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这次雨下得太大了, 席卷人类所有适宜居住区,黑压压的云化了又聚拢,压在头顶。
外边电闪雷鸣了一宿, 秦澈没怎么睡, 拿起外套要去审判处, 推开门却发现屋外有人。
身形娇小的漂亮omega似乎等了很久,温柔的笑意跳跃在脸颊, 阳光下,金色卷发扎了漂亮的马尾,蓝色眼眸犹如璀璨宝石, 她上前一步要拥抱他:
“澈儿想不想我呀?”
秦澈往后躲了一步, 向后看了眼, 冷漠道:“温佳郁那条好狗呢?今天怎么没带来。”
omega眨眨眼,笑道:“真是没礼貌呢,忘了妈妈怎么教你的吗?”
她眼波流转,流露出几分狡黠:
“何况现在还有求于妈妈。”
秦澈蹙眉, 闪过她要往外走, 却听后边悠悠一道声音传来:
“我的乖宝宝,还不知道联盟已经把7区的所有门关闭了吗?”
秦澈顿住脚步, 扭头, 似笑非笑。
她还是那么无所谓, 明明做着世界上最残忍的事, 却还能够宛若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宝蓝钻石般的眼眸清澈懵懂:
“我只是想和澈儿聊聊天, 好嘛~”
·
早晨雨小了很多, 沈不弃做了点饭煨在锅里,自己到院子里又观察了一番玫瑰花。
不知道是不是玫瑰花的种子质量好, 昨天那些雨竟然没怎么伤害到它们,反而让玫瑰花看上去越发地娇艳欲滴。
沈不弃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好像这些玫瑰花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脆弱。
而他,则做了许多无用功。
平静无波的水也有了些动静,他打开光脑,想看看秦澈到底什么时候来,却看到一条新消息:
“抱歉,最近联盟内有变故,这几天可能没法接他走,你很着急的话,可以让他自己联系一下4区那边。”
沈不弃蹙了蹙眉,对秦澈的回复不太满意,打了几个字:
“但是,7区很危险,阿时在这里不安全,4区的人对他也不好。”
秦澈又是秒回:
“……死不了他…”
冷漠的话语让沈不弃有些不舒服,他刚打算回复什么,季维时温柔声音适时响起:
“小忆,你在干嘛呀?”
刚看完玫瑰花,沈不弃本来是端着铲子蹲在地上的姿势,闻声抬头,下意识要藏起来光脑界面,手上的泥不小心蹭到了脸上。
台阶上的季维时唇角微弯,似乎被逗笑了,他站得高,影子更被拉得细长,完全地覆盖了蹲着的沈不弃。
沈不弃眨眨眼,慢慢站起,觉得自己应该告诉阿时这件事。
想了想,怕季维时和自己一样难过,只好委婉道:“阿时,我觉得你应该回4区。”
他隐约听到过祁秋水他们说起4区的事。
季维时愣了愣,没立刻答应,而是下了台阶,交错的光影聚拢在他背后,仿佛天神降临。
和他们相遇的第二天早晨很像,也是璀璨的金色光芒偏爱着这个人。
沈不弃看得有点呆了,回神,这个漂亮的神明抬手,滚烫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擦下污泥。
有什么东西在冲破禁锢,让他浑身筋骨都痛到无法言喻。
他在滚烫的火海中清晰地听到季维时问:“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那热霎时就褪下了,沈不弃摇摇头:“我习惯在7区,你不一样。”
这一次的否定答案终于没让季维时再哭,他也摇头,擦干净的指尖没有收回,而是再次停到了沈不弃的唇角:“什么不一样呢?”
直觉告诉沈不弃这个问题很重要,要慎重对待,可混沌的脑子却驱使他给出理智到冷漠的答案:
“你在7区很危险,我在7区很安全,而且我本来就在7区,但你是因为我……才留下的。”
说到最后,沈不弃愧疚起来。
其实想想真是太过分了,他看了那么多陈紫媗的书,方后知后觉地明白,阿时和猫咪并不一样。
阿时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不能想据为己有就据为己有。
老板说得对,应该用爱做这件事。
或许只有通过恋爱才能实现对阿时的战友。
可是很显然,阿时不想和他恋爱。
否则恋爱中需要做的那些事,阿时怎么从来不和他做呢?
而他,其实本心里应该也不爱阿时吧,不然怎么想起那些应该做的事就会恶心呢?
这样想想,其实也幸好阿时不爱他,不然多不好啊。
他会和阿时道歉的,会说清楚的。
季维时却不遂他的心意,垂下湿润的黑眸,声音颤抖:“所以,小忆的意思是,要和我分手是吗?不然为什么要让我走呢。”
沈不弃对他的理解能力很欣慰:“是的,阿时,我们应该分手,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
季维时猛地抓住沈不弃的手腕,有一瞬间,周围的空间仿佛都扭曲了,沈不弃本能地想反抗,告诉自己好几遍这是阿时不能动才勉强忍下来。
眼中却还有些疑惑:“怎么了?”
季维时眸中起的水雾终于凝结成水珠,一滴滴顺着脸颊滑落,“我爱你的,小忆,我爱你的,你不爱我吗?”
明明应该立刻说对,我不爱你。
这是排练好的答案,但沈不弃一瞬间只能顾得上去抹干净手上的泥,然后抽出纸巾给季维时擦眼泪。
他做事总是有意延缓速度,现在突然变快,嘴自然适应不了,没法边做动作边说话了。
但他并不清楚,这种时候,往往是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
季维时那边眼泪越掉越多:“我不仅爱你,我也喜欢你,我好想和你在一起,我们不是谈恋爱谈得很好嘛?为什么要分手,你喜欢上别人了吗?”
