外国人也纷纷回国,生怕发生内乱争斗波及了他们。
贵族被平民推上断头台的,还有在宅邸发现只剩下一颗脑袋的,这个国制和阶层只怕是又要重新洗牌变动,可算是让众人看足了热闹。
[我靠,真是没想到啊,都星际时代了还有那么多腐朽黑暗的事情,这也太肮脏可怕了吧?]
[感觉文明不但没有半点进步,反而还倒退了……我们难道专心研究的就只有科技了吗。说实话,对整个星域都感到失望,卢奈尔好歹也算得上是个挺大的国家了,国力都能排进前十了吧。]
[竟然用活生生的人来做交易,人类果然是个恐怖的种族,残害同类真的有一手。]
[呃,讨论就讨论,干嘛地图炮全人类?难道你们其他种族没有残害过同族吗,别开玩笑了,只要有欲望都是有劣根性的。]
除此之外,还有人在警惕着另外一件事。
[不是,现在的寄生种已经伪装得这么好了吗,那么多年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劲,就任由着它在国内搅弄风雨?]
[听说不只是人被送出去给寄生种享用了,他们国家的一些矿产还有资源也都进了寄生种的肚子里,我在想是不是又在暗中培养出了一只上位寄生种……]
[出去的时候遇见卢奈尔帝国的人大家就要提高警惕心了,指不定他们就是寄生种假扮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有上位寄生种才能假装得天衣无缝呢?而它们既然有这个能力,肯定也是像这只上位寄生种一样,假扮成大人物才能做更多的事情啊,扮成我们又有什么用,去当牛马给老板打工啊?]
[刚才还在害怕呢,现在成了纯纯地扎心了,这个时候你们都不忘了提醒我上班的痛苦。]
星盟同样也在关注这件事。
星盟主席看着那些数据,也忍不住出声叹了口气:“他们也都是活生生的人,竟然因为其他人的一己之私被送入了寄生种的口中。有时候我也会忍不住想,寄生种的出现是为了惩罚人类吗?”
闻淮听了这句话,诧异地抬起脑袋,问:“您最近是信了什么宗教吗,说话竟然也神神叨叨起来了。”
也就是关系亲近,所以才能这样彼此互相揶揄。
星盟主席斜睨了他一眼,摇头道:“这次也亏得是有虫族,如果不是他们的话,惨痛的牺牲恐怕会更大。”
“不过我之前提醒过这些人,可惜他们利益环环相扣,为了眼前那点小恩小惠,就不顾家国大义,最终也只能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哼了一声,又摇着头长吁短叹。
闻淮笑眯眯地说:“您也别痛心,出了这件事后,有的人还会着急的,到时候见得不光的产业是会少上许多,也算是干了一件好事儿了。”
两人私底下的交谈也不用多说。
在这个关口出了这种事,其他国家当然会忙不迭地自检还来不及。
不是人人都眼皮子这样浅,况且有欲望的种族本来就不会有多和谐,他们彼此的政敌或者是憎恨他们的人都会一直虎视眈眈。
那些拥有权势金钱的人可谓是人人自危,手里头干净的倒还好说,他们什么也不畏惧。至于那几个手头不干不净的,当然是害怕收敛起来,爪子也不敢像是以前那样肆无忌惮了,生怕被人抓住小辫子,说他们就是上位寄生种。
在这种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氛围之下,干的坏事都不可能再像是之前那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据说有许多国家都因为这件事抓出了一些危害社会,拿着手中权势祸害普通民众的家伙,之后还被挂到星网上被人人唾弃,讥讽。
甚至还真的抓出来一只上位寄生种,不过因为没有虫族帮忙,那个国家在防卫和杀死对方时,死伤惨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结束。
这些事时蕤都在用终端冲浪的时候全都了解过了,其实他这里的信息链知道的消息要更全面些。
虫族以前是“与世无争”,他们不会在意其他国家的任何消息,除非是跟虫母有关的。
不过现在时蕤回归了,他们也开始对九十银河域蠢蠢欲动了——虽然虫母陛下已经勒令他们不准再肖想别人的国家,但是如果虫母只有星域中那么一块小小的地盘,光是看看地图都会让他们心都揪起来。
虫母陛下理所当然应该拥有最大最好的,他们当然会想尽办法悄悄摸摸地把地盘往自己的地方扒拉,找准机会就可以了。
所以他们的消息链必须要灵通。
收买迷惑也好,伪装造假也罢,从虫母一个多月前抵达帝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开始遍布九十银河域,慢慢织成一张大网。
时蕤心想他们也算是探子卧底之类的角色吧,他闭上眼睛,思索着会不会要不了多久,那些四散各地的虫族就会跟他说,陛下,我们快要从二把手变成一把手了。
——这是不是也算兵不血刃拿下各个国家?
