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骄傲
姚青云卯时过半出门, 巳时快过才回客栈,姚汉林与王鹏还当他被赵朔抓了去,正跟秦文锦商量着,待会儿去赵家要人呢。
姚青云带着歉意道:“抱歉, 事发突然, 实在没有时间通知你们。”
随即将遇见柳康成一事, 与几人说了。
姚汉林闻言, 有些诧异:“想不到柳康成竟与小叔相识,并且还帮助过小叔。”
王鹏道:“赵朔一直在找柳康成,他如今领着个孩子在外头, 岂不是很危险?”
姚青云道:“暂时还算安全, 不过赵朔也不是傻子,等他反应过来, 柳兄跟小猫就危险了。”
秦文锦摸着下巴道:“既然府城待不下去,不如同我们一起回源阳县。”
三人都觉得是个好办法,于是事情便这么定下来。
翌日到了试场,姚青云费了些功夫在人群中找到柳康成, 与他说了此事,不想竟被柳康成拒绝了。
“爹娘还在牢里关着, 我若长时间不露面, 赵朔定会去找他们的麻烦。”
姚青云瞥了眼试场外虎视眈眈的家丁,低声道:“柳兄放心,陈知府那边我师兄已经解决了,虽不能救出伯父伯母,但可保二老性命无忧。”
“姚兄的师兄是?”
“我大师兄在都城做官, 其官阶在知府之上。”姚青云见他表情茫然,直白道, “我跟三师兄狐假虎威罢了,陈知府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肯定不想引起上面的注意。”
负责查验身份的官差,高声道:“动作快点,不准交头接耳!”
姚青云塞给柳康成一个包袱,“柳兄,待考试结束,换上这身衣裳,到城门外的十里桥汇合,赵朔肯定派了不少人盯着你,小猫那边你就别去了,放心交给我们便好。”
说完匆匆去了考区。
柳康成抱着包袱愣在原地,直到有官差催促,方才扭身朝抽到的考区走去。
乡试九天七夜,最是考验体力,身子弱些的三天都撑不下,便被官差抬出试场。
姚汉林与王鹏在姚青云督促下,跟着锻炼体力,一年下来身子骨强健不少,直到乡试结束也只是觉得有些疲惫,并没有太多不适。
秦文锦平时练剑,体力更是好得没话说,其余几个一同来参加乡试的同窗,可就没那般好受了,个个眼底青黑,脚步虚浮,活像被精怪吸走了精气。
姚青云与三人对视,在几个同窗的遮掩下,冲出人群朝柳宅跑去。
一炷香后,姚青云将小猫背上马车,四人赶着马车匆匆出了城。
柳茂掀开布帘,见这是出城的路,着急道:“我哥呢?我要去找我哥!”
姚青云双手扶着小孩肩膀,安抚道:“小猫别急,你哥在城外等着你呢,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柳茂用力挣扎着,“骗人,我哥说他不会离开北州府的!放开我,我要回去找我哥!”
小孩儿又哭又喊,姚青云担心再吵闹下去,会引起守城官兵注意,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秦文锦一个手刀劈过去,小孩立马闭上眼睛软了身子。
姚青云:“……多谢师兄。”
秦文锦抱着胳膊,朝三人龇牙一笑:“别怕,我平时对你们可是很温柔的。”
王鹏:“……”
更怕了……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出了城门。
半刻钟后,姚青云在十里桥边,看见换了装扮的柳康成。
马车还未停稳,柳康成便着急问:“柳兄,小猫呢?”
“在车上呢。”
姚青云将人拉上马车,后者看见柳茂身子软绵绵地靠在一旁,不用问便知发生了什么。
柳康成将小猫揽进怀里,笑着道:“我曾跟小猫说过不会离开府城,还担心他不会跟你们走呢。”
四人闻言,露出心虚的笑容。
府城与岭水镇相隔数十里,即便是坐马车也要跑五六个时辰。
而此时,数十里外的岭水镇,姚沐儿正在酒楼忙着教何文三人新菜式。
“阿姆,宝来啦~”
厨房外传来元宝清脆的嗓音,听得几人心都化了。
姚沐儿松开锅铲,解着腰裙道:“这道菜简单,你们抽空练练就成。”
何文领着两个小哥儿开口,“晓得了,东家。”
外头哒哒哒的脚步声近了,片刻后便见元宝出现在门口,小家伙踮起脚尖朝里张望,吧唧着小嘴儿奶声奶气道:“阿姆,好次哒?”
姚沐儿失笑:“小馋猫。”
元宝一脸严肃,“宝不系猫猫。”
一番话将大家逗得开怀大笑。
元宝眨着水润的大眼睛,小表情懵懵的。
他看了看阿姆,又去瞧文爷么与两个大哥哥,歪着小脑袋,想不出大家为何笑。
想不出索性不想,拍着圆鼓鼓的肚皮,嗓音软乎乎:“阿姆,宝肚肚饿啦,要次糕糕~”
“不可以,你今天已经吃很多了。”
元宝听后葡萄似的大眼睛,瞬间蓄满水汽。
家里人都宠着小家伙,姚沐儿怕何文他们心软,抱起儿子道:“元宝不是说想小叔了,阿姆带你回家找小叔。”
元宝搂着阿姆脖子,泪眼婆娑,“糕糕呜……”
“不准撒娇,你今日吃太多甜食,明儿起床又该牙痛了。”姚沐儿给小家伙擦着眼泪道,“元宝又想喝苦苦的药了?”
“呜宝不次惹……”
小元宝捂着腮帮子,眼泪瞬间收了回去。
姚沐儿勾唇道:“这才乖。今日小叔回来,元宝不是最喜欢小叔了。”
“嗯嗯,元宝稀饭小叔!”
小家伙又重新高兴起来,被阿姆抱上牛车,掀开布帘,撅着小屁.股朝窗外望。
片刻后,缩回脑袋,憋着小嘴儿道:“阿姆,没有小叔呀。”
姚沐儿摸着儿子发顶,温声说:“府城离镇子太远,小叔要太阳落山才能回呢。”
元宝听后蔫哒哒地应:“好久哦。”
姚沐儿安慰道:“等我们元宝吃完午饭,休息一个时辰,小叔就回来了。”
兴许是太兴奋,元宝今日未时快过才睡,酉时一刻,小家伙揉着眼睛醒来,眼皮还没完全睁开,就被一双熟悉的手抱了起来。
姚青云亲着侄儿脸蛋儿,笑着道:“我们元宝想小叔了没?”
听见小叔的声音,元宝瞬间瞪圆了眼睛。
“小叔你肥来啦!”
姚青云被小家伙搂着脖子,糊了一脸口水印子,他半点不嫌弃,变戏法似的从元宝身后拿出一袋子香甜的蜜饯。
“糖糖!”
元宝高兴得不得了,伸着小手刚要去拿,下一刻又捂着嘴巴,含糊不清道:“宝明天次。”
“好,小叔给你收起来,明儿记得找小叔要。”
姚青云晓得,自打上回小家伙吃太多糖生了虫牙,家里便开始管着,不让再吃那么些糖了。
“嗯嗯!”
元宝高兴点头,瞥见小叔手里还有玩具,立马搂着小叔脖子左亲亲右亲亲。
堂屋内,姚沐儿听堂弟说起,小叔当年入狱皆因赵家跟官府勾结,顿时拧起眉心,怒形于色。
“身为知府不帮百姓沉冤昭雪,反而纵容那些富家子弟欺压百姓,咱们普通老百姓就活该被他们欺辱?”
他气得手指发抖,沈季青在一旁抓着他手腕,轻轻捏了捏。
柳康成牵着小猫的手道:“只有自己强大了才不会被人欺负,因此我四处躲藏,希望有朝一日考中贡士,为自己赢得一次在圣上面前为柳家讨回公道的机会。”
他顿了下,神情落寞道:“可我没有读书的天赋,这条路注定行不通。”
“师兄已经去寻老师帮忙了。”姚青云牵着元宝进屋,“柳兄提供的那些名单很有用,加之北州府百姓对赵家积怨已久,得知赵家在府城的所作所为都会上报到都城,定会愿意站出来为我们作证。”
柳康成激动道:“姚兄说的可是真的?仅凭那些名单便能击垮赵家?”
“只靠名单自然不行,还得找到赵家与陈极勾结的证据,方能永绝后患。”
柳康成追问:“如何做到?”
姚青云说道:“出城前一日,我跟师兄找了几个乞儿盯着赵家与陈极,发现他们似乎合伙开了许多铺子。赵家跟陈极合伙搜刮民脂民膏,那些铺子不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现下敌暗我明,只要不打草惊蛇,相信很快便能找到,二人勾结在一起的蛛丝马迹。”
姚沐儿看着弟弟。
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孩子,不知何时竟长得如此高大,并且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他心里骄傲,看着看着,不知怎的眼眶忽然一热。
姚青云发现异样,皱眉关心道:“哥,你眼睛怎么红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姚沐儿揉了揉眼睛,“没事,进了只小飞虫而已。”
小元宝跑到阿姆身边,抱着阿姆大腿,奶声奶气道:“阿姆,元宝给你呼呼呀。”
姚沐儿笑着抱起儿子,“好。”
小家伙噘着嘴巴“呼呼”吹了一阵,姚沐儿原本只是眼眶发红,被他这么一吹,眼泪立马滚落下来。
“阿姆不哭……”
元宝有些慌,小手给阿姆擦着眼泪,大眼睛眨啊眨,接着嘴巴一撇,毫无征兆地呜呜哭起来。
一番变化,惹得众人哭笑不得。
第092章 入伙
姚青云几人接连几日没休息好, 同大家说了府城遭遇的事,便回去沐浴歇息了。
乡试过后,不必再日日到县学点卯,只用做好夫子布置的功课, 隔三岔五到县里让夫子考教学问便可。
于是第二日, 姚青云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便瞧见侄儿放大的眸子。
元宝见小叔醒来, 小手伸到面前,歪着脑袋讨糖吃:“小叔呀,元宝的糖糖呐?”
姚青云失笑, 将小家伙抱上床, 搂着浑身带着奶香味的侄儿,故意逗他:“我们元宝马上就要两岁半了, 怎的还是个小奶娃呢。”
元宝也不生气,肉嘟嘟的手臂搂着小叔脖子。
“奶奶好喝呀,元宝稀饭~”
家里如今养着两只正在下奶的母羊,每日羊奶喝不完, 姚沐儿便做成奶糕或其他吃食,元宝喜欢得紧, 一天下来小嘴儿不得闲。
许是羊奶吃多了, 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子奶香味,闻起来香香软软,再加上小家伙又长得乖巧可爱,任谁见了都想抱上一抱。
姚青云捏着侄儿小手道:“元宝的小奶糕,可舍得分给小叔?”
小元宝蚕蛹一样在床上蛄蛹起来, 小手伸进布包掏啊掏,片刻后捏着一块压碎的奶糕, 很是大方地递到小叔面前。
“呐~”
侄儿乖巧软萌的模样,瞧得姚青云心软成一团,也不逗他了,起身到橱柜拿出小半包蜜饯,塞进小家伙跨在胸前的小布包里。
元宝得了蜜饯心满意足,拍着小布包小脸儿上洋溢着开心地笑。
“小叔带元宝玩呀。”
“好,小叔带你逛市集去。”
姚青云梳洗完,牵着侄儿去了市集,一同去的还有沈秋,两大一小,像极了一家三口。
拐过巷口,元宝晃着两人手臂,撒娇道:“小叔、小叔么,元宝想次糖果果。”
这糖果果便是糖葫芦,元宝嫌说起来烫嘴,便一直叫它糖果果。
姚青云过去买了两串,将其中一串递给小家伙。
“只能吃两颗,不然又该牙痛了。”
“嗯嗯。”
随即将另外一串递给秋哥儿。
沈秋耳根有些发热,他看了眼汉子,见他也在瞧着自己,连忙移开视线,接过糖葫芦找话道:“乡试如何,可有把握?”
