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谢沅的身躯颤动, 脖颈后仰,本?能地想要挣扎。
但沈长凛吻得很凶,极尽掠夺, 远比她那夜生涩的吻要狠戾百倍, 就仿佛要将她给拆吃入腹。
谢沅的指骨绷紧,忍不住地呜咽出声。
她的脑中白光阵阵,思考的能力被尽数剥夺。
浅粉色的樱唇被吻得红/肿, 但在痛意和?局促的呼吸外,还带着点难以言说的感觉。
两人接吻极少,尽管他们早已做过更?多更?亲密的事。
沈长凛会亲吻谢沅的额头,做以安抚。
或是亲吻她的脸颊,诱哄她接着到来的会是奖励, 不必害怕。
像这样激烈的吻,谢沅还是第一次承/受。
她的眸里尽是水光, 神情迷乱,被沈长凛抱起的时候, 全然没能反应过来。
腿跌伤以后, 谢沅才知道平衡是多么重要。
细弱的挣扎也提不起来,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无措地接受。
沈长凛的手抚在她的腰侧,修长苍白的指骨微屈,将那纤腰攥紧掌心。
他没有停下过亲吻,也没有给谢沅有任何说“不”的可能。
谢沅像是小舟,在夜晚的风浪中不断地摇曳,被高高地举起, 然后再无措地坠落, 直到暗夜深邃。
她的眼?眸哭红了,可泪水还没有落下来, 就被男人给吻去了。
沈长凛像雪一样,衣上总是带着凛冽的暗香,身躯在很多时候也是微冷的。
在夏夜跟他共枕是很舒服的事,他的怀抱冰凉,指节也永远是冷的。
但是现在谢沅才知道,沈长凛也可以是滚烫的,灼热的。
他的眸底是黑暗的,里面?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实?在是太深了,让她感觉再多看一瞬就会陷进去。
谢沅泪眼?朦胧,被沈长凛强逼着,才勉强地睁开了眸子看向他。
他低声说道:“这几天我不在,沅沅会乖乖的,对吗?”
谢沅带着哭腔,声音破碎:“会……会的,叔叔。”
她太渴望解脱了,在沈长凛伸手轻抚向她的脸庞时,她含着泪讨好地咬住了他的指骨。
他微愣了片刻,低笑一声,将指节往她的唇中送去。
沈长凛轻声说道:“沅沅可不要骗我,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男人的眼?底是那么深那么黑,哪怕带着笑意,也会令人觉得惧怕和?紧张。
沈长凛或许是真的不喜欢出远门?,每次这种时候,他总要比往常更?……一些。
今日顾着谢沅腿伤,已是收敛很多。
但她还是害怕,唇瓣抿着,乖顺地连连点头。
直到沐浴完,沈长凛抱她从浴缸里出来,谢沅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下来。
她本?来还为明天的考试忧虑,担心睡不着怎么办。
这会儿累得厉害,谢沅的头垂在沈长凛的肩上,还没走?出浴室,就昏昏地要睡过去。
她的长睫湿润,低低地垂落,在眼?睑洒下一层浅色的阴影。
容颜单纯,带着少许孩子气的天真和?懵懂。
沈长凛把谢沅抱上床,将壁灯按灭时,又俯身轻吻了吻她的唇。
他的声音微哑,带着威胁的意味:“最重要的一件事,要记得想我,听到没有?”
谢沅清醒的时候,沈长凛是不会这样说的。
也就是趁她睡着,才会如此言语。
她累得头脑昏沉,已经浸入半梦半醒间,却不想在睡梦中,她还是做了回应。
谢沅乖顺地吻了回去,声音细弱地说道:“听到了,叔叔。”
她都已经困倦得说不出来话了,但言语中的依赖还是那样明晰。
躁动?着的恶欲,蓦地沉静了下来。
沈长凛撑着手臂,侧身看向谢沅的睡颜,忽然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第二日谢沅还是顺利起来了,她睡醒的时候,沈长凛已经离开。
她打着哈欠坐起身,脑中的思绪凝滞,揉着额侧的穴位很久,昨夜的记忆才渐渐地回笼。
那个吻实?在是太激烈了。
谢沅执着牙刷,眼?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庞逐渐变红。
或许是叔叔要出远门?的缘故。
他矜贵温柔,性格平和?,只有在这种时候会流露出少许躁动?的情绪。
好在她昨天跌伤了。
谢沅不太敢想,如果?沈长凛完全不怜着她会怎样。
这半年他有时事情会很多,有时也会去宁城、滨城,但好像确实?很久没出过国门?了。
上午有考试,谢沅一大早就准备出门?,陈秘书照旧过来接她。
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她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上车的时候差点又磕碰到,陈秘书扶了她一把,才没有跌倒。
谢沅心思乱,但片刻后她想到,陈秘书或许本?来就是知道的。
沈长凛并不避讳这件事。
之前差些被沈宴白撞见,他说的是“让他知道”,她极力摇头,沈长凛才勉强应了她。
谢沅的胸腔有些闷闷的。
她也不知道情绪从何而来,只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但陈秘书却很善解人意,下车以后他温声说道:“先生?待小姐可真好,我小时候磕碰着,我爸老?是让我自生?自灭,还美名?其曰锻炼我的意志。”
他应该是知道的。
哪怕不知道,昨天的事后也应该明白了。
可听到陈秘书这样言语,谢沅心中莫名?放松了很多。
“叔叔太欺负人了。”她眉眼?弯起,柔声笑了出来。
陈秘书疏朗一笑,跟着说道:“可不是嘛,还好我身体素质好,好得也总是特别快。”
两人说着,就到了考试的教室。
谢沅跟他告别,走?了进去,考试的时间很长,两个小时下来,她的手腕都开始疼。
今天的考试很满,上午这一场过去后,下午和?晚上还有。
八点的时候,谢沅才结束今天的考试,她靠坐在车上,昏昏地就要睡过去,累得连手指都不想抬。
她这学?期选的课多,相应的考试也就多。
谢沅的指节疼得厉害,回到家就想沐浴睡觉,用?晚餐的时候也提不起劲。
为了期末周,她做足了准备,仍旧被考试折磨得头脑发昏。
直到周五上午考完最后一门?,谢沅才恢复了生?机,她捧着玻璃杯,咬住吸管,坐在奶茶店喝得欢快。
她脾胃不好,沈长凛只允她喝果?饮。
谢沅很乖,也不会乱喝东西。
但是考试很累,喝一些高甜的饮品,才能好好地恢复精神。
反正沈长凛这几天不在,也不会知道。
不过他不在,有些事情就需要谢沅来做,她不是个很会为人处世的姑娘,却到底也是沈家的一份子,各种场合总归是要出席的。
晚上霍家有宴席。
霍老?先生?今年八十大寿,沈长凛和?沈宴白都不在,谢沅是一定要前去的。
礼服和?各种礼品是早先就准备好的,无须她多烦心。
谢沅犹豫的是下午的事。
温思瑜之前车祸,伤得略微有些重,还做了小手术。
她先是在医院待了许久,然后又是去了疗养院。
温思瑜是在自家的疗养院安养的,她父亲当初在俄国待过很久,很推崇疗养院,后来出资在燕城也建了几所。
权贵圈子里的人本?就养尊处优,温家声势又大,谁会不捧场呢?
温思瑜这一回静养了许久。
往日明艳张扬、闲来无事就上头条的人,近来连社交平台都没有发过一条。
谢沅本?来想去看她的,碍于沈宴白的威势,并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出门?见温思瑜。
加上最近事情又多,就和?姑姑沈蓉通了一次电话。
沈蓉并没有任何苛责,话里话外都是歉疚。
她比谁都清楚谢沅的无能为力,也知道这件事是给谢沅带去麻烦了的。
谢沅是养在沈家的,说好听些,是当女儿似的养着。
说不好听的,她是寄人篱下,处处都要仰仗沈长凛和?沈宴白的。
沈宴白不喜温思瑜,人尽皆知。
谢沅帮着温思瑜和?秦承月,就是在和?沈宴白逆着来,所以他知道婚事作罢后,怎么可能会不动?怒?
沈宴白从不是好说话的人,也从不是有所顾忌的人。
在他的眼?里,谢沅的意愿不重要,温思瑜的意愿不重要。
甚至秦承月的意愿,也一点意义?都没有。
沈宴白只看重沈长凛的利益。
温家和?沈家走?得近,可以,秦家和?沈家走?得近,可以,但是温家和?秦家,必须保持距离。
这规则谁都知道,可现实?中总归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
沈宴白总觉得温思瑜是别有用?心。
谢沅陪在温思瑜身边很久,很清楚她跟秦承月的分分合合,也知道她对秦承月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英雄难度美人关?。
美人也难度英雄关?。
温思瑜自小都是被百般骄纵的大小姐,她是家里的独女,父亲对母亲也忠贞不渝。
她从来没有忧虑的事,但偏生?遇到了一个男人,然后跌进了情关?里。
只不过那时候谢沅并不知道,让温思瑜坠入情网的人是秦承月。
她也是后来才想起来,温思瑜酊酩大醉的那天,她白昼时才跟秦承月一起看了场音乐会。
他们的事很复杂,并不是谢沅好掺和?进去的。
她也不敢再插手分毫了。
谢沅坐在奶茶店里,她用?小勺子搅着杯子里的冰激凌,心想最坏的可能就是开放式关?系。
高门?大户这样的事屡见不鲜,夫妻之间各玩各的,也是常有的事。
毕竟联姻是很难有幸福的,但是不联姻又不太可能。
谢沅咬着吸管,很快又摇了摇头。
不行,哥哥如果?知道的话,会杀了他们两个的。
从前沈宴白在国外,有些事情还能瞒一瞒,以后他回国,他们的孩子叫什?么,他估计都会来插上一脚。
谢沅越想越头疼,连杯子里的冰激凌也吃不下去了。
陈秘书接完电话,从玻璃门?外面?走?进,他边帮她把包背起,边温声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碰巧一个高挑的姑娘挽着男伴的手,走?了进来。
那姑娘一进门?就看向了谢沅和?陈秘书,目光讶异中带着些轻视,下颌微扬,与男伴窃窃私语了些什?么。
谢沅注意到她的视线,有些不明所以。
她的腿受伤了,这几天陈秘书的全程接送也就有了绝佳的理由。
他给她弄了个便携式的小轮椅,在学?校的时候就推着她走?,非常方便。
陈秘书年近三十,众人都以为他是谢沅叔叔,她没有否认笑着应是,陈秘书闻言却吓了一跳,连声说不敢当不敢当。
那姑娘的眼?神太怪了,谢沅的眉微微皱了一下。
快走?出去的时候,她倏然想起那人是谁,是商学?院的楚令仪,之前她参加比赛的时候撞见过。
还有传言说,楚令仪母亲是商界赫赫有名?的林家的旁支。
谢沅抚了抚额侧的穴位,忽然感觉更?头疼了。
如果?不是见到楚令仪,她都快忘记她还有个比赛没比完,马上还要去参加终赛了-
用?完午餐后,谢沅就回了家。
这几天沈长凛和?沈宴白不在,本?就安静的沈家更?是寂寥得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谢沅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连痕印都只余下浅浅的一层。
她踏着阶梯上了楼,好好地午睡了一场。
再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两点,谢沅看了看时间,又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去看温思瑜。
温思瑜待的高山疗养院建在燕城的北郊。
这地方明清风味很足,以前拍电视剧也会在这边取景。
后来建成的疗养院是俄式的,古典的气质不再浓厚,但依山傍水,风景宜人。
谢沅抱着一大捧淡紫色的香根鸢尾,坐着车上了山坡。
这边的风景真的很好。
入眼?是大片的青绿,空气都被市中心那边要好得多。
沈宴白以前得过肺病,受不了燕城的重霾和?污染,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舅舅家滨城待的。
谢沅往后倚靠,青绿从她的水眸掠过,漾起层叠的涟漪。
车停在了连片的紫藤花前,雅致的白色小楼矗立着,像是一个漂亮的花园。
高山疗养院是个静养的好地方。
但温思瑜爱热闹,性子也张扬,待不惯这种静谧之处。
谢沅来之前和?姑姑沈蓉发过消息了,她捧着花走?进开放式的院落,嗓音轻柔地唤道:“思瑜姐姐,我来看你了。”
院落里很安静,好像没有人,连陪护的人也不在。
谢沅有些疑惑,她轻轻地走?了进去。
正当她想要叩响房门?的时候,连串的紫藤花后方突然爆发了剧烈的争吵声。
紫藤花垂绦般地下落,像是天然的帘幕。
谢沅这时候才发觉,院落侧后方的石桌旁是有人的,只不过方才被高大的树木和?连片的紫藤花遮掩住。
温思瑜的嗓音尖锐,她抬手狠狠甩了对面?人一巴掌。
“你滚!”她厉声说道,“我永远永远,都不要见到你了!”
