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还?没回到酒店, 叶蓁就收到了程锦的电话。
“你今天见到许建成了吗?”
“见到了。”叶蓁从车上下来,用手势和钟云森道别,而后长吐一口气?, “我等了他一天, 他就跟我聊了一刻钟。”
“这老东西!”程锦咬牙切齿。
叶蓁没回房间,在电梯里按下行?政走廊的楼层, 精神紧绷一天, 陡然松懈下来,她?才察觉到饿意,翻开菜单点了一份晚餐。
挑了个窗边的位置,叶蓁抿一口薄荷水, 而后才开始说今天和许建成的聊天情况。
他铁了心要赖这笔尾款,说什么都不为所动, 最后干脆冷笑, 说大不了法庭见。
“他破罐子破摔老娘才不要跟他共沉沦!”程锦在电话那头快要气?炸,“我估计零和内部是出什么问题了,这段时间我私下联系了几个他们的合作乙方,都和我们一样被违约。”
套餐端上来, 叶蓁叉一小?块面包放进?嘴里。
程锦逐渐冷静下来, 听到她?的咀嚼声?:“蓁蓁, 你现?在才吃晚饭吗?”
“嗯, 之前?不饿。”
“那你先吃。”程锦了解她?,知道她?肯定是一天没吃饭, 顿了下说,“没关系, 大不了我们就跟他打?官司,让他拿资产抵债。”
叶蓁喝水, 想了想:“不行?,公司账上流动资金不够,年底要给工厂付尾款,不能和许建成耗。”
“我知道。”程锦咬咬牙,“这死老头子,当初想着他是我爸朋友,现?在给我玩这一套,逼急了我去找我爸借钱先填上,再慢慢跟他打?官司。”
接手公司以?来,为了和她?哥赌一口气?,程锦没向她?爸低头求过一次帮助,但眼下也实在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没事蓁蓁。”程锦安慰她?,“这件事你别管了,明天周日,你去舅舅家?好?好?休息一天吧,这段时间你太累了。”
叶蓁“嗯”了一声?。
她?是有点累。
这两个月事情太多,她?一直连轴转,中间还?通宵了几天,加上失眠,自己都察觉到身体?撑到了极限。
晚上洗完澡,叶蓁拉上窗帘睡了个昏天地暗。
她?睡眠质量不好?,经常多梦,今晚也是如此?,光怪陆离做了很多连不起来的梦,梦里一直胸闷,喘不过来气?。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昨夜大雨她?被雷声?惊醒后,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压得她?心情沉郁。
第二天醒来,阳光明媚。
叶蓁洗把脸办了退房,打?车去舅舅店里,这几年自媒体?盛行?,舅舅的香水店莫名其妙火了起来,因为独特的装修和调香成为很多网红的打?卡点。
周末,店里人就更多。
叶蓁坐在出租车里看了眼,估计孟书远今天是没空和她?吃午饭,于是干脆没下车打?扰,叫司机把车开走。
“好?嘞姑娘。”司机重新打?表计价,“您去哪儿?”
“先开着吧师傅。”叶蓁撑脸看着窗外,“在附近转转。”
她?已经忘了自己多久没好?好?看过北城的秋日了。
上学的时候倒经常有时间散步,那时不觉时间珍贵,于唾手可得的风景和人都不甚在意。
现?在果然应了那句老话,失去才懂珍贵。
在附近漫无目的地转了会儿,叶蓁让司机停车,自己下车散步。
迎着阳光慢悠悠走了会儿路,她?觉得心情好?些,临近中午,在微信上问沈清央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这些年和沈清央一直保持着联系,当年托她?进?律所实习,实习结束她?没留下来,沈清央也没问她?为什么,只说做自己喜欢的就好?。
叶蓁一直觉得这个学姐实在活得太通透,她?更像传统意义上世人眼里的优异人士,学习认真,工作认真,无论何时都温和理智。
沈清央很快回复她?,说自己在把电脑送到售后店维修,问她?在哪里。
叶蓁发了地址过去。
好?巧,二人不过一街之隔。
叶蓁过去找她?,见到面时店里工程师正在给她?的电脑拆机,一边拆一边摇头说着什么。
“没事吧学姐?”叶蓁走过去。
沈清央扶额叹口气?:“进?水主?板烧了,要换个新电脑。”
“硬盘呢?”
“硬盘好?的。”工程师连接查看数据,而后拔下来递给沈清央。
“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沈清央倒看得很开。
“要我陪你现?在去买台新的吗?”叶蓁问。
“不用。”沈清央笑了下,“本来就只是备用的而已,不着急,我们先去吃饭。”
午饭是在附近一家?粤菜餐厅吃的,口味清淡,叶蓁好?奇沈清央怎么突然变了口味,她?记得她?从前?很爱吃辣。
“加班熬夜喝酒再嗜辣,我还?想多活几年。”沈清央开玩笑。
吃完饭二人在附近散步聊天,她?们平时见面不多,却彼此?都算得上对方挺舒服的朋友。
不聊很深的私事,只聊一些很浅的生活和工作。
提起零和的时候,沈清央笑了,说自己律所最近接要告许建成的诉讼案子可不少。
叶蓁停步揉揉额头:“可能我们也快要加入。”
“学姐一定帮你赢。”
二人相视一笑,逛一会儿后找了一家?咖啡厅喝下午茶,沈清央在手机上回信息,突然想起来:“晚上有个同学聚会,你去不去?”
“校友会那个吗?”叶蓁也看见了,学生会的人有自己组建的校友会,在同一个城市的偶尔会出来聚聚。
叶蓁和程锦实在太忙了,南城的同学聚会她?俩都没去过。
手指摩挲马克杯杯壁,叶蓁微微沉默。
片刻,她?抬头对沈清央笑了笑,说:“好?。”-
地点在西城区一家?音乐酒吧,包场,老板也是同学。
到那儿时已经接近晚上,暮色四合,深秋昼短夜长,很快,太阳便沉入地平线。
酒吧装修很漂亮,走复古风,角落摆放的装饰和壁画与风格相得益彰,许是因为临近圣诞节,吧台每隔不远就放了发光圣诞树和旋转木马等各种各样的小?摆件。
走进?去,大多数人都挺眼生,叶蓁不确定是真的不认识还?是自己没认出来。
直到几个人走过来和她?们打?招呼,叶蓁才与当年学生时代?的同学对上脸。
她?当年在学校挺出名,毕业后又?久不露面,好?奇想和她?交谈的人不少。
叶蓁微笑着聊了几句,她?偏熟悉的是当时一起在编辑部的同学,大家?找了张桌子坐下,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
老板专门请了乐队来表演,在一楼小?舞台上演奏,二楼的人背靠木栏,也能和楼下的人打?招呼。
多年不见,大家?变化都很大,当年聚在一起玩各种桌游的同学们,如今推杯换盏间,谈笑的都是股市和房价。
叶蓁没参与交谈,只是静静听着,用刀叉慢慢切一块牛排。
偶尔有人和她?说话,她?也笑着应。
到底都是同学,聊着聊着就谈起当年学生时代?的趣事,不可避免地就说起秦既南。
财经新闻满天,生活里也避无可避的名字。
其实大家?都知道他们当年那一段,说的时候不免小?心翼翼去注意她?的脸色,见她?笑意不变,仍旧慢吞吞吃着东西,觉得过了这么多年恐怕早就放下了,才放心地聊了起来。
“南哥是回国了吗?”
“回了,前?段时间行?业大会上还?看见他了。人家?到底是天之骄子,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不用自己打?拼。”
“你这话说的。”有人笑着去碰酒杯,“他回来不好?吗,咱们高低能说上几句话,他愿意念个同学情,也够你公司吃好?几年的。”
“你想得挺好?,上哪能说上话。”那人说着刚好?看到楼梯上下来一个人,扬声?叫住他,“哟,许哥,你也在,南哥来吗今天,听说他回国了。”
二楼下来的是秦既南曾经的室友,许子安。
牛排冷了,有些硬,叶蓁放下刀叉,捏起一块甜点吃。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空腹一天的缘故,她?今天总觉得特别饿。
“好?吃吗?”沈清央在旁边问她?。
“嗯?好?吃。”叶蓁回神笑笑,“挺特别的味道,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
话音刚落,许子安的声?音响起:“来啊,你问得挺巧,阿既刚跟我说他到了。”
叶蓁手指在唇边停顿一瞬,洒在糕点上面的红曲粉簌簌掉落。
与此?同时,进?门走廊边传来一阵喧闹声?,打?招呼声?此?起彼伏,比之学生时代?的亲昵肆意,多了几分?客气?讨好?。
“什么风把南哥刮来了。”
“叫什么南哥,叫秦总。”
“哈哈哈是。”
由远及近。
乐队修整,切换下一首歌的间隙,从进?门就成为焦点的男人模糊轻笑了一声?,开口:“别给我来这一套。”
一瞬间,仿佛和当年的张扬懒散别无二致。
叶蓁面上没什么表情,仍然慢慢吃着手中的蛋糕。
一张长木桌,她?坐这头,他在另一头说话,声?音凐灭在贝斯声?中,听得并不真切。
一块蛋糕吃完,她?擦净手指,起身离开。
“去哪?”沈清央问了一句。
“洗手间。”叶蓁面色如常对她?笑。
转身,相反的方向,穿过大半个酒吧,侍应给她?指了方向,转角后穿过走廊就是洗手间。
叶蓁道谢,走进?去径直反锁隔间门。
她?重重喘气?,胸口闷得近乎窒息。
还?是太高估自己。
以?为不会有什么的,在咖啡厅里沈清央问她?的时候,脑海中的确闪过片刻念头,想着也许他会来。
可是他真来,又?怎么样呢。
叶蓁靠着门板,仰头手背遮脸,心跳快得她?有些恍惚。
呼吸越来越困难。
她?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大脑一片空白,喉咙干痒,难受得她?无法冷静。
推开门板,叶蓁脚步微微踉跄,她?在洗手台前?用冷水冲脸,情况丝毫没有缓解。
她?强迫自己冷静,熟练地卷起袖口,白嫩的皮肤上冒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疹。
叶蓁不记得自己今晚吃过什么会过敏的食物。
半块牛排,一叠小?蛋糕,一杯柠檬水,她?甚至连酒都没有碰。
心跳得越来越快,叶蓁擦干脸和手,转身朝外走,想去找沈清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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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都有些不稳,她?刚穿过走廊,将要越过转角处时,有阴影停在她?面前?,拦住她?去路。
质感精良的西裤,黑色大衣敞着,他臂间落下的,是她?留在座位上的外套。
叶蓁陡然停下脚步。
人群都在转角之后,喧嚣和乐队弹唱声?交杂,空气?中酒精沉浮,一切都若即若离像在很远的地方。
身后尽头开着窗,冷空气?丝丝缕缕钻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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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里的蛋糕上洒的不是红曲粉,是杨梅粉。”一瓶水递近,伴随着男人轻淡嗓音。
由模糊变得清晰。
像从回忆被拉回现?实。
叶蓁终于明白自己过敏缘由。她?对杨梅的过敏反应极为强烈,小?时候只吃过一次,被送进?急救室差点休克,从此?再没碰到杨梅,所以?根本不知道它的味道。
再加上蛋糕上只洒了薄薄一层,尝不出来,但幸好?是少,再多点,她?现?在恐怕都没法清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怎么知道?”她?低声?。
“你刚走,老板过来介绍,那是他特地请来的甜点师研发的新品。”
叶蓁掐着自己指尖,声?音平稳:“知道了,多谢。”
她?往左走,他用水拦住她?:“你要去医院。”
矿泉水折射着斑驳的光,在瓶中浮浮沉沉。
“我知道。”她?说。
“没喝酒,送你。”
“不用。”
秦既南收回手,平静道:“来时看到你学姐,有人想委托她?一桩并购案,现?在正在谈细节,你要过去找她?吗?”
叶蓁的脚步陡然停下。
身后人语调依旧没什么情绪,慢慢地说着和当年一样的话:“举手之劳,你不用在意。”
第 52 章
医院急诊区。
医生检查过她的?状况, 低头唰唰写药方:“来得还算及时,你杨梅过敏这么严重,以后?要注意点。”
叶蓁“嗯”了一声, 她喉咙太难受, 不太想讲话。
“输液在?三楼,刷卡把单子给护士。”医生头也不抬递处方单, 她还没反应过来, 肩上落下阴影,身后男人伸手接过,道了句谢。
他的?黑色大衣衣角在瞬间拂过她的?手背又离开。
叶蓁手指动?了动?,起身时看到?秦既南在?外?面捏着那张处方单打电话, 语气很淡,似乎是在?说安排一间VIP病房。
她没急着跟出去, 脑海中忽然闪现片刻清明, 低头从包中翻出钟云森送她的?手表,戴到?左手上。
秦既南转身时,刚好看到?女人?垂首系表扣,墨绿色表带圈着纤细手腕, 肤色极白, 够好看, 也够扎眼。
他就那么看着她, 直到?她走出来,想从他手里抽处方单:“我去三楼。”
今晚至此, 叶蓁不想再生多余麻烦。
秦既南看着她,放下手, 手机滑进大衣口袋,处方单也跟着轻飘飘落到?她掌心。
他站在?她面前, 很高,身量挺拔,阴影覆盖她全身,五六年近乎洗去他年少时所?有的?张扬与傲气,取而代之的?是过分平静的?成熟。
好像一个全然的?陌生人?。
甚至他们比陌生人?还不如。
多看一眼,都仿佛是往心里扎进一根绵软的?刺。
医院喧嚣的?机器和人?潮几乎将叶蓁淹没,她沿着扶梯上三楼,错开一节阶梯,秦既南在?她身后?,男人?影子投在?阶梯上,蔓延至她脚下。
到?三楼,叶蓁先刷卡,把处方单给了护士,随后?就到?输液大厅等候。
输液大厅很大,也很吵闹,各路交谈声混合着小孩子的?哭闹声,几乎让人?心里的?烦躁立时上涌。
叶蓁挑了个角落一些的?位置,一排连着五六个空位,秦既南在?她身边坐下。
她没问他为什么还要留下,他也没解释,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容貌出众又疏离,着实吸引了不少目光。
叶蓁没心思管,呼吸道像被?扼住,她浑身起着小红疹,难受得?一坐下就闭上了眼。
耳边听见秦既南坐下又起身,再回来给她带回了一杯热水。
温热杯壁碰到?手指,叶蓁都有些恍惚,今夕何夕。
睁开眼她回到?现实,握住纸杯,轻声:“谢谢。”
他淡淡嗯一声,清沉漫然,声线不似从前明朗。
护士拎着输液器走过来,喊她的?名字,叶蓁抬手。
酒精棉球擦过手背,皮肤被?细细的?蓝色针头刺破,叶蓁垂眼看着血回到?管中,又很快被?流动?的?药水覆盖。
她淡淡舒一口气,干燥唇瓣碰到?水,喉咙被?浸润,稍微好受了些。
在?车上时她就给沈清央发了信息,只?是撒谎说有朋友过来接自己,沈清央现在?来问她怎么样了,她回一切都好,叫她不必担心。
单手打字,只?能慢吞吞的?。
回完几条工作上的?信息,叶蓁把手机调成勿扰模式,丢回大衣口袋,
碰碰杯壁,热水变温,她端起来喝完,微微侧头想看看身边人?时,发丝差点擦过秦既南的?指背。
男人?身上浮着很淡的?松木香,于满空气消毒水中,若不是他们离得?近,根本闻不到?他大衣上那一缕几乎没有的?淡香。
他阖着眼,像是睡着了。
叶蓁片刻怔忡。
他睫毛垂着,眼下有很明显的?乌青,单手抵额,撑在?靠近她这侧的?扶手上,另一只?手也搭在?上面,以至于身体像是倾向她的?方向。
她回信息,不过短短几分钟。
这么累吗,秦既南。
叶蓁盯着他,视线从他的?脸下落,指间银戒折射冷光,刺痛她的?眼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深呼吸,用力?眨了几下眼,还是觉得?有些疼。
应当要感谢他的?,毕竟他百忙之中还能抽出空陪她这个前女友在?医院打点滴。
叶蓁仰头,背靠冰凉的?椅背,眼前是医院刺目的?白炽灯。
不知不觉倦意袭来,在?酒店时睡不好,输液大厅喧嚣交杂,还是又冷又硬的?板凳,她竟然恍惚地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身上盖着男人?的?黑色大衣,头顶吊瓶只?剩一半药水。
药水起效,她喉咙痒痛感减轻,叶蓁撑起身,身上的?衣服霎时有些滑落,她下意识用手拉住,触到?里面温暖的?布料。
“我……”
“这是最后?一瓶。”秦既南平静地回答她,“护士说刚才?的?药会让人?犯困。”
他解释她所?有问题,叶蓁张了张嘴,看到?他身上只?余一件白衬衫。
很简单的?款式,甚至因为夜深而有些微皱,却被?他穿出莫名倦怠的?贵气感。
“你不冷吗?”她攥着他的?衣服。
“还好。”秦既南方才?一直在?回手机信息,此刻收起来,转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说话。
叶蓁微微无?言,护士过来给她拔针,她轻微活动?手腕,起身顺手递他的?衣服。
秦既南接过去,却没有立刻穿上,而是搭在?臂间,和她并行?下楼。
医院玻璃墙倒映出二人?身影,叶蓁侧头,那一对身影重叠,顺着扶梯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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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门口,才?知道下了雨。
夜深雨重,北城难得?有这样静的?雨,不打雷不刮风,只?是在?夜里下着,浇落一树落叶。
叶蓁在?门口停步,打开手机想叫车,却发现半小时前钟云森从程锦那里知道她过敏的?事,问她怎么样了,要来医院看她。
她给他回不用,消息发出去的?下一秒,钟云森立刻回了过来:【程锦跟我说你在?哪家?医院了,我已经到?了,你在?哪儿?】
叶蓁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回复:【急诊大厅门口。】
钟云森:【OK,我马上过去。】
关掉手机,她侧身发现秦既南也在?看着外?面的?雨,于是开口:“今晚谢谢你。”
“不客气。”
两句简短交谈,二人?之间再度陷入沉默,以前在?一起时有说不完的?话,而今疏离到?这个地步,并肩廊下,连一句这些年过得?还好吗都问不出口。
也是没资格问。
湿风斜雨,四下阒静,叶蓁微微仰头,伸手,一滴凉雨掉落指间。
短暂的?沉默中,秦既南忽然开口:“你住哪?”