姚青云道:“九成。”
沈秋闻言,忍不住扭头看他,“还有一成呢?”
姚青云朝他笑了笑,“这么说显得我谦虚一些。”
这话好生耳熟。
沈秋表情怔了下,而后想起对方在参加童试时,与自己说过相同的话。
他嘴角翘起,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
接着就听汉子严肃而认真:“秋哥儿,咱们成亲吧。”
“成亲,小叔跟小叔么成亲呀!”
元宝舔着糖果果,听见成亲二字,摇头晃脑跟着念。
他不晓得成亲是啥,只晓得成亲就有次不完的好次哒。
沈秋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得措手不及,未想好该如何开口,手中便多了一个质感滑润的物件。
他翻转掌心,垂眸去瞧,便见手中躺着一枚乳白色的同心锁玉佩。
姚青云拿出另一枚,与他手中的拼凑在一起。
“这对玉佩是我在府城买的,上头雕有荷花,寓意着‘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他拿过沈秋手中的玉佩,帮他系在腰间,而后将自己手中那枚递给他。
沈秋面上一片绯红,他抿着唇瓣接过,颤抖着指尖将玉佩系在汉子腰间。
元宝小小一只,挤在二人中间,仰着小脑袋瞧来瞧去,见小叔跟小叔么都有玉佩自己没有,立马撇着嘴巴,眼泪汪汪道:“呜没油元宝的……”
“有,小叔怎么会忘了我们元宝呢。”姚青云抱起侄儿,将一串带着铃铛的手环,戴在小家伙手腕上。
元宝从小便喜欢铃铛,家里叮当作响的玩具攒了一小箱,不过带着铃铛的手环还是头次见,含着水汽的眸子里满是新奇,举着小手晃了一路,到家便跑去跟阿姆爹爹他们炫耀起来。
小家伙疯跑一上午,吃过晌午饭便疲惫地睡下了。
明儿便是中秋节,姚沐儿买了不少馅料打算做些月团卖,他与喜儿正在院里淘洗红豆,后者瞧见姚青云朝这边过来,有些紧张地捏紧了衣角。
姚沐儿见状,拍着喜儿肩膀,温声道:“去给你娘帮忙吧,过会儿食客多起来,他们两人怕是忙不开。”
喜儿点头,嗓音极低地唤了声“青云哥”,接着便提起裙摆匆匆进了灶房。
姚青云望了眼喜儿离开的背影,对他哥道:“喜儿的心结不知何时才能解开。”
姚沐儿淘洗着豆子道:“喜儿已经比刚来那会儿开朗许多,相信再过不久便能彻底解开心结。”
他扭头去瞧弟弟,“我方才瞧秋哥儿好像哭过,你欺负他了?”
姚青云冤枉道:“我哪敢啊,只是同他提起了成亲一事。”
姚沐儿闻言,停下手里动作。
“秋哥儿没答应?”
姚青云激动道:“怎么可能,他哭是因为收到我送的礼物感动的!”
说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不懂这些,想请哥跟大娘帮忙,挑个合适的日子。”
姚沐儿勾唇,“早就挑选好了,下月十九与二十八都是顶好的日子,只等着你来做决定了。”
姚青云想都没想,定下日子道:“十九吧,寓意好。”
若定二十八,还要再等九天呢。
姚沐儿猜中弟弟的小心思,笑容里带着些调侃。
“成,聘礼一早就准备好了,待会儿你瞧瞧还缺啥,明儿一并到集市上买回来。”
姚青云点头,他蹲在水井旁,看着自家大哥欲言又止。
姚沐儿见状问:“还有啥事儿?”
姚青云吞吞吐吐:“我在外头买了一个小宅子。”
姚沐儿有些惊讶,“你哪来的银子?”
“我拿抄书赚的银子同师兄合伙做了些小生意,赚得不算多,但买个小宅子的银钱还是能出得起的。”
姚沐儿皱眉:“虽说咱们大元国没有为官者不准行商的律法,但私底下却十分瞧不起商人,将来你若得了功名,有机会去别处做官,要是被人知道做过营生,只怕对你名声不利。”
姚青云安抚道:“哥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让旁人抓到把柄的。”
“那就好。不过你宅子买在了何处?得在成亲前收拾妥当才成。”
“就在对街,离铺子近着呢。”
“成,等跟翠荷婶子把日子定下,便过去将屋子收拾出来。”
两日后,姚青云与沈秋的亲事定下后,姚翠荷便领着儿媳一同去镇上,帮着收拾宅子。
姚翠荷在宅子里转了一圈,满意道:“这屋子不错,房间虽少了些,但院子够大,青云跟秋哥儿住着正好,将来等两人生了孩子,再换个大些的也不迟。”
沈月娘接话道:“青云这回若考中举人,自然有人排着队往家送粮送田,到时何愁没宅子住。”
姚翠荷闻言瞪了眼儿媳,“你当那些钱财是好收的?他们不过是想巴结云小子,借机得点好处罢了。”
沈月娘笑容一顿,也觉得自己方才那番话有些不妥。
“是儿媳见识浅薄了。”
姚翠荷点头,扭头又与姚沐儿道:“沐哥儿,回头你多敲打敲打青云,即便日后真做了官,也不能同那些个唯利是图的搅和在一起。”
姚沐儿笑着说:“婶子您放心吧,青云不会的。”
-
八月三十,沐青学堂放旬假,姚景林同柳康成一起到镇上采买学生用的笔墨纸砚,回去时正好与要出镇子的姚沐儿夫夫碰上。
自打前阵子姚青云领柳康成回沈家村见过姚景林,他便留在了学堂一起教授学生,小猫也一同跟了去,如今也在学堂里念书呢。
半月过去,兄弟俩对镇子熟悉不少,平日里还能同村里婶子大娘闲谈两句。
大伙爱听府城那些新鲜事,每回逮住柳康成都要纠缠许久,直到被小猫发现虎着脸拽回学堂,方才得以脱身。
有些日子没瞧见他,姚沐儿笑着问了近况,得知他们兄弟二人过得很好,放下心来。
“日后可有什么打算?”沈季青赶着牛车问。
柳康成道:“我想攒些银子,回府城把柳记布庄重新开起来,就是不知何时才能实现。”
他如今在学堂做夫子,每月有二两银子束脩,省吃俭用一年也只能攒下十两左右,这样的赚钱速度想在府城开铺子,无异于痴人说梦。
沈季青看他一眼,“你们柳记布庄有自己的绣娘,还是从别处进货,运到府城来卖?”
“之前是有自己的绣娘,后来赵家惦记上柳记,我跟爹娘担心那些绣娘遭到不测,便将她们尽数遣散了,打那以后便一直是从别处进货。”
沈季青又道:“你可知货源在哪儿?”
柳康成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问道:“沈大哥莫不是想做布匹生意?”
沈季青摇头:“几个朋友过些日子要去走商,担心路上不安全,想请我陪着走一趟,若是途经你家进货的地方,说不定能帮你把货带回来。”
柳康成心念一动,接着又一脸颓然。
“我银钱不够,就算凑钱将货进来,也开不起布庄。”
“我跟夫君可以入伙。”姚沐儿开口道,“现下酒楼生意稳定,也赚了些银钱,我跟夫君正商量着来年扩张生意呢。”
“县里有徐大哥他们照拂,自是不用担心,可若想在府城开酒楼,没个靠山跟信得过的熟人,只怕很难站稳脚跟。”
柳康成闻言,激动道:“姚大哥与沈大哥当真愿意帮我?难道就不怕我赔了银子?”
姚沐儿道:“我跟夫君听青云说你是经商奇才,这才愿意同你合伙开布庄,还是说你对自己没信心?”
“自然有!请姚大哥与沈大哥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争取早日将柳记布庄重新开起来!”
第093章 成亲
赵恒他爹是做走商生意的, 想在年底再去一趟西域,临近年关怕外头不安全,便想找几个走镖的一起,谁承想县里那群镖师都接了活, 实在没法子, 赵恒便求到了沈季青这里。
一行人原本定在九月初出发, 但会错过姚青云成亲的日子, 于是便往后拖了一拖。
九月十四,府城有官差来镇子报喜,姚汉林考中举人, 名次虽在末尾, 但好歹是举人老爷,百姓纷纷前来道喜, 地主乡绅送银子又送地。
姚汉林挑着收了些,没来得及同姚沐儿他们报喜,便被姜县令唤了去。
未时三刻,姚青云在食客口中听闻姚汉林考中举人, 打心底里为他高兴。
“云小子不是也参加了乡试,这会子咋还没动静?别不是没考中吧。”
“不能啊, 我可听说云小子的学问比林小子高出好些, 县里有名望的老先生收他当了关门弟子呢!”
“肯定是第一次考有些吓住了,我家小子头一次参加院试,连着拉了好几天肚子。”
“别说了,云小子听见该难过了。”
院子里,姚青云将洗净的碟子送进灶房, 借口有些不舒服回了房间。
说不在意是假的,过去那些日子他表面装作很轻松, 背后的努力与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接着便是沈秋的声音:“青云,我做了些糕点,嫂夫郎他们都在忙,你能帮我尝尝看吗?”
屋内一片安静,沈秋以为他不会开门,刚要走房门便被人推开了。
姚青云接过碟子,笑着说:“秋哥儿做的糕点,不用尝我就知道一定是好吃的。”
说着捏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
品尝过后,朝沈秋竖起拇指,称赞道:“好吃。”
沈秋望着他,面露担忧。
姚青云牵起他的手,无奈道:“怎么这副表情?”
沈秋眉心微微皱着,“你不用强颜欢笑的。”
“谁告诉你我在强颜欢笑?”姚青云哭笑不得,下一刻话锋忽而一转,“是有些难过,所以作为我的未婚夫郎,你是来安慰我的吗?”
汉子目光直白,沈秋被他盯得面颊发烫,轻飘飘瞪一眼汉子,别开视线道:“谁、谁要安慰你,糕点吃完记得把碟子拿去洗了。”
说完转身匆匆出了屋子。
“小叔么,元宝的糕糕呐?”
“那个……不小心被叔么碰掉了,叔么给你重新做一份。”
“好哦~”
姚青云听着灶房里传来的对话,露出一脸傻笑。
再过几日便是成亲的日子,翌日申时,沈秋便被大哥接回村子为成亲做准备。
婚房已经布置好了,喜服也准备妥当,只等着日子到来,前去接亲。
日子一天天近了,姚青云也越发紧张起来,夜里做梦都在迎亲,婚期前一日更是激动到一宿没睡。
第二日卯时不到,姚青云便骑着高头大马,领着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地朝沈家村去了。
半个时辰后,沈家村。
“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
外头有妇人高声喊。
“小秋哥,你夫君来接你啦。”
“哇,居然是马,我还是头次见有人骑马来迎亲呢。”
沈秋听见也偏头去瞧,隔着窗子恰好与院子里的人对视上,他没有躲开,而是弯起嘴角朝对方笑了笑。
“你来了。”
“嗯,我来接你回家。”
锣鼓声又从沈家村一路响到镇子,花轿拐进巷口,姚青云掀开布帘,将秋哥儿稳稳背在身后。
“喜报!喜报!”
刚进院子,便听外头传来一阵马蹄声。
众人回头,便见一位官差举着文书跑进院子。
“谁是姚青云?”
“我是。”
“这咋了,云小子犯事儿了?”
“呸呸呸!没听人官差说是喜报吗?说不准是来通报云小子考中举人老爷的!”
那官差听见大伙议论,咧着嘴巴扬声道:“我是来报喜的,恭喜姚姥爷通过乡试,考中解元!”
“嚯,这云小子竟然考中了,而且还是解元!”