对面?人的声音压得很低。
隔了些距离,谢沅听不清楚,她只看得到那男人偏过头后,又和?温思瑜拥吻在了一起。
温思瑜的脸上应当是带着泪的。
一吻结束后,她哭泣着说道:“你早就知道我们没可能,当初为什?么答应我?弄成现在这样,你到底想怎么样?”
温思瑜是很骄傲的人,但是眼?下她的言辞中只剩下了深重的无力。
但那男人忽然又说了些什?么。
温思瑜的眼?泪渐渐止住了,两人相拥,然后再度亲吻。
指节交缠在一起,亲密无间。
或许爱情就是这个样子的,哪怕有无数的阻隔,也挡不住那真挚的情谊。
谢沅捧着鸢尾花站在原处,思绪却是飘回到了很久之前。
那时她大概刚满十六岁,初到沈家不久。
沈宴白当时的女友是个大小姐,有点骄纵,但沈宴白很喜欢她,那段时间也当真是将她往天上宠。
沈宴白的女友太多,谢沅已经不记得她叫什?么了。
只记得她长得很漂亮,也很爱吃味。
听谢沅叫沈宴白哥哥,她便有些生?气:“又没有血缘,叫那么亲干什?么?”
哪怕骄纵地吃着飞醋,她的容颜依然是好看的,仿佛是在聚光灯下一样,惹人注目。
沈宴白骨子里带着些风流,但好好对一个人的时候,也称得上是百依百顺。
在这方面?,他是很好的人。
但其实?哪怕他不这样,也有的是人想要飞蛾扑火。
谢沅无措地站着,她穿着好看却不合脚的鞋子,摇摇欲坠,全然不能适应这样的大场面?,睫羽都在不断地抖着。
宴席上觥筹交错。
沈宴白揽住吃味的女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想什?么呢?她哪里能算是我的妹妹?”
他的眉眼?懒洋洋的,带着点漫不经心。
沈宴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刚好能让谢沅听到:“再说,她性子沉闷寡言,我也看不上。”
他没有掩饰对她的不喜和?厌烦。
谢沅却只是安静地垂下眼?眸,然后轻轻转过了身。
她不记得那时候有没有伤心难过,她只记得那时候心里强烈的局促和?不安。
因为一场意外,她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花花世界。
这里的一切都很华美,只有她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谢沅站在紫藤花下,忽然有些累,有些疲倦,她好像走?了很久的路,又好像一直都停留在原处-
风将连串的花吹动?,像松林里的波涛,带来悠扬的声响。
日光轻扫,落下层叠的花影。
温思瑜对高山疗养院的兴致不高,不过是因为手术后要恢复,父亲又百般催促,方才勉强地住了进来。
但看着层叠的紫藤花翻动?,她也难得弯起了唇角。
这地方不管怎么说,风景还是不错的。
温思瑜翻了翻手机,准备给谢沅打个电话,刚看手机母亲沈蓉三点的时候,给她发消息说谢沅要过来看她。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都四点了,人还没来。
温思瑜将人分得很清。
秦承月是秦承月,谢沅是谢沅,她就算跟秦承月死生?不复相见,跟谢沅的关?系也不会变。
上回谢沅过来,她刚好睡去,接着就是沈宴白回来,两人很久没见。
沈长凛管谢沅管得严,万事都要报备,其实?沈宴白也没好到哪去。
沈家的男人,控制欲都格外的强。
沈宴白一向是不喜欢谢沅跟她交往的。
这段时间他在家,肯定是处处管着谢沅,不许谢沅来看她。
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沈宴白这边刚一回去,谢沅不还是来看她了?
温思瑜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得意。
她一边翻手机,一边走?出庭院,走?到门?口时,突然在地上看到了一两支香根鸢尾。
高山疗养院的花品种很多,但绝对不会有香根鸢尾。
而且还是这么新鲜、漂亮的鸢尾花。
温思瑜颤抖地将花捡起,想起方才和?秦承月接吻时听到车辆驶过的动?静,脸色瞬时变得煞白。
这时候谢沅已经回到家中了。
她将落地窗的窗帘关?闭,然后浸入到黑暗里,安安静静地又睡了过去。
晚上还要去霍家,谢沅订好了闹钟,一直睡到了下午五点。
不知道为什?么,好多人给她打了电话,发了消息。
谢沅扶着额头坐起身,还没来得及看,就听到管家轻轻敲门?,唤她:“小姐,该起床了。”
参加宴席很麻烦,要繁复地梳妆,要更?换礼服。
谢沅睡得太久,有些头疼,她揉了揉额侧的穴位,撑着手臂坐起身,说道:“我已经醒了。”
负责梳妆的人已经候着了。
她草草地扫了一眼?来电记录的名?单,看到没有沈长凛和?沈宴白,就先没有再看。
一直到更?换完礼服,准备出发的时候,谢沅才开始看消息,但她刚刚点开屏幕,沈长凛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她抬腿上车,看到他的名?字,心跳差些漏了半拍。
沈长凛轻声问道:“睡醒了吗,沅沅?”
这几天知道谢沅要忙考试,他都没跟她通电话,怕扰她心神。
走?的那天将人弄得太过,沈长凛事后有些歉然。
谢沅坐进车里,细声说道:“睡醒了,叔叔,我们已经准备要出发了。”
两人很久没有通电话。
陈秘书和?管家每天都会把她做的事告诉沈长凛,但听她亲口来讲,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他轻声细语,和?谢沅慢慢地聊天。
她下午睡得有点晕,在加上沈长凛远在重洋之外,这会儿也忘记怕了。
两人就像寻常情侣般聊了一路。
沈长凛听谢沅说考试的事,不由地笑出了声。
小姑娘难得多话,言说伦理学?的名?词解释有多偏僻,整学?期就只听教授讲过一次。
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很遥远的东西了。
但听谢沅说,总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沈长凛容色温和?,柔声说道:“这周累了,晚上回来早点休息,你哥哥先回去,我在这边还有点事,过两天再回去了。”
谢沅捧着电话点头,浅浅地笑了一下:“好,我等您。”
窗外是黑沉沉的阴云,略微带着些压抑。
这地方多雨,一年四季都是潮湿的,既宜居又不完全宜居。
沈长凛站在窗边,轻轻地点了支烟,他的眉眼?依然冷淡,但唇边却带着些很浅的笑意。
小别胜新婚,真是不错。
总是惧着他的孩子,言辞里也终于充满依赖了-
谢沅刚到霍家,霍阳的姐姐就将她接住了。
霍大小姐跟她弟弟很不一样,举止端庄,娴静淑雅,没有半分离经叛道。
她笑着说道:“好久不见,沅沅。”
谢沅嗓音柔软,说道:“好久不见,霍姐姐。”
她的性子还是那样安静,但对于出席这种大场合,却再也不会感到局促无措了。
跟霍大小姐打完招呼不久,霍阳就过来把谢沅接走?了。
他银灰色的短发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遮住了,现在一头乌黑,再加上周正的高定西装,怎么看怎么根正苗红。
霍阳转了转腕表,笑说道:“小谢妹妹,你哥哥特地吩咐了,今天要我带着你,可别跑远哈。”
上回的事已经过去,而且封锁得非常死。
哪怕是圈子里,众人也皆以为是那人意外得罪了沈宴白,纷纷调笑了一番。
只有霍阳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谢沅脸皮薄,总是不习惯这种特殊的关?照,但沈宴白都发话了,她也没法再拒绝。
她面?庞微红,低声说道:“我知道了,霍阳哥。”
今天霍老?先生?八十大寿,霍家枝叶繁盛,霍阳只是孙辈,不用?到跟前侍候。
他性子又向来张扬桀骜,他父亲也不敢叫他去待客。
宾客来往众多,非富即贵,无一是等闲之辈,这是一场盛大的社交,如果?能言善辩,身份又体面?,是可以混得如鱼得水的。
但毫无疑问,谢沅不擅长社交。
霍阳给她手里塞了杯果?汁,带她避着人群,边走?边闲语道:“今天考完试了?”
谢沅捧着果?汁,点点头说道:“上午刚刚考完的。”
“那挺好,听你宴白哥说你这学?期去学?攀岩了,”霍阳笑了一下,“过两天要不要跟着我们去爬爬真山,保准比攀岩馆要刺激。”
他常玩极限,什?么危险要命,就玩什?么。
谢沅胆子小,之前被霍阳骗去玩滑翔伞,差些落下心理阴影。
那段时间她闭上眼?睛,都是脚踏在山崖边的情形。
谢沅难得硬气,立刻拒绝道:“我不爬,霍阳哥。”
跟在霍阳身边的是几个堂弟,听她柔弱又坚定的拒绝,纷纷笑了出来:“哥你别老?欺负小谢妹妹。”
霍阳也哑然失笑,连声说道:“好好好,不爬就不爬。”
谢沅松一口气,随着他继续向前走?去。
霍阳状似无意,问道:“对了,今天怎么没跟承月一起过来?”
沈宴白的意思很明确,是无论如何都要坐实?这门?婚事的,之前两次私下的聚会,都已经表现得很明白了。
这种大的场合,没道理不让两人一起。
谢沅愣了一下,终于意识到手机里的无数电话是为何打来的。
沈宴白很清楚谢沅脸皮有多薄,他宁可费心帮她做局,也不指望她自己去找秦承月。
每次让两人见面?,也都是直接说给秦承月,让他去找谢沅。
谢沅抬起眼?眸,看向霍阳,颤声说道:“哥哥没跟我说,我忘记了……”
她匆匆拿过手机,果?不其然看到未接来电又多了好多条。
“唉呀,但这也来不及了,”霍阳被谢沅的话逗笑了,“要不然就算了吧,还有下回呢。”
他根本?不急,全然就是看热闹的神情。
谢沅急得满头大汗,更?加不想理霍阳了,她急忙走?到露台边,刚想把电话往回拨,抬眼?就见秦承月快步往她这边走?。
他个子很高,样貌也英俊,在人群中非常打眼?。
霍老?先生?八十大寿,有许多人是千里迢迢赶过来的,并不能将燕城的权贵认全。
在秦承月走?过来的时候,不少人的目光都凝到了他的身上。
或许会有人不知道秦承月。
但哪怕是从海外过来的人,也没有不知道秦家话事人沈长凛的。
“那就是秦家那一位么?谁说和?沈先生?像?我看着差远了。”
“秦公子真是一表人才,还没成婚吗?哦,已经和?沈家有约了啊,难怪难怪。”
暗处的窃窃私语压得极低,仅在小范围内流传,但众人的目光却没做过多的掩饰。
谢沅最怕被一群人瞧着围着。
可秦承月走?过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若无若有地投过来了。
霍阳挑了挑眉,跟她做了个口型:“加油。”
谢沅额前出了薄汗,硬着头皮看向秦承月,唤道:“承月哥。”
她今天穿的是礼服,银白色的短裙像是凝滞了月华,侧身时会甩出漂亮的鱼尾。
仙气萦萦,又美不胜收。
谢沅站在露台边,夜风将她辫好的长发和?裙摆吹起,她抬起的水眸波光潋滟,纯真得像是一汪静泉。
很少有男人,能够承得住那样的目光。
秦承月停住了脚步,神情温和?,轻声说道:“抱歉,我来迟了。”
他风度翩翩,姿态高雅。
谢沅轻轻搭上他的手,摇了摇头:“没事,承月哥。”
权贵圈子里多有脏污,但她的那双眼?眸,却像是从未沾染过分毫的黑暗。
两个人都生?得好,可站在一起时,却更?多了一份难以说清道明的意蕴。
像什?么呢?