“陛下。”
法布勒斯的声音将他从失神中唤醒。
时蕤扭过头,歪着脑袋“嗯?”了一声。
法布勒斯说:“我要过去看看之前那个上位寄生种的居所有没有藏着危险的东西。”
时蕤:“那我能去看看吗?”
沉默在两人间流转。
“我也会担心你的,法布勒斯。”时蕤攥住了他的手指,漂亮的眼睛盯着他,眸中写满了真挚。
这次出来,时蕤身边只跟了两位高级虫族,法布勒斯去检查的话,卢卡斯就会留在他身边。但是两只高级虫族一起的话,安全性就会更有保障。
所以时蕤才有了这样一个提议。
法布勒斯考虑了一下,同意:“好吧,陛下,但您要一直跟着我们。”
“没问题。”时蕤仰着脑袋,笑吟吟地说着。
H322星虽然是边陲星,但是风光依然美丽,当残阳落在他们头上时,头顶都有一层橘调的光晕。
时蕤的面颊和鼻尖都晕上了一点点黄橙橙的亮光,让他看起来更加可怜可爱了。
法布勒斯忍不住低下了头:“明天再去吧。”
时蕤看着他的目光,微微顿住。
这几天法布勒斯以要怀虫嗣为借口,对他那个好多次,还吓唬、或者说是认真告诉他,可能现在肚子里已经怀有怀上虫卵之类的话……
时蕤有些害怕,犹豫。
他懵懵懂懂地看过去,法布勒斯很温和地说:“如果您觉得不舒服的话,可以拒绝我。”
时蕤抿着嘴巴,没说不。
法布勒斯眼底染了光。
第二天临近傍晚,他们才动身前往之前那只上位寄生种所寄生的执政官家中。
那是个很大的庄园,用来跑马的绿茵草地还有公园,一进去就是司空见惯的喷泉还有各种雕塑,也许那只上位寄生种在这种地方才能活动开,其他地方小了都不方便露出原型。
时蕤只是扫了一眼就不在意了,法布勒斯还在前面走着。
这个庄园一早就被封锁起来,并且还派了大量的人来搜寻,就是谨防寄生种还在这里留下什么危险的东西,搜来搜去也没查到,之后这里也不允许别人随意进出。
法布勒斯是打算自己检查一遍才能放心,他进来之后就让时蕤停留在院子里,他进去方方面面都仔细查看一遍,时蕤就不用以身涉险了。
为了不给他拖后腿,时蕤点头同意。
法布勒斯看了他几眼,然后抬起头,冷淡地对卢卡斯说:“看好妈妈。”
卢卡斯头也不抬,就注视着时蕤:“当然。”
庄园里没什么好逛的,时蕤也不打算乱走添麻烦,还拿出了终端上网打发时间,顺带和卢卡斯说说话。
他余光一瞥,突然发现了喷泉一角竟然立着一面镜子,不仔细看还不会注意到——它非常华丽漂亮,周围都有一圈花纹装饰着,像是金银点缀,又有花草的香气,一点都不俗,非常的古怪。
像是在吸引着人去触摸一般。
时蕤本来就离喷泉很近,他的眸光微微涣散,呆呆的,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他左手不受控制般抬起,指尖轻轻地抚摸着镜面。