她回眸看他,看到?他漆黑成熟的?眉眼,看到?他左手上的?戒指。
“我同事过来接我。”她平静地笑,“就送到?这吧。”
话音刚落,钟云森打伞从雨中走过来,看到?她眼前一亮,加快脚步:“叶蓁。”
“你没事吧。”他第一件事就是上下打量她,“怎么突然过敏了?”
“是意外?。”叶蓁抱歉笑笑,“下雨还麻烦你跑一趟。”
“不麻烦。”钟云森说着注意到?她身旁气质长相出众到?让人?无?法忽视的?男人?,他淡淡看过来一眼,钟云森鬼使?神差察觉到?极不友好的?压迫感,犹豫着问,“这是……”
“大学同学,今天?同学聚会。”叶蓁并不想多说。
“那麻烦你了。”钟云森客气地笑,伸出手想和秦既南握手,尽力?让自己忽视眼前男人?身上强烈的?上位者感。
“不麻烦。”秦既南没动?,直接忽视了他伸过来的?手,淡淡道,“我是她前男友。”
钟云森的?胳膊和笑一起僵在?半空。
叶蓁也蓦然转头看他。
秦既南却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多突兀,慢条斯理穿上外?套,低头看她,将手里的?药袋递到?她手上。
他最后?一句说:“下次吃甜品前记得?问清有没有添加杨梅。”
叶蓁盯着他:“好。”
远处雨中停了辆车,车上下来一个穿戴西装眼镜的?年轻男人?,他撑着伞走过来,手里还多拿了一把伞:“秦总。”
秦既南走进他伞下,两人?身影逐渐隐入幽深雨夜。
她定定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收回视线轻声说:“我们也走吧。”
“他……”钟云森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试探性地问,“他是你前男友?”
“嗯。”叶蓁累得?有点不想再掩饰,长吐出一口气,承认,“他是。”-
一直到?车里,韩佑都没敢问让他拿的?另一把伞原本是要作何用处。
后?座的?年轻男人?自上车就沉默,气压低得?让韩佑不敢轻易开口,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转了八百个来回。
刚才?急诊厅站在?老板身边的?女人?,用一句倾国倾城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在?集团管理者身边做总助,韩佑都不记得?自己见过多少美女,这样的?圈子里最不缺女人?,看多了,也就俗了。
刚才?那位,却是真惊艳。
一袭黑色针织裙,浑身上下素得?什么首饰都没有,清凌凌站在?冷光灯下,实在?美得?让人?瞬间忘记呼吸,全部的?注意力?只?能落到?她身上。
雨打在?车窗上,韩佑握着方向盘,一两秒后?就回神,低声向后?:“小齐总和靳总还在?等您。”
“走吧。”后?座的?人?终于打破沉默,嗓音微哑。
回国这段时间,齐允一直给他打电话,说有件礼物要送他。
他不知道卖什么关子,到?今天?,秦既南才?抽出时间来。
到?地方,推开包厢的?门,里面齐允不在?,只?有靳然和其他几个朋友在?聊天?。
“怎么现在?才?来?”看到?他,靳然招手让侍者倒酒。
“去了趟同学聚会。”秦既南脱下外?套,有些疲倦地坐下。
听到?这话,靳然的?动?作有片刻停顿,随后?淡笑道:“怎么突然想起来去同学聚会?”
“没什么事做。”
“老夫人?葬礼时间定了吗?”
秦既南说嗯。
“节哀。”靳然握着酒杯递给他。
秦既南接过来,坐了会儿,觉得?包厢里太吵,和靳然一同去阳台上聊天?。
聊起零和的?事,靳然嘲讽:“许建成胆子挺大,空手套白狼,既想要面子,也想要里子。”
他说着转过头:“不过你把他的?事捅出去,不怕他狗急跳墙吗?”
“他不会知道。”秦既南胳膊搭上栏杆,“何况他现在?应付官司也来不及。”
靳然点点头:“也对。不过你刚回国,他是哪惹到?你了。”
“看他不顺眼。”
“什么?”
秦既南没说话。
靳然想想,忍不住抵额笑,觉得?看到?几分他这个发小以前的?样子。
“那他活该。”他笑着伸手碰了碰秦既南的?酒杯。
二人?随意聊着天?,有服务生来敲阳台门:“靳总,外?面有人?找。”
“谁?”靳然疑惑。
服务生摇摇头。
靳然放下杯子:“那我去一趟,你等一会儿,齐允应该待会儿就过来找你。”
“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靳然耸耸肩,“他非说准备了一份厚礼,要你亲自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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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既南皱皱眉。
靳然走后?没多久,阳台外?的?雨变小,栏杆是湿漉漉的?,有人?打来电话汇报工作上的?事,秦既南回神,放下酒杯和电话那头的?人?讲话。
他神思专注,没注意到?有人?从外?面推开了阳台门,等他挂掉电话时,几步之外?悄然立着个纤细的?身影。
“秦总。”是个年轻女孩,双手交叠在?身前,小声喊他。
她身上没穿会所?的?服务生制服,反而是很普通的?毛衣牛仔裤,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左右的?样子。
这样的?事太常见了,秦既南目光都懒得?给一个,拎着手机准备离开。
“秦总——”女孩挡到?他面前,低头咬唇。
“请让一下。”他淡淡出声。
女生没动?,弯腰端起圆几上一口没动?的?酒杯,抬头递给他,一张粉黛未施的?脸就那么在?夜色里呈现。
琥珀色酒液在?玻璃中轻晃,远处路灯的?光被?折射进来,影影绰绰描摹着女生略略上扬的?眼尾,纯情无?辜的?眼神。
很漂亮的?一双眉眼。
只?是有五分像叶蓁。
就已经足够留住人?的?目光。
的?确是很漂亮。
秦既南静静地看着她,把人?看得?越来越紧张,男人?身上的?白衬衫简单却昂贵,但和那张让人?忍不住痴迷的?脸相比,再贵的?衣服都是陪衬。
女生被?看得?越来越紧张,她轻轻吞咽口水,把酒杯又往上端了端。
秦既南垂眼,接过来。
她喜出望外?,心跳得?很快。
他轻轻摩挲酒杯,用冰凉的?杯口抬起她下巴,女生对上他的?神色,才?发现实在?过分平静。
“你叫什么?”
“真,真真……”
“哪个zhen?”
“真实的?真……”她声音发颤。
秦既南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松手,下一秒,酒杯砸到?地上,四分五裂。
女生吓得?后?退,眼眶瞬间盈泪,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看她,声音居然温和:“假名字还是真名字。”
“……”她不敢吭声。
“是齐允给你取的?。”秦既南弯腰抽出一张纸,漫不经心擦着手指。
离开包厢,在?外?面等靳然的?人?竟然是齐允。
“你怎么在?这。”靳然疑惑,“阿既在?等你,你到?底卖什么关子。”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齐允笑嘻嘻地搭上他的?肩,“阿既这些年也把自己闷得?太厉害了,作为好兄弟,我当然要送他解闷的?。”
靳然皱眉,但以他对齐允的?了解,不会是什么好事:“你到?底送了什么?”
“害。”齐允挑起眉,“阿既以前不是很喜欢他那个前女友吗,我上个月跟一影视公司老板吃饭,他带了几个年轻姑娘,其中有一个和阿既大学时候的?女朋友……不说有七分像吧,至少眼睛和感觉特别像像。”
他洋洋得?意说着,靳然的?脸色却越来越沉。
齐允浑然不觉:“你和阿既就是责任感太重了,集团业务反正又不会赔,整天?那么上心干嘛,年纪轻轻活得?清心寡欲。这姑娘,我保证阿既喜欢,回头再花几个钱捧她,给捧红,多解闷。”
靳然越听越想踹他,拉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忍不住:“你他妈疯了吗?”
“不是,你骂我干什么?”
“你是不是闲得?有病。”
“不是,你干嘛?”齐允莫名其妙,“真的?挺像的?,阿既不是就喜欢这种长相的?吗?”
靳然深呼吸,忍住自己爆粗口的?冲动?:“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秦老夫人?前天?夜里刚病逝,这连头七都没过,你往他身边送女人??”
“阿既奶奶死了?”齐允呆住。
“就算没有他奶奶这件事,你也简直是疯了。”靳然按自己额头。
“那怎么办,那姑娘已经进去了,我总不能现在?叫人?把人?拉出来吧。”齐允留有一丝侥幸,“说不定他真挺喜欢呢。”
这话刚说完,包厢门打开,秦既南从里面走出来。
他连外?套都没穿,拎着车钥匙越过他们下楼,齐允就知道完了,他这事做得?是真不妥当。
追上去的?时候,秦既南已经开着车离开了会所?。
齐允心里咯噔一声,秦既南从小到?大脾气一直挺好,不太跟朋友发火,但他跟秦老夫人?最亲近,老夫人?生病卧床这几年里,他几乎寻遍了中外?医生,可惜竟然无?力?回天?。
怪他这几天?去卢森堡转了一圈,根本不知道秦老夫人?病逝的?消息。
齐允开车追上去,雨夜路上车不多,他一直按喇叭,前面的?车置若罔闻,下了高架桥往郊外?开,一股拿公路当跑车赛道的?架势。
齐允只?能咬着牙追,喇叭按得?震天?响,经过一处路口的?时候,秦既南忽然减速,他没刹住车,“轰隆”一声追尾撞了上去。
齐允一身冷汗,他将车熄火,前面的?车缓缓后?退,开到?他旁边,玻璃降下来,秦既南轻描淡写问他:“受伤了吗?”
“没。”齐允连忙解释,“阿既,我不知道奶奶病逝了,这事是我做的?不妥,我本来想的?是你在?国外?闷了这么久,怕你回国也无?聊,才?想找个人?陪你。”
“嗯,谢谢你。”秦既南说,“但我还没闲到?要跟陌生女人?上床来打发时间。”
齐允愣住。
雨还在?下,浇灭跑车发动?机冒的?烟,北城的?深夜一贯凛冽而沉寂。
静了两秒,秦既南又淡声补了句:“也别拿她跟我开玩笑。”
第 53 章
周三, 北城这边工厂事情处理完,叶蓁和钟云森一起返回南城。
晚上的航班,抵达南城时是晚上十点, 她和钟云森在机场分开?, 各自打车回家。
不知是不是这一趟遇见了秦既南的缘故,叶蓁总觉得整个人都?很累。
他一出现, 她就忍不?住绷紧神经?, 全部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以?前就这样,多少年过去了,还是如此。
经?过楼下便利店,叶蓁从冰柜里拿了一打朝日啤酒, 头发随意地扎起来,拉开?易拉罐, 边走边喝。
南城夜晚的风都?是柔的, 空气中飘散浅浅花香。
她按下数字按钮,疲惫地靠着电梯轿厢,静静感受失重感。
红色数字跳动到19楼。
门打开?,叶蓁走出去, 颊边乌发松散, 她拉着行李箱, 滚轮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快到门口时,叶蓁陡然停下脚步。
人影投落在瓷砖上, 蔓延至她脚下。
听见声音,靠在门边的人微微站直了身子, 白?色衬衫与?浅卡其休闲裤中间?细细的棕色皮带收束出女人纤细的身材。
卷发披散,黑色低跟短靴, 雪白?手腕上扣着一块表,姿态温柔而松散。
“蓁蓁。”女人对她弯唇,“好久不?见。”
叶蓁愣在原地,冰镇朝日啤酒的铝管在手里冒出水珠:
“阿音?”
行李箱在梁从音手里转了个圈。
“是。”她眨眨眼,“叶总监,能收留我一晚上吗?”
叶蓁肩膀一松,和她对视而笑-
开?了灯,落地窗映出南城繁华夜色。叶蓁打开?冰箱,扫视一圈,拿出番茄和鸡蛋,准备简单煮碗挂面。
“你怎么不?提前给我发个信息。”她关上冰箱,转头问梁从音,“万一我不?在家怎么办,今天是巧了我从北城回来。”
“发了。”梁从音说,“你在飞机上,可能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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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蓁磕鸡蛋:“那你就干等着啊,下飞机这么累不?先找个酒店休息。”
“懒得定,出机场我就让司机直奔你这儿?来了。”梁从音脱下外套,问叶蓁用哪个锅,倒上水开?始煮面,“我想你总不?至于把我扔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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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蓁搅散鸡蛋,扬唇,把蛋液倒在平底锅上。
大学毕业后,梁从音赴美读研,之后几年,她就留在了美国工作,但假期回国时,会?来南城找她和程锦。
这样突如其来出现在她家门口,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这次回国待几天?”叶蓁用筷子给鸡蛋翻面。
“嗯……永远。”梁从音抬头笑了笑,“我申请调回国内了。”
“这么突然?”叶蓁意外。
“其实早就想回来了,只是去年有桩跨国并购案耽搁了,我总不?能一辈子留在国外。”
“南城吗?”
“对。”
“怎么了?”梁从音凑过来,“怕我赖上你啊?”
“那我还挺开?心的,一个人住是有点无聊。”叶蓁弯唇,说真?心话,“刚好有多一间?卧室。”
“你新租的这公寓我还是第一次来,怎么还有两个卧室,准备留给谁住?”
“你,专门给你留的。”
“少来。”
叶蓁打开?水龙头洗水果?,笑:“没办法,我想住这个小区,户型都?是这样,多出来的次卧我本来打算改成书?房的。”
“那现在——”
“一直懒得动手。”
“命中注定它属于我。”梁从音端碗去餐桌,烫得摸了摸耳朵。
时钟指向十?一点半时,二人吃上饭,深夜的面总显得格外动人,梁从音手艺比叶蓁自己好很多,咸淡适中,叶蓁没忍住,吃完一碗又吃了第二碗。
梁从音挑眉:“你是自己把自己养这么瘦的吗?太可怜了,想吃什么姐妹明天给你做。”
“想吃的太多了,等我待会?儿?给你列个菜单。”
吃完饭,二人又聊了会?儿?,因为时间?太晚,加上她们都?是刚下飞机,旅途疲惫,叶蓁从柜子里找了新的四件套抱给梁从音,让她在次卧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次日一早,叶蓁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程锦抱着电脑在里面等她。
“这么早……”叶蓁惊讶,程锦眼下有黑眼圈,整个人却显得很精神,看到她蹭地一下从椅子上起来:“你终于来了!”
“还没到八点半吧……”叶蓁放下包,“什么事这么急?”
“大事!”程锦神采奕奕,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我们或许有救了,不?用回去求我爸了。”
“许建成愿意还钱了?”