秦文锦率先道喜:“师弟,恭喜了,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众人闻言七嘴八舌道起喜来。
姚沐儿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递给前来报喜的官差,并邀请人参加今日的婚宴。
那官差压着嘴角道:“那便叨扰了。”
这可是魁首老爷的喜宴,这趟来得值!
沈家双喜临门,婚宴摆了整整三十桌,还在村子里摆了三天流水席,大伙吃得心满意足,无一不羡慕沈秋嫁了个好夫君。
-
三日后,沈季青同一家人告别后,与赵恒父亲赵佑生,赶着马车出发去往西域。
元宝醒得晚,睁开眼没看见爹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阿姆,爹爹呢?”
近日天儿冷起来,姚沐儿给小家伙找了身厚实些的衣裳套上,用帕子擦着脸道:“爹爹有事去忙了,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元宝撇嘴,“元宝不知道。”
姚沐儿晓得,小家伙这是在埋怨夫君没跟他说,趁他睡着偷偷走掉呢。
他抱起儿子,用糕糕诱.哄,许诺了三块糕糕,这才勉强把人哄好。
然而第二天夜里,小家伙睡醒一觉,再次哭闹起来。
“要爹爹呜呜呜……”
沈氏给元宝擦着眼泪,瞧着哭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孙子,满脸心疼。
“元宝不哭,你爹爹过几日就回来了,到时给我们元宝带你爱吃的瓜瓜好不好?”
“不好,要爹爹呜哇……”
元宝不听,小手胡乱地抓着。
姚沐儿端着一碗羊奶进屋,对婆婆道:“娘我来哄吧。”
元宝听见阿姆声音,扭着脖子要抱抱,“阿姆,元宝要爹爹……”
小家伙哭得满脸通红,嘴巴委屈地撇着,抽抽搭搭的小模样,瞧起来可怜兮兮。
姚沐儿看得心疼,将碗搁在桌上,抱起小家伙柔声哄。
“宝宝今日怎么了,可是哪里难受?”
夫君以往不是没出过远门,元宝虽然也想,但只要自己陪在身边,从不会像现在这般哭闹。
姚沐儿有些担心,与婆婆商量着,带元宝到廖伯父那瞧一瞧。
沈氏看着孙子,心里也开始担忧起来。
“也好,再这么哭下去,嗓子该哭坏了。”
一炷香后,南街回春堂。
姚沐儿抱着哭累睡着的元宝,紧张道:“廖伯父,元宝可有哪里不妥?”
廖义平道:“没事,只是被梦魇着了,回头喝个安神的小药丸哄哄就好。”
得知元宝无大碍,二人便抱着元宝回了铺子。
路上沈氏嘟囔:“好端端的,怎会被梦魇着?”
姚沐儿道:“兴许是太想夫君了。”
沈氏点头,可这心里七上八下,眼皮子也跳个不停。
她抚了抚发慌的胸口,想着明儿乖孙若是还哭闹,便找个人来看看,别是被啥脏东西找上了。
翌日元宝没再哭闹,只是神情怏怏没什么精神,还格外黏人,姚沐儿离开片刻都不行。
“宝宝,你跟阿姆说,这两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姚沐儿抱着儿子,低声问。
元宝摇头,小手紧紧揪着阿姆衣襟,小脸儿上满是害怕。
“阿姆不走……”
见小家伙有了哭腔,姚沐儿忙拍着儿子后背哄:“阿姆不走,阿姆一直陪着我们元宝呢。”
元宝撇嘴,一双大眼睛里含着泪,委屈巴巴唤“爹爹”。
“爹爹也不走,爹爹是有事要忙,等忙完便回来了。”
姚沐儿哄小家伙吃了颗药丸,又喂了蜜饯,抱着哄了半晌才将小家伙哄睡。
“睡下了?”沈氏进屋问。
姚沐儿点头,他握着儿子小手,“娘,元宝昨儿除了在家,还去过哪儿没?”
“也没去哪儿,昨儿一直在院子里玩耍呢。”沈氏道,“可是元宝跟你说啥了?”
“他一直要我跟夫君别走,我怀疑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被吓到了。”
“谁会这么恶毒,对一个孩子说三道四?”沈氏顿了下,她忽然想起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背影。
姚沐儿见状,唤道:“娘?”
“你在家照顾好元宝,明儿我回村子一趟。”
姚沐儿不知婆婆想到了什么,担心婆婆安危,便提出让张叔陪着一起,但被沈氏拒绝了。
翌日一早,沈氏赶着牛车独自一人回了沈家村。
她没回宅子,而是直接去了沈大河家。
“沈秋芹你个黑心肝的死婆娘,给我滚出来!”
“谁呀,大清早的吵吵啥。”
沈秋芹昨儿夜里没睡好,打着呵欠一脸的不耐烦,待看清来人是谁,再想关门已然晚了。
“好你个王八犊子,当我沈家好欺负是吧,背后嚼舌根不够,如今竟对个吃奶的小娃子下手,你咋那么恶毒,连孩子都不放过?”
沈氏撸起袖子,不等沈秋芹反应过来,冲上去将人挠了个满脸花。
“这不是秀梅吗,一大早的咋火气这么大?”
“有善家的,你这是干啥,咋还跟大河家的撕扯上了!”
村民见她下了死手,忙上去将两人分开。
沈秀梅不依不饶,抓挠不到,便将沈秋芹过去干的那些破事,一一抖了出来。
“你个不要脸的,当年勾引族长家言生叔不成,又想使计谋勾引有善,当家的没上你当,同我定亲后,你便记恨上我,逢人便说是我抢了你的婚事。”
“这便罢了,事情已经过去二十来年,我也不愿再同你计较,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将主意打到元宝身上。既然你不想我过得舒坦,那你也别想好过!”
沈秀梅看着沈秋芹,冷笑道:“你跟沈有田那些破事,当自己隐瞒得很好是吗?”
大伙听后,一个比一个震惊。
“啥意思,大河家的跟有田有一腿?!”
“怪不得这东小子跟大河长得一点不像,原来是有田的儿子!”
第094章 对峙
“这沈荷花一直便与沈秋芹不对付, 难不成她早就知道自家男人跟沈秋芹有过一段?”
“指定的,夫妇俩隔三岔五便吵,肯定是为这事呢。”
沈秋芹反应过来,众人指指点点的目光, 让她险些将后槽牙咬碎, 好一会儿才顶着张满是血道子的脸, 向大伙哭诉起来。
“沈秀梅, 你污我清白作甚?言生叔比我大了将近十岁,我咋可能对他有想法?至于沈有田就更不可能了,他家穷得叮当响, 又有个惹是生非的儿子, 我就是真有那心思,也不可能看得上他。”
“是啊, 早些年沈有田家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穷户,沈秋芹年轻那会有几分姿色,眼光高着呢,绝不可能看上沈有田。”
“我说秀梅啊, 这有田一家子早被族长赶出村子了,你这空口白牙的, 让大伙咋信?”
见有人替自己说话, 沈秋芹越发有了底气。
她抹着眼泪道:“我知你这些年一直因为沈三哥的事怨恨于我,可当时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后来三哥娶了你,我也没再纠缠了。”
“如今秀梅姐日子越过越好,青云小子还考中了举人, 往后可是有机会做官老爷的,秀梅姐你又何必同我这个普通老百姓斤斤计较呢。”
“我呸!”姚翠荷朝地上啐了口, “狗屁的真心相爱,我看你分明是在撒癔症!”
她讥讽道:“当年沈老三不过多瞧了你一眼,你便没脸没皮巴巴黏上去,还绣了帕子往沈老三身上扔,人沈老三愣是眼皮子都没掀一个。当年看到这一幕可不是一个两个,在场的婶子、大娘兴许就有见过的。”
这话一出,立马有人站出来作证。
“还真有这么一回事,要不是翠荷提起,我都快忘了。”
“我也想起来了,事情根本不是大河家的说的那样,沈老三当年对她说是避之不及都不为过。”
夫君早已亡故,沈秀梅不愿再提,岔开话题道:“沈秋芹,你口口声声说我污蔑你,那你可敢找当年替你接生的稳婆对峙?”
沈秋芹生产那日,有那在场的村民回忆道:“我记得当时稳婆说孩子不足月便出生了,难不成这里头另有隐情?”
“东小子出生那会我见过,大胖小子一个,说是不足月谁信,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哪家不足月的娃娃,长那么大个头的。当时我就有些怀疑,不过没往这方面想。”
沈秋芹听着大伙的议论声,心慌起来。
“血、血口喷人!就算我背后说过你坏话,也不至于用这种法子毁我清白吧,东子是我跟大河的孩子,你少在这挑拨离间,坏我名声!”
沈秀梅道:“是不是血口喷人,将稳婆叫来一问便知。”
“事情已经过去二十来年,当年为我接生的产婆早就不知道去向,你明知这一点,故意编瞎话想要毁我名声,沈秀梅,你好恶毒的心肠!”
沈秀梅冷眼看着她,“比不上你恶毒,平时在外面怎么嚼舌根我不管,可你不该到孩子面前说三道四,元宝才多大点,你也忍心对他说那些话!”
沈秋芹转着眼珠子道:“不知道你在说啥,这两日我一直在家里,没去过镇上。”
“不对啊,俺前日还瞧见你拎着篮子到镇上卖鸡蛋嘞。”
“我也看见了,当时还闲聊了两句呢。”
沈秋芹见糊弄不过去,又改口说:“我、我不过随口说了两句,谁知道他胆子那么小,被两句话吓了去。”
大伙闻言,纷纷指责:“秋芹啊,元宝还那么小,你这么做可就过分了。”
“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拿孩子撒气啊。”
“元宝才两岁多点,那么小的娃娃能懂啥,万一被你吓到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宁家村不就有个被吓成痴傻的汉子,至今连媳妇儿都没娶上呢!”
“秋芹针对孩子是她不占理儿,可秀梅也不能因为这就要毁人名声啊,东小子这两日正在说亲昵,要被女方知道,这婚事怕是要黄啊。”
“是啊是啊,东小子马上二十二,再不成亲就得拉去官配了,那都是些被人挑剩下的老姑娘、老哥儿,身上指不定有多少毛病呢!”
沈秋芹低着头,故意装出一副受尽屈辱的模样。
那产婆早就离开村子了,谁也不晓得如今在哪儿过活,说不准人已经没了,沈秀梅想让她身败名裂在村子里过不下去,下辈子吧!
沈秀梅看着眼前惺惺作态的人,嘲讽道:“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地来?徐婆子前几日来镇上抓药,正好被我撞见,我俩便聊了几句,得知她不久前搬去了下柳村。你若敢,我立马便去将徐婆子请来,你们当面对峙,如何?”
沈秋芹慌乱道:“不可能,你说谎!”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徐婆子离开十来年,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回来,沈秀梅一定是在诈她!
姚翠荷叉腰道:“是不是说谎将人请来不就知道了,还是说你害怕事情败露,不敢当面对峙?”
见她二人似乎真的知晓徐婆子住处,沈秋芹气焰顿时散了大半。
这时不知谁喊了声“大河回来了”,她浑身一僵,忙爬起来推搡着众人,将大伙往外赶。
大家见她如此反常,是非黑白也不需要再争辩了。
临近日中,沈氏赶着牛车返回铺子。
姚沐儿正在喂元宝吃饭,小家伙今日有了些精神,上午在院里玩耍了小半个时辰,又跑去灶房缠着小叔么做了糕糕,小脸儿上终于有了笑容。
“奶奶~”
元宝见奶奶回来,晃着脚丫高兴地喊人。
“哎。”
沈氏进屋,将手里一包蜜枣,搁在小孙子手边。
小家伙好奇地拆开,见里头包着满满登登的蜜枣,又惊又喜:“呀,是甜枣枣!”
姚沐儿摸着儿子毛茸茸的发顶,笑着道:“一天只准吃两颗,不准多吃。”
小家伙用力点头,“嗯嗯,元宝吉岛~”
说着捏起一枚甜枣枣,迫不及待塞进嘴巴。
姚沐儿瞧着一脸满足的儿子,扭头问婆婆:“娘,您可是找到对元宝胡说八道的人了?”