霎时间出现一个奇怪的漩涡,紫黑的光闪过,它拼命地吸附着一切外界能够触碰到的物品。
时蕤一个不慎,竟然还真的跌了进去。
卢卡斯本来以为那只是面寻常的镜子,加上法布勒斯都没发现不对劲,于是也没那么警惕,等漩涡出现时一切都已经晚了,时蕤整个人已经有大半进了漩涡之中,他连忙跑过去抓住他探出来的细白手指,攥得非常紧。
那漩涡也毫不客气地连带着他一起吸了进去。
之后镜面又恢复成之前的平静模样,看不出来半分端倪,就像是一切无事发生过的那般。
第六十章
时蕤一睁开眼睛就觉得脑袋有一点痛, 他撑着头坐起来。
抬眼环视了一圈后,就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有些逼仄的屋子里,很狭窄压抑。
外面的眼光正盛, 明晃晃的大太阳照到了几缕在他身上,光线十分强烈, 但是落到了这个屋子时,就只剩下几许暖黄的光照着了。
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在点点光芒的照耀下好似落了把成了碎金, 连眼瞳都成了琥珀色。
过来查看的人本来还在嘀咕为什么这一次就只送了一人过来, 但是看到那张漂亮脸蛋的时候,什么猜测全都烟消云散了。
天啊,哪怕只有这样一个水嫩嫩的漂亮小男生,就已经抵得过千百个人了吧,还真不是他夸张的说法。
那位正蹙眉的少年真是太好看了,长得就跟个神仙人物似的, 他一坐在那个狭小昏暗的房间里面, 连房间都开始蓬荜生辉, 变得明亮高级起来。
他都不忍心让眼前的少年蹙起眉头。
现在少年正迷茫地看来看去,他一溜烟儿地跑了过去, 扒在栏杆上跟他说话:“那个,你现在怎么样,饿不饿,身上难不难受,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
他年纪不算大,以前干这些也都是麻木的, 就算是别人主动找他说话他也是闭着嘴不愿意吭声, 只摇摇头就算作回答了,这还是他头一回这样积极。
那个漂亮少年抬起了脑袋, 缓慢地看向了他。
这一刻他竟然有些紧张。
少年开始是将视线放在他的脸上,然后注意到了他的两只尖耳朵,目光有些诧异的模样。
他立马羞涩地捂住了自己两只红中带黄的尖软耳朵,然后一脸黯然地放下手来。
少年似乎觉得自己的视线冒犯到了他,又急匆匆地收了回去,垂敛下眼睫,颤颤地说:“我没什么事,不过我好像不太记得之前的事情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是我做了什么坏事,现在在坐牢吗?”