“怎么可能。”说到这个程锦就来气,忍不?住骂道,“这老?狐狸,我昨天刚从别人那得来的消息,他公司根本没有钱还,他老?婆卷公款带着孩子和情夫跑路去海外了,许建成一直瞒着,现在消息传出来,不?知道多少家公司向他讨债,零和算是完了,根本资不?抵债。”
叶蓁皱皱眉,难怪许建成之前一直躲着不?见。
“不?过这都?不?重要。”程锦摆摆手,拉椅子坐下,“蓁蓁,一起来的还有个好消息,据说秦氏旗下的七日酒店准备把年限较久的酒店重整翻新,重新做一个系列风格。而且听说他们这次不?打算用一直合作的法国设计师品牌,想用国内厂商。”
叶蓁顿住。
程锦抓住她的手,两眼放光:“天大的好机会?啊蓁蓁,如果?能拿下这次合作,不?仅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而且也能打出知名度。”
叶蓁点点头。
秦氏对乙方一向是出了名的大方,不?在乎钱,只在乎是否达到他们想要的品质。
只是,是否有些太巧了。
程锦舒一口气:“真?是天不?亡我。前天吃饭的时候我哥炫耀他公司今年财报,要是我这时候张口问我爸借钱,那也输得太难看了。”
“秦氏有具体倾向的公司吗?”叶蓁开?口问。
“没有。”程锦说,“业内几家大公司都?开?始跃跃欲试了,这次工程的负责人好像姓季。”
叶蓁轻轻摩挲桌面:“阿锦,我们并没有优势。”
相比其他的知名品牌,静音显得太微不?足道。
“我知道,所以?要先下手为强。”程锦看她,“我现在在想,是去联系那位季总,还是……直接找秦既南。”
叶蓁手指动作一停,办公室霎时陷入沉默。
片刻,她凝眸想了想,语气冷静:“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如果?能和七日签合同?,明年一整年的绩效都?有了,我们也能和许建成慢慢打官司。”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想争取。”程锦按住她的手,“只是蓁蓁……”
叶蓁摇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顾忌我,公事私事我还是分得清,何况我们都?分手那么多年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过分平静,程锦愣了一下:“好……”
“嗯。”叶蓁垂眼,“我待会?儿?把公司情况整理出来,你去见秦氏的人的时候带上。”
“好。”
程锦做事不?拖沓,两天之内,她联系上了负责七日酒店工程的季严,对方和她爸认识,答应和她见面吃一顿饭。
周六下午,程锦飞北城。
落地之后,她打车去约好的餐厅,和餐厅前台说自己定好的包厢时,对方请她稍等。
没过片刻,里面走出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人。
“程小姐。”对方笑着向她走过来,“里面请。”
“您是……季总的人?”程锦不?确定。
文岚笑着轻轻摇头:“我知晓您的来意,季总无权做主?此事。”
“那——”
“您请。”文岚做出手势。
程锦有些疑惑地跟着走进去,包厢在最?里间?,文岚轻敲两下门,而后为她推开?。
看清等在里面的人后,程锦愣在原地。
文岚关上门。
这是一间?私宴餐厅,装修很雅致,处处透着隐私与?洁净,青绿色屏风映着静光,淡色鸢尾与?绿植被点缀在白?瓷瓶中。
秦既南看她,说:“好久不?见。”
程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慢半拍落座,眼前男人与?她记忆中相似又大不?相似。
白?衬衫,黑色西服搭在一旁,他指间?摩挲着一支钢笔,手旁搁着一杯清茶。
上大学时,他们同?系同?专业,只是差了一个年级,她和秦既南算不?得关系多好,但因为叶蓁的缘故,多少还算熟稔。
她这位学长,出身北城权贵世家,天之骄子,众星捧月,年少时不?可谓不?嚣张倨傲,谁也不?放在眼里,除了,他的蓁蓁。
而现在,他坐在那里,锋芒尽敛,完全看不?到一丝少年意气。
比之从前,却更容易叫女人心动。
程锦有些心惊地去捏杯子,抿了一口茶,按下所有心绪,客气地道:“秦总,怎么是您?”
听见她的称谓,秦既南笑了一声。
程锦轻咽口水,试探:“我约的是七日的季总,他……”
“程锦。”他懒得跟她打太极,“我人坐在这里,你就不?用装傻了。”
程锦沉默。
她又喝了一口水,茶叶不?错,入口清香,像是白?毫银尖。
“学长。”片刻,程锦开?口,“我也不?想跟你说什么客套话,在你面前大概率也不?需要,既然你知道我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那我也只要你一句话,能不?能帮我这一次?”
她话说得干脆利落,说完去看秦既南的脸色,他指腹搭着桌上的黑色钢笔,听完她这一段话,只是很平静地笑了一下。
“你一个人来?”秦既南淡淡问。
程锦僵住:“是。”
秦既南不?置可否,手里的钢笔转了个圈,合上。
程锦心里一坠,轻轻咬牙:“你别告诉我,你要她来。”
秦既南撩眸看她。
“不?可能。”程锦放下茶杯,“我不?可能让蓁蓁为难,如果?你不?愿意,那当我冒昧。”
秦既南放下钢笔,淡声:“文岚,送程总。”
他比她还干脆,程锦惊掉下巴,面上没露出来,拎着包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包厢门打开?,她顿住,停了两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转身:“就这一次,看在我们是同?系校友的份上,帮帮我不?行吗?”
他垂眼捏着杯子。
程锦走回去,轻咬牙,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你让人放出来许建成老?婆卷款潜逃的事给我,又在这个时候要找新的国内合作商,还是非公开?的形式。你明知道我们公司缺钱,学长,你不?就是明着想帮忙吗?”
有些事,弯弯绕绕,程锦从小浸淫在生意场上,几乎是心知肚明。
这么多的巧合卡在同?一个时间?点上,还是在他回国后,要不?是猜到秦既南想帮她,程锦也不?可能直接约季严。
秦既南抬眸看她,程锦这时才发现,他一直按着的钢笔下,还压了一份合同?。
“你要看一下吗?”秦既南指尖点在合同?上,“我随时可以?签字,但你带不?走它。”
程锦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上面。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我不?可能为难蓁蓁。”
“你觉得我会?为难她吗?”秦既南反问。
当然不?会?,程锦下意识在心里否定,她和叶蓁关系那么好,最?知道当年他几乎将叶蓁宠到了骨子里。
她还是不?甘心,身体倾过去:“学长,求你,就帮我这一次。”
秦既南平静道:“我说了,让她来签合同?。”
“可……”
“我不?会?为难她。”
程锦慢慢退回去,盯着眼前的男人,百思不?得其解:“你别跟我说,你绕这么大弯子就是想让蓁蓁来见你?”
“这是我自己的事。”
程锦抿抿唇:“我会?跟蓁蓁说,但她愿不?愿意来,我不?能保证。”
秦既南单手支脸,轻描淡写:“这合同?给哪个公司都?一样。”
“你……”
秦既南偏头,很淡地笑,笑容里有几分倦意:“不?用她过来,我去南城见她。你说求我帮你一次,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
他知道自己很荒谬。
但同?学聚会?上那一面,像尼古丁之于瘾君子。
想见她,想得有点疯了。
就算是饮鸩止渴,他也认了。
第 54 章
程锦在周日回到南城, 得知梁从音回国?,她惊讶也惊喜,约了两个人吃饭, 给梁从音接风。
她和梁从音这些年也时常相见?, 大学时候那些矛盾早已消散,她那时是怪梁从音不好好珍惜自己, 却?从来都没讨厌过她。
天?气冷, 餐厅定了一家清汤椰子鸡,程锦带了一瓶酒,吃完饭,三人一起去叶蓁家, 坐在地毯上喝酒聊天?。
叶蓁打开公寓暖气,弯腰去橱柜中摸出三个酒杯, 酒塞拔得干净利落, 拎着杯子过去靠到沙发上。
“点点果切好不?好。”程锦拿这当自己家,抱着抱枕打开手机,“你们想吃什么水果。”
梁从音伸了个懒腰:“你看着点吧。”
“那我随便?来喽。”
程锦点了几家附近店铺的外送,没一会儿门铃被敲响, 叶蓁起来去开门时, 门口足足堆了几大袋子。
“这么多?”她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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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不?完放冰箱嘛。”程锦摸过杯子一杯接一杯喝酒, “我现在很需要消费发泄一下, 这几天?真是头疼死我了。”
“程大小姐消费就是点外送啊?”梁从音好笑道,“你再怎么说也要去商场吧。”
程锦瘫在沙发上摆摆手:“没那个精力。”
叶蓁看了她一眼, 程锦昨天?去北城约见?秦氏的人,谈妥与否还没跟她说, 不?过看这个样子,她大约也能猜到七八分结果。
梁从音在, 叶蓁没问,三个人喝着低度数葡萄酒聊一些琐事,彼此都是熟识多年,说起话来没什么压力。
中途,梁从音接到电话,用口型和她们说是上司,自己披上外套去露台打电话。
客厅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叶蓁向程锦杯子里添了酒,出声询问:“我们是没机会了吗?”
程锦看她,面色有?些复杂。
叶蓁撑额:“你这是什么表情,是干脆没见?到那位季总,还是对方?一口回绝。”
“都不?是。”程锦摇摇头。
她晃了一下杯子,抿深红色酒液,然?后说:“我不?仅见?到了,而且对方?答应和我们签合同,把七日翻新的项目给我们做。”
叶蓁一愣,她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难免眼前一亮:“那你……那我们不?是有?救了,你愁眉苦脸的干什么,我还以为没戏了。”
今天?看到程锦的脸色,她还以为此事板上钉钉无?望,已经在思索该用什么其他的办法撑过去今年。
“你吓死我了。”她长舒一口气,随后问起项目的相关细节。
“这些还没谈。”程锦仰头一口把酒喝尽,然?后按着她的手,“蓁蓁,和秦氏的合作我可能抽不?出空去对接,需要你和秦氏的人签合同,走各方?面流程,可以吗?”
“没问题。”叶蓁不?假思索,“是和那位负责人季严季总吗?”
“不?是。”程锦摇头,微顿,“和秦既南。”
客厅内瞬间安静,露台门隔绝梁从音的电话声,只有?暖气运作的细微风声回响在二人之间。
程锦艰难地舔了下唇:“虽然?说季严是明面上的负责人,但实际决策还是要经过秦既南,我在北城见?的就是他,下周二,他会过来,到时候,你去跟他签合同。”
叶蓁抬眼,四目相对,程锦眸光躲闪。
她慢慢捏起颗草莓放进嘴里,想了想说:“好。”
程锦愣住:“你愿意去?”
“阿锦,我是公私不?分的人吗?”叶蓁偏头看她,“何况我说过,以前的事都过去很久了。”
他们也都有?了新生活。
程锦手里的牙签不?小心被掰断,她不?敢看叶蓁,欲盖弥彰地叉起一块蜜瓜。
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梁从音推开露台门回来,二人的交谈也就到此为止。
晚饭是在家里吃,梁从音亲自下厨,叶蓁程锦两个烹饪废物在一旁洗洗切切打下手。
留美多年,梁从音煎得一手好牛排,嫩而不?腻,饱满留香,丝毫不?逊于外面西餐厅主厨的手艺。
除去西餐,她还清炒了几道菜,味道也都很好。
“你还当什么律师……”程锦啧啧感叹,“要不?我给你投资开餐厅得了。”
“好啊,等哪天?我不?想干了就来找你,到时候别食言。”梁从音笑眯眯。
程锦笑着跟她碰杯:“开玩笑,姐一诺千金。”
吃完饭,叶蓁主动?承担起洗碗的责任,梁从音又接到上司电话,不?得已回卧室去改一份文件。
程锦帮忙收拾了桌子,准备把垃圾顺路带下去,叶蓁擦干净手,从衣架上捞了一件外套:“我送你。”
“不?用,外面冷。”程锦扶着玄关顺口说,“我让司机过来接我。”
“送你下楼。”叶蓁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外面的确是有?些冷,临近十二月,南城的气温在五度左右徘徊,走出单元门禁,一股冷风扑面袭来。
程锦停步:“不?用送我了蓁蓁,你早点回去休息,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叶蓁笑笑:“我是想跟你确认,是下周二是吗,约在哪里?”
“他秘书?应该会联系你。”
“好。”
“那就——”程锦说着转身,却?在触到叶蓁的目光后声音戛然?而止。
她张了张口:“蓁蓁……”
“阿锦,”叶蓁看着她平静道,“你没跟我说实话。”
程锦实在太心虚了,从头到尾,根本不?敢跟她对视。
话被挑开,程锦肩一塌,抄兜和叶蓁一起走进夜色里。
晚上温度低,小区里出来散步的人不?多,淡黄色路灯照着静谧的路,程锦沉默了良久,长舒一口气,说:“蓁蓁,我不?是有?意要瞒你,也不?是完全没有?说实话,是结果就是这样,你下周二要去跟他签合同。”
叶蓁捕捉到她话中的重点:“一定要是我?”
“嗯。”
“为什么?”
“秦既南要你去。”
叶蓁沉默。
虽然?心里隐隐有?猜测是如?此,但真听到程锦说出来,还是颤了一下。
程锦停步,侧头:“蓁蓁,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虽说公私分明,秦氏几乎是唯一能救我们的浮木,但你不?仅是我的同事,还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为难你,去还是不?去,你都自己决定。”
叶蓁仰头,天?上挂着一轮凉月。
她见?过很多个这样的夜幕,世?人总爱用月寄情思,以为自己心事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其实无?论何时,月亮都是不?变的,变的只有?人。
她沉默着,良久,轻声说:“我去。”-
周二上午,联系叶蓁的电话是一通年轻女声。
她自称自己是秦既南的秘书?,同她将时间约在下午五点,地点是集团设在南城的分部。
接到电话时叶蓁在洗手间,挂掉电话,她用冷水洗手,手指被洗得通红。
抬头看镜中的自己,她定了许久,长长吐出一口气。
中午简单吃了点工作餐,下午把工作处理完毕,叶蓁到地方?时离五点还差一刻。
办公大楼设有?前台和门禁,她向前台说明身份,前台拨了一通电话,请她稍等。
片刻功夫,电梯中走出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
“叶总监。”文岚刷开门禁,“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叶蓁走过去,礼貌微笑:“我刚到,没等很久。”
二人一起走入电梯,文岚按下电梯按钮,随后介绍自己:“我上午和您通过电话,我姓文,是秦总的秘书?。”
“文秘书?,你好。”
“秦总还在开会。”文岚的态度恰到好处客气,不?会叫人觉得讨好,也不?会叫人觉得疏离,“劳烦您再稍等片刻。”
叶蓁点点头,电梯上到30楼,她被带到一间的办公室,文岚从外面,给她泡了一杯咖啡端进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黑色马克杯杯口缭绕着雾气,飘着阵阵淡奶香。
文岚关上门,偌大的办公室只剩她一个人,一整面弧形落地窗望出去,城市恢弘天?际线尽收眼底。
黄昏暮色,落日粉橘,如?雾如?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里整栋大楼都很有?设计感,是秦氏在南城的分部,当年专门请了国?际知名建筑设计师打造,称得上是南城地标建筑之一。
叶蓁掌心贴着杯壁,缕缕温热传入她肌肤。
沙发另一侧,搭着件黑色大衣。
办公室的一切过于简约整洁,不?像是有?人长期在此办公的样子,秦氏总部在北城,管理者多也在那,而新闻上,秦既南这几年都在海外。
她视线落在那件大衣上,上等布料,一丝褶皱也无?,沉静的黑色。
叶蓁能想象到秦既南穿上它的样子,不?是以前的他,是现在的他。
秦既南以前冬日都穿得很薄,他爱穿各种卫衣,学校里初次相见?,他一身白色飞行员夹克,清傲飞扬。
盛大日光劈开阶梯,他在光里对她懒懒勾唇,说学妹,你是不?是走错了。
叶蓁眨了眨睫毛,有?些酸,她低头喝咖啡,唇刚碰到杯口,听到办公室门被推开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文岚的声音:“秦总,叶总监已经到了。”
“嗯。”男人脚步声伴随着清淡嗓音靠近。
她抬头,放下杯子,秦既南刚好从她面前走过,手指解着西装纽扣,余光都没有?给她一分。
叶蓁视线追着男人的背影,站起身,张了张嘴:“秦总。”
听到这两个字,背对着她脱外套的人微微停顿。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衣架上,而后转身,目光落在她身上。
偌大办公室,他们隔着几米左右的距离对视,秦既南的目光很平静,看她像看陌生人,或许是刚结束会议,他周身不?可避免地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冷漠。
叶蓁手指微颤,攥着自己的衣袖。
从未想过有?一天?,她和秦既南再相见?,要以这样的身份交谈。
“秦总。”她听到自己平稳开口,“我代表静音,来和您谈项目合同。”
秦既南仍然?看着她,目光凝滞片刻,他走过来,弯腰从她身旁拎起自己的大衣。
“吃晚饭了吗?”他答非所问。
叶蓁怔神?,转身。
他换上外套,手指轻理袖扣,没看她:“介意吃完晚饭再聊吗?”
