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左相府的太宰迎面遇到了他本世界那个名义上的亲生父亲。
左相略有老态的脸庞仍然看上去贵气十足,两颊斑白的鬓发也掩盖不掉他的迫人气势。
“又去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地方了?”左相皱着眉,语气十分严厉。
“我对你从没抱什么期待,也早就知道你成不了大事!”
左相眉头紧皱,“可你最近做的实在太过了!”
“接近太子、流连烟花之地、和朝中大臣们放弃管教的纨绔子弟交好!”
“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皇上正值壮年,你身为我相府公子接近太子,岂不是将把柄递到我政敌的手上!”
太宰心中清楚左相押的不是太子,毕竟他贪腐多年尾大不掉,自然要支持一个不会清算他的新皇。
满心满眼都是算计,却还能表面上正气凌然义正言辞地指责他人……
人性这种贪婪与利己,还有自欺欺人的愚蠢,令太宰不禁轻笑出声。
还不等左相更加愤怒地斥骂,太宰就带着笑意摊手说到:“您真的以为……自己的小动作,可以瞒得过皇上?”
左相已经挤在嘴边的话生硬地咽了回去,他猛烈地咳嗽了两声,心脏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你什么意思!这关圣上什么事!”
当今皇帝早年的英明神武早已深深印刻在文官武将的心中,就算近几年已经有好大喜功乖张暴躁的迹象,也只需要一个引子就能让他们立刻忌惮起来。
实际上太宰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只是他接触太子后,皇帝肯定查过这个被系统直接安插进来的身份。
就算没见过面,太宰也能如臂指使地将皇帝变为棋子放入棋盘。
“唉,虽然我自小生活在府中,可毕竟没有接受过您的教导。”太宰声音中带着满满的、十分刻意地‘可惜’。
任谁都能听出来他在阴阳怪气。
“一个权倾朝野的蛀虫,他不受重视的亲子,岂非是绝佳好用的棋?”太宰悠悠地继续说道。
语调轻快,却令原本强势的左相忍不住颤抖起来,瞬间染上了些许老态与疲惫。
太宰仿若看不到左相的恐慌,摊开的双手收回,左臂虚虚的横在胸前,右肘搭在左臂上,而后用右手食指竖在唇边。
那双有别于常人的鸢色双眸好似浸染了灰,带有直视日食般的晦暗。
“嘘——”
父亲,可别让皇上看出您知道了。”
太宰的眼中充斥了‘孩童对长辈的担忧’,虚伪地令左相更加腿软站立不稳。
“这是身为儿子,对您最后的孝道哦。”
左相瞬间明了:皇帝要在死前为太子清理掉他,而每日住在府内的逆子早就成了皇上安插的人。
一个有血缘的亲近之人,左相在日常终究还是没有多少防备的,他简直不敢想这些年皇上拿到了多少他的把柄和证据。
然而此刻那逆子敢暴露,说明屠刀马上就要落下了,所以对方才会胜券在握,以至于肆无忌惮地对他披露这些。
倘若左相在皇上面前暴露出他得知了背地里的这些算计,恐怕皇上会瞬间将准备好的屠刀斩下。
可左相又不能什么都不做,他已经没有活路了,可他全家……他报以厚爱和半生心血的那个儿子,绝不能和他一同被清算!
或许……左相眼睛亮了一瞬。
或许,太宰会和他提前说这些,心中还是残留了些许对这左相府的感情?对他们这些血脉亲人仍然有点怜悯与偏爱?
本怒火在胸,几乎要开口怒骂太宰有违孝道天理难容,但左相强行压了下去。
终究是在曾经的明君手下升到左相的男人,他片刻间脑中闪过了无数破局的谋划,却又一条条删去。
最终,左相下了一个最稳妥的决定,能将他相府的损失降到最低。
他的面容已经不复一刻钟前的高傲贵气盛气凌人,如此快速地步入苍老。
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用从未展露在人前的屈服表情,上前拉住这个从未被他看在眼中的儿子。
太宰任由左相将他拉到花园的偏僻角落,好整以暇地看着左相,心中默念着早已写好的剧本。
对方说出的每一句话,几乎都在剧本中有所对应。
听完左相掏之肺腑的真情倾诉,太宰也表现出一副迟来的父子相得的假象。
“父亲,您现在和我说这些也晚了。”太宰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我知道。”左相退后半步,双眸湿润。
“老夫晚年财欲熏心,对不起圣上的看重,但……家人是无辜的啊!”
‘演的真好,不愧是玩弄权势的朝臣。’太宰也表现出被感动的样子。
实际上左相府应该没人不清楚左相的贪腐,毕竟生活水平如何,身处这个环境中的人总该有所感应。
不过太宰也没必要真将左相斩尽杀绝,他并没有那种胸怀天下嫉恶如仇的感性。
于太宰而言,性价比最高的利用方式,就是用左相府其他人为人质,将左相变为手中利刃。
不过,这般计策所带来的结果,要比将左相府全家抄斩带去的利益高得多。
……
待云州王抵达京都后,皇帝派去了最好的十位御医帮他祛毒。
然而云州王不知道的是……那封想要共谋大事的信送到左相府的后一刻,左相就拿它在朝堂之上,面对所有朝臣,将他与云州王共商谋逆的事情定死。
在左相口中,他与云州王的书信往来早已持续一年之久,他心中一直在纠结是否要顺从云州王,协助对方谋反。
左相府的所有人都不清楚此事,而左相如今翻然悔悟,为自己的私心与不忠心生惭愧。
检举了云州王的左相撞死在了朝堂上,左相府三个有职位的公子全被免职成为庶民。
但由于左相的及时悔改,以及揭发云州王的义举,皇上没有追究左相府其他人的连带罪过。
只是在太宰拿出左相贪腐的证据后,查抄了他们的家产而已,几个公子皆没有落得戴罪之身。
未来新皇继位大赦天下后,他们还能重新考取科举,入朝为官。
因为太过自信,且不想立即举旗谋反的云州王没有带大军入京,是而毫无波澜地被缉捕归案,审理仅一日便午时问斩。
于云州王书信中被提及的名捕死神,左相死前没有提到他,而书信只有皇帝一人看到,皇帝没有追究,这件事便不为人所知地隐匿了起来。
待云州王问斩后,太宰买了临着吴邪的小院作为新居所,第二次清晨便跑去苏暖那里。
他推开门伸了个懒腰道:“好麻烦啊,幸好插了一脚,让皇上把我免职了,这下终于可以摸鱼休息啦。”
实际上免职也是为了大局考虑,他从始至终也没有片刻摸鱼过,但太宰就是有将正经事用不正经语句说出来的能力。
“你就不怕皇上真把左相府满门抄斩了?”苏暖带着笑意看向他。
太宰叹了口气,“如果皇上能看出我急迫地想要投入永恒沉寂中休息的心情……让他杀死也没什么。”
可他不能死,在赢得救世之战胜利前,他不会倒在任何地方。
“老师。”太子的声音迟疑地在屏风后响起。
“诶!”太宰睁大双眼,明明进门前就知晓房间中都有谁,可他还是控诉地看向苏暖。
“暖暖,他为什么在?你居然移情别恋?”
“我要闹了!”
苏暖本来有点担忧的眼神瞬间变得无语,半眯起眼转开视线,甚至夸张地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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