芬尼安本该避而不答的,他开始一本正经地扯谎:“因为你在反抗的时候撞到了脑袋,所以现在记不清事了。幸好我们用治疗舱给你治疗了一下外伤,不然你到现在都还会头疼呢。”
“反抗,我为什么要反抗?”少年紧问他。
“呃……”芬尼安想了想,“因为你不愿意在我们这待下去,这确实不是个好地方。”
灰尘飘浮过来,时蕤张口说话得太急,他又呛了几口,咳嗽两下。
“所以,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是个酒色权贵的交易所。
芬尼安以前可以随口就说出来,面无表情,心中没有丝毫波澜,但是现在那句话就哽在他的喉咙里,吐不出来。
欧斯西帝国。
现在他们国家已经沦为了联邦的殖民地,所有人都得不到自由,表面上看起来还有人格和自由,实际上里面的民众都过得非常凄惨。
包括他们这个地方,就是新建的最大娱乐场所,赌博、地下拳场、还有斗兽场。
相比于流浪星域之前的愚人舟夜色,这里的场所要高级许多,至少在明面上,不少人都是自由从事这些行业,并且不允许任何强迫的行为发生。
他们里面的人是不接客的,甚至还能反告客人。里面还有不少人在星网上直播,偶尔还能去拍个电影电视剧什么的,坐拥大票粉丝。
这是一个巨大的街道,褪去了星际时代赛博朋克的科技风格,更偏向于许多年前非常有名的向古风尚,有种古朴的美感。色调更偏向于红色,灯光落下来时,几乎每个人的面庞上都会出现喜气洋洋的红,好像是他们在欢喜着,满面都洋溢着喜悦。
不过其实只要使用那些工具设备,就会发现这里面还是藏着科技时代的便利。
街巷里都住着从事服务业的人,具体来说,是欧斯西帝国的民众,而客人们大都来自于其他国家,其中最多的客人就是出自联邦。
白日的街巷都是安静的,到了夜晚就会喧闹异常,处处都是人声和笑闹声,再到凌晨时渐渐就会寂静下来。
现在只有机器人穿梭在大街小巷洒扫,清理的动静。
还有人就趁着这个时间工作,忙来忙去,芬尼安就是这样的人。
时蕤没想到睁开就在风俗场所,他不明所以,下意识攥紧了栏杆,有些瑟缩。
“你不用担心太多啦,如果是以前的话可能日子会不大好过,不,也不对,你长得这样好看,谁会想不开的要来欺负你。恐怕很多客人都会发了疯的想要求得你的欢喜。”芬尼安看了眼时蕤不安的表情,收住了碎碎念。
“现在我们这里被了好多次,当时联邦也来了好多人,翻来覆去地查了个遍,就算上头有人都没让情况好多少,害得近段日子生意都不大好了。你可以安生两天。”
在他天真地安慰下,时蕤勉强松了口气。
他趴在栏杆上,软软地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凑近了看,那张脸就更出色了
说话的时候还有闷闷的香,他周身也都带着甜味儿,皮肉细腻雪白,就像是被人精心娇养出来的,连身上都穿着极好的衣衫,绝对不是那种普通人能供养得起的。
芬尼安看了下,眼皮子直跳。
他摁下心中那莫名出现的一丝不太妙的预感,跟时蕤说:“我现在就要过去跟老板娘说话了,你如果有什么需求的话,直接摁墙壁上那个按钮就行了,我立马就会过来了。”
时蕤点点头,他看着脸上带了雀斑,长得有几分可爱的男孩正准备离开时,又连忙叫住对方。
他也不清楚男孩究竟是什么身份,不过能有资格来看管他们,还这样来去自如,应该不会太差。
他直直地看向对方,有些迟疑,眼看着男孩在他的注视下,脸颊一点一点地升温,泛红,就像是一颗番茄。
“你、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之后也不用去接待客人,我不想去。”
他小心翼翼地请求着,水润的眸子里写满了拜托和渴望,眼中似乎就只剩下对方的身影。
空气有些静,时蕤更加忐忑不安,生怕自己被拒绝,似乎还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芬尼安一咬牙,满口同意:“好吧,我会尽力的,你不要太害怕。就算是被迫接待客人,我也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时蕤又说:“谢谢你,你可真是个大好人,你叫什么名字?”
“芬尼安,我叫芬尼安。”男孩重复了一句,他盯着时蕤看。
时蕤从善如流:“谢谢你,芬尼安。”
这下不但是脸颊红透了,就连脖颈还有耳根子都充着血。
“之后见了。”
时蕤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心里还带着许多的困惑和不解。
他在这间小屋子里走了一圈,上面还有几本打发时间用的书籍,除此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实在没什么可做的,他就坐下来看那些书去了。
*
芬尼安一路来到最顶层老板娘所处的工作间里。
他敲了敲门,立刻就有人来将门打开,可以看见侧躺在榻上,懒懒散散翻着终端的女人。
看得出来美人已经迟暮,但岁月在她脸上沉淀下来后,不但没有削减她的美丽,反倒是多了几分犹如沉淀了许多年的红酒一般的韵味。
她甚至都没有瞥一眼进来的人,开口就问道:“这次来的人怎么样?”