沈不弃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
雨又下了,雾蒙蒙得笼着天空,沈不弃打开雨天模式,拽着季维时想进屋再说。
然而效果不大,季维时坚持在屋外:“如果你不说清楚,我又怎么会怕在外边淋雨呢?我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他的话不似作伪,却实在癫狂。
沈不弃只好说:“我没有爱上别人,我们恋爱很好,但是你其实并不爱我,你并不想和我谈恋爱,只是你不知道。”
季维时:“……”
呵,他快被气笑了,舔了舔发痒的犬齿,真想狠狠咬一口这个没法沟通的人,管他有没有腺体,他已经被烦躁充斥心灵,只想蛮横地把那截冷白的后颈凿穿。
活着就标记,死了呢……死了也无所谓,因为他也要跟着一起死。
他们就可以一直“谈恋爱”了。
可他终究还是没这么做,他抬头,泪眼朦胧却认真道:“那我还是死了吧。”
沈不弃:“……”
换了他无话可说,雨越下越大,虽然开了雨天模式,但他不敢拿季维时的身体冒险,忽然就想到了暂缓之计这个词。
于是毫不犹豫立刻道:“那我们不要分手了,你先进来好不好?”
季维时还含着泪:“真的吗?小忆是不是故意骗我的呀?”
沈不弃不想骗他,手顿住,看着外边越下越大的雨,黑眸茫然,最终还是保护季维时的想法占了上风。
“不是,我真的不想分手了。”他一把拽过季维时。
说出了想要的答案,他终于能拽动季维时。
外边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季维时搂着他又哭又闹一晚上。
沈不弃哄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还下雨,他干脆在家里又陪了季维时一上午。
下午才去上班。
刚进门,就发现陈紫媗正站在门口,挡住了路。
听到后边有声音,她赶紧回头,仿佛看到了救星:“小沈哥,你终于来了。”
沈不弃被季维时闹得眼底也有些青黑,显得格外突兀,他淡问:“怎么了?”
陈紫媗小声道:“啊啊,我姐夫和老板都在里边哄赵迩呢,她被唐声那群贱人威胁了,在哭呢。”
“唐声?”沈不弃听到陌生的名字,眼中闪过疑惑。
陈紫媗赶紧和他解释:“就是昨天你打的那些畜生,小沈哥,你知道的,在咱们7区呃一般就是如果自己也比较弱然后也没有家人朋友保护的话,然后长得好看就需要找一个人呃保护自己……”
沈不弃对7区这些潜规则略有耳闻,不过从未放到过心上。
陈紫媗见他理解,接着道:“总之唐声和赵迩不就相当于这种关系嘛,然后昨天的时候唐声那个傻逼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觉得你和赵迩有关系,我靠他真的脑瘫,然后带人堵了小季哥,但是你不是过去了嘛。”
“所以他现在就坚持认为,赵迩姐出轨了你……呃,总之他放了话以后她以后别想在7区混。”
说到这,陈紫媗又开始觉得赵迩也挺可怜的,心中泛起同情。
沈不弃没什么反应,似乎只是听到了一件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
默默到了工位开始工作。
陈紫媗说不上心里啥感觉,听那边哭哭啼啼的,心里难受,但是看小沈哥这样的话,其实她也能理解。
奈何他冷漠归冷漠,赵迩却不肯白白浪费机会。
她在群人注视下走到沈不弃旁边,一句话也不说,“啪”一声,直直跪在他旁边,哭道:
“小沈哥,求你救救我!”
第27章 第 27 章
屋里静得针掉都能听清, 沈不弃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望向对面跪着的人。
那双黑眸冷寂得仿佛在看死人。
赵迩看着他,一双漂亮的金眸脆弱过了头。
沈不弃觉得她的眼睛很好看, 仿佛发光的金子, 亮亮的, 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没由来的,他想到昨天季维时说起被唐声围, 好像就是因为这个人。
阿时为了保护她被欺负,而如果他不帮她的话,阿时是不是就白白被欺负了?
于是他迟缓地点点头:“你说, 我尽量。”
赵迩眼中闪过惊喜, 心里也划过几分希冀, 她小心翼翼道:“小沈哥,你能不能把你的识别手链给我,我不多戴,就几天, 过几天去别的区的门开了之后, 唐声肯定就不在了,到时候……”
“我靠, ”沈不弃还没来得及说话, 陈紫媗先开了口, “不是赵迩姐你先站起来, 别道德绑架行吗?虽然你确实可怜,但是你这也有点太过分了吧, 那玩意能随便给人戴吗?就算戴了他和小沈哥刚起冲突难道不会更生气吗?
而且退一万步说, 给了你小季哥怎么办?昨天他不就是因为没戴小沈哥的识别手链才被唐声以为是……呃,总之说白了这事情也是因你而起, 你不能自己现在被蛇咬了走投无路,就来嚯嚯可怜的农夫吧?”
“小媗!”高昊阳呵斥她,“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胡说八道什么。”
陈紫媗被堵了一下,还想反驳,那边赵迩又捂住脸痛哭起来:“我也是没办法,我,我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啊,没人护着我,我就要被那个畜生弄死了。”
现场又乱作一团,哭声混着劝声,卡斯珀在人群外围,看向那个唯一坐着的人,他似乎在沉思什么,黑眸飘忽不定。
微微勾唇,碧绿眼中却满是悲悯。
低头,光脑又发来了消息——
小姐:“卡斯珀,你究竟听谁的话?”
他,想要回复,指尖颤着终究没动,那边又发来了消息——
小姐:“如果还听我的话,那就照顾好我的哥哥,不要做伤害他的事。”
下了两天雨,天边的云还是聚拢的,卡斯珀下意识抬头望去,看不到尽头。
他笑了笑,垂眸,正对上那双不聚焦的黑眸。
轻轻抬手拨弄了下耳后,再眨眼对上那双黑眸,没有什么用。
卡斯珀如释重负,心中自嘲,也不知道这骗的是谁,发过去的消息是:
“小姐,我永远忠于你。”
沈不弃则被老板那莫名其妙的一眼看得浑身不适,他刚刚一直在想该怎么完成这复杂的事情。
他的识别手链已经给阿时了,自然不可能给赵迩,但他不给赵迩的话……阿时那么容易心软,很可能舍己为人地把自己的手链给她。
他不可能冒着这种风险,那就只能找一个东西代替识别手链。
正深思,刚刚还在远处看他的老板已经笑眯眯到了眼前:“可以做个替代品。”
手里提着一块萦蓝色的石头。
沈不弃顺着石头望过去,恍然大悟,对啊,可以做一个类似的。
他是实干派,接过石头就开始做。
识别手链的工艺并不难做,重点在于钻石里镶嵌着的那枚小小的芯片,芯片里不仅保存了个人信息,还连接着联盟总系统。
他需要好好研究一下,深深浸入自己的世界。
同事们见有了解决办法,又劝了劝,各自也都散了去做自己的活儿,只剩赵迩一个人被扯起来,愣愣地站着。
她看他认真的样子,心中酸涩。
又失败了吧。
她不可能得到这个人一丝丝的怜惜。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就可以。
因为好看?还是因为会装柔弱?