像是两块精美的玉石,和?合到了一起,迸发出更?加华美的光彩。
刚刚对秦承月有所议论的人,也忍不住地调侃:“秦家小子真是好运呐……对了,他们什?么时候成婚?”
谢沅受不得太多直接的目光。
尤其是站在秦承月的身边。
下午时的那一幕还在她的心里反复浮现,让她的心神更?加不宁无措。
谢沅不知道现在秦承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一边跟温思瑜继续纠缠,一边又陪着她参加宴席。
她现在算是明白温思瑜为何会跟他分分合合了,也明白温思瑜那些话的意思了。
秦承月做事无可挑剔,是不折不扣的青年才俊。
但是他在感情事上,好像真的过分优柔寡断了。
他没有决断得叫人害怕。
谢沅站在露台的栏杆边,垂眸往下看,心思越来越乱,正当她烦闷地想离开时,忽然有人闯进了她所在的休息室。
第17章 第17章
宾客身份贵重, 休息室外是有侍者守着的。
谢沅眸子睁大,心弦骤然绷紧,谁会在这个时候闯进来?
她侧身站在露台边, 掌心微微 沁汗。
那人气势很盛, 个子也很高?,像个青年,又像是个年轻女子。
谢沅在心里想熟识的人过了一遍, 也没?想清楚是谁。
当来人走近,看清楚她是温思瑜的时候,谢沅才倏然松了一口?气。
温思瑜一身红色的长裙,容貌明丽张扬,即使是踩着恨天高?也步伐沉稳, 如?履平地。
但她的脸上,是谢沅从未见过的紧张。
她有些不明所?以, 想到下午意外撞见的事,又?有些无措。
之前姑姑沈蓉就说过, 这?两天温思瑜就要出院了, 谢沅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过来。
“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温思瑜的脸庞带着薄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急?”
她是姐姐,加上性子使然,言语总带着些发号施令的意味。
说这?话时,温思瑜的口?吻中带着点长辈般的质问。
谢沅没?接到的电话和消息太多了。
她今天又?格外的忙碌,刚刚秦承月出去与人谈事,她才得?以躲到休息室里喘口?气。
等他回来, 他们就快要去见霍老先生了。
“我没?看到, 思瑜姐姐。”谢沅耐心解释,“不好意思, 下午本来说好去看你的,但是有事情耽搁了。”
她以为温思瑜是联系不上她才着急。
“沅沅,”温思瑜打断了她,“你去看我时,带的是香根鸢尾,对吗?”
她的目光锐利,直要穿透谢沅。
谢沅蓦地想起离开时,意外落下的那一两支花。
温思瑜是多伶俐的人,这?家疗养院又?是他父亲出资建的,哪怕没?有鸢尾花,监控中也会清晰地出现谢沅的面?容。
她是真?的很不会说谎。
谢沅抿着唇,她低下眼帘,本能地想要错开温思瑜的视线。
下午的事太突然,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温思瑜。
但温思瑜却按住谢沅的肩头,迫使她抬起了头,低声说道:“沅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思瑜个子高?,阴影是无声落下的,谢沅的身躯轻颤了一下。
她害怕浓烈的情绪,尤其?是带着攻击性的情绪。
哪怕温思瑜是个女性,谢沅还是控制不住地感到紧张,她颤声唤道:“姐姐。”
温思瑜以为是弄疼谢沅了,紧忙放开她,然后揉了揉她的肩头:“抱歉,沅沅,我弄疼你了吗?”
谢沅细声说道:“我没?事,思瑜姐姐。”
她的雪肤柔软,短裙礼服将腰身勾勒鲜明,细得?不经盈盈一握。
谢沅性子好,模样也好,为人更是好到没?话说。
这?样的女孩,哪怕是出身平常,也会被?无数人追求,最终娶到她的那个男人,一定?是个会将她宠到骨子里的人。
可是现在的她,别说是遇到幸福,就连正常的男女交往都不能有。
那个本该成为她未婚夫、带给她幸福的男人,又?是那种样子。
温思瑜低下头,她轻轻抱了抱谢沅,难得?有些艰涩地说道:“今天秦承月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
“我们早就没?关系了,”她抚了抚谢沅的头发,“叫你撞见,太不好意思了。”
温思瑜很少会这?样低声言语。
谢沅有些无措,她抿了抿唇,细声说道:“没?事的,姐姐,我都明白。”
她抬起眼眸,看向温思瑜。
温思瑜愣了一下,明艳的面?孔有一瞬的错愕,她正欲说什么?,那边秦承月跟人谈完话回来了。
他推开半掩的门,低声说道:“沅沅,我们要去见霍老先生了。”
谢沅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尴尬的场面?。
夜风吹起她辫起的乌发,非但没?能带来凉意,反倒让她滚烫的耳尖更热了。
温思瑜也没?想到秦承月回来的这?么?快。
三人对上视线的时候,有一种很难言说的氛围无声地蔓延开来。
谢沅强作镇定?,向着秦承月说道:“我马上就过去,承月哥。”
秦承月西装革履,站在门边,头发向后梳起,英俊的脸庞在水晶灯下显得?十?分耀眼。
他很快地恢复了沉稳模样,轻声说道:“好,那我先在外面?等你。”
说完,秦承月就回身离开。
谢沅看向温思瑜,为难地说道:“思瑜姐姐,抱歉我不能陪你了,待会儿?要去见霍老先生,我们有空再聊吧。”
她的额前出了薄汗,有些无所?适从。
温思瑜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好,你过去吧。”
“不用管我,我这?两天就准备出发去滨城度假,”她笑了一下,“你今天累了,回去以后记得?好好休息。”
温思瑜扬起笑容,脸上再度泛起神采。
谢沅却微怔了一瞬,说道:“思瑜姐姐,最近滨城有台风,你小心些。”
温思瑜的笑容僵了一下,她拍了下额头,说道:“哦,你要不说,我都忘记了。”
她看了眼腕表,拍了拍谢沅的肩头。
“时候不早了,你快过去吧。”温思瑜继续说道,“别叫老先生等急了。”
将谢沅送到门前后,她招了招手:“我们改天再见,沅沅。”
温思瑜来得?匆匆,走得?也很快。
谢沅抬起手,刚刚跟她说完再见,温思瑜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她转过身,正欲找寻秦承月去了何处,抬眸就和沈宴白撞上了视线。
沈宴白一身白色西装,神情淡漠地站在她的身后,目光幽深,带着明确的审视,他轻描淡写地问道:“怎么?跟她在一起?”
那个瞬间,谢沅体会到了心脏骤停的感觉。
沈长凛在电话里说过,沈宴白先回来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预想到,他会回来得?这?么?快。
今天的事情,只要有一缕风声传到沈宴白的耳中,就全都完了。
谢沅的后背都沁出了薄汗。
她的身躯紧绷,声线也微微发颤:“哥哥,你回来了。”
白色西装是最难穿好看的,稍有不慎,就可能穿成了灾难,但沈宴白这?样穿,就只会令人想得?到童话故事里的白马王子。
他指尖掐烟,目光紧盯着谢沅:“问你话呢?”
谢沅低垂着眼眸,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差些抖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沈宴白越来越像沈长凛了。
真?是奇怪,明明这?三年他都在国外。
“思瑜姐姐要准备去滨城度假了,”谢沅编着谎话,“她来跟我告别,问我想要什么?伴手礼。”
她真?的很不会说谎。
但听?到温思瑜要离开燕城,沈宴白挑了挑眉,容色也和缓少许。
他轻声说道:“你都快要订婚了,以后少跟温思瑜再接触。”
谢沅不知道沈宴白信没?信,至少这?一关勉强过去了。
她轻舒了一口?气,应道:“我知道,哥哥。”
谢沅闻不惯烟味,尤其?是在相对封闭的室内。
但沈宴白有点轻微的烟瘾,手边时常是不离烟的,他掐着烟,声音微哑:“这?几天我不在,都做什么?了?”
谢沅乖乖地把近来做的事都告诉沈宴白,还把今天跟秦承月一起出席的事说予他。
虽然中途出了岔子,但在外人眼里,他们就是一起到场的。
沈宴白轻轻点了点头,将烟按灭。
眼见他要带她去别处,谢沅紧忙说道:“哥哥,我跟承月哥待会儿?要过去见霍老先生了。”
她正说着,秦承月便寻了过来。
因为礼服是之前备好的,所?以哪怕谢沅忘记要跟他一起过来,他们的衣着还是相配的。
秦承月的领带是银白色的,袖扣也是精致的小月亮。
他形色匆匆,见到沈宴白并无意外,和沈宴白打了个招呼就自然地接过了谢沅:“宴白,我们先过去了。”
这?边人多,加上时间又?紧,秦承月轻轻牵起了谢沅的手。
她的眼神仍带着些懵懂。
但被?秦承月牵过去的时候,谢沅的脸上也并没?有不情愿,就像被?邻家兄长牵过一样,自然地跟在了秦承月身边。
她伸出另一手,摇了摇:“哥哥,再见。”
沈宴白站在原处,看着秦承月牵走谢沅,神情淡漠,良久也没?有说什么?-
谢沅步子慢,人又?容易晕,很习惯被?人牵着。
温思瑜带她出门的时候,如?果?在人多的地方,甚至得?虚揽着谢沅的腰才行。
每次上课快迟到,谢沅的同学也会拽着她快步跑去。
秦承月名义上是谢沅未来的丈夫,但她对他的感情,却一直像是远方兄长,他对她应当也是如?此。
所?以谢沅并无不适,她就是有些累。
快到的时候,秦承月才放慢脚步。
谢沅低喘着气站稳,他朝侍应生要了杯清水,然后递给她。
她接过高?脚杯,饮了小半杯,才缓过劲来:“谢谢承月哥。”
谢沅双手捧着杯子,出了薄汗后,那张白皙的脸庞光泽更盛,清透得?有些灼眼了。
待会儿?要过去跟霍老先生贺寿,秦承月取了张帕子,轻帮谢沅擦了擦脸庞。
她身体素质差,快步走了片刻,就要喘好久的气。
浅粉色的樱唇轻张,低喘声细细的。
霍家很大,尤其?是霍老先生常居的这?处宅邸,设计风格贯彻中西,既有很多巴洛克式建筑的绰影,又?有中式传统建筑的意蕴。
刚刚待的主厅封闭,一到霍老先生这?边,复又?开阔起来。
夜风穿过廊柱,撩起了谢沅的发丝。
月光之下,秦承月的脸庞离得?很近,他低头认真?地帮她擦净了额前和颈侧的薄汗。
“不知道她跟你说了什么?,”他轻声说道,“但今天的事,我说是个意外,你会信吗?”