芬尼安的视线忽地落在她的红唇上,今天涂上的口红是最近流行的那种,老板娘注重保养,看不到多少唇纹,嘴巴的色泽也很漂亮。
但是她以前并不喜欢涂抹口红,因为自身嘴巴的唇色就足够艳丽,根本无需涂抹那些外在装饰。
想着想着他就走了神,思绪飘荡在今天来的那个漂亮少年身上,也许是今天恰好碰见了,就忍不住想起了对方的嘴巴,也是那样姝色无双。
“嗯,怎么了,今天又是什么把你的魂给勾走了,芬尼安?”老板娘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她的目光总算落在了他的身上,“噢,你好像也长大了,这个年纪,应该是到了拥有心上人的时候了吧,但还是这样莽莽撞撞。”
其他人因为老板娘的这句调笑也都忍俊不禁起来,笑声让芬尼安涨红了脸,却出奇地没有反驳老板娘的话。
老板娘觉得惊奇,又跟其他人说:“好了好了,你们别笑他,他还小,脸皮薄。快继续说一下你的任务吧。”
芬尼安收敛了情绪,摇头:“不好。”
老板娘沉了沉脸,吐出一口浊气,房间里立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气息有些压抑,她的手指轻轻点在榻上,半天才说:“我也早有预料了,那也许是最后一次送来的人,本来在人越来越少的时候,品质就不怎么高,全都是用来敷衍的。”
“我们店里也是倒霉,偏偏就叫他看上了。这也就罢了,我们忍气吞声过去就行了,谁能想到他竟然是只寄生种,这可真是要了命。最近店里收益要持续低迷很长时间了,大家都做好心理准备吧。”
老板娘又叫芬尼安继续说。
“这次来的就只有一个人,细皮嫩肉的,但是长得却很一般。”芬尼安眨了眨眼睛。
老板娘看了他两眼,勾唇:“好吧,你叫他上来,让我看看这个可怜的孩子。”
……
时蕤雪腻的面颊上多出了一片横跨半张脸的红斑,连带着洁净白嫩的脖子上都生了大红斑。
但是这样还不够,这些斑如果想想办法是能够祛除的,所以又在鼻子和嘴巴上做了点伪装,看上去就没有之前那么精致好看了。
“这样就可以了吗?”时蕤睁着那双好奇清亮的大眼睛问芬尼安。
芬尼安咽了下口水:“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句话我在今天可算是明白了,或许说的就是你这样吧。”
就算时蕤已经做了伪装,但是那双眼睛里的风华却掩饰不住,露在外面的手嫩白细长的。
“我不知道老板娘会不会看出来,唉。”芬尼安叹气,“她走过的路比我吃过的米饭都要多,只能希望这个药效果能够好一点,不至于立马露馅。”
时蕤有些不安。
他跟着芬尼安坐着电梯一层一层地上去,外面看起来古色古韵,里面的玄机却让人讶然。
最后来到了推拉门外面,正站着两个狼人护卫,他们双手背在身后,看见了芬尼安,以及他身后的时蕤。
芬尼安立刻道:“快过来搜检一下我们就进去见老板娘了。”
他身后的大尾巴摇了摇,时蕤的余光情不自禁地瞥了过去,毛绒绒的,看上去十分蓬松柔软。
两只狼人忽然就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盯着一个面孔普通的少年半天,都有些羞恼。
“催什么催,又不是去赶着投胎。”
他二人走了过来,敷衍式地搜查了一下芬尼安。
走廊里即使是白天也点着灯,外面的阳光和里面明晃晃的白光一同映进来,却在触及一些红色装饰时将光线晕成了暧/昧朦胧的红。
时蕤换了一套衣服,抬起手时,宽大的衣袖就滑了下去,两只白生生如同脆藕的手臂上都晕了些红艳的色泽。他眉眼流转,脸上的红斑看着都精致了许多。
两只狼人本来心情暴躁,动作有点粗鲁,但是却又情不自禁放柔了。