这些她明明也能做到。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轻易放下这个心结。
沈不弃并没有想那么多,他觉得这枚芯片不应该放进手链中,不然岂不是让别人和阿时戴上那所谓的情侣手链了?
他自认思虑周全,抽出些银,锻造成戒指形状,将那枚引入芯片的钻石镶嵌入里。
因为芯片接入联盟总系统的步骤复杂,他废了很多时间才勉强弄好,拿起成品想说话时,发现天已经有些暗了。
本就微弱的自然光越发浅淡,天边晕着黑灰交接色。
而赵迩却有些不知所踪。
他只好先收拾自己的东西,决定等会儿收拾好东西赵迩还不来再去找她。
他却不知道,赵迩正在监控室,哀求老板让她看看大门上安装的监控。
卡斯珀含着笑意望向她,抬手,又拨弄了一下耳后。
赵迩对上那双碧绿眸,心神一震,感觉在外飘忽的灵魂忽然回来。
她竟不由自主设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直接求老板给她先戴戴他的识别手链不就好了吗?
唐声对老板也有些惧意,她是知道的。
但很快,略带恨意的答案就浮到心头。
因为她不甘。
自己的处境明明是沈不弃那个alpha造成的,凭什么到头来他毫发无损呢?
就因为他长得漂亮?
那也太不公平了。
在7区讲求公平固然可笑,但是现在既然有机会,能够让自己获利的同时损害讨厌的人,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她眼神越发坚定:“老板,请您帮我看看,小沈哥的对象到了吗?我怕到时候他还来接小沈哥下班正好看到的话,会造成误会。”
听完她的话,卡斯珀唇角抿起嘲讽的弧度。
人的贪念还真是可悲,一步步进入自己无法控制的局面。
但他没有多管,总归目的已经达成。
4区的庇护者在这里,不是什么好事。
监控视角对准大门,果不其然,远处遥遥走来一个面容昳丽的青年,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赵迩急急忙忙跑下去。
但其实不用调监控,卡斯珀也知道他一定会来的,联盟最先进的监查系统能不好用吗?
监控里,季维时缓缓抬头,举起手里的玫瑰,朝监控方向点头。
算是打了招呼。
手指拨弄过玫瑰花硬刺,他也有些好奇,今天会有什么样的惊喜呢?
走入门里,纵然有了心理预期,在看到沈不弃低头小心翼翼给赵迩戴上戒指的时候,还是不免心中一痛。
他不闪躲,白皙的指尖狠狠朝着硬刺摁下去,鲜血晕过枝茎,艳丽的玫瑰仿佛开得更加妖冶。
而那枚戒指则正正好好不紧不松地落到赵迩细嫩的食指上。
天作之合。
他忍不住勾唇赞美这和谐的一幕。
沈不弃也给过他一枚戒指的,什么时候来着?
哦,刚刚在一起的时候。
不过也是正常,现在都要分手了,拿走手链也是为了给这个人吗?
怪不得昨天那么着急。
所以他现在很疑惑,如果不是他昨天在雨下又哭又闹的,是不是沈不弃干脆就省点事把自己的那个给这个什么赵二了?
原先季维时自认为是知道答案的,但现在他却不确定了。
因为他只能感受到沈不弃身上那种淡漠的,无所谓的,冷得惊人的气息。
偶尔,也有温柔的,但却纯粹是一种宠溺猫狗的善心。
这让他心口痛得发痒。
痛到极致他只想笑,这是在战场上留下的毛病。
开发拓展区时都是他们这些人冲在前边,S级alpha里他年纪最小,偏偏精神力等级最高,S+机甲上载着的何止是他一个人的命,如果他退缩,人类就少了一块生存的区域。
所以他总是不留余力地向前,哪怕敌人根本就是陌生的、没见过的非人生物,他也不会退缩。
但那时候季维时最怕的却不是战争里,而是战后。
一片狼藉中,他做的最多的事,是躲在自己的机甲里,慢慢地看着温佳郁给秦澈疗伤。
而他的家族,只把他当成博取荣耀的工具。
渐渐地,他就成了一个及时享乐主义者。
甚至,人也变得扭曲了
再看到那温馨的画面时,他会微微笑着走下机甲。
谁都知道那不是笑,是扭曲到极致的心灵,可谁又能说什么?
他已然什么都不在乎,即使成了人类联盟首脑,也带着几分无所谓,淡漠生命,无论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偶尔看重权势,也只不过是以为他讨厌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的样子。
沈不弃想得不错,季维时,生来就带着矜贵。
只是这份矜贵和玫瑰花并不一样,因为在扭曲的心灵下,矜贵变成了对别人的傲慢。
他就是个疯子。
低头,就着带血的指尖滑过光脑,季维时微笑着发出消息,
——去1区把契合剂拿回来。
他慢慢走近,沈不弃正好戴完戒指,一抬头就看到他。
心里隐秘地升起一些喜悦。
即使有什么东西紧绷着,他也想庆幸,庆幸自己昨天没有分手。
看到阿时就是会很开心。
他原本因为赵迩哭着说手上受伤戴不上戒指,非让他帮她的烦躁之感消散了点。
本来,他对这些也没有很在意。
夕阳下,青年黑眸温柔:“回家了,男朋友。”
半边天都是黑的,但沈不弃却觉得他在发光。
他敏锐地看到季维时指尖的血滴,心里也跟着滴了血。
轻轻拿过玫瑰花,他想,以后都不要养玫瑰了。
他只要阿时这一枝玫瑰花就够了。
他不想分手了。
老板说的对,自私的人会过得开心一点。
可是回家的路上,当季维时主动提起昨晚的问题时:
“小忆,你真的要分手吗?”