秦承月容色平静,没?有了方才的匆忙。
谢沅也是这?时才意识到,时间其?实还没?有那么?紧,大概秦承月只是想跟她说个话。
她愣怔片刻,微张的樱唇也又?抿了起来。
谢沅不知道该说什么?,低低地唤他一声:“承月哥。”
在人前他们是亲近的璧人。
但很少有人知道,在人后他们有多么?陌生,他们会谈论音乐,会谈论哲学,偶尔也会谈论圈子里人的轶事。
可谢沅和秦承月从来没?有交心过一瞬。
当初知道他跟温思瑜的事时,她只感到庆幸和解脱,终于有理由解除这?段关系了。
或许是有一点被?欺骗和隐瞒的难过,但是并不多。
这?半年来,倾在谢沅肩头的是巨大的、背德的压力。
但是后来她渐渐明白过来,这?并不是她能够选择的,也并不是她能逃掉的。
谢沅的命运就是联姻,而联姻也是她唯一能回报沈家、回报沈长凛的事。
“不信也没?关系,沅沅。”秦承月继续说道,“我只想告诉你的是,我和她的确是彻底断掉了。”
他的眼帘微微低垂。
谢沅看向秦承月,忽然想到他跟她是一样的。
跟她联姻,也是秦承月唯一能够回报秦家、回报沈长凛的事。
但那个瞬间谢沅还是有些恍惚,她的胸腔起伏,忍不住抬眸再去确认:“承月哥,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她是相信秦承月的,因为刚刚温思瑜才跟她说过同样的话。
秦承月低眼,对上谢沅的视线。
他轻声说道:“沅沅,我们以后再亲近些吧。”
谢沅的体态纤细,身躯单薄,在夜色里总有种弱不禁风之感。
秦承月动作很轻地抱了下她,低声问道:“好吗,沅沅?”
谢沅害怕来自男性的接触,除了沈长凛外,只对沈宴白、秦承月和霍阳稍微好一些。
尤其?是秦承月,因为他们私下的接触最多,之前也经常一同用餐。
当他拥住她的时候,谢沅并没?有感到害怕,她只是觉得?有些茫然,事情好像朝着正轨在走,又?好像偏移到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她听?见自己声音飘忽地说道:“好……”-
霍老先生气势很盛,都已年到八十?,还精神镬烁。
但他对晚辈很好,霍阳整日作天作地,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霍阳父亲待他还要和蔼得?多。
谢沅刚高?考完后的那个假期,被?沈长凛送去了秦老先生那里。
秦老先生只有一个独女,独女早逝,就正剩下了沈长凛这?么?一个独孙。
到了他那个年纪,是很渴望子孙能够承欢膝下的。
尤其?是秦老先生那段时间做了手术,在瀛洲静养,日子颇为孤寂,沈长凛自己没?空,沈宴白身份又?尴尬,于是把谢沅送了过去。
她刚开始还有些担忧,害怕做不好。
但秦老先生待谢沅很好,在他那边过的两个月,是她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瀛洲是避暑的好地方,许多老先生都会在那里休养。
谢沅是在那里认得?的霍老先生,跟霍阳也是在那时候慢慢熟悉起来的。
一见到她和秦承月走进去,霍老先生就蔼然地笑了出来,他站起身说道:“哎呀!沅沅真?是女大十?八变,现在越来越有精神了。”
他夸人最喜欢夸“很有精神”。
谢沅也弯起眉眼,笑着应道:“您也很有精神呢。”
陪在霍老先生身边的是霍阳父亲,比起谈笑风生的霍老先生,他的神情严谨肃穆得?多。
哪怕面?上带着笑,也是客客气气的笑。
任谁见了他跟霍阳,都很难想象他们是亲生的父子。
谢沅和秦承月是晚辈,并没?有在霍老先生这?边多待,贺过寿后便一同离开了。
好在今日最大头的任务终于完成。
她慢慢地舒了一口?气,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
秦承月看向谢沅略显苍白的脸色,低眼说道:“去吃点东西吧,还要一会儿?才能结束。”
她受不得?累,也就是沈宴白想让他们两个一起到场,方才故意没?说已经回来。
不然,这?种事不必谢沅来做的。
谢沅仰起脸庞,浅笑着点点头:“嗯。”
她笑起来很好看,水眸弯起,细碎的光点流转,很少有男人能够拒绝。
两人年龄差得?有些多,将近有足足六岁。
秦承月对谢沅的印象,其?实很久以来都停留在那个穿着校服的女孩上。
沈长凛定?下这?门婚事的时候,她十?六岁,还是十?七岁来着?
谢沅那么?小,什么?都不明白。
她穿着校服坐在沙发上,身畔还放着书包,懵懂地抬起眼帘,局促地说着话,一直见到沈长凛走进来,才终于放松少许。
说来,谢沅的目光好像永远都在沈长凛的身上。
他是她在沈家的叔叔,也是她唯一熟悉的人。
谢沅管秦承月叫哥,其?实秦承月跟沈长凛才算是同辈,所?以他看谢沅的时候,总也带着点看晚辈的意味。
哪怕两人后来的相处并不少,也会一起出门用餐。
但在秦承月的眼里,谢沅还是孩子。
可今夜见她盛装出席,他不得?不承认,她已经长得?足够大了。
大到如?果?不是有沈长凛护佑,恐怕会有人暗里觊觎,图谋夺娶的程度。
谢沅的婚事是绝对不可能随便的,娶她的人必须得?是一个深切忠诚于沈家、秦家,或者说忠诚于沈长凛自己的人。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旁人都说谢沅存在的意义不过是联姻,可秦承月却明白,沈长凛决计不是这?么?想的。
他很呵护谢沅,呵护到知悉秦承月这?个准未婚夫出轨,便想要解除婚约。
就是亲生的孩子,能疼爱到这?种地步也是少有的。
秦承月薄唇紧抿,带着谢沅去用餐,遇见服务生的时候,他顺道给她拿了杯果?汁。
她咬着吸管,眼眸微眯。
仅仅是喝了果?汁,方才心事重重的模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沅是那么?懵懂天真?,又?是那么?蛊人心魄,只是她自己,对这?一切尚且一无所?知-
从霍家回来的时候,谢沅浑身上下都要散架。
她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草草地沐浴过后,就抱着薄被?睡了过去。
翌日睡醒时,都已经十?一点多了。
连日来的压力全都卸了下去,谢沅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继续赖床。
她昨天就跟阿姨发过消息,明天早上不起床,但是阿姨还是贴心地给她准备了很多点心和水果?,放在小冰柜里,怕她睡醒会饿。
谢沅十?二点半才从楼上下来。
她没?有梳头发,穿着松垮的睡裙,揉着眼睛走下楼梯。
坐到岛台边的高?脚椅上时,谢沅突然发现沈宴白也在,她讷讷地唤道:“早上好,哥哥。”
她这?些天都是连轴转,累得?昏沉,睡得?也昏沉,全然忘了沈宴白已经回国了。
他难得?穿了正装,系着领带,端着笔记本轻轻敲着。
沈宴白看她一眼,语气不轻不重地说道:“还早上呢?”
谢沅脸颊微红,垂眸不再说话了
今天的午餐很丰盛,而且都是她爱吃的。
谢沅像个小仓鼠似的,鼓着腮帮用餐,吃到腹里饱胀才放下筷子,比起精致的西餐冷食,她还是要更喜欢传统的中式热餐。
用完餐后,她又?懒懒地想爬上床。
可还没?有起身,就被?沈宴白给叫住了,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叔叔周一下午回来,记得?去接机。”
接机是应该接机的。
以前沈长凛出国回来,谢沅也会去接机,她很知道要孝敬他。
只有半年多前的那一次,他没?有让她去接,是直接回来的。
谢沅认真?点头,然后记好了沈长凛的航班信息,六七月份,雨总是很多,她一整个周末都在来回翻看天气预报,担忧航班延误。
周一的天色阴沉,她更是忧虑。
好在一切顺利,谢沅早早就到了机场,当看见沈长凛一身深色长风衣走出时,她的心跳都快了起来。
他身形高?挑,穿风衣很矜贵优雅。
那俊美的脸庞在光影之下,更是像是画师工笔描绘。
谢沅跟沈长凛朝夕相处将近五年,但再度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不由地失神了片刻。
等她反应过来时,沈长凛已经将她轻揽在了怀里,他柔声说道:“沅沅今天很好看。”
他是那么?温柔,言辞也是那样矜雅。
谢沅本能地生出依赖,连沈长凛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十?指嵌入她的指缝里,都没?有丝毫挣扎。
她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叔叔更好看。”
沈长凛低笑一声,将她抱上了车,挡板落下后,谢沅才意识到她方才的想法有多天真?。
轿车行驶到半途时,暴雨如?注地落了下来。
接天的雨幕浸透了林被?,也让每一寸土地都变得?湿润。
谢沅的细/腰近乎折断,她紧咬住下唇,将颤声压在了贝齿间,她的眼眸湿透了,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沈长凛轻吻了吻她的脸颊,柔声说道:“马上就到家了,沅沅。”
雨声急急,打在深色的玻璃窗上。
谢沅的手指无力地抚在车窗上,满脸绯红。
轿车停了下来,沈宴白撑着伞走近,俯身唤道:“叔叔,您回来了。”
单向的玻璃窗并不会令他看见什么?,但谢沅还是流了满脸的泪水,她哭着唤道:“不……不要了,求您了。”
“别哭,沅沅,”沈长凛温柔地说道,“你越哭,就越结束不了。”
第18章 第18章
谢沅的眼尾湿红, 她的手指抚在深色的车窗上。
透过单向的玻璃,她能清晰地看到沈宴白撑伞俯身时的姿态。
明?明?知?道沈宴白是看不见她的,谢沅仍是有一种和沈宴白对上视线的强烈恐惧。
但她不敢再哭了。
谢沅紧咬住唇瓣, 浅粉色的樱唇被咬得充血, 红得叫人生怜。
她低垂着头,忽而又?不住地往后仰。
当沈长凛抚着她的腰身,轻轻帮她理好?裙摆的时候, 谢沅的身躯仍然不能停止颤抖,刚刚她哭得太?厉害,连脸都哭红了。
细白的脸庞染上绯色,像是晕染了烟霞。
眼眶里含着泪,宛若承雪梨花。
沈长凛的衣襟端正, 连袖口的褶皱都没有乱,他轻轻地用帕子净手, 端方得仿佛才从会议上下来。
见他这幅模样,谢沅的脸庞更红了。
她推开他的手, 缩在角落里, 带着哭腔说道:“我不要下去了。”
弄得太?过,真将?人惹生气了。
沈长凛容色温柔,低声?哄道:“没事的,沅沅。”
“再不下去,哥哥要等急了。”他轻将?谢沅抱在怀里,帮她擦净脸庞,“外面还在下雨呢, 你确定?要哥哥一直等吗?”
沈长凛的口吻全然是哄孩子的。
谢沅很没有办法, 手指捏着裙摆,不断地往下压。
她姿态不稳, 下车的时候差些?跌倒,沈长凛及时扶住她的腰身,将?她抱起,才没有让雨水沾湿她的裙摆。
沈宴白困惑地问道:“谢沅怎么了?”