芬尼安在一旁大呼小叫:“诶诶诶,你们干什么呢,调情啊?用机器搜一搜就差不多了。”
时蕤抬眼看上去,两只狼人闹了个大红脸,得亏是皮毛厚实才看不出来。他俩狠狠瞪了眼说话的芬尼安,然后把二人放了进去。
推拉门一展开,屋内飘着薄薄的烟雾,进去之后温度要低些。
那些烟都是焚着香炉里袅袅升起来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是很绵长舒缓的香气,有一种清冷幽密的藤蔓被燃烧的感觉。
光线也不是特别明亮,四周都是昏昏沉沉的,唯独只有最末端的榻上有一方光亮,然后往外晕散开。
榻上躺着一个应当是上了中年的女人,美艳端方,一举一动却带着说不出的妩媚,眼尾有一抹拉长晕开的红,身后还站着两个年轻的女人,和她差不多的扮相。
“老板娘。”芬尼安如鱼得水地摸过去,兴冲冲地打招呼,像是踏足自己家似的。
时蕤就显得局促不少,他垂下眼睫,不敢再去看那位老板娘,可又能明显感觉出来对方的视线如有实质地刮过他身体每一寸。
“你不抬起头来,我怎么看你呢?”老板娘戏谑又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是那种非常标准的美御音,声音不紧不慢,有自己的高傲和个性,经过时间的酿造后,充满自己的风格,极其抓人耳朵。
时蕤微微慌乱了一下,缓缓地抬起脑袋。
他的视线还是会瞥过老板娘,对方似乎笑了一声,又好像没有。
他半天才听见对方叹气的声音:“还以为这次来的人可以帮忙救活我们店呢,看来也只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这句话时蕤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他只垂着眼睫不作声。
“不过好歹也是个劳动力,脸上的斑是什么?”
时蕤握紧双手,掌心有些冒汗,他照着芬尼安之前告诉他的话,道:“是胎记,天生的。祛除了对身体不好,又不影响生活,于是就留了下来。”
老板娘从榻上走了下来,她撩起自己的袖子,掐了掐时蕤的脸蛋,又轻轻摸了摸他的手臂。
“是个好孩子,之前看上去也是被人娇生惯养的,怎么就被卖到我们这儿了呢。”她像是在为时蕤的经历惋惜遗憾,又摸了摸他的头发,“既然这样,你就跟着芬尼安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吧。”
芬尼安听见这句话,简直狂喜,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老板娘。
老板娘不再做声,只是嘴角上扬了些。
他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老板娘柔软的红唇上下一碰:“我们日丽阁中的那些孩子们也不太好相处,但他们也是可怜人,你平日里也要多去帮帮他们,那也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我把你留下来,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
时蕤听着,脑袋晕晕乎乎的,下意识也顺着老板娘的话去思考了,他点点头。
余光不是没有瞥见芬尼安惊诧的表情,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要在老板娘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回绝对方吗?
