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炊桉本想跟着江父进厨房打下手的,江父摆手,让他和江烟枚坐着等吃饭就行。
“我昨天特意翻出烟烟小时候的相册了,你俩快一起看看。”
一本厚厚的相簿就摆在客厅桌上,江烟枚进门就瞧见了,本想趁陆炊桉没发现先藏起来,结果就是他爸精心准备的惊喜。
陆炊桉还有些拘礼,但也确实抵挡不了对童年江烟枚的好奇,应道:“那我就坐享其成了。爸您有需要直接喊我,我立刻就来。”
明明是在自己家,江烟枚反倒局促了。他清了清嗓子,抱着相簿,说:“那我……打开了?”
第一页是张全家福:年幼的江烟枚与牵着他的手的江父。
“在阳台拍的?”陆炊桉轻声问,“是个好天气。”
江烟枚点了点头:“刚搬来不久,对门的苏阿姨和小澹帮了很多忙,请她俩在家里吃饭的时候,苏阿姨提议拍照。”
翻到第二页,就看见了四人的合照。
陆炊桉张嘴欲问,又觉冒犯,江烟枚看出他的意思,说:“对,小澹和我情况一样,她选择成为婚姻咨询师有这方面的原因。”
江烟枚迟疑了下,接着说:“她的父母也是双alpha婚姻。”
陆炊桉微怔,忽地记起江烟枚说过,江父的手术主刀医生,是苏天澹母亲推荐的。
还有七年前,他多次表白无果,江烟枚给出的相同回应:
“陆同学,我很愿意相信你,但我难以相信alpha给出的爱情。”
这是他作为alpha长大的人生里,第一次听见有人如此贬低alpha。
他可怜巴巴地问:“是因为我们都是alpha吗?你不相信双a能克服信息素本能?”
“不,是因为我连自己都不相信。”
“苏阿姨现在还住对门吗?”陆炊桉试图用轻松的语气问,“我理应拜访下苏小姐的母亲。”
江烟枚抬首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说:“爸多半也请了苏阿姨来家里,他俩总搭伴回来。”
闻言,陆炊桉当下就要拿手机,被江烟枚及时按住手:“别买东西了,便饭,便饭!”
后面的照片记录了江烟枚每个成长阶段,一直到高中毕业,举着央戏的录取证书的他,白衣黑裤,对着镜头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陆炊桉着重关注了这张照片,道:“嘿嘿,之后还有一年我就能遇见你了,真好。”
“你啊……”江烟枚一戳陆炊桉脸颊,“说起来,哥有给你记录过这些吗?”
显然,江烟枚并未指望陆炊桉的父母能有这份心思。
陆炊桉略一沉思:“他手机里好像有,不过都是十二岁之后的照片,太黑历史了点,就不看了吧,老婆。”
“不行,你已经看过我的黑历史了。”江烟枚哼哼两声,合上相簿放回桌上,一张相片从页缝里掉出,“这张是……?”
相片边缘略有卷翘,靠近中心的位置有疑似火焰灼烧后留下的空洞,像素也不甚清晰,种种迹象透露出这是张有些年头、保存并不上心的照片了。
陆炊桉看见江烟枚面色骤沉,心下便有了答案。
相片上,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抱着年岁不大的婴孩,身旁的青年一手插兜表情平淡,两人之间相隔颇远。
——是刚出生不久的江烟枚,以及他的两位父亲。
“爸!”江烟枚捏着相片站起身,“你怎么还留有他的照片,我不是全烧了吗。”
陆炊桉跟着起身,微微一惊:原来就是江烟枚烧的,不愧是他老婆,爱憎分明!
江父从厨房里探出头,搓了搓手,说:“哎,想着你以后结婚总要让人家了解家庭嘛……好不容易抢救回一张呢。”
眼瞅江烟枚眉头一皱、双手使劲,就想撕了相片,江父连忙大喊:“陆炊桉!”
从小到大都被父母连名带姓叫大的陆炊桉,也脱敏不了长辈喊全名的支配感,下意识伸手夺过相片,被江烟枚狠狠瞪了眼。
“冷静点烟枚……”陆炊桉赶紧给人顺气,心道稀奇,头次见江烟枚这么冲动。
江父匆匆洗了手,拿回相片后说:“打小就这样,做事不过脑子。”
……爸你这说的是我那从不急眼、吵架都总分总论道理的老婆江烟枚吗。陆炊桉按捺住用狐疑的眼神去瞧自己的岳父。
江烟枚道:“我们是不是讨论过,他只会影响你恢复,甚至可能加重你的应激反应。我烧的时候你同意没?”
江父轻咳:“是是是,但我的想法有道理的吧?难道让炊桉一辈子都不清楚你的生长环境?婚姻是两个家庭的碰撞和融合,我可不能让你再在这个地方栽跟头。”
陆炊桉以为江烟枚还会争辩几句,没想到他沉吟后干脆点头:“好吧,爸你说得对。”
……这是我那一吵吵俩小时、坚持己见的老婆江烟枚吗。陆炊桉忍不住了,真诚发问:“有道理就行了吗?”