她愣在原地,看着他,有?些不?明白。
秦既南垂眸整理完衣服,也抬头,看她的眼睛。
他很平静,语气也是轻描淡写,叶蓁读不?懂他的意思,半晌,她慢慢点头,说好。
车开去普海路,只有?他们两个人。
没有?司机,秦既南简单吩咐了文岚几句话,拿上车钥匙和她离开。
一辆奔驰s系,沉稳低调,叶蓁坐在副驾驶,窗外夜色繁华,车流如?织,无?数公子哥开着显赫跑车喧嚣而过,她想起他以前也是经常换着开各种跑车。
路上有?些堵,不?远的距离,花了二十分钟才开到,餐厅在江边,秦既南将车钥匙扔给侍者,进餐厅时有?人出来迎接,请他们到订好的位置。
位置在落地窗边,视野极好,夜色霓虹下流动?江景尽收眼底,仿佛一块巨大的浮光丝绸。
他们刚坐下,服务生递上菜单,秦既南眼皮都不?抬一下:“给她。”
叶蓁动?作微顿,抬头,餐厅不?甚明亮的光线下,男人眉眼间似乎有?几分倦色,连菜单封皮都懒得翻。
她眸光动?了动?,垂眼,手指划过菜单上的繁复英文,随便?点了几样。
经年已过,她并?不?知道他的口味。
合上菜单,叶蓁递给服务生,而后对秦既南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不?知是不?是餐厅暖气太足,进来没多久,她掌心便?冒出一层细密薄汗。
秦既南嗯了一声。
“我带您去。”服务生做出手势。
叶蓁微微颔首,起身时将外套留在座位上,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罗纹针织裙,露腰款式,腰部一块菱角形挖空,雪白肌肤隐在蓬松的发尾下,随着走动?,若隐若现。
裙子修身,勾勒出极漂亮的弧度,即便?餐厅光线昏暗,那一握腰线也显得过分美好,纤薄而柔韧。
让人看着,很想用手丈量尺寸和触感。
她穿了一身黑色。
麂皮黑色低跟短靴,耳畔点缀珍珠耳环,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就是手腕上的浓绿手表。
秦既南盯着女人身影,直至她消失在转角。
胸口渐闷,他摩挲指尖素戒,转头看向窗外,落地窗倒映出他的身影。
她从前很不?喜欢穿黑色。面上虽然?冷淡,骨子里还是少?女心性,喜欢米白,喜欢藕粉,喜欢这些毛茸茸,又轻又暖的颜色。
她怕冷,冬天?总把自己穿得很严实,还容易害羞,他每次挑起她的衣摆,她就害羞得耳根滴血,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听他说话,任他为所欲为。
那时她很像一个精致的橱窗娃娃,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很可爱,每次看她,他都会心软,想用一切哄她开心。
吵架也行,总归知道对方?在意自己。
耳边传来脚步声,秦既南回神?,叶蓁在他对面坐下,冷水洗过手,她的指尖泛红。
她垂眼不?看他,餐前沙拉端上来,服务生介绍菜品的声音让气氛显得不?那么凝滞。
手边是红茶,叶蓁微顿,端起另一个装着白水的玻璃杯。
主菜依次端上来,服务生离开,餐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她尝一块鱼肉,无?声沉默。
他也是,好像真的只是来简单吃一顿晚饭。
打破寂静的是隔壁桌,有?人求婚,戒指藏在推来的蛋糕中,鲜花拥簇,女人惊讶捂嘴,眼里的幸福几乎要溢出来。
俗气也浪漫。
是在她身后,叶蓁转身看了一眼,而后转回来。
一桌上好食材,她忽然?没了胃口。
……
“在这里住得习惯吗?”秦既南突然?问她。
叶蓁抬头,他们今晚的第一句交谈,她动?了动?唇:“……还可以。”
男人凝视着她的眼睛,她生出闷意,不?免多说几句:“一开始不?太喜欢这里潮湿的气候,后来住久了,也就习惯了。”
“这里冬天?不?算太冷。”
“嗯。”
“菜系偏甜口,不?辣。”
“是。”
他淡淡地说,叶蓁只能跟着应。
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秦既南盯着她的脸,很想问那你为什么瘦了。
一个这么适合你生活的地方?。
他没问出口,沉默一会儿,只是轻声说:“还吃吗?”
叶蓁摇摇头。
结账时,服务生把还没来得及上的甜品打包,杏仁脆片和茉莉冰激凌,隔温打包袋装着,里面放了冰袋,拎在手里有?些分量。
她穿外套时,秦既南从服务生手里接过来。
二人一起下楼,这条路上餐厅很多,处处透着奢华灯光,映在夜色里,一种疏离冷漠的旖旎。
秦既南拉开后座车门,把打包甜品放进去,随后弯腰,从里面拿出了一份文件。
他倚着车,把合同递给她。
说好饭后聊,他信守承诺。
叶蓁接过来,低头翻了几页,男人在她头顶出声:“你可以带回去慢慢看,有?什么问题和文岚联系,合同签完后三个工作日内,定金会打到你们公司账户。”
叶蓁动?作一停,抬头。
秦既南在看着她,半靠车门,清黑眉眼融入夜色,英挺而淡漠。
这份合同实在太利好静音。
他甚至什么都没和她聊,三言两语就敲定。
叶蓁蹙蹙眉:“你不?再考虑一下其他公司了吗?”
“不?考虑。”
她胸口沉沉。
他说:“即便?是公开招标,也不?过是走一遍形式而已。与其平白耗费其他公司的时间和精力,不?如?这样更省事。”
叶蓁盯着他。
地面上二人的影子纠缠在一起。
“为什么……”她出声问。
他一早就是要抛出橄榄枝,这么多的巧合,她不?会天?真到认为这里完全没有?人为的因素。
“没有?为什么。”秦既南说。
叶蓁执拗地盯着他。
秦既南垂眼看着地上的影子,他们离得那么远,影子却?那么近:“我不?是说了,我们之间还不?至于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秦既南。”她忍不?住喊他的名字。
他抬手,停在空中,叶蓁视线下落,看到他指腹的位置,是她投在地上的影子。
她突然?一僵,想到很久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影片里男人对少?女触不?可及,他们之间距离最近的时刻,是他想触摸她后颈,最后却?只落在影子上的手。
转瞬即逝,秦既南收回手。
他面色平淡,好像只是随意地动?了一下胳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叶蓁睫毛却?微颤。
他垂眼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你真想知道?”
叶蓁一动?不?动?,捏着合同一角的掌心收紧。
秦既南看着她的眼睛,看了会儿,突然?伸手把她衣领下压住的一缕发丝慢条斯理地抽出来。
男人的身影突如?其来笼罩,叶蓁下意识微缩,却?没有?躲开。
他的气息和嗓音一同落到她耳畔:
“想你欠我一个人情,答应吗?”
第 55 章
夜里回到家, 叶蓁打开保温袋,坐在茶几前地毯上吃打包回来的甜品。
杏仁脆片酥脆生香,茉莉冰激凌很甜, 但不腻, 入口清香。
两份都很好吃,她安静地吃完, 而后?去?洗澡, 躺到床上,睁眼看着黑暗。
心跳逐渐变得平静。
不平静的是耳边,他?的声?音反反复复出现,皮肤上仿佛还残留着男人?气息的余温。
“想你欠我一个?人?情。”
“答应吗?”
……
她吞了两片褪黑素强制让自己睡过去?。
夜里还是做了梦, 梦到以前谈恋爱时一起去?图书馆,中午吃完饭秦既南陪她去?快递站拿快递, 那时是初夏, 太?阳正?当空,她从快递站中抱出快递,坐在门口的桌子上拆。
太?阳刺眼,她不自觉蹙了下眉, 下一秒, 有人?从桌对面绕过来, 坐到她身边挡住太?阳。
睫毛翕动?, 她还没缓过来,秦既南伸手过来捏她的脸, 喊她娇气包。
当她终于缓过来,睁开眼时, 入目就看到男生懒洋洋的笑?,侧脸在日光下仿佛能发光。
她盯着他?, 不说话,几秒后?,秦既南倾身靠近,手指捏她下巴:“你这么盯着人?看,勾谁呢。”
叶蓁没告诉他?的是,那时她真的很想,很想很想亲他?。
梦中光线模糊,画面扭扭曲曲,无数画面像电影断帧杂乱在眼前,最后?闯开的是一辆疾驰而过的跑车,跑车倒回停在她面前,车窗玻璃降下,她看到二十岁的秦既南。
“蓁蓁。”他?支着脸向她伸出手,“上车。”
叶蓁鬼使神?差地把手交过去?,拉开车门的下一秒,她猛然从梦中惊醒。
天亮了。
床头闹钟刚好?响起。
叶蓁在闹钟声?中怔神?了许久,才伸手按掉,双手蒙脸,心头那股心悸感仍然挥之不去?。
她停顿许久,掀开被子下床洗漱,对着镜子看到自己那张脸,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们都?不再是从前了。
叶蓁伸手,水雾模糊掉镜中人?的面孔。
洗好?脸,她去?冰箱里拿出牛奶倒进微波炉里加热,等待的时间里刷到手机,发现程锦给她转发了一条推文。
是一条讣告,由国家书法协会发出,讣告前任会长许仪华于十一月十日凌晨病逝,遗体?告别仪式在南城举办。
叶蓁看得皱起眉,给程锦发信息:【这是谁?】
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牛奶加热完毕,她转头打开微波炉门时,程锦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喂阿锦。”叶蓁一手端牛奶一手接电话。
“我发给你的那条讣告。”程锦顿了顿,“是秦既南奶奶。”
她愣在原地,加热的玻璃杯有些灼人?。
“蓁蓁?”程锦喊她。
叶蓁慢慢把杯子放下,开了免提重新点开那条讣告,黑白照上的老人?慈眉善目,一派文雅气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几年前秦既南说的话重新映入脑海:
“蓁蓁,我们毕业就结婚好?不好??”
“我带你去?见我奶奶,她一定会特别喜欢你的。”
“相信我……”
那时没见。
而今竟然再没机会了。
“蓁蓁?”她久没说话,程锦又喊了一声?,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没事。”叶蓁出声?,“我没事。”
程锦叹了一口气:“早听说秦老夫人?这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去?世也算是好?事,她葬礼也是在南城办的,我才知道我爸去?参加了。”
“什么时候的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说葬礼?好?像就是前两天。”
难怪他?如此沉郁,同学聚会上见面,还有昨天,他?好?像过分?倦怠。
叶蓁陡然想起,十一月十日,不正?是她飞去?北城见许建成的前一天。
那天夜里雷声?轰然,她半夜被惊醒,起来喝了一杯水,总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原来那天。
是他?失去?至亲-
下了班,叶蓁和程锦一起去?吃饭。
程锦开车,去?她朋友新开的一家日料餐厅,口味中规中矩,算不上很惊艳,主要目的是为了给朋友捧场。
叶蓁胃口一般,简单吃了几口就停下,小口喝着餐厅里的柚子茶,他?们这里吃食做得一般,柚子茶倒很有特点。
程锦看透她:“心情不好?。”
“没有。”
“嘴硬。”
程锦擦擦手,拎起车钥匙:“走吧,我带你去?看一眼。”
“去?哪?”
“许家公馆。”
南城内有很多?上世纪建造的洋房,程锦把车停在了路口的梧桐树下,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好?可以看到许家公馆门口还未拆下的白花和挽联。
叶蓁坐在副驾驶,视线落向远处,沉默着。
住在南城这么久,她偶尔也会路过这个?地方,但从未想过房子的主人?会和自己产生关系。
她沉默了太?久,程锦忍不住问:“蓁蓁,你和秦既南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昨天你去?签合同发生了什么?”
“嗯?”
叶蓁缓慢吐出一口气,轻声?说:“没发生什么。”
程锦满脸写?着不信。
她垂眼,看着手腕上戴着的绿色表带:“就只是吃了顿饭,然后?他?让我把合同带回来看。”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叶蓁又不说话了。
程锦看着她欲言又止,半晌,摆摆手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也管不了了,你们就互相折磨吧。你说你,这么关心他?,与其在这远远看着,为什么不干脆打电话给他?呢?”
叶蓁出神?,打电话过去?又能怎么样?呢,有些遗憾,再没有弥补的机会。
他?们没有办法在一起,即使再纠缠,也不过是重现之前的悲剧而已。
更何况,他?手上戴着戒指,他?要娶别人?。
她都?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变得看不清自己,变得不敢面对。
她很想放下秦既南,但她做不到,于是跟他?见面,和他?吃饭,再疏离的距离,总归是在眼前,好?过身边空荡荡。
爱不是安慰物,而是头骨中的一枚钉子。
疼,但拔出来会死。
她做不到彻底斩断,只能在浮舟上梦黄粱-
次日上午,叶蓁将合同里的一些存疑点整理出来,用邮件发给了文岚,没过多?久,就得到了对方的答复,说如果她有时间,可以下午来公司面谈。
这次,叶蓁叫上了钟云森一起。
里面有些关于设计方面的问题,她没法做决断。
钟云森一路上都?很激动?,他?没想到自己的设计有朝一日可以用在秦氏旗下的酒店上,这对他?而言是莫大的荣幸。
停车,进公司,依旧是文岚下来接他?们,她将二人?带去?一个?小会议室,里面坐着三位穿西?装的陌生男人?。
秦既南不在。
叶蓁脚步在门口微顿。
好?似看出她的疑惑,文岚微笑?解释:“秦总在开会,这是项目的具体?负责人?季总,您和他?交流就好?。”
季严起身扣上西?装纽扣,朝她伸出了手:“你好?,叶总监。”
“您好?。”叶蓁面色不变,点点头对文岚说,“辛苦文秘书。”
文岚对她回以微笑?,走时带上了门,避免有人?过来打扰。
叶蓁抛却脑中其他?杂念,开始专注和季严聊合同上的问题。
季严旁边的男人?也是七日项目的负责人?之一,她刚进来的时候,对方看着她冷笑?一声?,漫不经心的根本懒得搭理。
她实在太?漂亮了,漂亮到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在第一面质疑她的工作能力。
这种嘲讽叶蓁见多?了,她面色和口吻都?镇定,逐条和对方商讨,会议开到最后?,在场的法务忍不住好?奇:“叶总监大学是法学专业吗?”
“对。”叶蓁微笑?着颔首,“我是法学经管双学位。”
那斜眼看她的男人?已经改观,搭腔问了一句:“哪个?学校。”
“A大。”
季严率先反应过来,和叶蓁握手:“巧了不是,咱俩还是校友,只不过我比你得大了个?七八届,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季总客气。”叶蓁笑?。
合同条款确认完,叶蓁签完字交给他?们,等待的时间里,钟云森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季严伸手端面前的杯子,里面的咖啡已经空了,他?打了个?电话,让助理给他?送一杯进来。
下雨了。
叶蓁靠在椅子上,无意间扫了一眼窗外,雨丝绵密,她心里一紧,想到自己的衣服还晒在阳台上。
南城总是这样?,动?不动?就下雨,程锦经常劝她买烘干机,叶蓁从小生活在北方,觉得衣服怎么能不用太?阳晒。
她揉揉额头,出神?地想或许真的应该买一个?。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脚步声?拉回叶蓁的思绪,她以为是钟云森回来,转身转头去?看,胳膊搭在椅子上,连带着一起转动?,猝不及防撞上身后?的人?。
“小心!”一道男声?陡然拔高。
已经晚了,刹那之间,马克杯被撞翻,冒着热气的咖啡迎面浇下,杯子“哐当”一声?砸到地上。
浑身像浸入刚烧开的热水中,叶蓁倒吸一口冷气,立刻从椅子上起来。
那个?端咖啡进来的女助理吓得魂飞魄散,嘴上不住地说着对不起,抽桌上的抽纸给她擦。
“没关系。”叶蓁勉强一笑?,手脚麻利地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以防更严重的黏连。
里面的白色针织内搭也没能幸免,咖啡是从她肩膀处倒下,深褐色液体?染了大半片身体?,连带着发丝,她整个?人?都?显得过于狼狈。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助理是新入职,此刻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季严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皱着眉:“怎么做的事,还不带叶总监去?洗手间。”
“对对对,叶总监您跟我来。”
幸而咖啡不算太?烫,加上西?装挡了大部分?,但胳膊处还是疼得像火烧。叶蓁边用纸巾擦边往前走,快到门口时,前面的女助理忽然停步,声?音颤抖地喊了一声?“秦总”。
她动?作和脚步一同停住。
地面落下阴影,叶蓁看到面前的女助理让了步,她睫毛微颤,随后?肩上落下一件男人?的西?装外套。
秦既南扫了一眼室内:“怎么回事?”
“我……我……”女助理结结巴巴,“我不小心把咖啡撞到叶总监身上了。”
“不是她的错。”叶蓁抬头。
秦既南顿了一下,低头看到眼前人?一身的狼狈样?,他?皱眉,拽过她的手腕:“过来。”
这一幕落在女助理和会议室内的三人?眼中,除却季严外,其他?人?具是瞬间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严哥,这……这是?”那个?一直看不上叶蓁的人?伸出手指惊讶地指向二人?离开的方向。
季严扫了他?一眼:“来之前我不是告诉过你,客气点。”
“你是说过啊,可是……”
窗外的雨还在下,天色阴沉沉的,叶蓁被秦既南带着穿过走廊,到他?的办公室,一路上遇到不少人?,众目睽睽之下,没人?敢说一句话,用眼神?互相传递惊讶。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叶蓁心里一恼,想甩开他?的手:“秦既南!”
他?置若罔闻,推开办公室的门,在办公桌电话上按下几个?号码:“去?买一管烫伤膏。”
“秦既南——”叶蓁深吸一口气,身上披着的西?装滑落,她趁机推开他?的手,“你疯了吗?”