而且芬尼安没有特别难以接受,那这些事应该就不算太难做……
时蕤也是在心里反复斟酌了的。
“我就知道你是个乖巧的孩子。”老板娘亲昵地挽住了时蕤的臂腕,笑吟吟地拉着他,“你刚来可能还不适应,我也不要你去做什么,今天就和芬尼安好好熟悉一下这个地方吧。看看你现在的神情和眼睛,怪惹人疼的。”
时蕤听着这些话,面色有些羞赧。
……
他们终于出来了,芬尼安拉着他的手就往外面跑,然后乘坐电梯一路到了一楼。
这是阁楼的第一层,也是工作人员居住的地方,倒不至于成了大通铺的地步,每人都有一个小房间,但是不大,甚至只是有架床,有张衣柜和小桌子,其他就再也没有了。
每个房间紧密密地挨在一起,有点儿类似于蜂巢的构造。
“我旁边都没住人,你和我住一块就行了。”芬尼安碎碎念着,操心得极好。
“里面收拾一下就行了,很整洁。平时都有机器人过来打扫,那些被子枕头都是齐整的,你要穿的就是我们日丽阁里面的员工服。”
“到时候清洗也是机器人来,你不用费多大的心思。”
时蕤听着他的话,眼睛也在打量着四周。圆鼓鼓的机器人飞了过来,把芬尼安房间里那些脏衣服都抓出来,装进了衣篓里面。
芬尼安跌跌撞撞,面红耳赤地跑过去挡住他的视线:“啊,这个,它们每天都会来的,只是我有一两天跑来跑去汗水长流,换下的脏衣服就有点多。”
时蕤点头赞同:“你的精力很好,任务也很多,所以应该很累,换衣服快也正常。”
芬尼安的脸颊红完了。
旁边传来噗嗤的笑声,时蕤扭头一看,目露惊奇。
那是一只站起来的橘黄柴犬,他的形态有点儿像是狼人,前胸鼓起,腰身劲瘦,两条略细的腿有力地踩在地板上。他抱着双臂,爪子倒是很大,两只雪白豆豆眉微微扬起。
看时蕤望过来,他也毫不避让地望回去,只是和时蕤那双懵懵懂懂的眼睛对视了几眼后,他就立刻败下阵来,红着脸挪开视线。
但时蕤是看不出来的,只有同存兽人基因的芬尼安发觉了,就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连忙拉着时蕤离开。
“你不要去管他,这一层的兽人都有些混不吝,他们有的是来照顾客人的,有的是来维持秩序以防一些客人醉后捣乱,反正鱼龙混杂,乱七八糟地住了一堆古怪的人呢。如果他们欺负你的话,跟我说就行了,我肯定不会让你受伤害的。”
时蕤跟在他身后走着,突然问了句:“你和老板娘是什么关系?”
芬尼安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当然是上上上上下级的关系啊,她那样贵重的人物是我这种家伙攀扯得起的吗?”
他嘻嘻哈哈地笑着,很快就插科打诨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时蕤也没深究,跟着他往里面走。
四四方方的住所绕成了一圈,在北面跨过一道月牙门,就是浴室和卫生间。
“这里是公共浴室,不过好在有小隔间,要是你不想让人瞧见,一定要把帘子锁死,这些都是机器操控的,里面的人关上之后,除非外面的人使用暴力手段,不然是拉不开的。”
时蕤耐心地记着。
“贴身衣服你就在那个台子上搓一搓就好了,挤一泵旁边的洗衣液就成。”芬尼安那张嘴巴特别能说,“吃饭的话是在南面的一个大堂里,我们都是分批次吃饭。白天和晚上都在开设,现在还有很多人都在睡觉呢。”
他狐狸耳朵和尾巴会在讲得很起劲的时候摇一摇,本来该是非常狡猾的生物,但是脸蛋柔软,神情真挚,莫名就给人一种憨傻的错觉。
芬尼安还在小声抱怨:“怎么就把你安排到那些艺人身边,他们可都不是很好相处呢。”
他们把从事风俗行业的人称之为“艺人”,听起来就要高雅不少。
时蕤微懵,两条秀气的眉毛情不自禁地皱了起来。
“那些人一般是住在二楼和三楼的,他们工作的区域是在四五楼。顶楼是老板娘的地盘,之前我已经带你看过了,现在你要和我去熟悉一下二三楼吗?”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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