沈氏点头,“我已经教训过了,她以后没精力再盯着咱家了。”
姚沐儿放心道:“那便好。”
九月底,姜县令将考中举人的四个学子,一同叫去了衙门,其中便有姚青云、姚汉林,与秦文锦,还有一位名次排在姚汉林之后的学子,名唤赵桐。
四人被主簿引至大堂,便见姜县令设了宴席,瞧见他们进屋,抬手招呼着落座。
姜县令审起案子严肃又不近人情,私下却很是和善,同四人说了好些话,不仅问起各自打算,还帮着参谋了一番。
姚青云与秦文锦是打算参加来年会试的,姚汉林跟赵桐自知会试毫无希望,不准备再考。
姜县令早先便召见过二人,如今一番交谈下来更是满意,便道:“县衙里还缺一位县丞,跟一位主簿,你二人可愿意前来填补空缺?”
二人闻言震惊不已,压着激动的心情,拱手道:“愿意,学生日后定当竭尽全力为大人分忧。”
姜县令满意点头,唤人来赏赐了四人些银钱与良田,敲打一番后,结束了宴席。
十月初四,小雪。
昨儿落了场雪,今日一早百姓早早起来将道上积雪扫了。
姚记食肆,姚沐儿领着裹成圆团子的小元宝在院子里玩耍,小家伙戴着兔毛手衣搓不成雪团,趁阿姆不注意将手衣脱了。
姚沐儿瞧见时,小家伙双手冻得红彤彤,小披风松松垮垮搭在身上,兔皮靴子里也灌进不少积雪。
他没工夫生气,将儿子抱进屋换了身衣裳,又端来热水用药草泡了小手小脚,直到搓得暖烘烘方才停下。
元宝晓得自己做了错事,小手扯着阿姆衣角,蔫头耷脑道:“阿姆不气,元宝吉岛错了。”
姚沐儿故意虎着脸,“当真知道错了?”
小家伙点头,一双大眼睛里迅速盛满水汽。
姚沐儿哪里还忍心责怪,只能捏着小手不轻不重教训了句:“调皮鬼,万一起了寒疡有你好受的。”
小元宝立马搂着阿姆脖子贴贴,奶声奶气保证:“元宝不敢啦,阿姆不气~”
姚沐儿语气无奈:“惯会撒娇,你瞧哪家小汉子像你似的,这般会撒娇?”
小家伙歪着脑袋,毛绒绒的发顶在阿姆颈间亲昵地蹭着。
“小叔说元宝系小宝宝呀,可以撒娇哒~”
姚沐儿轻轻拧了下儿子鼻尖,忍不住弯着嘴角道:“小娇气包。”
下午沈月娘来食肆送兔子,带来个消息——家里兔子太多,马上就要养不下了,让姚沐儿拿个主意,是要继续繁殖,还是控制着数量。
姚沐儿思索片刻:“继续繁殖吧,原是想等夫君回来一起到县里看铺面,现在看来得把时间往前提一提了。”
沈秋进屋,刚好听见这句,激动道:“嫂夫郎,咱们又要开分号了?”
姚沐儿点头,“县里离镇子太远,牛车脚程慢了些,明儿秋哥儿跟我一起到牲口市场买匹马回来。”
“好嘞!”
第095章 分号
翌日姚青云正好要到县学考教学问, 便坐着马车一同去了县里。
元宝也被抱了来,小家伙头一回来源阳县,趴在窗子前,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瞧见好吃的, 小家伙眸子更亮了, 小手指着糕点摊子, 扭过头奶声奶气道:“阿姆, 糕糕。”
在外头赶车的姚青云听见,勒紧缰绳道:“想吃哪种,小叔去给你买。”
“都要!”
“成, 那就都买。”
一炷香过去, 好吃的好玩的买了一大堆,直到姚青云去了县学, 小家伙没了撒娇对象,这才老实下来。
“嫂夫郎,咱去找徐哥吗?”
“嗯,他这会儿应该在城北巡街, 咱们直接去那儿找他。”
沈秋点头,放下布帘赶着马车朝城北去了。
临近日中, 姚沐儿请徐旺跟赵恒到酒楼边吃边聊。
徐旺对元宝稀罕得紧, 抱着喂了好些吃的,等小家伙吃饱自己才开始动筷。
“铺子我倒是有留意过,看弟夫郎你想把酒楼开在哪条街,若是想开在主街,合适的铺子有是有, 但少说也得七八百两才能拿下。”
姚沐儿道:“用不着开在主街,姚记做的是普通老百姓的生意。徐哥, 不知这北街可有合适的铺面正在租售?”
“有。”徐旺指着外头道,“瞧见没,对面那条街上有间铺子就在租售,与主街交汇处的拐角那也有一家在租售,但那家只租不卖,且是年租太不划算。”
“东街也有几间铺子,待会儿吃完饭让大恒领你去瞧瞧,若是有合适的就定下,省得被人捷足先登了去。”
赵恒闻言,拍着胸口道:“成,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徐旺有公务在身,从酒楼出来便回了县衙,姚沐儿二人在赵恒引领下,看了好几处铺面,最后还是定了徐旺指的那间。
不仅空间大,位置也好,整条街酒楼、食肆就那么几家,相比其他街竞争力压力小不少。
姚沐儿身上带着银票,跟铺子老板商议过后,直接到牙行将铺子买了下来,又去找了几个汉子,让他们按照图纸上画的,将铺子装修成姚记酒楼的风格。
几个汉子见有官差跟着,不敢懈怠,八日后交活,姚沐儿乍一进门还当自己回了第一分号。
这几日酒楼又找了两个厨子,二人都是熟手,半月下来便将十几道菜掌握得十分熟练,酒楼的开业时间也定下了,就在五日后的十一月初二。
姚记酒楼第二分号开业当天,整条街热闹非凡,烟花爆竹、舞龙舞狮,还有杂耍表演。
百姓驻足围观,闻着里头不时飘出来的肉香,吞咽着口水垫脚观望,直到吉时到,姚沐儿将遮在牌匾上的红绸扯下,大伙儿拔腿迫不及待冲入酒楼。
“一盘荤菜十六文,伙计,这菜价标错了吧?”
“没标错,我们姚记饭菜就是这个价,掌柜的说了,希望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吃得起姚记饭菜,这是我们姚记酒楼的宗旨。”
“嚯,素菜只卖十二文,还有小菜赠送,你们东家这是不准备赚银子了啊!”
“饭菜是挺便宜,但这竹筒菜是个啥,听都没听过,也不晓得好不好吃。”
有吃过的百姓惊讶道:“竟是竹筒菜!伙计,给我来份竹筒芋头鸡,再来份竹筒豆腐,米饭来多些!”
“伙计,这三道菜一样给我上一份,再来两肉包子一壶酒!”
说话这位是个热心肠,点完菜对还在观望的百姓道:“姚记总号在岭水镇,我到那做活吃过一次,味道香着呢,大伙只管放心大胆地尝试,保准好吃到舌头恨不得吞进肚子里!”
这时赵恒领着几个兄弟进酒楼,还没坐下便熟练地点起菜来。
大伙见状也不纠结了,忙跟着要了份一模一样的。
官差大人都喜欢的美味,他们可得尝尝是啥滋味。
两刻钟后——
“好吃!这味道便是跟那些大酒楼比也不遑多让!”
“如此美味的佳肴,居然卖这么便宜,掌柜真乃大善人也!”
“伙计,你们掌柜打哪请来的厨子,府城的美味我也品尝过不少,但还是头一次见用竹子烧菜的。”
“厨子是本地人,但我们姚记酒楼的菜都是东家的研制出来的,这道竹筒菜是东家的家乡菜,根据咱北州百姓的口味稍做改动,做成了新菜色。”
“这么说咱们吃的是外地菜色?我还是第一次吃外地菜,想不到这么好吃。”
“我倒是觉得辣炒兔肉更香一些,香辣可口,一口下肚感觉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这道鸭血粉丝汤也不错,美味鲜香!”
百姓纷纷称赞,姚沐儿在内堂听着,心底的紧张一扫而空。
酒楼营业到戌时,歇业后姚沐儿看着账本,又惊又喜。
今日竟赚了二十六两,比镇上酒楼多出两倍,若是维持住,不出一个月便能将开酒楼投进的本钱赚回来!
“阿姆,元宝困。”床上,小家伙揉着眼睛,委屈巴巴。
“阿姆收拾好就来。”
姚沐儿将账本收好,打来温水跟小家伙一起泡了脚后,吹灭蜡烛躺下了。
元宝脸蛋贴着阿姆脖颈,小手玩着阿姆的头发。
“阿姆,爹爹明天回呀?”
姚沐儿搂着儿子道:“元宝想爹爹了?”
小家伙大眼睛里蓄满水汽,小奶音带了些哭腔:“元宝想爹爹。”
姚沐儿亲亲儿子脸蛋儿,语气温柔地哄:“元宝不哭,过几日爹爹就回来了,到时再也不出远门了,好不好?”
小元宝撇着嘴巴不吭声,半晌才小声说:“阿姆,元宝想跟大脑斧一起睡觉觉。”
“好,阿姆去给你拿。”
姚沐儿起身,将夫君买的老虎布偶取了过来。
半刻钟后,小家伙搂着布偶,窝在姚沐儿怀中沉沉进入梦乡。
姚沐儿给儿子掖了掖被角,目光触及小家伙怀里的老虎布偶,顿时没了睡意。
夫君离家月余,这会儿应当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他有些担心夫君安危,胡思乱想到半夜才疲惫地睡下。
十日后,待酒楼生意稳定下,姚沐儿便将生意交给弟弟与沈秋看顾,自己跟婆婆则领着元宝回了镇子。
原是想在县里多待几日,但小家伙没有熟悉的伙伴在,日子一长便有些闷闷不乐,最爱的糕糕也提不起兴致吃了。
一个时辰后,马车刚进院,堂屋内便传来梁睿激动的声音。
“元宝,你回来啦!”
小元宝眸子亮晶晶,被阿姆抱下马车后,哒哒哒跑到梁睿跟前,露出甜甜的笑容。
“小睿哥哥,你系来找元宝的吗?”
“是呀。”梁睿从挎包里掏出一块护的很好的糕点,“给。”
“哇,好漂亮的花花~系给元宝的吗?”
见梁睿点头,元宝笑得更甜了。
“谢谢小睿哥哥,元宝很稀饭~”
“元宝,你终于回来了!”对门陈家的小孙子陈玉跑进院子,挤进两人中间。
五岁的小汉子从布包里掏出一个东西,神神秘秘道:“元宝,你看这是什么?”
“呀,是五彩石!”
陈玉扬起下巴,“送你了。”
“真哒?”元宝笑眯眯,接过石头嘴甜道,“谢谢小鱼哥哥,元宝超稀饭哒~”
梁松在一旁瞧着,开玩笑道:“这俩傻小子算是被元宝拿捏住了。”
郑燕也笑着道:“我可太稀罕元宝了,要是个女娃或者小哥儿,我都想跟沐哥儿你定个娃娃亲了。”
“什么娃娃亲?”
院外传来沈季青的声音,姚沐儿愣了下,随即就见夫君风尘仆仆进了院子。
“爹爹!”
元宝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飞奔过去一把抱住。
姚沐儿快步走到汉子跟前,一双眼睛惊喜地瞧着汉子。
“夫君,你回来了。”
沈季青抱起儿子,牵起夫郎的手,温声道:“抱歉,路上耽搁了些时日。”
姚沐儿听见身后的咳嗽声,面上一热:“还不快放手,梁大哥跟嫂子在呢。”
梁松忙道:“那啥,我们就先回了,改日再来叨扰。”
说完抱上儿子,一家三口匆匆出了院子。
“青儿回来了,这身上是咋弄的,可是路上出了啥事儿?”沈氏从堂屋出来,见儿子衣摆带着脏污,皱眉道。
姚沐儿也满脸担忧,视线在夫君身上搜寻,见他手腕紫了一块,拧起眉心道:“夫君,你受伤了?”