沈不弃感觉疼痛从胸口处快速蔓延,理智压下了本就微弱的情感。
他暗骂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呢。
阿时在7区是很危险的,而且阿时并不爱他,他也不爱阿时,他怎么能这样想呢。
为了自己的快乐让阿时难受,实在不应该。
于是他绷着脸点了点头:“对,我们应该分手。”
“哦,”季维时笑着点点头,天边出了弯月,一轮清扬在青年黑眸底,他笑容到不了月亮尽头。
弯唇道:
“怎么办啊,我觉得我的心都要碎了。”
第28章 第 28 章
秦澈在审判处忙了一天才拿到兽化人的资料, 一看到上边的6区,他怒不可遏。
又是6区,上次那个契合剂的事情他还没找他们算账, 这回的兽化人又和他们有关系。
他直接给周清燃发消息, 让他来联盟总审判处。
总审判处位于1区, 这消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几乎等同于让周清燃来“认罪”。
周清燃回道:“抱歉, 审判长,我身体不舒服,去不了别的地方。”
秦澈冷笑一声, 不舒服?上任19年, 一次面不露, 每次总会议都把仿生面罩焊脸上,他治理方针温和不代表他会惯着这位庇护者胡来。
特别是现在他有急事。
没多说什么,秦澈把6区这些烂摊子全部公布在庇护者线上会议,等着另外几个区回复, 好趁机提要求把7区的门打开。
不出意料, 另外几个庇护者搪塞过去。
但是,季维时的回复也有些耐人寻味:
“4区庇护者季维时同意联盟介入6区审判, 但不建议全区域执行任务。”
不建议全区域执行任务?
那就是不想打开这个门了。
秦澈不知道季维时抽什么风, 季维时却被这些消息烦得发燥, 直接关闭光脑不再接收消息。
他不知道沈不弃和秦澈之间的交易, 他只是还想利用一下7区这个兽化人,自然不能让秦澈的手伸到7区来。
季维时已经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好办法, 让沈不弃重新属于他。
光是想一想, 就让人浑身沸腾,不过在此之前, 他还需要做些事。
他端坐在沙发上,轻轻划过光脑的虚拟屏。
沈不弃看他做事做得入迷,再回想刚刚在路上发生的事,破天荒地无精打采起来。
因为没去餐厅打饭,他回家做了整整一桌子菜,几乎是菜香味俱佳。
这是他用咪咪练出来的厨艺,咪咪现在还在旧房子那边,沈不弃每次做饭只有时间都会重新再做一次,看看味道有没有什么改进,顺便带给咪咪。
他不知道季维时知不知道,但他现在莫名想让他知道。
阿时那么善良,如果知道了他做饭很辛苦的话,是不是就会留下来常吃他做的饭了。
想起季维时在路上那含着笑意的回答:“那我们分手吧,明天我就回4区了。”
分手不应该很难过吗?
虽然他觉得分手是理所当然的,但阿时如果一直笑着的话,是不是说明阿时早就想分手了?
沈不弃被这些乱糟糟的想法弄得心都乱了,可情感却还是死水一潭,摇摇晃晃的起了点涟漪,仍无惊涛与骇浪。
他望着那些菜,愣愣地发呆。
不自觉地趴到了桌子上,盯着那漂亮的餐盘看。
心道以后阿时不在了,这些餐盘也得收起来,他用不着。
季维时看完祁秋水发过来的契合剂成分检测单和使用说明,心中闪过隐秘的快感。
起身走近餐桌,看到沈不弃小狗似的趴在桌子上。
心头泛起一阵柔软。
再等等,再等等他们就能变好了。
他以后会很温柔的,会比现在更顺着沈不弃的。
沈不弃看着餐盘,季维时比他还固执地盯着沈不弃看。
他想,他们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一个摆脱这些坏人的机会。
吃饭的时候,沈不弃也心不在焉呢。
菜肴很美味,灯光柔和,一点橘黄色笼在室内,一切都那么温馨。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趁着现在多看几眼阿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钝钝地并不想这么做。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雨天,老师的血慢慢淌过鞋面,周围人那么多,很多人在哭,他却连老师的脸都不想看。
一种纯粹的逃避心理。
晚上他还想去另一件房间住,最终却没这么干。
一夜无眠。
第二天他早早做好饭放到桌子上,盛出一点去老房子。
咪咪还在家里懒洋洋躺着,他伸手去摸了摸猫咪柔软的皮毛,把饭倒进它的小碗里。
看着乖巧的小猫在他掌心蹭来蹭去,忽然疑惑:“真奇怪,你明明这么乖,怎么不喜欢阿时呢?”