秦既南挂掉电话,回头瞥了她一眼,而后?弯腰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剪刀。
叶蓁愣住,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再次强硬地拽住她的手腕,踢开后?面洗手间的门。
门大力开合又关上,她脚步踉跄,落进男人?怀里。
他?把她扣在洗手台前,握住她纤细的手臂,威胁道:“别动?。”
冰凉的剪刀贴上手背,叶蓁脸色一变,咬了下牙。
秦既南从背后?环着她,坚硬的胸膛紧贴她后?背,他?低头,手上的剪刀毫不犹豫地剪开衣服布料。
叶蓁身体?略微僵硬。
她身上的白色针织衫是修身的款式,他?从袖口剪开,而后?揿开水龙头,压着她胳膊放到冷水下冲洗。
一整个?胳膊都?红了,她皮肤太?嫩,即使有西?装挡着,还是烫出了几个?水泡。
“疼。”叶蓁下意识瑟缩。
后?背被男人?压着,他?扣着她手腕,偏头时呼吸扫过她耳畔,微冷的热意:“现在知道疼了。”
叶蓁另一只手死死抓着洗手池台面,浑身有些紧绷,并不是很合适的姿势,镜中她长发散乱,脱去?外套后?,针织衫清晰地勾勒着胸前起伏,偏偏秦既南锢着她在水龙头下冲洗,她被迫弯腰,发尾沾水,湿漉漉地垂在胸前。
冷水阵阵冲刷过皮肤。
叶蓁一动?都?动?不了,只好?轻咬着牙,一字一句:“秦既南,你能不能先出去?。”
她后?背的男人?顿了下。
秦既南抬眼,看到镜中景象,她雪白耳垂滴血,长睫颤抖着。
手上一松,他?退后?两步,目光再度扫过一眼清晰得几乎可以反光的镜面,转身离开。
叶蓁深深吐出一口气,低头撩开衣服检查身上的烫伤情况。
最严重的地方就是胳膊,红了一大片,及时用冷水冲洗后?痛感减弱,叶蓁又冲了一会儿?,外面有人?敲门,她心刚提起,出声?的是一道女声?:
“叶小姐,您在里面吗,我来给您送东西?。”
叶蓁微顿,关掉水龙头,打开门,文岚在外面,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纸袋。
“里面有毛巾衣服和烫伤膏。”文岚一如既往的礼貌,看不出丝毫异样?,“要我帮您处理一下吗?”
叶蓁摇摇头:“谢谢,我自己就可以。”
“那您小心。”文岚把东西?递给她。
叶蓁接过来,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文秘书,可以麻烦你帮我个?忙吗?”
“您说。”
“麻烦您跟我同事说让他?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好?。”
“好?。”文岚笑?道。
叶蓁跟她道了谢,关上门处理。门外,文岚转身,走到办公桌前。
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传入秦既南耳中。
“秦总。”
“静音的那个?人?在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总监应该还在会议室。”
“嗯。”秦既南垂眼,看不出喜怒淡淡道,“跟他?说,他?可以走了。”
第 56 章
药膏抹到胳膊处, 叶蓁轻轻吹气,触感冰凉。她拧上瓶盖,小心翼翼地穿衣服。
文岚送来的纸袋里装的是一件质地柔软宽松的针织开衫, 贝壳色纽扣直至锁骨, 还有一件外套,同她来时穿的那件款式相似, 燕麦色西装。
穿好, 她凝视了一会儿镜子中的女?人,才推开门出去。
偌大的办公室和她上次来时一样安静,文岚不在,落地窗外下着?雨, 沙发上只坐着?一个人,他手边放着?她来时?拎的手袋。
叶蓁脚步微顿, 走过去弯腰拿起自己的手袋, 从里面掏出手机。
位置离秦既南太近,她弯腰时?,发丝不可避免落到他手臂上,一瞬间又离开, 叶蓁直起腰刚想打开手机, 就听见秦既南开口:“你同事刚才来过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手里的手机还没点亮, 眼?神看过去。
秦既南也?起身?, 看着?她说:“他说他有事,先走了。”
叶蓁面色没什?么变化?, 说哦。
确实是拖延了太久,钟云森不等她也?可以?理?解。
叶蓁扫了眼?窗外的大雨, 回过头?说:“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是那?位助理?的错。”
她说这?话时?秦既南在穿大衣,闻言扯了扯唇。
叶蓁看着?他的背影:“这?两件衣服的账单,我?是付给文秘书吗?”
秦既南手指捻着?扣子转身?。
“你说呢。”
叶蓁沉默:“那?麻烦你给我?一个账户。”
他毫无情绪地笑了一声。
而后,走到她身?侧:“我?公司的人泼的咖啡,我?剪坏的你的衣服,反过头?要你自己买单,怎么,你就这?么不敢欠我?的?”
叶蓁攥紧包带:“我?已经?欠过你一个人情了。”
还是怎么都?还不清的那?种。
秦既南轻描淡写:“好啊,那?还怕什?么,不如再多一个,下这?么大雨,我?送你回家。”
“秦既南。”
他垂眼?看她。
叶蓁盯着?他的神色,动动唇,败下阵来。
瓢泼大雨,五点多的天色便暗得像夜里,路上车灯透过雨雾,一柱柱朦胧得像磨砂荧光棒。
秦既南开车送她,无论是上次还是这?次,都?是他亲自开车,车里除了他们俩没有别人。
气氛像车外天气一样压抑,路上,叶蓁脱掉外套查看领标,在品牌官网上找到同款式在售的外套。
她扫过价格,关掉手机。
他不缺钱,让秘书买什?么都?不稀奇。
车辆一直安静前行,经?过一个红灯路口,叶蓁抵着?车窗看外面,这?条路很熟悉,昨天她刚来过,再往前就是许家老宅。
眸光微动,心里突然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她稍偏头?,昏暗光影里,男人的侧脸轮廓清晰如刻。
他其实也?瘦了。
几次见面,他一直很淡,很冷,好像无所谓开心或不开心,周身?气质像沉寂的松林。
至亲离世。
叶蓁无法想象那?样的痛。
叶行走的时?候她太小,小到那?些伤心不足以?在她记忆中留下烙印,而人越长大,其实承受能力会变得越弱。
有感情,就有不舍;有牵绊,就有悲痛。
叶蓁沉默。
她说了地址,车一路开到小区门口,停车熄火,静了几秒,秦既南从手套盒中取出一把折叠雨伞递过来。
雨水绵延泛滥,车窗上都?是痕迹,她接过来时?顿了下,轻声说:“节哀。”
秦既南抬眼?,手上力道一时?忘记松开。
眨眼?功夫,他松手,淡声:“你知道了。”
“嗯,在网上看到讣告。”叶蓁垂睫。
二人静静坐在车里,车外是潮湿的雨夜,车内飘着?清淡的沉香,她说完这?一句话,过了许久,才听到秦既南说:“关心我??一声节哀怎么够。”
轻飘飘的口吻,击得她心脏一震,叶蓁愣住,偏头?。
包里的手机在此时?响起刺耳的铃声。
她回神,看到来电人,接起电话:“喂,云森。”
“你胳膊怎么样了?”电话里,钟云森关切,“医生有说严重吗?”
“不严重。”面对朋友的询问,叶蓁口气放缓,“不用担心,你到家了吗?”
“公司有点事,我?在公司。你呢,要我?去医院接你吗?”
“不用,我?没去医院,已经?到家了。”叶蓁说,“那?你忙,跟阿锦说一声我?不回公司了。”
“好。”钟云森奇怪,“你没去医院?那?文秘书怎么跟我?说你去医院了……”
他后面半句声音很像,像嘟囔,叶蓁没听清,拿下手机挂掉了电话。
与?此同时?,秦既南那?边来了一通工作上的电话。
刚才那?句话像风一样消散在空气中。
他解锁车门,叶蓁下车前扭头?看了一眼?,男人淡淡地在同电话那?头?的人讲着?工作,余光半分未留向她的方向。
她垂睫,关上车门,撑着?伞走入雨中。
连着?涂了三四?天烫伤膏,痕迹才下去,那?两件衣服叶蓁就穿了一次,送去干洗店洗完之后就收了起来,挂进衣柜最深处。
过了几天的周五,钟云森生日,请了部门的人一起过生日。
正好快到年末,程锦干脆拍板搞成了公司的团建,订了一个两层的蛋糕送给钟云森。
一到下班时?间,公司瞬间热闹起来,女?同事们说说笑笑补妆涂口红,有车的开车带一个相熟的同事,剩下的则打车,留发票给公司财务报销就行。
程锦没有那?些中年男老板的坏习惯,团建带员工去爬山徒步,她让财务在南城一个很有名的会所订了大包间,有吃有玩,大家随意点单,她来买单。
反正第二天不用上班,大家可以?放心喝酒玩游戏。
叶蓁和程锦最晚到,她们俩去蛋糕店,车上,叶蓁小心地把蛋糕托在腿上,生怕晃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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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不相信我?的车技?”程锦很不满意,“你直接放后面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好吧。”
叶蓁笑着?哄她:“哪是不相信你,我?是怕万一有什?么意外,这?不是云森难得过生日。”
“你倒是挺在乎他的。”程锦哼一声。
“这?不是朋友嘛。”
“你拿他当?朋友,他可未必。”程锦打方向盘,“我?可觉得他对你有那?么点儿意思。”
叶蓁不以?为然:“你想太多了。”
“我?可没想多,是你想得太少?了。”程锦偏头?挑眉,“姐儿们,你对男人太迟钝了,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在身?边,还是单身?,我?不信这?世界上有男人不心动。”
叶蓁瞪她:“你再瞎说——”
“好好好,我?闭嘴。”程锦眨眼?耸肩,“不信就走着?瞧喽,我?觉得没准哪天钟云森就跟你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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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蓁瞥了她一眼?。
程锦腾出一只手,给自己做封口动作,车很快开到会所门口,有服务生来开车门,接叶蓁手里的花。
“我?们的包厢是……”程锦低头?看手机,“307。”
服务生小心地提着?蛋糕,一边将她们往里面引一边抱歉地笑:“抱歉两位女?士,您预定的307包厢临时?更换成了212,包厢大小和配置不变,您的朋友们已经?都?过去了。”
“为什?么突然换?”程锦疑惑。
“三楼今晚有人包场。”服务生歉然,“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您包厢今晚酒水消费全部八折。”
这?个补偿听上去还可以?,程锦想了想也?就没发火,不过是从三楼换到二楼而已。
只是在预订单上签字的时?候,她不免跟叶蓁吐槽:“我?最烦这?些动不动包场的人,自己玩就玩了,还不想看见别人,我?哥就最爱这?样。”
叶蓁弯唇,程锦和她哥死对头?,处处互相看不上对方。
“好了。”签完字,程锦随手一扔钢笔,挽上叶蓁的胳膊,“姐不跟他们计较,八折就八折,省钱了。”
结束会议,秦既南从会议室出来。
文岚等在外面,递上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同时?说:“小齐总在办公室等您。”
齐允上头?有个哥哥,执掌家族企业,他挂个虚衔整天吃喝玩乐,因此被称成小齐总。
“嗯。”秦既南解开西服扣子,推开办公室的门,齐允穿着?件浅色亚麻西装,坐在沙发上没个正行和他打招呼:“阿既。”
“你怎么过来了?”
“来找你。你是打算在南城一直待下去了吗?”齐允起身?,他上次惹到秦既南,现在说话不免小心几分,“你最近在南城是忙着?处理?老夫人遗产吗?”
秦既南微顿:“差不多。”
听这?语气,似乎已经?不生气了,齐允松口气,搭上他的肩:“你节哀,老夫人最疼你,肯定不想看到你伤心。”
秦既南低头?揉了揉眉骨。
“你吃饭了吗?”他问齐允。
“没啊,这?不刚下飞机就过来了,准备等你一起呢。”
“那?走吧。”
“诶诶诶,不止咱俩啊,我?还叫了几个朋友一起。”
二人到地方,车钥匙丢给服务生,刚进门,齐允不小心撞上一个人,那?人手里端着?香槟杯,秦既南不能幸免,衣角变得湿淋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似乎有点喝醉,连忙用手去擦,“抱歉二位。”
“没关系。”秦既南脱下外套,淡声。
他声音好听,清磁入耳,女?人抬头?,看到眼?前人,愣了下。
齐允啧了一声,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调笑道:“姑娘,跟谁道歉呢,你撞的人是我?。”
年轻女?人反应过来,猛地红了脸:“对不起对不起,两位的衣服我?都?可以?赔偿。”
“那?倒是用不着?,下次走路小心点。”齐允挑眉笑着?,说完这?句话,和秦既南一起离开,上楼的时?候,他瞥秦既南搭在手臂上的衣服,埋怨:“不是我?说阿既,凭什?么咱俩一起,那?姑娘只能看到你啊。”
秦既南懒得搭理?他,经?过楼梯转角,他无意间朝下面扫了一眼?,视线忽然定格。
这?个方向,正对楼下一包厢入口,刚才不小心撞上他们的人站在门口,和另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的女?人说着?话。
从秦既南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女?人背
弋?
对着?他们,乌发如瀑,蓬松垂在肩后,长裙细高跟,背影婀娜。
他突然停步,齐允跟着?看下去,也?看到楼下交谈的两个人。
“这?么巧,这?不就是刚才那?姑娘吗,她对面的人,诶——”
齐允想说,这?姑娘长得一般,只能算清秀,然而正在跟她说话的那?人,虽然只有个背影,却腰是腰,臀是臀,一眼?勾得人移不开目光。
尤其是,她戴了块绿色手表,距离虽远,却更醒目,浓郁的色调,衬得手腕肌肤吹弹可破。
齐公子万花丛中过,能仅凭一个背影就叫他赞叹的人不多。他刚惊艳着?,就看见包厢里又出来一个模样斯文的男人,走到女?人身?边,和她靠得很近,姿态亲昵。
齐允心说可惜,偏头?,见秦既南不知何时?也?收回了目光,抬脚继续上楼。
他也?就收了那?份绮念心思,跟着?一起上去-
“叶总监,那?我?就先进去了。”小楼在门口碰见叶蓁,就打了个招呼。
她迫不及待去跟同事们分享刚才撞上的那?两个男人。
“好。”叶蓁点点头?。
小楼满脸兴奋,进门时?,和钟云森擦身?而过。
“她怎么这?么开心?”钟云森奇道。
“不知道。”叶蓁笑笑,“云森,生日快乐。”
刚才切蛋糕时?大家已经?一起唱过生日歌,她现在又单独祝贺,钟云森眼?里不免有了暖意,“今天生日是挺开心的,不过你怎么出来了,要去哪儿?”
“我?去买点解酒药。”叶蓁说,“省得待会儿阿锦又喝多。”
她对朋友真的细心妥帖,钟云森不自觉摩挲手指:“我?跟你一起。”
“没事,我?自己就行。”
他还是和她一起走向门外,肩并肩,钟云森不自觉靠近,状似无意问道:“你怎么不喝酒,是不能喝吗?”
认识几年,他好像没见过她在聚餐上喝酒。
“倒也?没有。”叶蓁笑着?说,“只是等下结束的时?候不能没有清醒的人吧。”
二人说着?话快走到门口,叶蓁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停步从包里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笑容顷刻间微顿。
“怎么了?”钟云森问。
“没事。”叶蓁握着?手机,眨眼?的功夫恢复神色,“你先回去吧,我?接一个朋友的电话。”
“那?醒酒药……”
“我?自己就可以?。”
“好吧。”钟云森有点不甘,但叶蓁的口气坚定,似乎要接的电话很重要。
他离开后,铃声响了几十秒,叶蓁才接起。
她已经?走出会所,凉风拂面,车水马龙的喧嚣瞬间入耳。
电话里却是沉默。
良久,男人才开口,嗓音微哑:“叶蓁。”
她停步,颊边长发被风刮到耳后。
“嗯。”她淡淡地问,“有什?么事吗?”
一两秒的静谧。
“没什?么事。”秦既南说。
叶蓁握紧手机,电话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过了会儿,她垂眼?刚想挂电话时?,他突然出声:“有空吗?”
“不太有。”
“不太有。”秦既南重复着?她的话,“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耳边响起打火机清脆的砂轮滚动声,他稍停,然后说:“我?想见你。”
叶蓁顿住。
秦既南的口吻很平静,像在说一件吃饭喝水一样的小事,十二月,会所外真的蛮冷,她没穿外套,浑身?有些紧绷。
“秦既南。”她觉得他荒唐。
“嗯。是挺突然的。”他在电话慢慢地说,“但我?有点喝多了,头?挺痛。”
“我?不是医生。”
“没关系。”
叶蓁蹙眉:“我?没空。”
“什?么事这?么忙。”秦既南说,“你还欠我?一个人情,不打算还了吗?”
“你什?么意思?”