元宝听后,小脸儿瞬间垮下来。
“爹爹……”
沈季青揉了揉儿子脑袋,对夫郎与娘道:“回来路上遇见几个小蟊贼,我跟赵叔合伙擒住了,伤是马匹受惊在树上碰的,没什么大碍养几日便能痊愈。”
沈氏不赞同道:“走商太危险了,往后可不能再去了,家里有三间吃食铺子,不愁没银钱花,没必要去赚那危险钱。”
沈季青点头,不过:“三间铺子?”
姚沐儿解释道:“前阵子在县里开了分号,如今生意已经稳定下来,每日能赚二十多两银子呢。”
沈季青看着夫郎眼底的青黑,温声道:“这些日子辛苦夫郎了。”
小元宝见爹爹跟阿姆、奶奶说了半天,一句话都没同自己讲,撇着小嘴儿不高兴道:“元宝也辛苦!”
“是吗?我们元宝都做什么了,说给爹爹听听。”
“元宝等爹爹,等得好辛苦呐~”
一家子闻言笑出声来。
元宝歪着脑袋左瞧瞧右看看,见大家笑得开心,也跟着咧嘴笑出声。
第096章 年节
沈季青这趟带回不少西域特产, 但他记挂家人,进了北州府便跟车队分开,快马加鞭回了镇子。
翌日有马车停在院子外,姚沐儿牵着元宝, 瞧着一筐筐稀奇物件被搬下马车, 一大一小脸上露出一样的惊讶表情。
“阿姆, 瓜瓜!”元宝踮脚, 指着几个带着纹路的绿皮瓜高兴地喊。
这瓜姚沐儿很久之前见镇上有人卖过,有些记不得名字,不确定地问:“夫君, 这是异瓜吗?”
沈季青道:“是异瓜, 还有薄皮核桃跟石榴,阿月浑子也买了些, 你跟元宝尝尝,若是喜欢下回赵叔外出走商,让他帮忙带些回来。”
元宝听见有好吃的,拍着小手又蹦又跳。
姚沐儿笑着点头, 接过夫君递过来的几包吃食,给小家伙捏了个核桃。
啪嗒一声脆响,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捏开了。
他诧异道:“好薄的皮。”
“阿姆, 元宝试试。”小家伙拿了颗核桃,小手用力捏啊捏,脸蛋都憋红了也没捏开。
元宝撇嘴,“哼,一点不好玩。”
姚沐儿失笑, 没告诉小家伙他挑了个皮厚的,否则要是真捏开了, 这一筐核桃都要被他霍霍完不可。
他捏着核桃仁,送进儿子嘴里,转移话题道:“快尝尝好不好吃。”
小家伙嚼啊嚼,点着脑袋双眸亮晶晶。
“好次!”
异瓜不易存放,北州府气候又低,沈季青盖了好些棉被才运回来几个,他将异瓜搬进灶房,切了一个分给大伙。
沈氏咬了口,感叹道:“这异瓜味道不错,可惜咱们这没有卖的。”
沈季青见娘喜欢,便道:“来年托赵叔带些回来。”
“大老远的,就别麻烦人家了。”
“无妨,赵叔做走商的,挣的就是这份银子,到时咱按市价给他银子就成。”
除了吃的,沈季青还带回不少西域布匹,姚沐儿摸着那艳丽的丝绸跟薄纱,满是好奇。
“这布颜色真好看,上头的刺绣跟咱们大元国截然不同。”
沈季青问道:“夫郎觉得这布拿去北州府卖,百姓可会喜欢?”
姚沐儿道:“那些富家小姐应当会喜欢。”
沈季青点头,又问:“夫郎呢,可喜欢?”
“喜欢,这布摸起来十分柔软,制成衣裳穿着肯定舒服。”
沈季青道:“那就留下,不往北州府送了。”
姚沐儿闻言一惊,“太多了哪能都留下,我挑几匹就成,回头给你跟元宝做两身衣裳穿。”
沈季青看着夫郎:“我就不用了,多给夫郎做两身。”
姚沐儿笑起来:“这么些布呢,够用。”
元宝拉着沈氏出门炫耀爹爹带回来的好吃的,这会儿堂屋就剩下夫夫二人,分别多日,沈季青瞧着夫郎脸上的笑意,眸光幽深。
姚沐儿没发现夫君的神情变化,弯腰抱起挑好的布匹,正打算拿去放好,腰间忽而环上一双手臂,稍一用力便将他扯进一个硬邦邦的怀抱。
他吓了一跳,感受到汉子的变化后,面上一片滚烫。
“夫、夫君……”他抓住汉子不安分的大掌,语气里带了些哀求。
青天白日搂搂抱抱也太不像话了,若是不小心被人撞见,往后可没脸出门见人了。
沈季青呼吸粗重,搂着怀里人平复许久,直到院子里响起元宝的声音,在夫郎后颈亲吻了下,将人放开了。
姚沐儿满脸通红,怕被人发现异样,忙抱着布匹拐回卧房。
下一刻,元宝推开堂屋门,没瞧见阿姆,歪着脑袋奶声奶气地问:“爹爹,阿姆呐?”
沈季青抱起儿子,“爹爹带了好看的布回来,你阿姆要给你做新衣裳穿呢。”
小家伙爱美,一听有新衣穿高兴得不得了,晃着脚丫兴奋道:“元宝要带花花哒~”
“好。”
元宝还小,喜欢颜色鲜艳又带着绣花的漂亮衣裳,大家不觉得哪里不对,也从没想着纠正,直到沈昭长大,进书院念书,被那些小汉子误认成小哥儿,夫夫二人这才发现事态的严重性。
此乃后事,暂且不提。
三日后,梁睿跟陈玉来找元宝玩耍,围着一身亮黄色新衣的元宝夸赞许久,元宝扬着小下巴,一脸得意,小模样瞧着可爱极了。
半月后,柳康成领着柳茂带着布匹与银两回了北州府。
柳康成本打算将小猫留在岭水镇,免得到时被赵家盯上发生危险,奈何小猫不同意,夜里觉都不睡了,守在床边盯了他一整宿。
如此一来柳康成也不放心将他一人留下,索性寸步不离带在身边。
腊月十九,年节将至,北州府悄无声息开起一家布庄,里头卖的布料听说都是打西域运来的,颜色艳丽吸睛,都城好些富家小姐都喜欢买来制衣裳穿呢。
城里不是没有卖西域料子的,但少之又少,如今竟有人开起一家专门卖西域料子的商铺,百姓纷纷猜测东家的身份,有说是西域人,也有说北边来的富商,一来就将北州府最贵的地段买下了,这么大的手笔,普通商人可做不到。
赵府,赵家老爷赵亁,挥手将杯子扫落在地。
“好一个成茂布庄,短短几日就将我赵家生意抢去近三成!”
“老爷息怒,那成茂布庄一家独大,如今已经得罪不少商户,那铺子必定开不了多久。”
赵亁面上好看了些,瞥了眼赵管家,问:“可查到东家是何身份了?”
“我派人查过了,出面的那位不是东家,成茂布庄背后另有其人。”
赵亁冷笑,“藏头露尾的鼠辈,当真以为仅凭几匹西域布就能吞下整个北州府?也不怕胃口太大撑破肚子!”
与此同时,成茂布庄。
掌柜道:“东家,百姓吵嚷着西域布数量太少,要咱多上些货呢。”
柳康成抿了口茶,老神在在道:“不必管,需知物以稀为贵。”
掌柜说出自己的担忧,“如此一来,势必会惹得城中那些布商眼红嫉妒,说不准会使些手段,让成茂布庄无法在北州府立足。”
柳康成问:“你可知北州府布商以谁为首?”
“大多以赵家为首。”
“没错,就是赵家。”柳康成眸光闪动,攥紧茶杯道,“赵亁那个老东西,这会儿肯定在派人四处打探我手中货源来处。”
掌柜着急道:“那该如何是好,东家可有对策?”
柳康成道:“过几日你放出消息,就说有西域布商在宁州府出没。”
掌柜没多问,点头应下。
待人离开,柳茂从里屋出来,叉着腰道:“哥哥,你怎么又把亵裤塞进被子里藏起来了!”
柳康成喷出一口茶水,面红耳赤道:“快住手,以后我的贴身衣服我自己来洗就好。”
柳茂撇嘴,“为什么?明明以前都是我给哥哥洗的!”
“以前年纪小,现在哥哥长大了,不能事事都要小猫照顾对不对?”柳康成推着小孩进屋,“我们小猫还在长身体呢,活做多了该长不高了,乖,回去休息吧,衣裳哥哥来洗。”
柳茂不放心道:“哥哥能洗干净?”
“嘿,这是瞧不起你哥我?”
“没有……”
“行了,快回去睡吧,当心长不高。”
“那好吧。”
“呼——”柳康成看着小孩儿背影松了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
想起被自己藏起来的亵裤,心里琢磨起该怎么跟小孩儿提日后分房睡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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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九除夕夜,姚记酒楼早早歇业,一家子坐着马车赶回沈家村过年节。
今年沈家宅子热闹极了,姚青云领着何毅、元宝,还有沈大成家的虎子、林哥儿,在院子里放烟花,小家伙跺着脚丫跃跃欲试,可真轮到他上手,又啊啊叫着跑远,乐此不疲玩了好一会,直到手心潮湿,方才被姚青云抱进屋。
灶房内,姚沐儿与沈秋何文,同尚家母女有说有笑做着年夜饭,沈氏则在屋里跟姚翠荷说话,几个汉子到后山打猎,日头落山后不久,拎着野鸡野兔进了院子。
“爹爹!”
元宝哒哒哒跑上前,看见爹爹手里拎着的肥兔子,有些害怕地后退一步。
沈季青摘掉手衣,隔着虎头帽揉着儿子发顶道:“不怕,爹爹抓着它呢,不会咬你的。”
虎子站出来,拍着胸脯道:“元宝,我也会保护你的!”
“好哦,谢谢虎子哥哥~”
元宝扬起笑脸,随即壮着胆子伸出小手,摸了把直立起来有自己半人高的肥兔子。
“哇,软乎乎~”
姚沐儿等人听见动静出来瞧,他看着夫君猎回的兔子,满脸惊讶:“这么大的兔子,得有个十来斤了吧。”
姚翠荷笑着道:“少说也得十二三斤。”
沈长寿接话:“足足十四斤重呢。”
他常年在外头做活,徒手称重的功夫准着呢。
大伙听后震惊不已,围观过后,便被沈季青拿去一旁宰了……
一炷香后,年夜饭被端上桌,一大家子围坐在堂屋内,欢笑声持续到夜半才停歇。
翌日元旦,元宝穿成喜庆的小团子,被阿姆爹爹牵去大爷爷家拜年,小家伙穿得喜庆,村民瞧着稀罕的紧,纷纷上前逗弄。
小元宝奶声奶气说句吉祥话,便能得到一两文压祟钱,一路下来胸前的小挎包叮当响,小家伙步子都变得沉重了。
第097章 欣儿
十日后柳康成差人送来两千两银票, 并将这些时日府城发生的事在信中说了。
柳康成找人假扮西域布商,骗走赵家及以其为首的几个商铺五千多两银子。
陈极对成茂布庄的生意十分眼红,奈何布庄正规合法,让他找不出半点错处, 再者上头有人盯着, 陈极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任由布庄日益壮大。
近来他一直在搜集赵家与陈极勾结的证据, 已经有了些眉目,相信不久便能有所收获。
姚沐儿读完信,忍不住对夫君说道:“康成做生意果然厉害, 这才不过月余竟赚回这么些银子。只是他动作未免有些太大, 若是被人盯上,他跟小猫怕是就危险了。”
沈季青抚着夫郎脊背, 安抚道:“别担心,康成是个聪明人,以前便能在赵家眼皮底下活得如鱼得水,如今敌在明他在暗, 只会对他更加有利。”
姚沐儿点头。
沈季青又道:“二月初青云要去都城参加会试,不如咱们也跟着去都城走一走, 酒楼生意现下都已稳定, 是时候放松一下了。”
元宝抱着布偶进门,听见这话,扑到两人腿上,仰着小脸儿,兴冲冲道:“爹爹, 元宝要出门玩啦?”