咪咪当然听不懂他的问题,默默吃着饭。
沈不弃也不执着,看着猫咪吃饭,心里忽然酸涩一阵,掏出怀里最深处放着的八音盒,通体银色,耀眼至极,仿佛一片冰雪世界。
他不想让阿时想听的时候费劲去拧,做的是自动款,摁一下底下的按钮,悠扬的音乐缓缓播放。
娇艳的玫瑰缓缓冒芽,成长,绽放在冰雪世界,照亮荒原。
通体银色的世界突然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彩。
沈不弃看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收好放回怀里。
如果,如果晚上下班回家,阿时还没有走,他就把这个送给他。
告诉他,他不想分手了。
他想看看阿时会不会拒绝他。
如果阿时走了,他就把这个八音盒放到床头,这样等园子里的玫瑰枯萎,至少他还剩这一枝永不凋零的玫瑰。
他揉了揉咪咪的脑袋,和它一起出门。
迎着不算热烈的朝阳,一个去玩,一个去上班。
今天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漫长,那么煎熬,沈不弃坐立难安地等待,一会儿赵迩过来跟他说些奇怪的话,一会儿看见老板急急忙忙跑出去进货。
但这些都不足以吸走他的注意力,他唯一在意的是时间流逝。
季维时没有给他发消息,他不知道他到底走了没有。
终于也尝到了懊恼的滋味,沈不弃觉得自己不应该把一切交给命运,他应该现在就跑回去,把八音盒掏出来。
但老板走之前把店交付给他,那浓郁的目光是他看不懂的。
却让他承担起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
连午饭都是陈紫媗给他带回来的。
依旧食不下咽。
熬到下午,他看着时针慢慢走到正中间,期待着那个青年,踏着夕阳,拿着玫瑰朝他走来。
但是并没有。
他只好摁严实怀里的八音盒,头一次飞也似地往外走。
他急着去验证命运偏爱他。
可惜,诸事不顺,每次到那个巷子口都会有倒霉事发生,这次也不例外。
沈不弃又被拦了下来,还是一群人,为首的是唐声,不过后边的人看着有些陌生,他还是以退为主,想赶紧回家。
但是唐声却不给机会,熟悉的场景再现,人群将沈不弃团团围住。
沈不弃不耐地望向他,伸手就打出去一拳。
唐声昨天吃了教训,今天疼得差点没爬起来,早做打算,先一步躲开。
伤口还隐隐发痛,7区的公共医院是个什么样子大家心知肚明,他昨天托了许多人,用了特殊方法连夜送到了1区的联盟医院。
付过高昂的医疗费,正堵着气咽不下去,1区的朋友忽然就给他介绍了一个大人物,那个大人物点出了他的处境。
告诉他自己也看沈不弃有些不顺心,给了他一支药交代他给沈不弃打下去。
唐声倒不疑有假,像沈不弃这种懂机甲的指不定怎么着就惹到了大人物,又是朋友介绍,何况还预付定金,他有什么好害怕的。
只是他唯一犹豫的是,今天兄弟们伤了这么多,自己再一弄好不了不说,再被打出事就得不偿失了。
那大人物却不仅允了派人跟他一起来,还给他亮了自己的证件,他一看,审判者!
他缓缓闭上眼,这生意是不得不做了,惹了审判者就不是他愿不愿意动沈不弃的问题了,而是他能不能活着的问题!
所幸他要做的也不多,只要……唐声悄无声息走到沈不弃视野盲区,抬手开了一枪。
最新技术的AG5号,速度极快,锁定式发射。
不过这里边,装的不是激光,是药。
后颈疼痛,沈不弃愣了一下,他不是没防着人,可人太多了,他反应再快,也躲不过联盟最新武器。
7区乃至全联盟都禁止使用的东西,他只在课本上见过。
谈何预防?
后颈传来阵阵疼痛,带着火辣辣的燥热,眼前发晕,他什么都看不清了,摇摇晃晃要倒到地上,却及时被托住。
是谁呢?他想看清,可那药太烈了,他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
连意识都混沌了,身上只剩下热和痒。
从骨髓里传来,他不哭,生理眼泪却控制不住落下。
唐声得逞之后刚准备舒一口气,就见一个带着仿真面罩的人过来抱住了沈不弃,他一下急了,想指挥着这些大人物派来的人赶紧拦住这陌生人。
可这些刚刚还和他并肩作战的“同伙”忽然翻脸不认人,还一个个亮出证件,说他使用违禁武器,直接把他拖走了。
他的挣扎呜咽和沈不弃的挣扎一样,被漆黑的夜咽下。
今天月亮出现得格外早,沙沙风声打破寂静,季维时搂着怀里的人,手指摩挲过那张熟悉的面庞。
他几乎喜极而泣,抬手摸了摸耳后,一架机甲出现,这是联盟唯一一台S1机甲,隐蔽而稳定。
季维时抱着人一步步踏上去,指尖都在发颤。
恍惚间,他觉得怀里这就是一只蝴蝶,蝴蝶总要振翅而飞,可他舍不得,舍不得蝴蝶霜寒露重地生活在野外,于是他紧紧搂住这只蝴蝶。
他爱这只蝴蝶,爱得无可救药。
轻轻打开蝴蝶的翅膀,蝴蝶是那么轻盈、脆弱,又可怜,颤抖着,从冰原飞来的冷白色蝶翼染上世界的绯红,让他尤为喜爱。
原来再淡漠的,无言的蝴蝶,里边都是那么柔软,让人想进一步折断那对漂亮的翅膀,想蹂.躏那截柔韧的腰腹。
即将彻底摧毁这只蝴蝶的时候,季维时还是哭了,他攀咬着蝴蝶的翅膀,眼泪第一次真诚地落下,嘴里说着:
“我终于是你的了,我是你的alpha了。”
蝴蝶却无法回答他了。
第29章 第 29 章
罕见的天光大亮, 沈不弃从混沌中醒来,扫视过去,还是昨天的巷子, 他扶着墙慢慢坐直, 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
那种疼是很奇怪的疼, 沈不弃读书年纪打架也输过,但挨揍的疼和现在绝不相同。
现在的疼, 带着痒,密密麻麻的,好像把骨头都撑开了。
何况还有一种隐秘的疼从难言的地方传来。
这是怎么了?