沈长凛容色如常,轻声?说道:“沅沅在机场不小?心磕碰到了。”
他将?她抱起时,脸上一缕异色都没有。
谢沅的耳根却是禁不住地发?烫,但她又?不敢说话?,怯怯地垂下了头。
沈宴白也听说她之前?跌伤的事,并没有多想。
但沈长凛抱起谢沅时的动作太?自然了,沈宴白不禁皱了皱眉,他叔叔和谢沅的关系好?像有些?太?近了。
若是七八岁的小?姑娘还好?。
谢沅都二十岁了。
目光掠到她垂落的细白小?腿时,沈宴白忽而又?不再多想了。
磕碰得真厉害,膝盖都磨红了,轻微泛着肿意,被雪肤映衬得愈加骇人。
沈宴白眉心拧起,谢沅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整天不是跌倒就是磕磕碰碰?
她到底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沈宴白低声?问道:“不会是缺钙了吧?最近怎么总摔着?”
他的话?语带着些?关切,谢沅心底的羞意却更重了。
她强作平静,怯声?说道:“有可能,我会注意的,哥哥。”
“让阿姨多做点补钙的。”沈宴白轻声?说道,“实?在不行,让医生看看。”
谢沅的脸庞泛着薄粉,她细声?说道:“谢谢哥哥。”
她话?音刚落,身躯又?颤了一下。
在上台阶的时候,男人的指节不经意地擦过她腰侧的掐痕,带着阵阵酥麻之感。
谢沅的手指攥紧,头低低地垂了下来。
她紧咬住樱唇,黛眉细细地皱了皱。
见谢沅似是有些?难受,沈宴白也没再多说什么,三人就这样进了门。
他今天也是忙了一天,才从外面回来,进门后沈宴白说道:“叔叔,我先去换个?衣服。”
沈长凛微微颔首,没再看向他。
他将?谢沅抱到长沙发?上,半撩起她的裙摆,亲自取来药箱,给她的柔膝涂了药。
白裙刚刚过膝,垂落的丝带打着蝴蝶结,往上是绸缎编成的纹路。
谢沅的腿是白的,裙子也是白的,只有那些?层叠的指痕是红色的,深红和浅红交织在一起,顺着柔膝蔓延,一直隐匿在腿/心深处。
她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眸。
沈长凛抚着谢沅的小?腿,视线却落在了扶梯上,确认沈宴白的身形消失后,他才轻轻收回了目光。
他自然是愿意沈宴白知?道的。
如果不是沈宴白横插一刀,现在谢沅和秦承月早没有任何关系了。
但问题是,谢沅不想沈宴白知?道,或者说,不想任何人知?道。
帮谢沅上好?药后,沈长凛将?谢沅轻抱了起来,声?音和柔:“抱歉,方才弄疼你了。”
谢沅原本还有些?小?情?绪,听到他这样言语,忽然有些?无措。
她羞怯地说道:“没事的,叔叔。”
沈长凛向来寡欲淡漠,很少?会那般,或许是因为离开燕城太?久了,方才会如此。
其实?哪怕他什么都不说,谢沅也总能给他找出理由。
沈长凛揉了揉她的耳尖,轻声?说道:“乖。”
简短的一个?字,就让谢沅的耳朵红透了,她不太?经挑弄,沈长凛每每低声?在她耳边说话?,她都有些?受不了。
但再度抬眸时,叔叔的容色还是那样矜贵。
他将?她抱回了楼上,临走时低声?说道:“今晚自己睡,沅沅。”
沈长凛飞了十几个?小?时,还要倒时差。
谢沅乖顺地点点头,他离开后,她抱着薄被坐在床上,安静地发?了片刻的呆。
每当四周无声?时,背德的禁忌感便会倾压下来。
叔叔应当还不知?道,她已?经答应秦承月的事……
谢沅凝眸看向天花板,情?绪忽而像翻腾的潮水般一点点地满涌上来-
沈长凛平时事情?很多,但偶尔也是需要休息的。
尤其是现在沈宴白回国,年岁也渐渐长了,沈家的很多事务已?经可以交给他。
跟谢沅每天犹豫吃什么的小?烦恼不一样,沈宴白回国后几乎没有休整,就开始忙碌了,他有太?多要忧虑上心的事。
沈宴白是学金融的,他的私生活虽然有些?风流,但在学业上丝毫不草率。
甚至可以说,优秀得令人生畏。
谢沅也试图了解过沈宴白学的东西,刚打开经济学的外文课本,还没能看完第一个?章节,就已?经读不下去了。
沈家大少?爷的声?名,就连圈子外的人都有所耳闻。
再从基层做起就没意思了。
像对待秦承月一样,沈长凛直接给了沈宴白副总经理的位置。
从前?总是得空得闲的沈大公?子,现在也开始整日忙于工作了,接风洗尘的宴席一直拖着,后来沈宴白干脆大手一挥,说不必了。
谢沅见他早出晚归,颇有些?不适应。
这还是她哥哥吗?
沈长凛近日倒是得了空,但他一有空,谢沅就没空了。
落地窗的帘子有很多层,因为外面是山,无人会看到,谢沅很少?会拉上帘子,至多会将?那一层轻纱似的白帘给关上。
但这些?天,每天阖上的都是最厚重的那一层。
室内昼夜都是昏暗的,谢沅几乎有点分不清早晚。
沈长凛再没让她下过楼梯,一日三餐都叫人直接送上来,然后把她抱在腿上,将?她每张小?/嘴都喂/饱才满意。
谢沅精神恍惚,很少?能寻到思考的空间。
甚至有种被囚禁的错觉。
或许是为了让她能更加专心,沈长凛真的试了试,腕骨被束缚住的时候,谢沅的身躯都紧绷了起来。
她手腕很细,被掐住时都很难挣脱。
更遑论?是真的被绑住。
谢沅连细微的挣扎都提不起来,她害怕得厉害,哭着求沈长凛。
他平时温和,但这时候却总是心狠,每次确认她的底线时都会用些?手段。
因为如果全听谢沅的,那就完全没办法了,无论?沈长凛要做什么,谢沅总是会先含着泪,抬起水眸问道:“叔叔,可不可以不这样?”
沈长凛只能通过她的反应来判断,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是想要谢沅快乐的。
但她哭得太?厉害了,他抚了抚她的手腕,最终还是软了心神。
沈长凛揽住谢沅,将?人抱在怀里,轻声?哄道:“不哭了,沅沅。”
她的身躯缩成一小?团,纤细的小?腿垂落,眼尾湿红,唇瓣也肿了起来,哭都没力气再哭。
谢沅靠在沈长凛的怀里,眼皮都沉重得无力抬起。
她的眸里氤氲水雾,眼底都是恍惚的湿意。
好?在沈长凛的假期并不长,他离开的那天早晨,谢沅抱着被子坐起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但她不敢叫沈长凛知?道,抬眸看向他,细声?说道:“那您早些?回来。”
沈长凛俯身,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淡声?说道:“嗯。”
然他一走,谢沅就蒙头睡了起来。
临到十二点,她才脚步虚浮地下了楼,第一次坐回到餐厅里。
谢沅都不敢看向镜中自己的容色,她的眼皮沉重,眼下也有了青影,比考试的那几天瞧着还要倦怠。
万幸沈长凛又?忙起来了。
她看了他的行程,大逆不道地心想,他若是能再忙些?就好?了。
这些?并不是能随意如谢沅愿的,但好?歹过了段夜夜笙歌的日子后,沈长凛又?恢复惯常的寡欲淡漠,偶尔回来时甚至已?是深夜。
沈宴白也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干脆住在公?司。
秦承月给谢沅打过两次电话?,说抱歉之前?约的音乐会没法陪她去了,最近事务繁忙。
众人的事情?都很多,谢沅反倒能放松下来一段。
与此同时,她之前?参加的比赛也快要终赛了。
初赛的名次并不紧要,只要能进去就是无所谓的,甚至还有队伍故意掩饰实?力,发?挥得寻常许多,等到终赛时,才将?全部的东西都拿出来。
备赛总是格外耗费心神。
谢沅没空闲再多想其他,端着笔记本和同学整日开网络会议探讨。
跟初赛时只一个?人汇报不一样,终赛很复杂,单单流程就繁琐得无以复加。
谢沅为这次比赛是潜心准备过的,她胜负欲并不强,但这次比赛对一起参赛的朋友很重要,她也想好?好?地夺个?冠军回来。
终赛的评委公?布后,谢沅仔细地翻看了一遍。
确认没有上次那位林企业家后,她方才松了一口气。
谢沅抱着笔记本坐在岛台边,另一手握着笔改稿,从下午两点一直坐到晚上八点,一字一句地斟酌,连位子都没有挪过片刻。
窗外的花在风中摇曳,夜晚时将?暗香送入。
谢沅执着笔思考,轻轻抬起眼眸看了片刻,然后又?垂下眼帘。
沈宴白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这幅姿态。
他离开时谢沅就坐在这了,现在他回来了,她还坐在这里。
读书对大部分世家子弟来说,不过是镀个?金罢了,很少?有人会真的上心学习,更别说是为参加什么比赛费神。
女孩的生活就更简单了。
她们不用承 担家业,最大的任务就是联姻,每日除却吃吃喝喝,就是看展出游,她们需要操心的是新上的珠宝,是新红的游艇。
或许偶有一二不这样生活的,但那太?少?见了,而且多是身份相对特殊些?的。
深受倚重的独女,才有在男人的天地闯出一隅的权力。
因为只有她们的身后,才会有人愿意不顾一切地保驾护航。
沈宴白倚在门边,静默地看了谢沅片刻。
他知?道他应该把道理跟她讲清楚,可看到她那副上心认真的模样,那些?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谢沅连着忙了几天,晚上也睡得迟,最后两天他们几人干脆聚到了线下,一起实?地进行演说。
她口语寻常,负责中文的部分。
冯茜和余温则领了纯英文的部分。
原本是在假期,但几人现在比上课时还要更忙碌。
谢沅点了咖啡和奶茶,分给几位同学,她自己却不敢碰,端着果汁慢慢地喝。
临到最后一晚,众人才终于放松下来。
谢沅靠在软椅上,半阖着眼眸,轻声?说道:“肯定?没有问题的。”
都是年轻孩子,聊着聊着总不免谈到别的。
余温笑着说道:“沅沅,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之前?几回约你都不出来。”
她说的是前?几天的事。
谢沅那几天都在床/上,沈长凛手腕狠,手段又?多,她连着几日,连须臾思考的间隙都寻不到。
每次跟人回消息,都要挑沐浴的时候。
她红着脸摇了摇头:“没有。”
谢沅解释道:“那几天我叔叔回来,是家里有点事情?。”
同队的一个?男生神色有异,暗里拉住余温的衣袖,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多问。
谢沅本能地有所觉察,却到底没有多想。
她在燕大的同学很少?有这个?圈子的,也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就是偶尔有人转发?消息的时候,会被熟识的人给认出来。
谢沅低下眼帘,众人一起用过晚餐后,便分手告别。
明?日要早起,这几天沈长凛忙,她本来想跟他说一声?,但很晚的时候,他还没回来。
于是她只得跟他发?了个?消息,言说明?天要出门。
谢沅坐在长沙发?上,轻轻敲着键盘,她只穿了睡裙,灯也只开了两盏。
她没等到沈长凛,却等到了沈宴白。
谢沅有很多各式各样的睡裙,大部分都是白色的,蕾丝落边,勾勒腰身,哪怕她穿得松松垮垮,也照样能将?体态衬得窈窕。
她屈着膝,抱着笔记本,腿根的雪肤就那样坦露出来。
听到开门声?时,谢沅下意识地就抬起眼眸,还以为是沈长凛回来了。
但门打开以后,她才发?觉是沈宴白。
沈宴白喝了点酒,眸色有些?暗沉,谢沅遥遥地就能闻嗅到他身上的酒气,她紧忙将?腿放下。
他离国太?久,现在他回来了,她有时还会忘记家里多了个?人。
跟在后面的助理匆匆走近,将?沈宴白扶了进来。
见到谢沅,他跟见到救命稻草一样,连声?唤道:“大小?姐,家里有醒酒的药吗?沈总有些?头晕。”