沈季青抱起小家伙:“得你阿姆同意才成。”
元宝眨眨眼睛,随即扭身, 小手搂着阿姆脖子,在阿姆脸颊上亲了又亲。
“阿姆,带元宝去玩呀?”
姚沐儿不忍心拒绝,但也晓得小家伙想一出是一出,都城不比县里,若是去了待不了几日便闹腾着要回来那可不成。
他对儿子耐心道:“小叔要去的地方很远,坐马车四五日才能到,且去了后要待很久才能回来,元宝愿意?”
小家伙歪着脑袋问:“很久是多久,元宝长到很大的时候吗?”
“等到天气热起来,元宝换下冬衣便能回来了。”
元宝扯着身上袄子看了看,而后笑着对阿姆道:“元宝可以哒~”
于是事情便这么定下。
姚沐儿原本还想让婆婆跟着一道去瞧瞧,被沈氏拒绝了,她在岭水镇待惯了,换个地方不自在。
沈秋是要跟着一起的,县里的酒楼便交给了小姑一家看顾着。
岭水镇离南安府路途遥远,一行人正月下旬便收拾好行李,赶着马车朝南安府去了。
元宝第一次出远门,姚沐儿怕小家伙难受特意跟廖伯父讨了些小药丸,谁料小家伙一路上精力十足,适应能力比他这个大人都强悍几分。
“阿姆喝水。”元宝跪坐在马车内,小手捧着竹筒,脸蛋不开心地皱着。
姚沐儿低头喝了,摸着小家伙发顶,嘴角牵起笑意,“阿姆没事,只是马车坐久了,有些闷而已。”
他也是头次赶这么长的路,前两日还好,进入南安府地界忽然头晕泛起恶心来。
抬头见夫君与秋哥儿面露担忧,又笑着说:“别担心,待会儿下车透透气便好了。”
城门近了,姚青云勒紧缰绳,将马车停下。
姚沐儿下车跟着进城队伍走了半刻钟,精神头好了许多。
三人见他果然是因为马车坐多的缘故,表情一松。
进城后,沈秋抱着元宝四处张望,一大一小脸上是同样震惊的表情。
沈秋道:“南安府好繁华啊,比北州府还热闹。”
姚沐儿点头,不只繁华,物价也很是昂贵,一个素包子就要六文钱,比他们酒楼贵出好几倍。
姚青云牵着马道:“住处大师兄已经给咱们找好了,先找到宅院安顿好再出来逛吧。”
“好。”
都城物价极高,宅院更是不必说,若是外地人来租院子,必定会被当成肥羊大宰一顿,要不是郑卿鸿一早便嘱托大徒弟提早将院子租下,几人也逃不了被宰的命运。
一炷香后,在路人指引下,一行人成功找到住处。
宅院不算大,胜在整洁清净,租金也还算公道。
姚沐儿推开房门挨个房间看了眼,见里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心中越发满意。
这六十两花的值。
收拾好行李,姚青云拎上带来的特产去探望大师兄张芜,姚沐儿三人则领着元宝到街上闲逛起来。
与岭水镇相比,南安府简直大的离谱,三人逛了半晌,都还未进入主街。
元宝被爹爹抱在怀里,瞧见吃食摊子便晃着脚丫要买,一路下来,小挎包里的吃食多到装不下。
拐进一个小巷子,沈秋踮脚张望道:“前头怎么这么多人?”
话音刚落,便听前头有人问:“这杨欣儿咋挨打了,刘老汉不是挺稀罕她的?”
“还能为啥,刘老汉想跟她好,她不答应,防贼似的还将房门拴上了,刘老汉那个醉鬼脾气大着呢,觉着没面子便将门踹开,揪出杨欣儿扇了两个耳光。”
“你说杨欣儿也是,一个毁了容的女子,还有腿疾,能有汉子瞧上她就不错了,竟还挑三拣四上了,刘老汉也就平日爱喝些小酒,为人还是不错的,起码能往家里赚银子,再说这杨欣儿自打来了南安府,可受过刘老汉不少帮助呢。”
“谁说不是嘞。”
姚沐儿听着百姓的话,心中泛起一丝异样。
她叫杨欣儿,不晓得是哪个欣。
那妇人额角撞在石头上,磕的满脸是血,沈秋被吓到,揪着姚沐儿衣袖,低声询问:“嫂夫郎,她不会被打死吧……”
姚沐儿拧眉,不知怎的忽然很想将人救下,可他们才刚到都城,贸然行事万一得罪人可如何是好。
沈季青将元宝按进怀里,捂着儿子耳朵,对夫郎道:“放心,那妇人只是皮肉伤,不会有性命之忧,咱们先回去,托人打探清楚实情再来救人。”
姚沐儿点头,他心里不放心极了,心绪不宁一整晚,翌日一早听了夫君托人打探来的消息,揣上银钱急匆匆去了妇人住处。
二人到地方时,便听见院里传来刘老汉气急败坏的质问声。
“死婆娘,老子给你的银子呢,都花哪儿了?!”
杨欣儿战战兢兢:“你、你何时给过我银子?”
“老子头两个月不是刚给过你五两银子,这么快就花光了?”
“我没拿,那钱都被你拿去买酒喝了……”
“不可能,敢骗老子,我看是昨儿打的还不够!”
柳老汉说罢扬起手臂。
杨欣儿闭上眼睛,缩着肩膀准备挨下这一巴掌,忽听院门咣当一声被人踹开,有人出声阻拦:“住手!”
“你们谁啊,私闯民宅可是重罪知不知道?”刘老汉一双倒三角眼在姚沐儿二人身上打量着,见二人穿着不似普通百姓,话锋一转,“我刘老七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念在你们是外地人的份上,赔我二十两银子将院门修好,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二、二十两?这宅子都不值二十啊……”
杨欣儿话未说完,便被刘老汉一巴掌抽在嘴巴上。
“要你多嘴!”他恶狠狠道。
好不容易有肥羊上门,竟被这死婆娘一句话搅和黄了!
姚沐儿见状攥紧掌心,“刘老七,随意殴打他人是在犯法!”
刘老七张嘴便骂:“老子打的是自家婆娘,干你屁事!”
沈季青目光阴沉,“你与杨欣儿尚未成亲。”
刘老七闻言警惕地看着他,“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再不走我可要报官了!”
沈季青语气冷淡:“去报,看是我们私闯民宅的罪名大,还是你殴打妇人的罪名更大些。”
大元国律法,私闯民宅按轻重程度判刑,沈季青这种只将院门踹开的,且还没有人证,真要报官连打板子的程度都不到。
殴打妇人就不同了,能看见明显伤处的最少要挨二十板子,杨欣儿身上新伤加旧伤,闹到官府五十板子都不够打的。
刘老七衡量一番变了态度,“这木门年久失修,是它自己裂开的,跟二位无关,此事就这么算了。至于我教训我家婆娘,这乃是家事,劝二位不要多管闲事。”
姚沐儿皱眉:“杨婶子又没跟你成亲,何来的家事一说?”
刘老七抱着胳膊,“当初可是她说日后会报答与我,我才将她捡回家的。”
杨欣儿捂着面颊,颤声道:“我会努力赚银子偿还你的救命之恩,但成亲一事我从未答应过。”
刘老七恼羞成怒,“死婆娘,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有本事滚出我家,就凭你这张令人作呕的脸,我看哪个汉子会要你!”
见杨欣儿垂着脑袋不吭声,刘老七面上露出得意之色,刚要嘲讽就听杨欣儿小声道:“我去收拾行李。”
“呵,可别像上回一样,没过两日又灰溜溜滚回来了。”
刘老七压根不信她会走,即便走了也定撑不了几日就会回来。
却不知杨欣儿出了巷子,便被姚沐儿夫夫请回宅子,不仅分到一间干净屋子,还有新衣裳穿。
杨欣儿受宠若惊,“东家不可,我只是个下人,用不着穿那么好。”
姚沐儿将衣裳塞进她怀中,“您不是下人,您是我们请来做饭的厨娘。”
杨欣儿湿了眼眶,“谢谢东家。”
姚沐儿道:“我瞧婶子亲切,日后您不必叫我东家,唤我沐哥儿就好。”
这位杨婶子让他想起馨儿婶婶,也不知馨儿婶婶如今身在何处。
第098章 哥哥
晌午过后, 姚沐儿请来大夫给杨欣儿医治伤势,送大夫离开时,问起杨欣儿的腿疾与脸上的伤疤。
老大夫背着药箱道:“腿疾耽搁太久,已经没法子治了, 脸上的疤倒是可是敷些祛疤膏试试看。”
姚沐儿有些遗憾, 不过能让欣儿婶子有机会恢复面容, 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就麻烦大夫给配些药膏了。”
“沈夫郎客气了。”
沈季青将大夫送回医馆, 回来时将配好的药膏带了回来。
姚沐儿没告诉杨欣儿这药膏是特意为她配的,而是说家中用剩的祛疤膏,或许能有些用处。
世上哪有女子不爱美, 杨欣儿嘴上说着早已习惯这副面容, 心中却没有一天不渴望着回到过去。
她摸着被烫伤的左脸,万分后悔当初做的决定。
如今这副模样, 他还能认得出吗?
“夫君,元宝呢?”姚沐儿忽然道。
沈季青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面色一僵。
一刻钟前——
元宝蹲在院子里瞧蚂蚁搬家,瞧着瞧着便跟着蚁队一起出了院子。
“喂, 你是谁家小哥儿?”
身后有人说话,元宝扭过身子, 见四周无人, 小肉手指着自己,歪着脑袋道:“哥哥在跟元宝说话吗?”
方才出声的小哥儿双手叉腰:“你是傻瓜吗,这里除了你跟我难道还有别人在?还有,不准叫我哥哥!”
小哥儿语气有些凶,元宝撇了撇嘴, 想到这里没有能撒娇的人,又抿着嘴角用力哼了声。
“凶元宝, 元宝才不跟你玩呢!”
说完扭过脑袋,用小屁.股对着他。
这个蚂蚁窝是元宝发现的,才不给凶凶的哥哥看!
“谁要跟你玩!乡巴佬,土包子,我才不稀罕跟你玩呢!”
有仆人拐进巷子,对那衣着华丽的小哥儿毕恭毕敬道:“哎哟我的小祖宗,您咋跑这来了,老爷正到处找您呢。”
小哥儿眸子一亮,“爷爷回来了?”
仆人蹲下身子道:“可不,小少爷快跟咱回府吧。”
小哥儿爬上仆人背,拐出巷子前扭头冲身后嚷:“缩头乌龟郑鹤轩!”
元宝盯着地上的蚂蚁,嘴里跟着小声念叨:“缩头乌龟郑鹤轩。”
“这是骂人的话,不可以学。”
“谁呀?”
元宝扭头,没瞧见人,小脸儿上满是不解。
“我在这里。”
“!”
元宝愣住。
“在你头上。”
“!!”
元宝震惊,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
“你、你系妖怪吗? ”
“噗~”
元宝一屁股坐在地上,带着哭腔道:“不、不要次元宝,元宝不好次哒呜……”
郑鹤轩见自己竟把一个三四岁小哥儿惹哭,忙晃着树枝哄:“不是妖怪,我在树上呢,你抬头。”
元宝眼睛闭得紧紧的,“不、不要,元宝看到泥,就、就要被吃掉了呜呜……”
“不吃不吃,我是人不吃小孩子的!”