他仔细回想昨天的事, 却下意识先去摸胸口, 更想确认那只八音盒还在不在。
到底是不是挨打, 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沈不弃无法再想,因为他只摸到空荡荡的胸口,他的外套被垫在了身下,身上衣物狼藉一片, 而衣服的夹层里已然空无一物。
指尖一顿, 他想了好久,可意识都是混沌的, 只记得被打了一针奇怪的药。
至于后来, 眼前都是黑的, 身体的记忆是清楚的。
痛苦的, 或者说奇怪的感觉一遍遍碾过心头。
后知后觉的,沈不弃终于把那不堪的记忆和之前了解的“性”这个字联系起来。
脸色顿时煞白, 他对贞洁之类的东西当然没有意识, 那些东西放到整个7区都没什么意义,无法律的地方还苛求什么道德束缚。
让他唯一疼痛的是, 沈不弃一直觉得这件事只能和爱人做,而且是和爱挂钩的。
因为这种执念,他甚至失去了自己的爱人。
现在他却不得不去接受现实——他和一个陌生人,甚至可能是讨厌的人完成了这件事。
在6区那种恶心的感觉再次泛上,让他忍不住想呕吐。
身下垫着的外套被折磨得不堪入目,沈不弃不打算再要,他现下只想赶紧回家。
至于回家干什么,他也不清楚,或许只是汲取爱人残存的一点温热气息。
耳畔忽然传过来熟悉的呼喊声:“小忆,沈不弃,沈忆,你在哪儿?”
那声音不复温润,满是嘶吼过的沙哑,入耳只觉粒粒分明。
可沈不弃还是认出来了,身心俱是一震,他想回应,可喉咙却怎么也发不了一点声,他太急,昨晚也哭喊得太多,嗓子不愿再做半分工。
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所幸,季维时找到了他。
从巷口到他距离约二十米,沈不弃眼里沾着雾,而他的alpha穿破迷雾,朝他飞奔而来,紧紧搂住他。
昨天的疼痛让他下意识瑟缩,季维时却抱得越发紧,像是害怕一松手他就会离开。
头顶湿漉漉的,眼泪啪嗒啪嗒一滴滴打到沈不弃柔软的发顶,他沉默地听季维时哭着说:
“不要怕,我来了我来了。我不走了,我不要去别的地方,我要在你身边,我爱你,我要保护你,我要陪你。”
他哭得一塌糊涂,低着头要去吻沈不弃。
那已经不是索吻,而是寻求几分虚无缥缈的安全感,带着不管不顾的决绝。
沈不弃本来是躲的,可看着季维时眼底的一片猩红,那是为他燃起的丛火。
忽然他也着迷了,有什么东西再也抑制不住,他搂着季维时的脖颈,迎合上去。
他们吻得很简单,没什么技巧,却也足够深,周围空气都变得稀薄,两个人都要溺毙了,他们都想从这个吻里获得温暖。
一个是茫然的不知所措,失而复得的喜悦不能掩盖被伤害的疼痛。
另一个,则是蓄谋已久地从战利品里获得慰藉孤独的爱。
吻结束后,两个人都沉默了,季维时哭得不像话,横抱起沈不弃往家走。
朝阳碎了一地灿金,沈不弃终于闭上眼睛,他被摆弄得太狠,身体打开了保护机制,刚刚心底冲击太大,没昏过去。
现在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安全了,身体就强制性开始休眠。
看着眼皮合拢,小扇子似的眼睫颤啊颤,季维时没忍住抬手去触碰那像瓷一样苍白的脸颊。
昨晚这张面庞上不知道多少次蒸着汗,玻璃珠一样的眼睛也划着泪,却无法聚焦。
轻柔的动作情不自禁,他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刚刚他没有说谎,他就是爱上这个人了。
爱他身上那种淡漠的,冷到极致的气息,但又不仅仅是爱那种冷淡,更多的是为这种冷淡之下对他独特的偏爱而着迷。
那是他从未享受过的。
他也知道,那种偏爱是畸形的,和风月无关,可是没关系,恰好他的心灵也是畸形的,他缺失的,正是这种畸形却汹涌的温柔。
他本来就没有理智,也没有教养,谁又能怪得了他呢?
到家之后,祁秋水提前送来的饭摆了一桌子,还有一些药。
季维时拿起来看了看,随手把那盒避孕药扔进了垃圾桶。
沈不弃在屋里睡得很熟,季维时本来还有些担心是什么副作用,看到桌子上附加的契合剂检验单才放心。
那所谓的契合剂哪里是什么契合剂,倒不如说是高端情.药。
打下去这一针,管你是什么性别,统统迎合伴侣的性别产生发情期特征,季维时提前把自己的血和信息素和契合剂混了进去,药便算是成了。
至于副作用,也是有的。
——怀孕。
这位研发者还真不愧是2区的信息素研究者第一人,旁的斜的做得出类拔萃,甚至研究出了全性别怀孕的东西。
季维时本来没想用这个药,可昨天他看着院子里的玫瑰坐了两个小时。
那蝴蝶慢吞吞地绕着玫瑰花圃转了好几圈,似乎在挑选什么。
他眯了眯眼,反应过来这只蝴蝶要产卵了。
蝴蝶只需要找个好地方产了卵就可以,属于母爱的那部分就算完了。
人却不一样,季维时在某些地方忽然理解了契合剂研发者设计这个“副作用”的心理。
让一对情侣牢不可分的最佳办法,就是人为制造一些羁绊。
孩子,简直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孩子这种东西不能常用,不然就相当于没用。
不过,解一解燃眉之急还是可以的。
他期待着沈不弃怀孕,现代科技很发达,只要能怀孕后边的事情就变得好说,他们可以早早把孩子取出去,放到人造子宫里养育。
或许他对这个孩子不会有什么爱,但这对于这个孩子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没有父爱总比不太正常的父爱强些。
心底舒畅,季维时行云流水地掏出打火机,契合剂报告单眨眼只剩一点灰烬。
祁秋水发过来的消息还在光脑上亮着:
“秦澈让我们把契合剂送回去,他说1区上次没有做出检测报告。”
当然做不出检测报告,因为季维时也是托了5区那位才知道的这契合剂里边的秘密,契合剂其实成分极其简单,单独检验什么都没有。
秦澈提前拿走契合剂,得到的也不过是毫无用处的空白检验单。
但往里边加上信息素和血就不一样了。
这契合剂立刻就能从半成品变成品。
季维时当时被温佳郁、秦缈连带着5区的庇护者一起追杀就是因为这支契合剂。
不过那时候他只是单纯听说这东西对S级alpha的易感期有安抚作用,就想插一脚让自己易感期好受一点。
谁料到了2区的研究基地,他刚要推门进去却听到研发者正在跟5区的庇护者介绍这个契合剂的全部玄机,听上去对他的易感期并没有什么用。
他蹙了蹙眉,准备直接离开。
刚抬脚却被里边的人发现不对劲,警报一拉,一个破研究基地竟然能享受联盟最高警戒。
季维时立刻反应过来里边有猫腻,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他是就着谈一谈的心态来的,人又颇轻狂,一个人都没带。
而在2区的地界,他自己和秦缈的人起冲突绝对不是好事。
打开机甲就往外走,然而已经晚了。
可他没想到,全域封锁也就罢了,秦缈还让温佳郁用了一级战备力量堵他。
后来的事情就完全脱离了开始的设想。
他再跟沈不弃到2区,去信息素博物院时也是为了看看里边到底有什么猫腻,当然,他不是莽撞的人,踩准了这几个人都跑去7区堵他的空挡才能过来。
真打起来他不怕,这几个人不过算准了他易感期发挥不稳定。
季维时在光脑虚拟屏上点了几下,回复道:
“告诉他丢了就得了。”
祁秋水一脸为难,他哪敢说秦澈就在他旁边。
秦澈看到那消息也气不打一处来,他自认为对这小子还算够意思,结果一个破契合剂季维时都要昧下,莫不是守财奴上身。
他直接拨打过去电话,声音冷峻:
“季维时,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他们把7区封锁了?”