沈宴白的身体其实?算不上多好?。
他以前?就有肺病,胃也不好?,然后人还爱抽烟喝酒得很。
谢沅闻声?,紧忙起身说道:“有的,稍等一下。”
她去取了醒酒药,顺便把巧克力也拿过来了,然后还给沈宴白倒了杯热水。
沈宴白喝得不多,也没有醉得很过。
喝过药后,他朝助理招了招手:“你回去吧,明?早还有事。”
谢沅贴心地站在沈宴白身边,垂眸看他把药喝了,然后又?把冰箱里冷藏的巧克力递给他。
沈宴白怕苦这个?事,很少?有人知?道。
但是她知?道。
他顺手接过巧克力含在嘴里,片刻后掀起眼皮看向谢沅。
眼见谢沅妥帖地照顾沈宴白,助理也松了一口气,连声?说道:“好?好?好?,沈总您也早些?休息。”
他离开后,客厅里安静下来。
谢沅把笔记本阖上,低眸看向沈宴白,问道:“哥哥你胃里难受吗?要不要我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他平常聚会也会喝酒,但这一回的饮酒量,明?显是跟平时不一样的。
好?辛苦。
沈宴白都是这种身份了,应酬时还是免不了要喝很多酒。
谢沅很孝敬沈长凛,其实?也很孝敬他。
沈宴白对上她的视线,看了她一会儿,须臾轻声?说道:“不用,现在好?很多了。”
谢沅顿了顿,说道:“哥哥,那你待会儿要是难受了,跟我说也行,我明?天没什么事情?的。”
之前?沈宴白喝到胃出血那次,给她吓坏了。
当时沈长凛还不在,谢沅拨打急救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抖。
沈宴白侧倚在长沙发?上,颔了颔首。
他刚刚喝过醒酒的药,这会儿好?像也提不起劲上楼,谢沅想到之前?的事,也没有立刻回去。
她一边看稿子和资料,一边还是悄悄联系了家庭医生。
快十一点时,谢沅收拾东西准备上楼,沈宴白已?经睡着了,她苦恼地想可能得叫人过来,送他上去了。
正在她打算走去一边讲电话?时,沈宴白的手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袖。
他像是做了噩梦,迷乱地唤道:“别走,沅沅。”
谢沅吓了一跳,她举止无措地站着,动也不敢动,随后才听出来沈宴白唤的是“愿愿”。
沈宴白的前?女友实?在太?多了,连谢沅也不能全记住,但有一个?人她再过许多年也不会忘记。
不只是她,圈子内外的人都很难忘记。
明?愿。那个?曾经甩了沈宴白的姑娘,她也是唯一一个?叫沈宴白吃了爱情?苦的人。
沈宴白曾经为她一掷千金,只为讨她欢心,也曾将?出身平常的她带到过圈子里的聚会中,极尽疼宠上心。
用个?时髦点的词来说,明?愿或许就是沈宴白的白月光。
这些?年沈宴白再也没有提起过她,也不许身边人提起她,很多人都以为明?愿已?经是过去式了,但事实?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沈宴白的心底。
好?神奇。
哥哥这么风流的人,竟然也会有刻骨铭心的人。
谢沅执着手机,想要给管家打电话?,但眼前?模糊得厉害,怎么按都按不准。
水珠滴在屏幕上,更让简单的拨号变得困难-
翌日醒来的时候,沈宴白宿醉得厉害,头痛欲裂,管家紧忙给家庭医生通了电话?。
沈长凛过来看他,眉心微皱:“喝了多少??”
沈宴白的神情?愣怔,他支着头靠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才想到回话?:“没有很多,叔叔。”
谢沅一大早就出发?去比赛了。
沈长凛知?道她今天有终赛,特地让陈秘书跟过去了。
谢沅为这个?比赛费心了很多天,他没空去看,总要找人帮着看一看的。
不过她也真是好?心,自己都那么累了,昨天还一直帮着照看沈宴白。
沈长凛对沈宴白是有亲情?的。
但他也不想看到谢沅因为照顾沈宴白,而在看重的比赛上发?挥失常,或者有所失利。
“沅沅今天有比赛,昨天还一直照顾你。”沈长凛轻声?说道,“你又?不喜欢她,下次这种事,就别麻烦她了。”
他的神情?沉静,言辞平和。
沈宴白对谢沅多有不喜这件事,沈长凛自然是早就知?道。
当初沈宴白为这事,跟他吵了很多次架。
后来沈宴白出国,此事才沉寂下来,不过他假期回国,也很少?在家里待。
他看不上眼谢沅,还对她多有厌烦。
但谢沅天真,总觉得待一个?人好?,那人也会改变看法,沈长凛不想给谢沅这个?幻想。
却不想沈宴白听闻后,却是愣怔了片刻:“您说她的比赛是在今天?”
沈长凛微微颔首,轻声?说道:“她已?经走了。”
沈宴白的头好?像更疼了,但沈长凛没再理他,家庭医生到得很快,匆匆地给沈宴白开始看诊。
陈秘书尽职尽责,刚到会场就发?了照片过来。
谢沅穿着西装,配上短裙,乌黑的长发?束起,看起来柔美又?耀眼。
她大多数时候是安静的,柔弱的,但他的沅沅,其实?也有很澎湃,很引人瞩目的一面。
沈长凛翻看了翻看,将?屏幕按灭。
再抬眼就见沈宴白执着电话?,无可耐烦地说道:“你这时候倒是知?道着急订婚了?之前?早干吗去了?”
他低声?说道:“沅沅今天有比赛,已?经出门了,你不要跟她打电话?。”
沈宴白脾气不好?,尤其是身体不爽利的时候。
他能迁怒到所有人的头上。
无须近听,沈长凛就知?道电话?的另一头是秦承月。
他并不在乎秦承月的事,他只是有些?好?奇,沈宴白什么时候改口叫谢沅“沅沅”了?
沈长凛的容色依然俊美矜贵,那双色泽稍浅的眼眸里却带着少?许深意。
第19章 第19章
谢沅昨夜睡得晚, 起床时还是很有精神的。
她一大?早就出发了,到会场的时间?也很早,可谢沅没想到的是, 还有很多人比她来得更早。
到底是终赛。
比赛的规格很高, 评委也都是商界巨擘,撇开?丰厚的奖金和极高的荣誉不说,单是项目能够落地就已经很令人心动了。
谢沅签完名后?, 陈秘书执着相机给她拍了好几张照片。
她站在高大?的展板前,害羞地做了个剪刀的手势。
陈秘书十项全能,连摄影的技术都格外高超,他边翻给谢沅看,边笑?着问道:“要不要发社交平台?”
他拍得太好看了。
谢沅看着相机里的自?己, 都有点不敢认。
她红着脸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 谢谢小陈叔。”
谢沅性子内敛,很容易害羞, 陈秘书没再多言, 笑?着陪她进会场:“沈总本来想亲自?过来的,但今天有点事,实在脱不开?身。”
她昨天给沈长凛发消息,第二天早上才见他回。
谢沅还以为他忘记这件事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想亲自?过来。
她的脸庞瞬间?就烧了起来,连声说道:“没事的,只是小比赛而已?, 不用麻烦叔叔过来。”
谢沅是参赛选手, 进入会场后?很快就要和陈秘书分开?,但过了很久后?, 她的脸庞还有些热。
还好叔叔没空。
只要一想到他会在下面?看着,她就感觉自?己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谢沅拿了纸杯,接了少许温水,慢慢地喝着。
她一手拿着平板,一手翻着纸质文稿,还没看多久,几个队友就全都过来了。
大?家今次来得都早,冯茜和余温在路上撞见了,两人进来的时候还在笑?着对稿。
虽然是终赛,但准备得实在充分,因此众人没有多紧张,谢沅也先放下了文稿,她向后?倚靠身子,眉眼弯起:“晚上要出去吗?”
比赛的流程繁琐,时间?也漫长,得到下午五点左右才能结束。
余温的手臂撑在谢沅的靠背上,笑?着说道:“当?然,我已?经订好餐厅了。”
她最懂吃喝,所以每次聚餐也都是她负责。
谢沅浅浅地笑?了一下:“好。”
她的眉眼温和,声音也细柔,乌发束起来后?气质更加出众,耀眼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楚令仪轻推搡了身畔的男友,细眉微皱:“你又看谁呢?”
她身侧的青年收回目光,将她搂过来,不顾众人的视线,吻了吻她的脸颊:“当?然是看我们令仪。”
他说话不打草稿,张口就来。
楚令仪皱了皱眉,但脸上还是露出些笑?意:“王少就知道逗弄人。”
王显是个典型的富二代?,为人带着点风流,生得却还算俊朗,当?初追她追得也很上心。
楚令仪从不轻易答应旁人的追求,尤其是校园里的那些学长学弟们,一听闻她母亲是林氏的旁支,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她可没有接济穷小子,养出一个凤凰男的爱好。
她未来的丈夫,必须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也只能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
她有这么好的容色,这么高的学历,凭什么要浪费掉?她要把?她身上的所有优势都发挥出来,然后?获得最大?的利益。
这样?想着,楚令仪又抬头看了眼谢沅。
哲学系出来的,性子也沉闷寡言,瞧着像个书呆子,没想到背里和年长那么多的男人有勾结。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楚令仪的下颌微抬,又挽住了身边男友的手臂-
正?式进场之后?,谢沅坐到了席位上。
主?办方背景雄厚,会场布置得华美,茶歇也格外精致。
陈秘书坐在后?面?的观众席,见谢沅进来,他执着相机,跟她遥遥地挥了挥手。
谢沅弯起眉眼,边咬着点心,边又给他摆了个剪刀手的姿势。
观众的席位也要抢,她之前没想着有人会一起过来,陈秘书不知道怎么弄到位子的,而且距离很绝佳,特别适合拍照片。
如果是寻常比赛也就罢了。
这次的终赛很盛大?,评委席和观赛的选手都极是厉害,连带观众也都不凡。
观众席衣香鬓影,多的是打扮奢美的妇人。
可虽然这么说,如果沈长凛出手的话,那别说是拿到一张席位,就算包场也是轻轻松松。
谢沅抿了抿唇,不愿再去多想。
比赛很快就正?式开?始,主?持人到场后?,氛围更加激烈,单是前期的介绍就已?有剑拔弩张之势。
到终赛的都是全国顶尖的队伍,参赛者无一不是骄子中的骄子。
谢沅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舒出来。
她的掌心沁汗,哪怕已?经做了十分充分的准备,真正?来到比赛现?场时还是有些紧张。
上午的比赛内容大?部分都是英文的。
谢沅的读写还行?,听说一直不太好,她坐在下面?,听着上面?冯茜和余温流利地进行?演说,眸子闪得亮亮的。
她们二人的语言功底极强。
有位很挑剔的评委,在她们演说完后?,也由衷地称赞了起来。
自?由演说过后?,还有团队型的辩论,几个小组内部进行?PK,场面?非常火热。
谢沅集中精力?认真去听,虽没有亲身参与,脸庞也激动地热了起来。
冯茜本就很善演说、争论,余温平时瞧着浪荡随性,但关键时刻亦能舌战群儒,连串的长难句下来,观众席的人都在不断拍手。
谢沅听到旁边别的队伍的人吐槽:“我去,这还怎么赢啊?燕大?的这支队伍也太变态了吧。”
一上午的时间?匆匆流逝,比赛的第一轮和第二轮分数出来时,他们的队伍已?经遥遥领先。
下午的第三轮和第四轮如果没有大?问题,那么可以说冠军已?经提前锁定了。
冯茜和余温满脸都是喜色。
余温更是大?手一挥,直接说道:“拿到冠军以后?,今晚我请客!”