江父没懂陆炊桉的意思,江烟枚懂了。
“炊桉,所以你是觉得那套‘为了我、为了粉丝,避嫌极其有必要’的言论还很有道理吗?”江烟枚微微一笑。
出门前就被自家站姐狠狠打脸的陆炊桉低头:“不是,没有。”
这段时间下来,宋附鹤的忙前忙后、大部分粉丝的互相攻击互相谩骂。
一切源头都是陆炊桉坚信自己行为的正确性,不留余地地表演着“不和”与“不熟”,两种本就互相冲突的感情,让两家粉丝格外看不惯对方。
毕竟像cc和阿橙这样理智而贴近实情的粉丝,始终在少数。
苏天澹一针见血地指出过,他的这种行为更像自我感动。
门铃的响声打断了客厅的谈话,江父说:“肯定是你苏阿姨来了。”
进门的女性妆容精致,踩着双高跟噔噔噔地走到陆炊桉面前,几乎能与他平视。
“你就是好运跟烟烟结婚的那小子?”
好强的气场。陆炊桉不敢怠慢,恭谨答道:“能和烟枚结婚的确是我的幸运。苏姨您好,我是陆炊桉,承蒙苏小姐关照了。”
陆炊桉感受着苏阿姨的上下打量,扬起惯常的礼节性微笑:“苏姨是否先更换室内鞋呢?爸他拿着拖鞋在玄关等很久了。”
“嘴皮子也和天澹说的一样利索。”苏阿姨换上舒适的拖鞋,“就不该听烟烟的放过你,还是得见上一面才知道是什么人。”
陆炊桉被说得有些忐忑,向江烟枚投去求助的视线。
别人都无所谓,这苏阿姨几乎算得上江烟枚另一个家长了,要是一不满意,会不会拆散他俩啊!
“苏姨,你就别吓他了。”江烟枚上前搂住苏阿姨,“你前阵不还追《劫城》来着吗?又舍不得超前点播让平台赚钱,主演现成在这儿呢。”
“哎呀!烟烟!我在给他下马威呢!”苏阿姨嗔道,“都说嫁出去的omega泼出去的水,你个alpha怎么也是。”
江烟枚招手,陆炊桉立马会意上前拉开椅子,让苏阿姨在饭桌前落座,然后动作麻利地进厨房帮忙盛饭端菜。
“他胆子小,不经吓。”江烟枚温柔笑道,“你看,人是不错吧。”
苏阿姨双手怀抱胸前,勉强道:“还行吧,是比剧里看起来还帅些,也勤快。”
竖起耳朵关注对话内容的陆炊桉长长地舒了口气。
四菜一汤,虽然只是家常菜,却是色香味俱全。陆炊桉更心疼大学为了省钱天天吃食堂的江烟枚了。
江烟枚不失时机地说:“爸、姨,其实炊桉手艺也可好了,下次让他露一手。”
陆炊桉谦虚地说:“不过比不上爸的厨艺。”
一顿午饭其乐融融,没有压抑的规矩拘着,更没有使人胃疼的饭后审判环节,四人聊着寻常话题,一饭一食,如此这般。
饭后,都站在洗碗池前了,陆炊桉还是被江父和苏阿姨拽走了。
“去吧去吧,我洗。”江烟枚挥了挥手,看见陆炊桉不知所措的表情,扑哧一乐,“过来,抱抱,不怕啊。”
陆炊桉紧紧环住江烟枚,彷佛从空气中汲取到被药剂抑制得死死的青橙气息,说:“那辛苦老婆洗碗了,”
陆炊桉大概想得到二位家长是要和他说些什么,手掌握紧又放松,随他们进了卧房。
“这是……烟枚的房间吗?”陆炊桉问。
江父颔首,拍了拍床板:“咱俩坐这吧,让苏姨坐软椅。”
苏阿姨撇嘴,伸手提起江父后领,按着他坐上椅子,自己在陆炊桉身边坐下。
“你苏姨说话比较直,就直说了。”
陆炊桉正襟危坐。
“烟烟说你都不用替身,那些打戏啊枪战啊真是你自己上的啊?”
陆炊桉一愣,回答:“啊……也没有那么夸张,但是非特技动作我尽量都自己来。”
肩膀被苏阿姨重重一拍:“好样的!怪不得看你演戏才爽呢。”
江父扶额:“你憋半天就只问这个啊?”
“怎么了,小伙子是不错嘛,我满意了。”苏阿姨说,“接下来你讲吧,我不多嘴了。”
面对苏阿姨,陆炊桉也只有哭笑不得的份:之后一定得问问烟枚,苏姨到底是做什么的。
江父还是掏出那张破损的相片,递给陆炊桉后问:“炊桉,你对我和……烟烟的另一位父亲,有多少了解?”
陆炊桉细细观察过相片上的三人,答道:“不多,只知道您做过腺体切除手术……似乎,是与他有关的。”
江父叹息:“果然,烟烟表面上像是看开了,心底并没过去这道坎。”
苏阿姨翻了个白眼:“你还不知道烟烟啊?他从小心里就藏事,你还悄悄抹眼泪觉得他不够亲你。”
“不是说不插嘴吗!”
陆炊桉莞尔。
他差不多能在脑海里构造出一个小小的江烟枚了。
会有点沉默,会不太爱笑,因双亲离异而有些早熟。
拍照时不习惯镜头,双手总是搭在身前,抿着唇,定定地看向前方。
这样的孩子,是怎么长成后来社交满分、温柔大方、镜头前魅力十足的演员江烟枚的?
陆炊桉怔怔地听着江父娓娓道来,心跳声一下一下,溢出无尽怜惜。
他该早点遇见江烟枚的,又或者说,他该早点真正地去认识江烟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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