季维时接了电话也懒懒散散,不过人确实脾气好了点:
“没干什么,哦对,我最近要结婚了,他们封锁了7区,恕我不能邀请你了。”
结婚?秦澈觉得今年再没什么事比这更荒诞了。
他想说什么,那边已经挂断了。
祁秋水看他面色愤怒,心中叫苦连天,只恨陈声修这瘪犊子跑到别的区执行任务,让他一个人在这里看神仙打架。
秦澈压了压怒气,给祁秋水下了任务:“秋水,把6区的周清燃给我弄过来。”
祁秋水:“……?”
不是,他上次脸上伤的地方还疼着呢。
幸好秦澈看出他为难,伸手递给他一张特别执行令,下边叩着联盟审判处的章:“去吧,我多派点人跟你一起去,最好能查出来联盟游乐园到底是谁设计的,那个alpha身上的omega信息素一定和周清燃还有那个设计师有关。”
祁秋水心想他查了这么久都没弄成,这位尊贵的联盟第一人还真是信任他。
捏着鼻子去做了。
心里却祈祷季维时最好赶紧结婚生子,永远别回来了,不看着那张脸至少还少点生命危险。
第30章 第 30 章
沈不弃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 做的梦更是长到仿佛一段人生。
在梦里,还是上次的场景,那个男子坐到了窗边流泪, 透过玻璃的光影微弱, 照得他身形瘦削。
沈不弃看着看着, 也莫名的难过,旁边还有一个黑发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脸倒是模模糊糊能看清楚一点,黑色大眼睛,脸颊白里透着粉, 喊他的声音软软的, 却带着万千尾调:
“哥, 呜咱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沈不弃这时候已经知道自己在做梦了,他怎么会有妹妹呢?
从他有印象起,他就是一个孤儿,父母留给他的纪念品都少得可怜, 一个璎珞刻了个歪歪扭扭的“沈忆”, 婆婆心疼,觉得要抛下过往, 起了个“不弃”, 他的小名就是沈忆了。
沈不弃无所谓, 但在这梦里他却格外感性, 搂着旁边的小姑娘,握着她的手说:“不要怕, 我和爸爸都还在。”
然后一切都变得走马观花, 梦里场景跳转得太快,他忽然就到了一件类似密室的地方, 这里没有那个男人了,只剩他和“妹妹”。
这里寂静如夜,不见底的沉溺着恐惧。
“哒哒哒”清脆的脚步声从远处响起,越来越近……
他猛地惊醒,出了一身冷汗,一睁眼,季维时那张精致昳丽的面容就在旁边,见他醒了,朝他盈盈一笑,扶着他坐起:“来喝水。”
送到唇边的水温度正好,沈不弃还没从刚刚的梦里回过神,下意识听话地咽下去,发现水里甜滋滋的。
他朝季维时眨眼,季维时眼眶的红还没消下去,轻轻搂着他:“加了蜂蜜,好喝吗?好喝我让秋水多送点来。”
当然好喝,水甜而不腻,那甜却不止是在舌尖,而是慢悠悠荡到喉咙,一路顺到了心口,他弄不清现在的状况,身体上还残存痛苦,理智上还残存恶心。
但微弱的被冲开的情感告诉他,他现在很高兴。
季维时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他的想法,长臂一伸,紧紧抱着沈不弃,嗓音发颤:“不要怕,我在我在。”
沈不弃没有害怕,但他的确很想抱着旁边的人。
他知道阿时应该也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和挨揍一样,那应该是很不堪,很痛苦的回忆。
但再往深里说,他却又不懂了。
他在学校读书只学了怎么和机甲打交道。
虽然有偶尔的生理和心理课,但他仿佛都缺了这方面的思想,脑袋空空地听完,又脑袋空空地回去修机甲。
一起读书的同学里,他修机甲造机甲都是最好的,但是去别的区深造的名单里却没有他,他注定没法成为一个靠着学业拜托泥沼的人。
那时候他不太懂,而老板恰如其分地出现,告诉他:“因为人情世故。”
沈不弃摇头,老板就笑了笑,从头开始教他,一点点教。
他学不会,老板也不强求,问他要不要跟着自己干活。
沈不弃说好,在老板那里没有人情世故,还有很多钱,他一做就是好多年。
他只是常常读不明白老板绿色的眸子里,那悠远的情感。
就像现在,他看不透季维时那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汹涌的、翻滚的情感究竟是什么。
或许那就是爱。
但他从来不能确认。
幸好季维时终于肯开口帮助他确认,疯了一样地,季维时抱着抱着就低头去亲吻他,唇齿那么温柔,锢在他腰上的手却收得死紧,他说:“我爱你,小忆我爱你,你听到了吗?”