比赛的冠军对她们二人是最重要的,她们也的确是竭尽全力?地在参与。
谢沅笑?着说道:“好。”
她性子内敛,每次参与比赛也都是被人带着,但她并不讨厌这样?的场合。
一群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本来就是一件很振奋的事情。
午间?的时候陈秘书也过来了。
余温高兴地从他手里拿到了上午的照片,连声赞叹:“小陈叔,你可太厉害了!这水平都能去做专业摄影师了,保准能赚得瓢满锅满。”
陈秘书但笑?不语。
谢沅也害羞地笑?了一下。
陈秘书可是沈长凛的秘书,过来帮她照相片已?经很屈才了,连她这个一点都不懂商业的人,都知道他的秘书们有多么厉害。
而且沈长凛对下面?的人很优渥,他身边的人都很愿意过来照看谢沅。
单是照看谢沅的薪金,都比做专业摄影师要高得多。
余温很爱发照片,挑选了九张就直接发了社交平台。
谢沅执着餐叉,一边用午餐,一边给余温点赞,她刚刚滑过屏幕,一个来电就突然过来了。
看着【沈长凛】三个字,谢沅的手倏然一抖,她匆忙站起身,说道:“抱歉,我要接个电话。”
星级酒店的餐厅很开?阔,钢琴声悠扬悦耳。
可多少还是有些嘈杂。
谢沅快步走到廊道,然后?按了接听:“叔叔,抱歉,我刚刚在餐厅。”
她的喘息声低低的,透过听筒传进来。
沈长凛指尖掐烟,他站在落地窗边,轻声说道:“没事,我就是想问问,比赛还顺利吗?”
他的身形高挑,拉出来一道矜贵的侧影。
仅仅是那样?站着,就能将人的目光全夺走。
“顺利,叔叔。”谢沅乖巧应道,“我们上午的两轮都是第一,而且比第二高了好多。”
她的声音柔软,高兴的情绪隔着遥远的距离,也那么清晰地传了过来。
沈长凛轻笑?一声,说道:“我们沅沅真厉害。”
他的话音柔和,带着点宠溺的意味。
饶是谢沅天天听他的声音,耳尖也不由地发烫,她辩解道:“我还没有上场,叔叔,下午才轮到我。”
沈长凛当?然知道。
他比谢沅自?己都清楚,她做的调研是什么方向,她写的文稿是什么内容。
小孩子难得为一件事这样?努力?,沈长凛希望她能一切顺利。
谢沅的世界单调乏味,一半是因为她沉静的性子,另一半则是因为他病态的占有欲。
说是不限制她的交往。
但沈长凛不让做的事,就是给谢沅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去做,对此他是有些歉然的。
他轻声说道:“那我先预祝沅沅一切顺遂了。”
“是不是还没用餐?”沈长凛声音温柔,“快过去吧,别让朋友们等急了。”
他将烟按灭,视线也从落地窗外收了回来。
谢沅原本是有些紧张的,上午冯茜和余温的表现?那样?好,她很担心自?己下午做不好。
但不知道为什么和沈长凛通完电话后?,她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讲话是那样?的。
会给人以支持和鼓励,却又不会令人感觉有压力?。
谢沅每次接到沈长凛电话时都带着些害怕,跟他说完后?心境总会要好很多,她捧着手机,柔声说道:“好的,谢谢叔叔。”
她的声音很软,在廊道里微微回响-
谢沅通电话很快,众人都在等她,她回来后?方才正?式开?吃。
主?办方提供的茶歇已?经很美味,没想到正?式的午餐更美味,而且类型非常丰富,连果汁都十分可口。
谢沅吃东西慢,用得也向来不多。
加之下午还有比赛,她喝完果汁后?就擦了擦唇,没再多用。
因为要上台,又有录像,平常几乎从不化妆的谢沅也化了淡妆,用过餐后?要去补妆。
在家里有化妆师和阿姨们帮忙,在外面?她就有些生疏。
好在还有一起陪同的冯茜和余温。
三人一同到了洗手间?。
余温捧起谢沅的脸,边帮她涂口红,边笑?着说道:“沅沅的嘴唇好像樱桃,以后?可别轻易在你男朋友跟前涂,不然该全给你亲没了。”
谢沅的脸庞泛红。
她小声地反驳道:“不会的。”
“不会的?”冯茜找出谢沅话语里的漏洞,“那就是真有男朋友咯?谁呀,竟然偷偷拱了我们沅沅这么好的小白菜?”
谢沅长得好,性格也好。
但大?学两年没有一丝绯闻,就仿佛跟异性绝缘似的。
早就有很多人好奇,是什么样?的男人能拿下这朵高岭之花了。
谢沅的脸更红了,她细声说道:“真的没有。”
她这么说,冯茜和余温笑?得更大?声了:“好好好,没有没有。”
谢沅说不过她们,索性不说话了。
帮谢沅补完妆后?,三人正?欲出去,洗手间?里面?忽然传来了带着鄙夷的笑?声。
“你说真的?”一人略带轻蔑地说道,“燕大?这风气真是,啧啧啧。”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找那么大?的男人,多半都是有所求吧,”她继续说道,“真是没想到啊,我之前就听说过她,燕大?哲学系的,看着挺高冷的,没想到居然那样?。”
另一人撇了撇嘴,说道:“谁想得到呢?可能家境不太好吧,燕大?有钱人那么多,多少有点心态失衡,那男的我感觉挺有钱的,今天还过来了呢。”
“刚刚我还听见她打电话了,”她笑?了一下,“叫叔叔呢,你都不知道多嗲,我是那男的我也得栽。”
方才那人又轻蔑地笑?了一声:“他们组分是挺高的,不过我感觉她肯定不行?,下午她出场的时候你再给我指指。”
话说到这里,没人听不出来这说的是谁。
谢沅蓦地想起那天余温问起她谈男朋友没有时,同队男生忽然变了的神色。
她的脸色有些白,柔和的眼眸里难得染上怒意。
谢沅捏紧手指,但她刚想回身说什么,一旁的余温已?经转身,拽住那刚刚走出洗手间?姑娘的衣领。
余温咄咄逼人地说道:“你说谁呢你?”
温思瑜喜欢格斗,谢沅一瞧余温的姿势,就看出她也是个行?家。
方才还在夸夸其谈的两人,万万没想到刚说完就撞见了正?主?,脸上血色尽失,跟见了鬼似的。
但相比余温的暴力?和直接,拿着手机录音的冯茜更令人生惧。
她一身西装,容色沉静冷漠,低声说道:“没人告诉你们吗?恶意传谣造谣,诽谤他人名誉,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冯茜是法学院的,比起默默无闻的谢沅,她可要有名得多。
她中学时就参加过几个很有名的节目,而且在社交平台上的粉丝也很众多。
两人吓得面?如土色,再没有方才的肆意。
其中一人吓得快要哭出来,连忙说道:“我们不是造谣!我们真不是……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
消息的传播必然是有根源的。
余温和冯茜还没逼供,那两人就直接招了:“我们也是听你们燕大?人说的……商学院的那个院花,都是她说的。”
是楚令仪。
谢沅的唇紧抿着,她都不太认得这个人,也没见过几次面?。
就上一次比赛和奶茶店时,跟楚令仪打过照面?。
谢沅第一次感觉到气血上涌的怒意,她性格很好,通常不会这样?生气。
她声音坚定地说道:“我要去找她。”
谢沅的教养太好,直接跟楚令仪对上肯定要吃亏,而且眼下这档口,说不定是故意让谢沅听见,想要扰乱她的心神呢?
冯茜和余温对视一眼。
毕竟现?在最要紧的是下午的比赛。
“别生气,沅沅。”冯茜揽住谢沅,声音沉静,“这个事情我们来处理就行?,你下午安心比赛,到时候咱们还要拿第一的。”
余温也紧忙说道:“是啊,沅沅,下午的比赛快开?始了。”
第20章 第20章
她们说得是对的?。
谢沅深吸了一口气, 她缓了缓心神,低低地说道:“嗯。”
她也想到了。
眼下这个时间把声音传到她的耳朵边,指不定就是想要影响她下午的?比赛。
冯茜揽着谢沅, 将她送回到会场, 放轻声?说道:“上回初赛完就有人暗里乱说,我们都知道小陈叔是你家里叔叔,所以?没多管。”
她歉然地说道:“抱歉, 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谢沅的?眉眼低垂着,她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你的?错,是他们乱讲。”
她的?性子很软,但?明辨是非, 又很懂得识大体。
连这种事情撞上来,都还是那样的?沉静。
冯茜心中酸涩, 她俯下身,又帮谢沅理?了理?额前的?发丝, 声?音坚定地说道:“你好好比赛, 沅沅,别想太多,我们肯定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谢沅坐在席位上,眼眶蓦地有些红。
她细声?说道:“没事的?。”
冯茜离开后?,谢沅揉了揉眼眸,然后?继续垂下眼睫看文?稿。
队伍里的?另两个男生负责第四轮,还在外面一起练习, 马上就该轮到她这一组了。
准备了很多天, 也耗费了许多心血,谢沅不想被情绪影响, 在这最后?也是最紧要的?关?头出岔子。
她慢慢地调整呼吸,深吸气,然后?再吐气。
等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情绪也渐渐如潮水般消退了下去。
临到上场前,谢沅翻出手?机看了一眼,才看到沈长凛给?她发的?消息。
【一切顺利。】
很简单的?四个字,但?谢沅心底最后?的?无措和不安情绪也消逝了。
她轻轻按键,回道:【谢谢叔叔。】
然后?谢沅便按灭屏幕,去了候场的?地方,巧的?是这一轮的?分组过后?,她跟楚令仪刚巧是临近的?,他们队伍上场完以?后?,便轮到谢沅。
楚令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但?见到谢沅进来后?,她还是抬起下颌,高扬起了笑容:“真巧啊,你是哲学系的?谢沅吧?”
谢沅恍若未闻,她没有看楚令仪一眼,静默地靠坐在小沙发上。
她不想跟楚令仪说话,更不想跟楚令仪虚与委蛇。
等到比赛结束后?,她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的?。
平白被人泼污水,哪怕是谢沅这样好脾气的?人也会动怒,更令她生气的?是,他们竟然造谣到了陈秘书的?头上。
候场室里还有其他人。
楚令仪面上有些挂不住,她走到谢沅跟前,声?音微抬:“你没听见吗?”
她的?气势很盛,此刻旁人的?目光也看过来了。
谢沅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做了恶事,然后?还正大光明地走到当?事人的?跟前。
原本她也不能全然确信消息是楚令仪传出来的?。
毕竟她们并不熟悉,甚至没有打过几次照面。
但?当?楚令仪走到她的?跟前时?,谢沅心想,楚令仪可能真的?有林家的?血脉。
她掀起眼皮,看了楚令仪一眼:“你想说什么?”
谢沅没有错开视线,直直地望向她。
谁不知道她这个人性子有多软,可和谢沅对上目光时?,楚令仪的?身躯陡地一颤,倏然想起上回初赛见到舅舅时?的?情形。
可她舅舅是什么人?谢沅又是什么人?
谢沅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
楚令仪的?喉间滞塞,她顿了顿,旋即又挂上笑容:“我只?是见你眼熟,想跟你打个招呼,怎么不理?我?”