他嗓音低缓,说着?话,既像在剐蹭她耳膜,又像在勾绕她的头?发:“意思是,你过来,我?们就两清。”
第 57 章
手机上, 秦既南发来地址。
叶蓁猛然回头看了一眼刚走出来的会所,原来他们在一个地方。
前面不远处就是药店,她眸光轻闪, 走进去向店员买了一盒解酒药, 又从自动售货机中买了一瓶矿泉水。
今天穿的衣服并非高领款式,出来时?忘记带围巾, 短短几步路, 锁骨被冻得冰凉。
秦既南在三楼,今天三楼包场,想来是他打过招呼,她上楼时?楼梯口的服务生并未阻拦。
他说他在露台。
二楼三楼是同样的结构, 叶蓁穿过走廊,喧嚣在相?反的方向, 她没走几步, 就看到了靠在罗马柱护栏上的男人。
露台是开放式,下面是会所的庭院,这么冷的天,他站在那, 身上只有一件衬衫, 背对着她, 一阵风吹过, 宽肩窄腰,身形优越。
听到脚步声, 秦既南转过身。
叶蓁步伐微顿,又走上去, 他目光有些深,看得她心口发紧, 一步之遥的位置,她停下,递上水和?解酒药。
秦既南没接,撑着额看她,她今天穿得真漂亮,藕粉色方领羊绒裙,锁骨雪白像月牙,高筒靴包裹着的腿又细又长?,远远走来,艳骨生香。
叶蓁被他看得心烦意乱,上前一步抬起他的手,把水和?醒酒药都放到他手里:“你要的。”
秦既南垂眼看,笑了下:“我没要这些。”
她皱起眉:“你不是说你喝多了头?痛……”
话音未落,叶蓁手腕忽然被攥住,身体微踉,撞进了秦既南怀里。
“秦——”她心脏陡然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他强制扣住她,低头?把下巴搁在了她肩上。
他摩挲她的手,温热气息落在她耳畔:“手这么凉,冷不冷?”
声音卡在嗓子里,叶蓁浑身微僵。
男人搁在她腰上的手臂又收紧了些力道,她更紧地贴向他,隔着两?层衣服布料,心跳声铺天盖地。
“秦既南。”
她反应过来,用力去推,却?根本是徒劳无功。
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把她扣在怀里,指尖揉她的手指,在她耳畔重复又问了一遍:“冷不冷?”
他倒是不冷,不知道站在这吹了多久的风,怀里还是暖的。
“你能?不能?理智一点?。”叶蓁声音微颤。
秦既南低声笑了一下,呼吸扫过她颈窝,酥酥麻麻,让人浑身紧绷。
“不能?。”他说。
又是这样不讲理的口气和?姿态,叶蓁深吸一口气,冷声:“秦既南,你别跟我装醉。”
她有多了解他,又不是没见过他喝多的样子,以?前上学时?一群人一起玩桌游,她输下的酒都是他喝,到最后喝得都懒得说话,倚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的。
他酒品很好,不会和?其?他人一样发酒疯,也?不会反驳她的话,她说什么,他都说好,听我们蓁蓁的。
哪像现在,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她又推了他两?下。
秦既南静了一秒,还是没放开她,玩着她的指尖:“没装,真头?疼。”
“那你吃解酒药。”
“不太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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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既南。”叶蓁被惹出恼意。
抱着她的人终于慢慢松开了她,呼吸刚得到顺畅,他又垂眼,抬指蹭了下她的脸。
过分亲昵缱绻的意味,叶蓁抬头?看到秦既南的目光,微微心惊,退后了两?步。
他的手落空,停在空中两?秒,随后慢慢垂下,似乎有几分落寞意味。
叶蓁僵了下。
“别生气。”他说,“嗯,是有点?喝多。”
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叶蓁垂眼,呼吸不稳。
经过方才的折腾,秦既南身前衬衫有几分皱乱,他解开了两?颗扣子,好似恢复理智,说:“麻烦你过来一趟,有解酒药是吗,那我吃一粒。”
听到这话,叶蓁抬头?。
他看着她,夜风里,眉眼清俊平静。
片刻后,叶蓁拆开手里的蓝色药盒,从铝板上抠出一粒药,上前一步,放到秦既南掌心。
指尖碰到他肌肤,一触即分。
这只手刚才还死死圈住她手腕。
秦既南垂着眼,注意到她的动作,笑了下,拧开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送药。
喉结滚动,男人锋利的锁骨在衬衫后若隐若现,他的轮廓和?骨骼,都过分好看。
叶蓁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
她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低头?轻抚裙角,心悸犹未散去。
秦既南吃完药,把矿泉水拧上,放到了一旁。
二人之间的气氛霎时?变得安静,他就那么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叶蓁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
“你要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好。”出乎意料,秦既南答应得很快,“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她现在只想离他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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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话音刚落,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铃声。
叶蓁抬手,屏幕上跳动着的来电人“钟云森”三字同时?映入二人眼底。
她顿了下,接起电话转身:“喂,云——唔……”
名?字都还没喊全,她突然被人攥住手腕,天旋地转间,她撞进男人怀里,余下的音节全都淹没在突如其?来的吻中。
手机被夺走,他一手拿着她的手机搂过她的腰,一手捏起她的下巴。
带着酒气的,热烈的,让她瞬间缺氧的吻。
秦既南将手机背面贴上她的腰,又凉又硬。
他故意的,她眼角刹那间沁出生理性?眼泪。
手机听筒上还传来钟云森疑惑的声音:“叶蓁,你怎么了,你去哪了?”
他放开她的唇,吻和?呼吸移到她耳后。
叶蓁胸前重重起伏,喘着气,腰和?腿止不住地发软。
脊背处窜上一股电流,不知是情动还是怒意,她嘴唇颤抖,刚想骂秦既南,又听到钟云深急切的声音:“叶蓁,你在哪,发生什么事了?”
她僵住,既动不了,又不敢再出声。
秦既南搁在她腰上的手轻轻点?开了免提,钟云森的声音瞬间变得清晰外放。
他吻她耳垂,长?指勾缠她的发丝,嗓音低缓:“你怎么不回答他。”
叶蓁心口窒息,耳垂处几乎要滴血。
她不知道自己用怎样的目光看了秦既南一眼,努力平复呼吸,才轻声说:“云森,我没事,我在——”
秦既南忽然又捏起她下巴,让她仰头?和?自己接吻。
声音瞬间停止,钟云森着急:“你在哪?”
叶蓁脸颊泛红,抓在秦既南肩上的指节泛白,她克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他却?偏偏和?她接吻,吻得很深,湿润从唇齿蔓延到她眼角的泪。
疯了。
她身体绷得极紧,狠狠咬秦既南的唇,尝到一丝血腥味,他松手,指腹抹了一下自己的唇。
叶蓁猛地推开他,夺过自己的手机,呼吸不稳,飞快说:“我没事云森,在买东西?,我这就回去。”
秦既南在对面,唇上一抹血丝,听到这话,呵笑了一声。
她及时?按了挂断键。
抬头?,眼底都是恼意。
始作俑者却?毫无愧意,手肘向后搭上栏杆看着她。
叶蓁眼尾泛红,是被亲出来的红色,她控制不了,冷冰冰地看向秦既南。
不可避免有几分艳色。
“秦既南。”她说,“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嗯。”秦既南看着她,很轻地笑了一下,“知道。”
他这么坦荡,叶蓁一时?哑口无言。
手机再次震动,她回神,最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秦既南盯着她的身影远离,穿过长?廊,最后消失在转角。
他静静站了几秒,有些出神。
良久,低头?,指腹蹭去唇上的血丝,他若有若无地勾唇。
怎么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这么心软。
被欺负成这样,都没扬手给他一巴掌-
下楼之后,叶蓁在外面转了几圈,等冷风把脸上燥热吹散才回了包厢。
包厢内仍然是欢声笑语,大家?在吃着蛋糕玩游戏,钟云森注意到她回来,上前关切:“没事吧刚才,你去哪儿了?”
“没事。”叶蓁维持平静,“路边碰到一只野猫,撞掉了我的手机,让你担心了。”
这解释合情合理,钟云森放下心,随后笑着说:“给你留了一块蛋糕,快过来吃。”
“好,谢谢。”
过去沙发那边,程锦果然在跟人喝酒,叶蓁提醒了两?句,把醒酒药塞进她包里,随后用叉子小口吃蛋糕来平复心情。
团建玩到深夜才结束,大家?有的喝醉有的还是清醒的,纷纷叫了代驾或出租回家?,叶蓁和?程锦留到最后,钟云森担心她们的安全,陪她们在路边等代驾。
程锦歪歪扭扭靠在叶蓁肩上,蹭她肩膀:“蓁蓁,我难受……”
“要吐吗?”叶蓁环视路边的垃圾桶。
程锦摇头?,哼哼唧唧:“就是头?疼,头?疼。”
同样的话不久前她刚听过,叶蓁无奈,从包里翻出解酒药:“那要吃一片药吗?”
“好~”程锦撒娇。
她靠在她身上,叶蓁不好动,只好拜托钟云森,钟云森从药盒中抽出铝板,奇怪地“咦”了一声。
“怎么少了一粒,你不是刚才出去买的吗?”他疑惑。
叶蓁眉心倏地一跳。
她一时?找不到好的借口,拙劣道:“这盒不是新买的。”
钟云森眉头?皱得更深。
幸而程锦又哼唧了一声,钟云森先抛开这些疑惑,帮忙去买了一瓶水。
程锦吃了一粒药,还是不太舒服,抱着叶蓁把头?枕在她肩上:“蓁蓁,我要回你家?~”
“好。”
“代驾怎么还不来啊,难受死了。”
“快了。”
叶蓁随口敷衍着程锦,低头?看手机上代驾离这里还有多远时?,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在三人面前。
后座车窗降下,里面的人出声,叶蓁僵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巧。”他说,漫不经心的笑,“要帮忙吗?”
第 58 章
霓虹灯色下, 男人的面孔英俊,气质斐然到让人过目难忘。
钟云森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人,正是不久之前在医院自称叶蓁前男友的人。
彼时她也?承认了。
他下意识看向叶蓁, 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定定地盯着?车里人,这么仔细看着?, 钟云森才恍然发现, 她的嘴唇好像有些肿。
联想到?什么,恍惚一盆冷水从钟云森头顶兜头浇下。
“不用?了。”片刻的功夫,叶蓁拒绝。
她的声?音有点冷,程锦揉揉眼:“蓁蓁, 你在跟谁说?话啊?”
视线清晰了些,程锦看到?眼前人, 她有些不可置信, 又揉了揉眼。
直到?秦既南支着?脸,好心提醒:“你没看错。”
“学长……?”
“需要?我送你们吗?”
“啊……”程锦头脑发懵,张大嘴巴。
叶蓁很轻地皱眉:“阿锦,我们的代驾到?了。”
“代驾……啊……好。”程锦还是晕晕乎乎的。
叶蓁扶着?她, 转头跟钟云森说?:“云森, 那我们先走了。”
钟云森仿佛这时才回过神来, 沉默几秒, 点了点头:“好,注意安全。”
叶蓁半拖半搀把程锦带走。
大小姐还不忘挥手跟那两个男人道别:“云森再见, 学长再见~”
上车时,叶蓁瞥了一眼后视镜, 那辆奔驰仍然停在原地,搭在车窗上的那只手懒懒地滑动着?砂轮, 火光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不知车内人在看什么,等?什么-
把程锦送到?程家?,交给保姆之后,叶蓁独自打车回家?,到?家?时,已经快接近十一点。
她累得脱了鞋,没直接去洗漱,把自己扔到?沙发上躺着?。
客厅灯也?没开,唯一的光线是落地窗投进的斑驳霓虹,叶蓁横着?手臂遮住眼,尽力让自己忽视心里的烦乱。
秦既南没喝醉,她知道的,她也?可以不去的。
什么人情?亏欠,他想见她,有一万种借口。
再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不能重蹈覆辙,在他抱住她,吻上来的那一刻,头脑瞬间变成一片空白。
秦既南的气息落下来,就是让她战栗的熟悉,控制不住想回应,想纠缠。
叶蓁紧紧闭上睫毛。
她就知道,就知道会是这样。
从同学聚会上重逢的那一面,从秦既南要?送她去医院的那一句话,她又变回当年的少女?叶蓁,永远无法真正推开他。
烦。
聚会上叶蓁没喝一口酒,在外?人面前她一直很克制,现在觉得心乱,她起身离开沙发,赤着?脚走到?岛台,开了一瓶红酒。
借着?月光,叶蓁用?海马刀割开封口,就在这时玄关处忽然传来开门声?,接着?客厅亮起灯,梁从音走进来,看到?她惊讶:“蓁蓁,你在家?啊,怎么不开灯?”
“忘了开。”叶蓁弯腰找杯子。
“你怎么了?”梁从音脱下外?套走过来。
叶蓁摇摇头,倒酒,喝掉半杯,盯着?深红色的液体出神。
这一点稀薄的酒精度,和秦既南喝的完全不一样,葡萄酒太甜了,他捏着?她下巴吻上来时,她尝到?他口中的烈酒,辛辣,像是白兰地。
梁从音观察她的神情?,在高脚椅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难得见你情?绪这么不稳定的时候,能让你头疼的人不多,我猜猜,听说?秦既南前段时间回国了。”
“果然是。”梁从音丝毫不意外?。
叶蓁默认。
她愿意聊些心事的人不多,梁从音算其中一个,或许是因为父母辈的恩怨,又或许是因为有差不多的际遇,叶蓁喝了两杯葡萄酒,头脑略微昏沉之际,她抵着?额,抛出问题:
“阿音,如果沈如澈现在来见你,你会见他吗?”
梁从音一直说?自己和沈如澈之间没有感情?,可叶蓁一直记得见沈如澈的第一面,少年在宿舍楼下等?着?,单穿一件白色毛衣,她小跑过去,把外?套披在他身上,责怪他不好好穿衣服。
不喜欢,怎么会有嗔怪呢。
窗外?月光寂寂,听到?这个问题,梁从音神色变也?没变,平静笑?了一下。
她轻轻抬手,细口玻璃杯碰撞,清脆一声?,她说?:“早就见过了。”
叶蓁怔然。
早该知道,各人有各人的痴怨。
那晚多喝了几杯酒,叶蓁身体酸痛了好几天,她对酒精的代谢迟缓,喝一点,要?用?好几天才能遗忘。
没多久,彻底到?了年末,元旦三天假,她和表姐一起回了北城。
跨年夜,小姨带着?丈夫和女?儿也?从南城飞了过来。孟书?远定的餐厅,一家?人一起吃饭。
叶蓁和妈妈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很多,孟书?华来的时候,叶蓁起身给她拉开椅子,喊了一声?妈。
孟书?华淡淡看她,没答,落座之后才问:“最近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
母女?俩只说?了这两句话,坐在一起,叶蓁发现妈妈头上长了白发。
她还是那么一丝不苟地挽着?头发,戴着?眼镜,端庄肃穆。两个人坐在一起,疏离得不像母女?。
但这样,比之前几年的闭门不见,叶蓁觉得已经好很多了。
包厢里气氛有些沉闷,直到?嘟嘟进来,才变得欢快起来。
小姨的女?儿嘟嘟今年快六岁,冰雪可爱,她进门,先扑进叶蓁的怀里:“姐姐好久没来看嘟嘟了。”
孟颜伸手过来捏小姑娘的脸:“小没良心的,我不是你姐姐吗?”
“当然是。”嘟嘟露出白白的牙齿,伸手爬到?孟颜怀里,“颜颜姐姐对嘟嘟最好了。”
孟颜被可爱得心花怒放:“嘟嘟真乖,想要?什么新?年礼物,姐姐给你买。”
孟书?云和丈夫落后半步进来,听到?这话忍不住扶额:“她就会拿好听话哄你们两个,也?不知道谁教的她。”
嘟嘟对妈妈扒了个鬼脸。
小姑娘古灵精怪的把大家?都?逗乐了,孟书?远瞥了一眼女?儿,别有深意道:“嘟嘟是可爱,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有一个嘟嘟这样的外?孙女?。”
孟颜一听这话头都?大了:“爸,你以前不是说?你不管我结婚的事吗,怎么年纪越大越糊涂了。”
孟书?远头疼:“我是说?过你自己做主,但你倒是做一个主啊,过了年你都?快三十了吧,你还给我——”
“好好好。”孟颜堵住她爸话头,“我明年一定结婚,您放心。”
“颜颜谈恋爱了?”孟书?云偏头问。
“没有我也?绑一个男的回来给我爸当女?婿。”孟颜振振有词。
叶蓁被呛到?,咳着?笑?出声?,低头小声?揶揄:“是我上次见到?的那个工程师吗?”