沈不弃几乎窒息了,唔唔说着他听到了,然后所有的声音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他好像到了云间,身上轻飘飘的,灵魂都在飞扬。
亲完季维时抱着他去吃饭,沈不弃觉得阿时大概产生了一些误会。
不过他并不想解释,因为他觉得一切都很好,都恢复到了昨天他想要的状态。
季维时小心翼翼地问他能不能不去工作了,沈不弃想了想,为难地摇摇头:“老板说他要去出差,我得帮他看店。”
他还在纠结,同样小心翼翼去看季维时的表情,大有如果季维时说不行他就不去了的趋势,所幸季维时并没有那么做,他只是曲线救国,点点头:
“那明天再去,今天先休息休息,以后我也想去你那里上班好不好呀?”
沈不弃看着他,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他觉得自己奇怪,世界也奇怪。
他说:“好,明天再去,应该可以吧。”
季维时眼角微弯,“好,那我们吃完饭要去外边玩吗?”
沈不弃还有些为丢失的八音盒闷闷不乐,听他提出要求,连忙点头:“可以,我都行。”
真是哪哪都奇怪,却又哪哪都说不出来。
今天开机甲来的人不是祁秋水,沈不弃不认识他,也看不清他的脸。
不过这并不重要,季维时牵着他的手往上走了几阶。
他被掌心的温度安抚着,几日来的惊惶不安与摇摆不定,此刻敲下定锤。
陈声修自己上了驾驶室,往后瞥了几眼,这几天祁秋水被秦澈特调去了1区,这些事都是他做的,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后边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事。
可他比祁秋水还懂保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机甲从4区自己留存在7区的空间门安全驶出,又到了浩瀚星域,沈不弃趴在舷窗上看了一会儿,但他对星星的名字了解甚少。
季维时挨个给他介绍,恍惚间,他们仿佛还是第一次去别的区。
也是这样,慢慢地欣赏星海。
瑰丽的星辰点点,沈不弃觉得这样也挺好的,看来阿时其实是能离开的,不过他并不想而已。
至于这不想的原因,原先他不敢猜测,现在却也模模糊糊明白了,和自己有关系。
眼前是夜幕之上的繁星璀璨,耳畔却传来温热的气息阵阵,季维时凑到他旁边说:“小忆,我有个东西想给你。”
沈不弃点头去看,左手无名指上已经套上了一枚银戒,戒指上镶嵌的紫色钻石那么熟悉。
他眨眨眼,季维时已经在笑:“认得吗?”
怎么会不认得,这就是他珍藏的那块紫燧石。
但是他明明没有做成就搁置了……
季维时握着他戴了戒指的那只手,放到自己脸庞,紫燧石贴着舷窗发出淡淡光芒。
他说:“我那天去接你的时候看到了,看到就拿走了,结果你都没发现……”
他刻意放软的声音跟有小勾子似的,扫在沈不弃心口,痒啊软啊的感觉一股脑涌上。
沈不弃有些不好意思,他确实记不太清什么时候就不管这块紫燧石了,不过让他惊叹的是,阿时竟然也会做戒指。
还做得很漂亮,他没抽回手,而是把脸凑近了一点,那戒指样式不算繁复,但绝对也不简单,花纹勾连描出一只蝴蝶,蝶翼上印了“SY”,应当是沈忆。
沈不弃怎么看怎么喜欢,窗外飘过一颗小行星,亮得过分。
他已经离季维时太近,近到不费吹灰之力就亲了上去。
饶是他常年没表情的脸上都出现了些许绯红,这亲得也太密集了,他觉得自己心脏都要承受不住了,每天迸出一点新火星。
仿佛要燃起来什么陌生的东西。
那吻浅尝辄止,季维时看着他,满目虔诚:“小忆,我们结婚吧,我喜欢你,我好爱你。”
沈不弃愣住了,他想起来老板说的,谈恋爱才能结婚,才能一直在一起。
那现在,他是不是可以和季维时一直在一起了?
愿望实现得太突然,他忙不迭点头,深黑的眸划过几点亮光。
季维时弯着唇,眼底却是水雾蒸腾:“小忆,以后我来保护你,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那个畜生的,我一定会查出来那是谁的。”
沈不弃知道他说的是昨天那个人,他觉得有些为难。
在他眼里,这个事和挨揍是差不多的,阿时的报复手段呢,也应当只有打回去这一样。
可是他平时打架就是为了不挨揍,如果都挨揍了再打回去不是白费功夫吗?
所以刚读书的时候,他经常挨揍,但从不报仇,只是别人会发现越来越难能赢他,后来再没人能打得过他,沈不弃就不用挨揍了。
从他看来,挨完揍再去打架是本末倒置。
可这些话,他虽然不懂,却也明白是万万不能和眸里烟云雾绕的季维时说的。
他只是嘱咐道:“阿时,你不要……呃嗯,不要打架。”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嘱托了。
季维时定定地望着他,笑意不达眼底,说好。
转头又去给他介绍外边的星海,4区离7区很远,跨域飞行是没有时间观念的,沈不弃没过多久就觉得好困好累。
季维时搂着他在床上休息,听到绵长的呼吸声才慢慢退出来。
推门进入驾驶室,他开门见山,绷着冷峻的脸,“你看到了吗?”
陈声修打开自动驾驶模式,揭下面罩,点头道:“没想到祁秋水真的能查到联盟游乐园的设计师。”
他们谈论的是一件事,刚刚,光脑上传来祁秋水的消息,是一份人物介绍。
卡斯珀——联盟游乐园设计师,2区S级审判者,保密级科研工作者。
上边并没有挂照片,只讲他的事迹,这个人还真是能折腾,在2区研发完全性别契合剂,又跑到6区设计游乐园。
如果不是站在对立面上,季维时都想为他拍手叫绝了。
资料写得还算清楚,他唯一好奇的是,这位伟大的“科研工作者”怎么偏偏要把这支契合剂送到他手上。
他斜靠在驾驶位上,淡漠问道:“陈声修,你觉得,他是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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