“真哒?你发四!”
“我发誓,不会吃你的。”
“呜……”
元宝抽噎着移开小手,扬起脑袋从指缝中向上看去。
只见光秃秃的树杈上,坐着一个好生漂亮的小哥哥。
元宝张着小嘴儿“哇”了声,嘴巴张得太久,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脸蛋儿一红,忙用手背擦了擦。
“哥哥,你怎么在树上呀?”
郑鹤轩刚要开口,就见元宝拍着小手,眸子亮晶晶道:“我吉岛啦,哥哥是树伯伯生的小仙子!”
郑鹤轩:“……”
“哥哥,下来玩呀,元宝发现了一个超大超大的蚂蚁窝哦~”
郑鹤轩望着地面,红了耳根:“我下不去。”
元宝呆住。
怎么跟小叔么讲的小人书不一样呐?树仙子应该会飞才对呀。
元宝眨眨眼,心想:一定是因为漂亮哥哥刚出生,还没学会飞呐。
“哥哥等等哦,元宝回家叫爹爹!”
小家伙穿得多,费了些力气才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小手哒哒哒往家跑,刚拐出巷子,便一头撞进出门寻他的姚沐儿怀里。
“阿姆,爹爹!”元宝又惊又喜。
姚沐儿没应,一把抱起儿子,红着眼睛一巴掌拍在小家伙屁股上。
力道不重,但小家伙第一次挨打,愣了会儿后,瘪起嘴哇哇大哭起来。
“呜哇阿、阿姆打元宝呜呜呜……”
小家伙挣扎着不要阿姆抱,小手拽着爹爹衣袖,哭得伤心极了。
姚沐儿将儿子交给夫君抱,随即转过身,一言不发进了院子。
元宝见状天塌一般,哭得更大声了。
巷子里,郑鹤轩趴在树上,听见不远处撕心裂肺的哭声,崩起一张稚嫩的脸庞,双手抱着树干,忍着惧意慢慢向下滑去。
巷子外,元宝小手搂着爹爹脖颈,哭得肝肠寸断,什么漂亮哥哥、不会飞的树仙子都被抛在脑后,眼泪顺着脸蛋儿流进衣襟,很快便湿了一大片。
沈季青担心儿子染上风寒,将小家伙抱进屋子,擦着眼泪教训:“一声不吭跑出去差点吓坏你阿姆,日后若再敢偷跑出去玩,不止阿姆要打你,爹爹也要罚你。”
“元、元宝吉岛错惹呜呜呜……”
小家伙哭得泪眼婆娑,小手揪着阿姆一缕头发,嘴里含糊不清认着错。
杨欣儿不好掺和东家的事,可见孩子哭得这么伤心,忍不住帮着说了句好话。
“孩子还小,继续这么哭下去嗓子该哭坏了。”
姚沐儿心里动容,他是生气小家伙偷跑出去玩耍,但最气的是自己,院门本就是敞着的,元宝年纪小,被好吃的好玩的引走再正常不过,怪自己没看顾好才会让这种事发生。
他忍不住幻想,若是因自己一时疏忽,害元宝被牙婆拐走怎么办?
背上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抚过,夫君温柔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不要胡思乱想,元宝好好待在我们身边呢。”
姚沐儿弯下僵直的脊背,抬手捂着面颊落下泪来。
小家伙顶着一双哭到红肿的眼睛,打着哭嗝道:“阿姆不气,元嗝元宝错了……”
姚沐儿一颗心针扎般,他抱住大半个身子都探出来的元宝,脸颊埋进儿子瘦小的胸膛,带着哭腔道:“你吓死阿姆了。”
元宝小嘴儿一撇,小手搂紧阿姆,再次哭出声来。
沈季青将姆子俩揽进怀里,待二人情绪稳定,方才发现堂屋内不知何时,竟多出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
杨欣儿见二人表情陌生,惊道:“刚才跟在沐哥儿身后一起进门的,我还当你们认得呢。”
这时姚沐儿怀里的小家伙,操着有些哭哑的小嗓音,开了口:“是树仙子哥哥哦。”
树仙子?
姚沐儿与夫君对视,随即垂眸问儿子:“元宝认识?”
小家伙点头。
郑鹤轩捏着衣角,有些紧张地看着弟弟的阿姆与爹爹。
“孩子,你家大人呢?”姚沐儿问。
郑鹤轩抿唇,“不在了。”
小娃娃垂下脑袋,神情落寞。
姚沐儿瞧得心疼,忙拉过小孩的手,温声询问:“你家在哪儿,叔么送你回去。”
即便是爹娘不在,家里总归也是有亲人在的,若是发现孩子走丢,定会着急。
半刻钟后,元宝牵着哥哥手,被阿姆与爹爹夹在中间。
“小少爷,我可找到您了!”
刚拐出街巷,便有一位年轻男子匆匆迎上前。
姚沐儿将孩子护在身后,得知此人当真是郑家家仆,方才放心将孩子交于他。
好不容易认识一个漂亮哥哥,元宝有些舍不得哥哥走,眨着水润的眸子,仰着小脑袋道:“哥哥,明天来找元宝玩呀?”
郑鹤轩点头,他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
“这个送给你。”
“哇,好漂亮的小狐狸呀。”元宝瞪大眼睛,伸着小手摸了摸,而后奶声奶气道,“元宝不能要哦,这个好好看,肯定超贵重哒。”
阿姆说过,太贵重的礼物不可以收,虽然他有些不太明白什么是贵重,但是小鱼哥哥送自己亮闪闪的金镯子,第二日阿姆就要自己还给小鱼哥哥啦,他想贵重的礼物,应该就是长得很漂亮的东西吧。
见弟弟不要,郑鹤轩又道:“那你先帮我保管着,明日我来找你拿。”
元宝笑眯眯,“好哦。”
那玉佩成色极好,百两银子下不来,如此贵重的东西,哪能就这么轻易交给旁人保管。
姚沐儿想要出声阻止,谁料小孩看了他一眼,将玉佩往元宝手里一塞,随即便同身后男子,钻进人群没了踪影。
“哥哥!”
元宝撇嘴,他还没跟哥哥说再见呢。
不过没关系,哥哥答应元宝,明天来找元宝玩呢。
小家伙又翘起嘴角,低头将哥哥的狐狸玉佩,宝贝地放进胸前的小挎包,小手隔着布包拍了拍。
“阿姆爹爹,元宝肚肚饿啦~”
此时不远处的街角,郑义安隔着人群,远远瞧着一家三口。
“小世子,您怎么能将老王爷留下的玉佩,轻易送给旁人呢?”
“不是送,只是代为保管。”
郑义安嘟囔:“有啥区别,难不成日后还打算要回来不成?”
那可是老王爷留给未来孙媳妇的,竟就这么被小少爷送人了,且还是个小子,小少爷这是想要郑家绝后啊!
第099章 情债
“阿姆, 漂亮哥哥来了吗?”
翌日一早,元宝揉着睡眼惺忪的眸子问。
姚沐儿将小家伙抱出被窝,给小家伙穿着袄子道:“来了,在外屋等着呢。”
元宝听后不困了, 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 兴奋地朝门外望去。
穿好衣裳兴冲冲跑到堂屋, 见到漂亮哥哥, 小脸儿上露出明媚的笑容。
“小鹤哥哥~”
“元宝!”
郑鹤轩跳下椅子,迎上前。
“我给你带了珍馐阁的桂花糕。”
珍馐楼的糕点每日每种限量十份,寻常人有钱也买不到。
姚沐儿一家刚到都城, 不晓得这类事情, 只知道这糕点瞧着精致漂亮,价钱一定不便宜。
小家伙眯起眼睛:“哇, 好漂亮的糕糕,跟小鹤哥哥一样漂亮~”
郑鹤轩翘起嘴角,“元宝也漂亮。”
被哥哥夸了,元宝小手背在身后, 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对了,小狐狸!”
说着从身上的小挎包里, 掏出哥哥昨天交给自己保管的狐狸玉佩, 举到哥哥面前。
“元宝有好好保管哦。”
郑鹤轩接过玉佩,重新放回小家伙胸前的布包里。
“那就请元宝再帮我多保管几日吧。”
“嗯!哥哥放心,元宝一定会好好保管哒,睡觉觉也不会让小狐狸离开身边哦。”
说完拉着漂亮哥哥,去玩昨儿新买的鲁班锁。
姚沐儿在一旁瞧了会儿, 随后便进灶房,想给两个小家伙熬些甜汤喝。
杨欣儿在里头烧火, 见他进来,忙说道:“东家咋进来了,灶房里烟多,当心熏着。”
“不碍事,家里是做酒楼营生的,平日少不了跟灶房打交道。”姚沐儿撸起袖子,“婶子怎的又叫我东家了?”
杨欣儿道:“在城里做活习惯了,一时还有些改不过来。”
见他开始和面,问道:“沐哥儿这是打算做什么?”
“给两个孩子做些甜汤喝,再煮些小馄饨。”
元宝起得晚,早食还没吃呢。
杨欣儿道:“我来帮忙。”
姚沐儿多做了些,秋哥儿一大早便同青云出去了,也不知两人吃没吃早食。
片刻后,沈季青赶着马车进院,将两筐木炭卸下车。
“夫郎,木炭买回来了。”他站在灶房外道。
姚沐儿扭头,“我煮了些小馄饨,夫君可要吃些?”
见汉子点头,他弯唇朝人笑了笑,“马上就好,元宝跟鹤轩在堂屋玩呢,你去喊他们擦手吃饭吧。”
“好。”
沈季青领两小的擦过手,正吃着饭,就听外头有人进了院子。
元宝咬着小馄饨,声音模糊不清:“是小叔跟小叔么肥来了!”
姚沐儿出屋子瞧了眼,见弟弟身旁跟着个陌生男子,脚步顿了下。
姚青云介绍道:“哥,这是我大师兄张芜。”
“大师兄,这是我哥。”
二人打过招呼,姚沐儿便请人进了堂屋。
帮忙租下院子的事还没感谢,便趁着今日做了一桌子好菜,好生招待了一番,临走还给张芜带了一食盒做好的饭菜。
“这都城里的饭菜都吃腻了,偶尔吃吃家乡菜还挺让人怀念的。”
张芜说完拍着小师弟的肩,叮嘱:“过几日便是会试了,这两日不可懈怠多看些书,文锦后日到,届时你二人一同来府上找我。”
姚青云点头,“知道了,师兄。”
三日后,会试开始。
一家子目送姚青云进试场,等瞧不见人影了方才离开。
“阿姆,小叔什么时候出来呀?”元宝有些闷闷不乐地问。
姚沐儿道:“等元宝睡七个晚上,就能见到小叔了。”
元宝听后,皱起脸蛋儿,“好久哦。”
郑鹤轩牵着弟弟手晃了晃,“元宝不要难过,我会陪着你的。”
小家伙歪头,可怜兮兮道:“小鹤哥哥今天可以留下陪元宝睡觉觉吗?小叔不在,元宝好难过的。”
“当然可以。”
拼命给自家小世子使眼色的郑义安,无奈地唤了声:“小少爷……”
郑鹤轩没理,跟弟弟牵着手跑进院子。
会试一考九天,结束后一月内出榜。
姚青云考完最后一场,出来时有些腿软,沈秋见状忙冲进人群,将人扶了出来。
他对夫郎道:“无事,只是连续坐了一整日,腿有些酸麻。”
沈秋见他面上血色充足,并没有太大不适,放下心来。
“师弟。”身后秦文锦追上来,伸展着手臂对他道,“明日午时珍馐楼见,咱们师兄弟三人好好喝上一杯!”