孟颜瞪了她一眼。
孟颜这些年谈了不少恋爱,但大都?无疾而终,新?鲜感过了,她就跟对方分手,没有丝毫留恋。
这次这个工程师,已经超过半年了,打破历史?记录,叶蓁觉得挺新?奇。
饭吃到?一半,嘟嘟在包厢里坐不住,拉着?叶蓁的衣袖要?她带她出去买奶酪棒。
叶蓁看小姨的脸色,小姨纵容地摇摇头,无奈道:“去吧,她可能觉得包厢里闷。”
“好,那走吧。”叶蓁弯腰捏捏嘟嘟的脸。
北城不比南城,夜里风大,叶蓁把小姑娘的围巾帽子都?带好,才牵着?她的手带她出去。
餐厅附近就有便利店,嘟嘟仰头在货架前挑自己想吃的零食,她指顶层一包饼干:“姐姐,我想吃那个。”
叶蓁抬手取下来,翻看配料:“我看看配料有没有坚果哦。”
嘟嘟坚果过敏,所以吃东西?都?要?小心。
就在叶蓁仔细查看的时候,嘟嘟从她身边跑去另一层货架,她出声?提醒:“嘟嘟,别乱跑——”
已经晚了,小姑娘迎面撞上刚进门的男人。
“欢迎光临”的机械女?声?和小丫头捂着?额头的“哎呦”撞到?一起。
“慢点。”男人声?音沉稳含笑?。
叶蓁匆匆放下饼干绕过去,见那一身西?装英俊持重的男人俯身扶住小姑娘,柔声?问:“没撞疼吧。”
嘟嘟摇摇头,细声?细气:“对不起叔叔。”
“没关系,下次要?小心。”男人笑?着?直起身。
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叶蓁愣住,小姑娘跑回她身边,贴着?她的胳膊:“姐姐,嘟嘟不是故意的。”
见过三次面,叶蓁仍然不知如何称呼眼前的男人。
倒是秦廷礼看到?她,笑?了笑?:“这么巧。”
“秦先生。”叶蓁只能这么称道,“小姑娘调皮,真是抱歉。”
秦廷礼倒是没在意,目光落到?嘟嘟身上:“这是你妹妹?”
“嗯。”嘟嘟好奇地点了点头,“叔叔,你认识我姐姐吗?”
小姑娘大眼睛亮晶晶的,睫毛忽闪忽闪,脸上的婴儿肥软糯可爱,虽然才五六岁,五官精致已见雏形。
秦廷礼笑?容微淡,他走上前,弯腰温声?问:“你妈妈是叫孟书?云吗?”
嘟嘟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叶蓁把她拉到?身后。
嘟嘟探出个小脑袋,还是好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秦先生,”叶蓁说?,“我们先走了。”
她说?着?牵起嘟嘟的手离开便利店,嘟嘟莫名其妙:“姐姐,我们还没买棒棒糖呢。”
“换一家?买,乖。”
“为什么呀,姐姐不喜欢那个叔叔吗?”
“等?等?——”
叶蓁走到?便利店门前最后一阶阶梯时,身后男人叫住她。
她顿住,秦廷礼走下来,便利店前停着?一辆很低调的黑色轿车,他拉开车门,摘下了车前挂着?的吊坠。
秦廷礼递过来,叶蓁才看清那是一枚翡翠观音。
即便在夜色里,也?看得出翡翠质地极好,光泽通透,应当是价值连城的玻璃种。
他半蹲,想把那枚观音戴到?嘟嘟身上,叶蓁回神,连忙制止:“不行。”
秦廷礼说?:“这本来就是她妈妈的东西?。”
“那也?不可以。”叶蓁蹙眉,“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替我小姨做主。”
秦廷礼很淡地笑?了下,红线绕观音,他干脆掰开嘟嘟的手,放到?小姑娘白嫩掌心。
嘟嘟一脸好奇地摸了摸。
“那你也?不能替你小姨拒绝。”秦廷礼温和道,“长者赠,不可辞。你不妨带回去问问你小姨,若是她不收,自然会还给我。”
叶蓁哑口无言。
秦廷礼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再无多言,上车离开。
叶蓁叹口气,看了一眼那观音像,领着?嘟嘟回去。
饭局结束时,她才落后半步,把东西?拿给小姨看。
孟书?云摩挲那枚翡翠,静默良久,淡淡道:“观音保平安旺事业,既然都?收下了,那就给嘟嘟戴吧。”
“小姨……”叶蓁欲言又止。
孟书?云蹲下,慢条斯理地给女?儿戴上,理平,微笑?:“没关系,一枚玉观音而已,亏欠不了什么。”
话已至此,叶蓁也?没法多言。
晚上,她跟孟书?华回家?,小姨一家?则去舅舅家?住。
卧室还和以前一样,叶蓁先去了书?房,擦了擦爸爸的遗像,轻声?跟照片说?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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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书?华站在门外?,叶蓁回头看到?妈妈,她并未跟她说?话,母女?俩在昏暗的光芒中对视。
几年前她们在这间书?房里的争吵还历历在目。
良久,叶蓁动了动唇:“妈,早点睡。”
第二天是元旦,公历新?年,难得放松的假期,孟颜开车带着?嘟嘟来接叶蓁去逛街。
说?是逛街,其实是带着?嘟嘟玩,上午先去了动物园,小孩子的好奇心和精力实在太旺盛,叶蓁和孟颜轮流陪着?她跑来跑去,中午时去了商场里的一家?店吃饭,孟颜实在跑不动了,哄着?嘟嘟:“下午就在商场里玩,给你买新?衣服好不好。”
嘟嘟咬着?吸管乖乖点头。
于是吃完饭,三人就在商场里慢悠悠逛着?店铺。
嘟嘟长得可爱,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叶蓁和孟颜忍不住给她买了好几身衣服,手里的袋子都?快拎不下了,三人路过一家?女?装专柜,孟颜眼尖,瞥到?一件裙子:“诶,这个好看。”
叶蓁顺着?瞥过去,见是一件新?中式旗袍风格的黑色针织裙,剪裁蛮有特?点。
“去试试。”孟颜推她进去,“你穿肯定好看。”
“表姐,你自己不试。”叶蓁无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件适合你不适合我嘛。”孟颜和她咬耳朵,“而且我实在走累了,她们这有沙发,你去试,我坐着?歇会儿。”
叶蓁被迫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她刚走,留在孟颜那儿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嘟嘟嘴里含着?棒棒糖,咦了一声?,指尖点屏幕:“有人给姐姐打电话,这个字是,秦……秦……”
听到?一个秦字,孟颜看过去。
嘟嘟小手一滑,误接起了电话。
小姑娘瞪大眼睛,把手机递给孟颜,孟颜却把手机贴到?她耳边,让她说?话。
电话那头,秦既南喊了两声?叶蓁,疑惑时,耳边传来一道奶声?奶声?的小女?孩声?:“你好,我姐姐不在。”
“你姐姐?你是谁?”
“我是她妹妹。”
秦既南笑?了。
他放缓声?:“那你姐姐去哪了,能让她接电话吗?”
“她在试衣服,没办法接,你有什么事可以跟嘟嘟说?。”嘟嘟认真地说?。
孟颜在一旁乐了,给小姑娘比了个大拇指。
秦既南含着?调侃的笑?意:“你叫嘟嘟?”
“对啊。”
“你和姐姐在逛街吗?”
嘟嘟点点头:“嗯。”
“你们在哪儿逛街?”秦既南耐心套话。
“唔……”嘟嘟迷茫地看向孟颜。
孟颜用?口型比划,嘟嘟似懂非懂:“哦……我们在北城……”
“北城啊,好巧,哥哥也?在,过去接你们好不好?”
小姑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求助孟颜,孟颜不让她挂电话,在手机上打出商场名字让她照着?读。
嘟嘟磕磕绊绊念出商场的名字。
秦既南听得勾起唇,心情?很好:“嘟嘟,记得跟姐姐说?,我过去找她。”
话音还没落,电话里骤然变成忙音。
另一边,刚从试衣间出来的叶蓁和嘟嘟大眼瞪小眼。
嘟嘟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莫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姐姐,电话里的哥哥说?他过来找你……”
叶蓁扶额,看向真正的罪魁祸首:“表姐。”
“不能怪我,嘟嘟接的电话。”
叶蓁都?懒得戳穿她。
“你看我就说?这件衣服适合你吧。”孟颜起身推着?叶蓁到?镜子前,镜中女?人黑裙雪肤,美色过甚,孟颜伸手跟店员要?了剪刀,干脆利落地剪掉吊牌,“你还怪我,我还没说?你瞒着?我呢,你和他又——”
“没有。”叶蓁打断。
“好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孟颜看透,扶着?她的肩膀,“不过人都?来了,你总不至于不见吧,蓁蓁,人生短短几十年,别这么为难自己。”
叶蓁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
她也?许瞒得过别人,但作为至亲的孟颜,所有心事不必言说?,她都?看在眼里。
秦既南到?时,给她打了电话。
孟颜已经开车带着?嘟嘟回家?,日落时分,车流不息,秦既南拉开副驾驶的门:“嘟嘟呢?”
叶蓁看了他一眼。男人穿得很正式,衬衣和西?装外?是驳领黑色大衣,立于北城凛冽的寒风中,清贵之感跃然。
他像是从什么正式的场合而来,还未来得及收回那股事情?繁冗的疲惫感。
叶蓁看他,他也?看她,他鬼使神差伸手来理她围巾上缠绕的流苏,长指慢慢,帮她解着?。
叶蓁没躲开,垂眼平声?道:“表姐带她回家?了,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没想到?你在北城。”秦既南声?音很淡,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围巾流苏上,费了一会儿功夫才解开。
叶蓁看着?他的手指,一如既往的修长干净,左手一枚戒指冷然。
“好了。”秦既南松开手。
她围巾染上一抹冷而克制的松木香。
“吃晚饭吗?”他问。
“秦既南。”叶蓁在原地不动。
静默两秒,秦既南平静地笑?了下:“你要?是吃过了,那我们就去别的地方转转,或者,开车送你回去。”
叶蓁心里又无理由窜上一股闷,不可避免语气不好:“你找我到?底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怎么不信。”他无奈笑?了下,上前一步伸手揽住她后背。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低头,下巴抵着?她围巾,气息倦热:“只是想和你吃晚饭。”
叶蓁心口的闷转为颤抖,闭了闭眼,在他的拥抱里,指尖都?有点发热。
秦既南驱车,去的餐厅,是云浮记。
分开的这些年里,叶蓁在各地出差,从未再踏足过这间餐厅。
五六年时间,城市日新?月异,云浮记菜单上的品种也?换了一遭,叶蓁指尖滑过好几页,再没看到?当年她最爱吃的巧克力茶酥。
她眼里的光泯灭,合上菜单,让秦既南随便点。
秦既南和服务生简单说?了几句,点菜时,叶蓁偏头看向墙壁上挂着?的中世纪油画,出着?神,并未听清他说?什么。
菜品口味和以前不大一样,但还是很好,有一盅芋头老鸭汤很入味,清淡而不寡淡,叶蓁多喝了几口。
一顿饭,比他们在南城的那顿法餐吃得多。
吃完离开时,服务生送上一份打包好的木盒,掀开来看,里面整齐摆放的茶酥形状精致一如当年。
叶蓁意外?停步。
服务生笑?着?说?:“叶小姐,您试一下,以前做这款点心的主厨已经离职,这是我们的新?主厨尝试做的。”
她愣了下:“谢谢。”
身旁和她并肩的秦既南替她接过,微微颔首。
“……你让人做的?”
秦既南掀开盖子:“要?尝尝吗?”
叶蓁盯着?他的眼睛。
秦既南盖上:“那就带回去吃吧。”
他说?着?低头看了眼腕表,偏头对她说?:“时间还早,附近好像有场音乐会,要?去听吗?”
他说?这话时和她对视,好像只是单纯询问她要?不要?去。
陪着?嘟嘟逛了一天,叶蓁的小腿其实隐隐酸痛,她不想走路,他恰好请她吃饭听音乐会。
叶蓁没学过钢琴之类的乐器,她听交响乐,只是单纯地听。
她记得秦既南什么都?会一点,但他对此兴趣索然,大学时有一次晚上散步路过操场,有人在弹吉他表白,她多看了一眼,他瞥了下,搂住她的腰说?:“你想听什么,我弹给你听。”
“你会吉他?”她那时惊讶。
他不以为意道:“差不多都?学过。”
元旦假期的国家?大剧院人不算少,环形座位结构,下沉式舞台,内部气势恢宏,二人进去时已经暗了灯,唯余舞台中央橙黄色聚光灯,落在演奏者们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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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座无虚席,他们的座位在一楼正面,最佳的位置,黑暗里,秦既南忽然牵上她的手。
叶蓁条件反射挣扎,他握得更紧,带着?她在黑暗里摸索到?位置坐下。
“秦既南。”她低声?。
他偏头,松开她的手,气息靠得很近,笑?了下:“怕你走丢。”
管弦声?声?声?入耳。
叶蓁手心冒了一层汗,她低头看票根上的信息,乐团的名字好长一串,古典派,她只看了一眼就懒得再细纠,丢在一旁。
皮质座椅宽大柔软,四周陷入黑暗,叶蓁看着?台上,权当放松休息。
音乐声?如云里雾里,听了一会儿,她偏头看一眼,带她来的人已经撑着?额头阖眼。
他胳膊抵着?扶手,还是和在医院那次一样,靠向她的方向。
她还以为他真心想来听。
叶蓁伸手,轻轻推了推秦既南,她碰到?他胳膊时他便醒来,下意识攥住她的手。
“秦既南。”她蹙着?眉,压低声?线。
这一声?轻得像低喃,秦既南睁开眼,在黑暗里和她对视,鼻尖飘着?幽微的玫瑰暖香。
“蓁蓁。”他出声?唤她。
叶蓁微僵。
秦既南倾身靠近,在空灵飘渺的小提琴声?中,抵住她侧额。
温热呼吸清晰落在她颈间耳畔。
叶蓁被挑动的神经瞬间绷起。
她手上失力收紧,他指节顶开她的指缝,挤进去,十指交握,令人心颤的温存。
“你别这样。”叶蓁喉咙发紧。
秦既南却垂首,吻落在她耳后,呼吸之间温度游入她肌肤,仿佛万分留恋她身上的香气。
“蓁蓁。”他嗓音也?像蒙了雾,“我确认一下,你不是梦。”
第 59 章
台上一曲演奏完毕, 指挥弯腰鞠躬,随即继续下?一首。
在这片刻的空寂里,叶蓁掌心?溢出薄汗, 十指扣得太紧, 她的汗蹭到?他手心?,秦既南流连在她颈边的吻停止, 他的唇上移, 吻了?吻落在耳畔的发?丝。
这厮磨令人头脑发热。
叶蓁僵着,视线盯着前?方虚空的一点?,好像什么也听不到?了?,耳膜里只剩下他的呼吸和心跳。
旁边坐着的两人好像是专业作曲人, 在低声讨论着什么,完全没注意他们这边。
她微微偏头, 在振耳的心?跳声中和他对视。
秦既南当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来?时?他把西?装留在了?车里?,现在身上只余衬衫与大衣,昏暗光线中,是叫人沉溺的英俊。
叶蓁看着他, 想说的话都?在瞬间忘记, 颊边掉落一缕发?丝, 她肤色雪艳, 秦既南盯她的眼睛,抬手指腹蹭了?下?她殷红的唇。
她明明很累的, 他也是,却在碰到?彼此时?, 倦怠瞬间化为最热烈的情-欲。
指尖停留片刻,秦既南下?移, 脱住她下?巴,气息拂面,叶蓁恍然看着男人的睫毛,没躲。
于是他低头,吻住她的唇。
柔软温热触感倾覆,叶蓁肩膀战栗,她手指陡然收紧,指尖嵌入秦既南手背,他也在同时?攥紧她的手,含着她的唇瓣,舌尖轻绘,试图探入。
光线再暗,也是公共场所?,身边坐着无数人,二?楼三楼一圈环形座位,明明没人会注意他们,叶蓁却觉得无数人的目光都?在他们身上。
心?理学上说,这叫聚光灯效应。
越紧张,越害怕,越觉得周遭人群都?在注视自己。
秦既南的吻其实很轻,收着力道,几乎是没发?出一点?声音,她却只听得到?铺天盖地的呼吸和心?跳,睫毛颤得如同受到?惊吓的蝶翅,叶蓁牙齿紧闭,唇被吮着,她浑身既发?软,又绷紧。
感受到?她的紧张,秦既南退开?,睁眼,吐字仿佛情人间的呢喃:“没人在看我们。”
热息交缠,管弦声又响了?起来?,昏色光线里?,暗昧和光线被成倍放大。
叶蓁摇头,喉咙发?紧:“不…不能在这里?。”
他垂眼看着她,嗓音轻沉:“好。”
如何来?,便如何牵着手从音乐厅中离开?,出了?门,秦既南还是扣着她的五指,电梯直通车库,她后背撞上车门,仰头承接男人克制许久的吻。
同方才不一样,唇瓣压下?来?,变得热烈,放肆,秦既南撬开?她的唇齿,叶蓁的呼吸和香气瞬间被掠夺,她仿佛溺水,本能地抓住他的衣服,津液纠缠,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思绪完全断线,她沦为情-欲的奴隶,将要窒息时?叶蓁仰颈,秦既南的热息落到?她纤细的下?颌线上。