她身着长裙,姿态典雅。
仅仅是打扮就和参赛的?一众学生拉开了差距,瞧着像是一位尊贵的?大小姐。
“我们有什么好说的??”谢沅声?音很轻,“有事情的?话,可以?让林家联系沈氏集团的?法务团队。”
她抬起水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楚令仪。
谢沅在说什么?什么沈氏?
她的?声?音轻轻的?,低到刚好能让她们二人听到,楚令仪的?脸上却?满是愕然和惊色。
但?时?间不巧,两人还没能说更多,就该轮到楚令仪上场了。
谢沅靠坐在小沙发上,轻轻阖上眼眸-
听起来好像是小事,只?是学生间传的?谣言,但?涉及到谢沅的?,那就没有一件事是小事。
在沈长凛身边待过的?人,就没有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秦沈两家可就这么一位大小姐,被放在心尖尖上疼宠,仔细地娇养多年。
哪里能在外面,反倒受了委屈?
听完两个姑娘的?话后?,陈秘书就拨通了李特助的?私人电话,低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予他。
他顿了顿,补充道:“生事的?人和林家有些牵扯。”
李特助本就动怒,听到和林家有牵扯后?,声?音里都带着寒意:“好。”
他们通完电话,也就轮到谢沅上台了。
陈秘书脸上的?冷色渐渐褪去,又恢复了惯常的?平和宽容,他推开门走回到会场里。
镁光灯下,谢沅的?容色仍是那样柔美。
但?此刻的?她,又是那样的?耀眼夺目,方才还有许多人在赞许楚令仪的?风采,在谢沅上场后?,那些声?音都静止下来了。
谢沅的?笑容清浅,言辞流畅。
她站在台上时?跟平常很不一样,总要更引人瞩目一些。
或许就是太引人瞩目了,才会遇到这种事,陈秘书很早之前就进了沈氏,但?是后?来才到的?沈长凛身边。
谁人不知,沈总对家里的?大小姐有多疼?
原本还在动怒的?男人,接到家里孩子的?电话,容色忽然就和缓下来了,柔声?细语地跟她说事情。
被这么娇惯的?女孩,很少有不性子骄纵的?。
但?是谢沅却?不是这样的?,她安静寡言,几乎从不主?动讨要什么,后?来上了大学,也从不张扬处事。
以?至于在学校里,都没人知道她是沈家的?大小姐。
陈秘书的?眼底也渐渐染了暗意,事到如今,他算是能明白那日?谢沅差些被绑架时?,李特助为什么会动那么大怒了。
自家的?孩子,放在心尖上疼还不够,任谁也舍不得见她受半点委屈。
谢沅对这一切尚且一无所知。
她掌心沁汗,直到演说完后?紧绷的?身躯才渐渐放松。
今次叙说的?内容很繁多,评委们的?问题也很多,一个接一个地来,连坐在最侧边的?评委也直起身,兴致勃勃地开始提问。
前面已经有好几个队伍出场了,但?还没有一个队伍受到如此隆重的?对待。
镁光灯闪烁的?声?音此起彼伏。
无数人的?视线都聚焦过来。
谢沅的?额前覆着层薄汗,她的?胸腔微微 起伏,但?声?线却?很平稳,认真大方地回答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终赛的?评委水平都很高,比初赛时?的?那些评委问题还要更精准锐利。
当?她回答完的?时?候,评委们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谢沅握着话筒,在下场的?时?候向着众人鞠了一躬,那一刻全场都响起了掌声?。
她的?脸颊滚烫,心脏也剧烈地跳动着。
直到下场之后?谢沅才体察到了那种快乐的?感觉。
她真的?做到了。
冯茜和余温一把抱住她,连声?称赞道:“沅沅,你刚刚表现得太好了!我们冠军肯定稳了!”
谢沅的?脑中还昏昏的?,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柔声?说道:“我想喝一点水。”
冯茜用纸巾帮她擦了擦额前的?薄汗,然后?把放在一旁的?纸杯递给?她:“早都给?你准备好了。”
谢沅弯起眼眸,接过纸杯开始喝。
虽然比赛流程很繁琐,而且参加比赛很累,但?她这些天真的?很高兴。
连方才遇到的?那事,都没法扰到她的?心情。
谢沅休息过后?,就回到了观众席,还有最后?一轮比赛就要结束了。
报名比赛的?时?候,她就听说过奖杯非常精致漂亮,没有想到那个闪闪的?银色大奖杯,或许真的?要成?为他们的?了。
谢沅心情很好,陈秘书见她过来也弯起唇角,神色如常地给?她看照片。
下午的?比赛激烈,许多人宁愿站着也要去前排,中后?排反倒宽松了许多。
那些人将话说得太难听了,谢沅不想把事情告诉陈秘书,更不想让沈长凛知道这件事,跟楚令仪言说时?,她摆出了沈家的?名号。
但?她其实一点都不想麻烦他们。
以?前沈长凛帮她处理?过类似的?事,那时?候谢沅刚上大一,还很懵懂。
她不知道结果是什么,她只?是再也没有见过那些人。
情绪下去后?,谢沅也没有那样生气了。
她抿了抿唇,这件事情虽然很讨厌,但?其实并非是什么大事,而且有冯茜和余温的?帮助,她们自己也能处理?好的?。
于是她就一直假装很平静,和陈秘书看了许久的?照片。
等到第四轮最后?两个队友上台的?时?候,谢沅自己也试着帮他们拍了照片。
他们的?表现也非常好,第四轮的?流程既复杂又绕,很折腾人,这一轮评委的?问题也极其尖锐,特别考验随机应变的?能力。
谢沅看着他们在台上侃侃而谈,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里-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当?比赛的?流程全部结束时?,谢沅激动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的?脸庞泛红,水眸也亮亮的?。
余下的?时?间就是等候最终的?分数和结果了,会场里也嘈杂热闹起来。
陈秘书出去接电话,谢沅坐在位子上和队友们继续聊天。
“我这次一滴酒都不要再喝了,”她摇着头说道,“颜色再好看的?酒我都不要喝。”
沈宴白很喜欢喝酒,家里的?酒柜放的?都是他特意珍藏的?名酒。
沈长凛对此也很有讲究,但?他很少喝酒。
唯有谢沅几乎没沾染过酒。
她看着高脚杯里颜色鲜丽的?酒水,还以?为是饮料,结果才喝了少许,就深深地醉过去了。
余温揽着她的?肩头,笑得要仰倒。
“上次的?事,太不好意思了。”余温笑着说道,“下回我一定跟你说清楚,绝对不让沅沅喝错。”
冯茜也抿唇一笑。
临近傍晚,炽热的?残阳无声?地照了进来。
赛程漫长,可依照时?间表,五点也该结束了,眼下都已经六点多了,比赛的?最终结果还没有出来。
几人前去问询,顾及到谢沅腼腆的?性子,没让她一起过去。
谢沅站在廊道边,抬眸看向外边金红色的?天空,正出神时?,耳边忽然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
冤家路窄。
是楚令仪和她的?男友。
两人踏着阶梯向上,楚令仪手?里捧着花,亲吻了一下身侧男友的?脸颊:“这回真是多谢你父亲了,我还以?为冠军要没了呢。”
她的?声?音里都是喜悦,还带着点娇媚。
“唉,我舅舅本来是要来的?,”楚令仪有些委屈地说道,“但?今天偏偏有事来不了,真麻烦你了。”
她身侧的?青年浪荡地应道:“都是小事。”
谢沅的?血却?在那个瞬间就冷下来了。
上次初赛的?时?候,余温就言说他们的?第一可能是被人拿走了。
这次的?比赛流程很严谨,初赛复赛终赛,而且还有足足四轮,过程也全有录像,没想到竟然还会出现这种事。
谢沅背过身,面容隐匿在阴影里,心不断地往下落。
他们的?冠军可能真的?拿不到了。
谢沅攥紧手?指,已经缓和下来的?心情,再度变得很坏很糟糕。
她常年待在这个圈子里,也知道是会有这种事情的?,但?直面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地感到生气和难过。
手?机就放在谢沅的?西装口袋里。
她很清楚,只?要给?沈长凛打一个电话,简单说两句,他就能帮她解决这个问题。
楚令仪跟林家有牵扯,可哪怕是林家的?话事人到了沈长凛跟前,也只?有恭敬俯首的?份儿。
但?直到楚令仪挽着男友彻底离开,脚步声?渐渐变轻,谢沅也没有打开屏幕。
她紧抿着唇,抬起眼眸。
谢沅侧身走回到会场里,她是可以?那样做,但?如果那样做的?话,她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她的?呼吸有些凝滞,坐回到席位里时?长睫也低垂着。
要是刚刚能表现得再好一点就好了,谢沅忍不住地这样想。
如果他们的?分数能够超出第二名非常非常多,他们是不是就没办法了呢?
没多时?几位队友也回来了。
谢沅今天的?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事哪好叫她再知道?
连余温也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情绪。
她坐在谢沅身边,拍了拍胸脯:“之前说那话是想激励大家,今天无论咱们拿到什么名次,我都请客!”
谢沅勉强地笑了一下,说道:“那我要每种果汁都上一份。”
余温拍了拍她的?肩头,笑骂道:“怎么这么狠啊,沅沅?”
冯茜和另两个男生也被她的?话给?逗笑了,连声?说道:“好好好,我们赞成?。”
站在冯茜身边的?男生笑着说道:“余老板都说请客了,给?我们沅沅多喝点果汁怎么了?”
眼下的?氛围实在太好了。
谢沅的?眼眶有些酸,虽然没能画上圆满的?句号,但?和这些朋友们一起参加比赛,她真的?很高兴。
几人正说笑着,最终的?比赛结果也出来了。
楚令仪站在另一边,手?里捧着花,靠在男友的?身边,轻轻地抛来一个目光。
这是昭然的?挑衅。
如果说中午的?事还只?是苗头,两边人这回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冯茜拉住余温的?手?臂,才按下了想要暴起的?她,这么重要的?比赛都能操纵结果,只?能说楚令仪的?背景着实不简单。
这时?候就是冲上去揍她一顿,也改变不了结果。
毕竟是没有证据的?事,就像上次,哪怕明知对方跟评委有牵扯,也没有任何办法。
不过楚令仪暗里中伤谢沅的?事,他们都不打算放过。
谢沅端着水杯,继续喝水,她一点都不想听名次了,心里闷闷的?,还是觉得难受。
但?宣布冠军的?那一刻,主?持人喊出来的?却?是他们队伍的?名字。
谢沅愣愣地抬起眼眸,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冯茜和余温等人也纷纷睁大了眼睛。
楚令仪更是陡地将手?边的?玻璃杯给?打碎。
她瞠目结舌地说道:“这不可能……”
谢沅恍惚了好久,聚光灯全都落到了他们这里,主?持人第二遍念出他们队伍名字的?时?候,她才如梦初醒,起身准备上台领奖。
她太懵然了。
楚令仪都使?出了林家和男友家的?关?系,为什么他们还是拿到了冠军?
捧起那座银光闪闪的?奖杯时?,谢沅还是没有实感,她站在领奖台上,喉间干涩,正觉得无措时?,忽然抬眸和那恰巧走进会场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陈秘书带着笑容,低头请那男人进来。
他身形高挑,形貌俊美,举手?投足都带着矜贵的?气度,仅仅是走进会场,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是沈长凛。
他抬起眼帘,平静地看向谢沅。
明明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她还是看清了他唇边的?淡笑,不是说今天事情很多吗?为什么还是过来了?
谢沅捧着冠军奖杯,眼眸忽然有些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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