姚青云应下,瞧见小侄儿在不远处对自己挥手,抬起手臂回应了。
元宝见小叔过来,伸出小手要抱,等人走近闻见小叔身上的味道,捏着鼻子,趴回阿姆怀里。
“阿姆,小叔臭啦!”
几人闻言哭笑不得。
姚青云故意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元宝不喜欢小叔了?小叔好伤心啊。”
小家伙扭过头,小脸儿上满是纠结。
“喜欢小叔,可是小叔好臭哦。”
“元宝嫌弃小叔?小叔好难过。”说着抬起袖子假意擦着眼角。
元宝见状忙探着身子,往小叔怀里倒。
“小叔不哭,元宝不嫌小叔臭啦。”
姚青云勾唇,“这还差不多,不枉小叔平日那么疼你。”
见考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姚沐儿道:“走吧,家里烧了热水,回去好好洗洗歇息歇息。”
“好。”姚青云向上抛着怀里的小家伙,“走咯,回家。”
“哈哈哈好高呀,元宝还要玩~”
一行人有说有笑回了院子。
翌日姚青云出门与两位师兄小聚,沈秋同嫂夫郎说过后,领着两个小的到街上买糕点。
眼看就要到糕点铺子,郑鹤轩忽然扯着他衣角,抿嘴道:“小叔么,咱们换家铺子买吧。”
沈秋不解,“为何?”
不等郑鹤轩解释,铺子前的小哥儿突然转过身来。
“缩头乌龟郑鹤轩!”
元宝认出对方是那天欺负小鹤哥哥的坏孩子,伸着小手护在哥哥身前,腮帮子气鼓鼓:“坏蛋,不准欺负小鹤哥哥!”
“你竟敢骂我?!来人,给我抓住郑鹤轩跟那个小哥儿!”
“完了,这可是魏大人的掌上明珠,这外地人竟敢招惹上魏小少爷,不要命了!”
“快走,当心待会儿殃及无辜!”
沈秋见周围百姓瞬间散了个干净,顿时也觉出不对,抱起元宝牵着郑鹤轩扭头便跑。
“站住!”魏家两个家丁,穷追不舍。
沈秋对都城不熟悉,跑着跑着便有些分不清自己方才进了哪条巷子。
“小叔么,走着边!”郑鹤轩指着左手边一条巷子道。
沈秋想都没想,几乎用提的,拎起郑鹤轩钻进巷子。
“混蛋,居然让他们给跑了!”
“走,回去找小少爷!”
脚步声走远,沈秋又等了片刻,才推开头顶的破竹筐,将两个小家伙从筐里抱出来。
沈秋给元宝拍着身上沾到的泥土,心里嘟囔:这小子带的什么路,差点被人堵在巷子里。
“小鹤轩,刚才那个小哥儿你认识吗,为何要跟你过不去?”
郑鹤轩点头,“他是魏爷爷的小孙子,魏爷爷想让我长大后跟靖哥儿成亲,我不愿意,他便一直寻我麻烦。”
沈秋吃惊。
都城的孩子都这么早开窍吗?小小年纪居然已经惹下情债了!
元宝听不太懂两人说的话,低头瞧见阿姆给自己做的新衣裳沾了湿泥,小手捏着衣角,委屈巴巴:“小叔么,元宝的新衣裳脏了……”
糕糕没吃到,衣裳还弄脏了呜呜。
沈秋揉揉侄儿脸蛋,温声哄:“不哭,叔么这就带你回家换一身更好看的。”
“嗯。”
小家伙吸着鼻子,闷闷不乐。
郑鹤轩见弟弟不开心,牵起弟弟手,道:“元宝不哭,哥哥明天给你带珍馐楼的糕点。”
小元宝红着眼睛,嗓音软乎乎:“元宝想要桂花糕,还想要梅花汤饼。”
“好。”
元宝伸出小手,“哥哥拉钩。”
“拉钩。”
小家伙开心了,勾着哥哥手指高兴地晃了晃。
第二日元宝刚睁眼,便瞧见小鹤哥哥正在床边看着自己。
小家伙一脸惊喜,露出一双小眼睛,有些害羞地说:“哥哥,元宝还不会自己穿衣裳呐。”
床前的小人儿愣了下,随即拿起一旁的贴身小衣,脆声声道:“我帮你穿。”
元宝弯起眼睛,嗓音甜甜:“谢谢小鹤哥哥~”
沈季青在院里劈柴,听见动静进来一瞧,就见自家儿子坐在床沿,六岁的郑鹤轩正蹲在地上,一脸认真地给儿子穿小靴子。
“穿好了。”
元宝跳下床,原地蹦跶两下,见没有不舒服之处,搂着哥哥脖子,踮脚在哥哥脸颊上亲了下。
“谢谢小鹤哥哥,元宝最喜欢哥哥啦~”
姚沐儿端着饭菜从灶房出来,瞧见夫君黑着脸站在卧房前,不解地唤了声:“夫君?”
沈季青盯着郑家小子,“夫郎,日后不要再让郑家小子来了。”
“为何?”
沈季青沉声道:“我不喜欢这小子。”
姚沐儿愣了下,这时两个小的手拉手出来,他见夫君脸色比方才更黑了,轻笑出声。
“想什么呢,两孩子才多大,再说元宝是小子,又不是小哥儿。”
元宝见阿姆爹爹都在,蹦跶着上前炫耀道:“阿姆爹爹,小鹤哥哥给元宝带了超好吃的梅花汤饼哦!”
沈季青抱起儿子,“爹爹给你做了小竹马,吃完饭带你去瞧。”
“好耶,元宝最喜欢爹爹啦~”
沈季青心中顿时舒坦不少。
姚沐儿无奈又好笑:“跟个孩子较劲,幼不幼稚。”
第100章 贡生
一家子在都城住了将近一个月, 认识不少邻居,元宝也结识了几个玩伴,三四个小子、哥儿,跟在小家伙屁股后头, 夸他衣裳好看, 回家央求着阿姆、娘亲也给做个一样的。
有喜欢的自然也就有那瞧不上的, 一群穿着稍显富贵的孩童, 看不上那些绣花样式,每回元宝同伙伴在院外玩耍,都能碰见几个扫兴的, 故意来找茬。
有郑鹤轩护着, 小家伙吃不了亏,只是今日不同, 魏靖竟领着仆人,进了他平日里最瞧不上眼的贫民巷子,上回是他追着郑鹤轩进来的。
小哥儿一进巷子,便用下巴对着元宝, 趾高气扬道:“喂,你身上的衣裳哪里买的?”
元宝不喜欢这个小哥哥, 而且他还欺负过小鹤哥哥呢, 于是冲他哼了声,随即扭过脑袋不搭理。
魏靖见他竟敢无视自己,气得小脸儿涨红。
几个孩子吓得一声不吭,郑鹤轩站出来将元宝护在身后,崩起稚嫩的脸庞, 硬邦邦道:“这衣裳是元宝阿姆给他做的。”
“多少钱,我买了。”魏靖抱着手臂, 示意仆人拿银子。
元宝扭过头瞪着他,“这是元宝的,不给你!”
“我爷爷可是中书舍人,你敢违抗我的命令,小心我让你全家挨板子!”
“哥哥,他爷爷是种树的。”元宝捂着嘴巴,小声蛐蛐,“元宝爹爹砍树可厉害了,咻咻咻大树就倒下啦。”
小哥儿听后气得不行,“乡巴佬,土包子!你爷爷才是种树的呢!”
元宝从哥哥身后探出小脑袋,“元宝爷爷是夫子哦。”
小哥儿气炸,上前两步想要揪住元宝衣襟,给他个教训,却被郑鹤轩拦着靠近不得,他气得要命,便要随从抓住郑鹤轩,自己扯着元宝手臂,刚要把人拽过来,就被沈季青提着衣领拎了起来。
小孩儿被沈季青面无表情的模样吓到,白着小脸儿威胁:“我、我爷爷是朝廷重臣,你们敢欺负我,我要你们好看!”
两个随从也吓了一跳,忙放开郑鹤轩,围上前。
“快放开小少爷!我家老爷是中书舍人,不是尔等普通百姓能得罪得起的!”
沈季青不知道中书舍人是何等官职,只晓得儿子在自家院子前玩耍,平白无故受了欺负,他倒是没同个小孩儿一般见识,只是冷脸口头教训了一番。
小哥儿怕得不敢说话,倒是两个仆从,离开前放了句狠话:“给我等着,我家老夫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元宝也被吓到了,小手搂着阿姆脖子,有气无力道:“阿姆,不是元宝的错,是小哥哥先让元宝脱衣服的。那是阿姆给元宝做的衣裳,元宝谁也不给!”
“阿姆没怪元宝。”姚沐儿亲着儿子额角,满眼心疼,“有没有哪里疼,告诉阿姆。”
小家伙摇头,“不疼,元宝想回家,不想玩了。”
“好,阿姆给你做了好吃的,我们回去吃好吃的。”
元宝脸蛋靠在阿姆肩上,小小声地应:“嗯,要哥哥一起。”
“好。”
元宝被哥哥投喂时,魏府老夫人对沈家起了怒火。
“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竟敢代替我魏家教训孩子!”魏老夫人抱着被吓到的小孙子,边哄边对儿子儿媳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让魏管家带几个人手,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家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魏靖爹爹,魏家大少爷问道:“娘,爹那边可要知会一声?”
魏老夫人道:“这点小事就不用去烦你爹了。”
魏老夫人还当沈家是住在巷子里的普通百姓,教训了也就教训了,只要亮出身份谅他们也不敢继续闹下去。
谁料魏管家派去的几个汉子,竟鼻青脸肿地回来了,就连魏管家脸上都挨了一拳头。
魏老夫人雷霆大怒,让管家领着官差,以打伤魏家奴仆为由,到沈家拿人。
只是不巧,魏管家刚让人将院门踹开,便有官差前来通报——姚青云考中贡士,即将参加四月初殿试。
魏管家后背一凉。
这下麻烦了,这沈家竟是来都城参加会试的!
事情闹大,魏老爷知晓家里背着自己做出此等欺压百姓之事,狠狠将其训斥了一通,并让人准备一份厚礼,命人送去沈家宅院。
姚青云原本没打算收,但跟着送来的还有一封书信,他看过信后,皱着眉头将东西收下了。
“青云,那魏家说了什么?”姚沐儿问。
姚青云收起信道:“魏大人同老师认识,他希望我们能看在老师的面子上,不再计较此事。”
秦文锦拍着小师弟肩:“魏老是四品官员,又与老师是旧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姚青云点头,心中则很是无力。
如今他已考中功名,可还是不能护家人周全。
他原本打算留在都城闯出一番天地,现在却没了这个念头。
与其留在都城日日面对那些尔虞我诈,不如奔赴千里,做个无拘无束的土皇帝。
“小叔叔,元宝能要这个亮闪闪吗?”元宝蹲在敞开的箱子前,指着里头一对镶金玉珏问。
姚青云矮下身子,揉着侄儿脑袋。
“当然可以,元宝喜欢什么随便拿。”
小家伙眸子亮晶晶,“真哒?”
“小财迷。”姚青云语气宠溺,“说罢,还看上哪个了?”
“这个还有那个!”
小家伙举着小手一通比划,不一会儿小挎包里便有些装不下了。
姚沐儿担心儿子养成纨绔子弟,刚要阻止,就见小家伙跑到自己跟前,举着一根金簪,奶声奶气道:“这个最漂亮,送给阿姆~”
又跑到爹爹身边,举起一枚玉扳指,“这个送给爹爹~”
小家伙在院子里跑了一圈,家中每个人都收到了礼物,最后小挎包里只剩下那对镶金玉珏。
姚青云明知故问:“元宝,那对玉珏是要送给谁的呀?”
小家伙拍着布包,嗓音清脆:“送给小鹤哥哥哒~”
沈季青:“……”
姚沐儿瞧着夫君压下的嘴角,低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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