她得以片刻喘息,揪着他衣服的指节发?白,车库氧气本就稀薄,叶蓁难存理智,抖着睫毛看他,男人唇色变得很红,眼睫漆黑英俊,视线定在她脸上,仿佛明目张胆的蛊惑。
“秦既南……”她嗓音发?哑。
下?一瞬,车门打开?,叶蓁身上的大衣滑落,肩抵到?车窗玻璃,坚硬而冰凉,紧贴着,她浑身都?热,想推拒,却不知为何变为搂上了?秦既南的脖子。
战栗从身体蔓延至灵魂,越来?越热的吻,她身上的暖香溢满车内每一处空间,飘到?鼻尖,像琴弦,一圈一圈,勒断人的理智。
是渴,是沙漠旅人,遇到?湿润的肌肤。
叶蓁胸口剧烈起伏,她不该穿这件新衣服,旗袍式的剪裁,勒得太紧,声音破碎在唇齿间,又尽数没入秦既南的吻中。
秦既南抵着她额头,掌心?贴着女人纤细后背,她骨骼的纹理在他掌心?,襟前?一颗颗盘扣,勾勒着柔软的轮廓。
他低头,牙齿咬开?锁骨处的盘扣时?,叶蓁仰头,发?丝贴着玻璃喘息。
明明滴酒未沾,疲惫却仿佛迷魂剂,随彼此的气息钻入身体化为欲-望。
秦既南指腹描摹着她肩头刺绣的纹理,哑声:“很漂亮,适合你。”
他说这话,她眼睛看过去,男人衬衣扣子开?了?两颗,锁骨近在眼前?,一层晶莹的薄汗。
血液里?似乎有虫子在爬,痒极了?,叶蓁睫毛沾了?生理性眼泪,秦既南轻轻噬咬她颈侧肌肤,她睫毛颤抖,堆着的眼泪掉下?来?。
裙子长度过膝盖,包着毛边,他捏着裙角,推过膝盖时?,前?方骤然传来?一道冷光,同时?伴随着尖锐的汽车喇叭和引擎声。
光亮如烟花般掠过眼前?,刺得叶蓁瞬间清醒,她唇色一白,猛地推开?秦既南。
那?是一辆经过的跑车,因为前?方也来?了?一辆车,因而鸣笛示意,却吓到?了?她。
情-欲瞬间冷却,理智回笼,叶蓁低头看到?自己发?丝衣服的狼狈,秦既南也没好到?哪去,衬衫皱得不能看,二?人的大衣齐齐落到?车里?的地面,黑与白,散乱纠缠。
静了?片刻,秦既南推开?车门,丢下?一句“抱歉”。
两个人的迷乱。
不知是谁主动更多,谁回应更热烈。
叶蓁闭了?闭眼,她系上胸前?盘扣,手指微微颤抖,车内空气变冷,捡起地上的大衣,她随手理了?下?头发?,慢慢穿上。
车外,秦既南点?了?一支烟。
他背对着她,身影颀长,灰白色烟雾散开?,整个人仿佛在慢慢冷静。
她唇上本就只有薄薄一层的口红此刻彻底消失殆尽。
叶蓁静了?许久,打开?车窗,散去车里?热意。
听到?声音,秦既南回身,烟头按进垃圾桶,他拉开?驾驶座门。
“送你回去。”嗓音还是浸着哑。
她在后座靠着车门,嗯了?一声。
后半车程,二?人一路沉默。
直到?下?车时?,秦既南才跟她道了?一句晚安。
叶蓁上楼,打开?房门,孟书华不在客厅在卧室,她松了?一口气,回到?自己卧室,包扔到?桌上,她躺进床里?。
灯也没开?,黑暗仿佛能遮掩人的不堪和恶劣。
躺了?一会儿,叶蓁忽然想起来?什么,起来?拉开?窗户,往下?看。
秦既南的车果然还没走。
男人的手搭在窗外,夹了?一支烟,夜色里?,长指冷白,骨骼分明,缭绕在烟雾间,平白带了?几分情-色意味。
叶蓁“砰”地关上窗户,深呼吸一口气,脱下?外套走进浴室。
热水兜头,冲刷过肌肤,湿淋淋的。
她闭上眼-
元旦过后,各种年末任务纷至沓来?,叶蓁和程锦连轴转将近一个月,刚空闲下?来?,就收到?了?结婚请帖。
来?自唐雪莹的,当初她们寝室四人,如今只有她留在北城,在国企内工作,工作后谈了?一个男朋友,感情稳定,今年正式步入婚姻殿堂。
“好快,上次见面她说打算年底结婚,没想到?这就结了?。”程锦瘫在办公椅上,翻看请帖。
请帖烫着漆金印,叶蓁也翻开?,里?面她的名字看得出来?是唐雪莹亲自手写的,上个月她就在寝室群里?发?过一句,说希望她们能抽出时?间过来?。
最沉默寡言的女孩,竟然成了?她们当中最早结婚的。
程锦唏嘘一阵,而后对叶蓁说:“要不我们提前?一天过去吧,陪她过最后的未婚日,反正手头的事情差不多都?处理完了?。”
“行。”叶蓁想了?想,“但阿音估计不行,年底她快忙死了?,一直在加班。”
“那?就我们俩去,把她礼物给捎过去。”程锦拍掌。
梁从音的确抽不出时?间来?,但她早早备好了?新婚礼物,是从国外带回来?的一整套首饰,精致漂亮,叶蓁和程锦带过去的时?候,唐雪莹不肯收。
“太贵重了?……”时?隔多年,唐雪莹变得落落大方,她本就是安静的女孩子,如今褪去青涩,整个人有种文雅的秀气。
“拿着拿着,你跟她客气什么,没看她忙着工作连你婚礼都?参加不了?。你不收就是诚心?让她不安了?。”程锦揽上唐雪莹的肩膀。
唐雪莹皱皱鼻子,叹了?口气:“好吧,那?帮我跟阿音说一声谢谢。”
唐雪莹家在外地,因此她从酒店出嫁,叶蓁和程锦到?没一会儿,她老?公来?接她去婚纱店试婚纱。
“不是明天婚礼吗?”叶蓁问,“婚纱还没定好吗?”
“不是啦。”提到?婚礼,唐雪莹脸上浮现小女儿情态,“是肩膀那?里?有点?松了?,让婚纱店改了?一下?,今天过去再试试,顺便把婚纱拿回来?。”
“我们陪你一起。”程锦笑眯眯,“提前?看看新娘多美。”
三人一同下?楼,唐雪莹老?公等在楼下?,单看长相,是个很靠得住的男人,目光清正,不卑不亢。
坐在后座,程锦悄悄跟叶蓁咬耳朵:“我觉得雪莹老?公应该还行诶,都?没怎么偷看你,一直在关心?雪莹。”
听到?这话,叶蓁拧眉,伸手掐了?程锦一下?:“你别说话。”
“嘶——”程锦小小地倒吸一口凉气,委屈嘟囔,“我也没说错嘛,你往那?一站不就是男人试金石,一试一个准。”
叶蓁又瞪了?她一眼。
到?了?婚纱店,几人下?车,看到?门头程锦就挑了?挑眉:“可?以,雪莹她老?公还挺舍得花钱的。”
幸好她们俩落后了?半步,程锦的这些碎碎念前?面二?人听不到?,走进婚纱店,满目洁白蕾丝与珠宝让人眼花缭乱,简直像掉进了?轻柔的云朵里?。
店员引她们上了?二?楼,唐雪莹老?公被迫留在一楼喝水等待,结婚当天之前?,男方是不能看到?女方穿婚纱的样子的。
二?楼有沙发?,唐雪莹去了?试衣间换婚纱,叶蓁和程锦就在沙发?上等,程锦看着这些婚纱禁不住感慨:“果然不能来?婚纱店,看到?这些,很难不想穿上试一试。”
叶蓁抱起面前?温热的锡兰红茶,抿了?一口,没说话。
婚纱穿戴复杂,叶蓁耐心?地喝着红茶,程锦耐心?欠缺,起身在各个婚纱前?转了?一圈。
楼梯处传来?声音,又有客人上来?,领头的店员声远远传来?:“季小姐,您稍等,您的婚纱改好了?,我让人去取。”
“不着急。”女声叮嘱,“慢点?,别碰坏了?。”
随后是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二?人从面前?路过,都?穿着七八厘米的高跟鞋,张扬夺目,被称作季小姐的女人应完声后,对同行的人说:“宁宁,真是麻烦你了?,今天来?陪我试婚纱。”
“不麻烦。”另一道女声明媚,“我也想看看你的婚纱,听说是vanna设计的。”
这声音有些微耳熟。
叶蓁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下?。
她抬眼,两人刚从她前?面走过,背影袅娜,季小姐笑容溢出:“哎呀,的确是vanna,好不容易才请到?她,她近两三年都?不打算再做婚纱了?。”
“是吗,我还想请她也帮我做一件来?着。”
“旁人不做,宁宁你的面子她肯定给的。”二?人随手把手包递给店员,季小姐说,“不过你的婚期打算定在什么时?候。”
“不知道呢,看他吧。”走到?楼梯转角,桑宁侧脸露出,她低头轻拨着精致的指甲,回答漫不经心?。
一如当年,通身傲气的大小姐做派。
叶蓁手里?的杯子被轻轻搁到?沙发?旁圆桌上。
溢出的茶烫到?她指尖,她垂首,抽出一张纸巾擦拭,程锦转身,看到?她的动作:“怎么了?蓁蓁?”
“没事,不小心?烫到?手了?。”叶蓁出声,波澜不惊。
“唐小姐请二?位进去。”店员拨开?帘子。
“换好了?。”程锦一喜,拉着叶蓁进去。
唐雪莹背对她们站着,光洁如新的镜面照出年轻女人微红的脸颊,层层叠叠婚纱如云朵般将成拱成此刻最美好的存在。
“好看吗?”唐雪莹小声询问两位好友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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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美。”叶蓁轻声夸。
“超级美。”程锦捂着嘴角,“雪莹,我的天哪,我现在才有实感,你要结婚了?。”
昔年同寝四年,大家都?从少女长成现在的模样,即将迈入人生新阶段。
时?光匆匆是一把永不回鞘的利刃,此刻才有了?切实的体会。
唐雪莹抿唇轻笑,眉梢眼角都?是幸福。
当晚,叶蓁和程锦就留在了?唐雪莹出嫁的酒店。
三人聊着天,到?很晚才睡,第二?天一早就被唤起,新娘要早早上妆。
叶蓁和程锦作为女方好友,跟着走完了?一系列流程,拍照,藏婚鞋,一整天都?是热热闹闹的,脸上也一直挂着笑容。
婚礼流程繁复,晚宴在一家很有名的宴会酒店,唐雪莹换掉主纱,穿了?件红色旗袍敬酒,文气漂亮,让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叶蓁坐在女方家人那?桌,新郎新娘来?敬酒,她和程锦给面子,一杯酒都?喝得一滴不剩。
白酒,度数挺高,喝下?去,嗓子眼及胃里?都?烧得火辣辣的。
喝完叶蓁坐下?咳嗽了?一声,程锦轻拍她,小声:“我还以为你换成水了?呢,怎么不换?”
叶蓁垂眼笑了?下?:“那?岂不是显得祝福不诚。”
“傻不傻,这你也信。”程锦无奈,“要喝点?水吗?”
叶蓁摇了?摇头:“还好。”
她从前?只喝过啤酒清酒红酒之流,没接触过高度数的白酒,乍一喝觉得还好,没过多久,便头脑昏沉。
胸口闷,嗓子也像喘不过气,晚宴过半,叶蓁碰了?下?程锦:“我出去透口气。”
“好。”程锦没发?现她的异样。
叶蓁穿过一整个宴会厅的花篮气球,按了?电梯下?楼,到?酒店庭院中透气。
没想到?一杯而已,就能这么难受。
扶着墙捂胸口,又闷又辣,吐也吐不出来?,她揉揉额头,在花圃角落坐了?下?来?。
冬日里?,花色蔫落,植物的绿像覆了?一层雾蒙蒙的霜。
想起来?了?,是北城近日一直在下?雪。
叶蓁在南城,好久没看过雪了?,她伸手掐下?一篇绿叶,揉开?叶片上的冷霜,手也冻得冰凉凉。
没什么感觉,因为高度数酒精烧心?,浑身泛热。
她盯着叶片脉络,想到?昨天在婚纱店里?看到?的人。
挺确定,就是桑宁,交集不多,她对她却记忆深刻。
可?惜只有一瞥,叶蓁没能看到?桑宁手上是否有戒指,是否有那?素戒的女款。
她无知无觉地坐了?一会儿,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在身上找了?好一会儿,才摸到?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秦既南”三个字。
盯两秒,叶蓁伸手点?了?挂断,顺带着拉黑,一气呵成。
另一边,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秦既南又拨过去一个,却已经拨不通。
他皱眉,盯着楼下?花圃旁瘦削的女人,荒唐地扯了?下?唇。
一朋友结婚,婚礼定在这里?,他收到?请柬来?参加,众人都?来?敬酒,给他敬得有点?烦,于是躲到?走廊窗边点?烟清净会儿。
没想到?推开?窗,就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他不确定,因为拨了?个电话过去确认,楼下?那?姑娘慢腾腾找出亮屏的手机,而后,不假思索给他挂断。
秦既南盯几秒,掐了?烟,转身回宴会厅,拎上自己的外套。
“阿既,你要走了?吗?”朋友看见他,出声问。
“抱歉,有点?事,可?能得先走一步,”秦既南对他客气笑,“新婚快乐。”
“我送你。”
“不用,这还这么多宾客。”又和其他人客套了?几句,秦既南终于脱身,他下?楼,衣服搭在臂间,来?到?庭院中的时?候,叶蓁还没走。
她头疼得厉害,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冷空气入肺,能稍微压下?点?烧心?之感,正出神时?,肩膀一沉,一件还带着温度的大衣落到?她身上。
眼前?停留男人的阴影,她迟钝抬头,看见秦既南,他拢了?拢披在她身上显得过分宽大的外套,眉宇之间似乎不是很开?心?。
叶蓁怔神,喃喃:“秦既南。”
“嗯,是我。”他弯腰,手背贴了?下?她脸颊,触感冰凉,“不冷?”
她不出声,秦既南敏感察觉到?她身上的酒气:“你喝酒了??”
“喝了?。”叶蓁说话,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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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挂我电话?”
“不想接。”
“嗯?”
他又是这样哄人的语调,仿佛对一切都?不知情,叶蓁心?口翻涌着,盯他:“不想接就是不想接,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秦既南微微沉默,片刻,他柔声:“好,你觉得烦,我以后不打给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叶蓁唇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她唇色艳艳,今天参加婚礼,特地化了?妆,眉梢眼角美得动人心?魄。
“秦既南。”她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既南微怔。
叶蓁看着他,她脸色被风吹得有些白,他伸手拨去她颊边的一缕头发?,轻声:“蓁蓁,我没想干什么。”
男人指间温热,叶蓁闭了?闭眼,出声仿佛呢喃:“秦既南,我难受。”
真的挺难受,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又冷又热,心?脏像被烧,又灌着冷风。
“我送你回家。”他俯身来?抱她。
大衣裹住纤细身量,她这些年实在纤瘦,轻轻松松抱起来?,酒意混着香气,落了?满怀。
叶蓁没反抗,任由他把自己抱起来?,大衣给了?她,他身上就只剩衬衫,透着熟悉的清冽气息,她伸手,指尖摸上他一颗纽扣。
男人身材优越,靠在他怀里?,腰腹处肌理分明,她玩着那?颗纽扣,秦既南骤然皱眉,把人放进车里?,拉下?她的手:“叶蓁。”
她拢着他的衣服,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实在晃眼,秦既南片刻失神,她已经跪到?他腿上,低头,吐息温热。
“你喝了?多少酒?”
叶蓁手腕被攥住,男人英俊的眉眼近在咫尺,她睫毛翕动:“没多少。”
乌发?雪肤,近在他手边,秦既南垂眼,捏住她精巧的下?巴,四目对视,她先凑了?上来?,柔软的唇贴上他的。
她浑身都?软,像没有骨头,靠在他怀里?,轻轻的触碰后,叶蓁退开?,看着秦既南的眼睛。
他眼神看不清,是暗的,扣着她手腕的力道收紧。
“你喝多了?。”秦既南嗓音微哑。
叶蓁呵出一声笑:“秦既南,你一再招惹我,现在又立什么贞节牌坊。”
“叶蓁。”
“你给我项目,找我吃饭,给我买衣服,我欠你这么多,该怎么还你。”
她雪白手指摸上他喉结下?的衬衫纽扣。
“秦总。”她轻轻地说,“你不缺钱,我也懒得给你钱,这样,陪你睡一晚如何?”
“叶蓁。”秦既南陡然攥住她的手指。
“疼。”她眼里?瞬间溢出眼泪。
秦既南深呼吸一口气。
他到?底还是松了?力道,烦躁地扯开?领口两颗扣子,捞过大衣,把她包裹住。
“叶蓁。”他警告她,“我送你回家,别招我。”
叶蓁眼尾湿漉漉的,浑身陷在温暖的羊绒里?,她挑唇笑了?笑:“不是吗,那?秦总到?底想让我当什么,婚外情吗,床伴吗?”
红唇张合,她一句句刺激他,秦既南闭闭眼,翻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让他过来?。
叶蓁歪头看着他的动作,在他打电话时?仰头,唇碰到?男人的喉结,她伸出舌尖,轻轻舔舐。
秦既南声音霎时?止住,太阳穴神经微跳。
她伏在他怀里?,声音恍惚:“不做吗,上次也是在车里?,挺可?惜的。”
“叶蓁。”他挂了?电话,嗓音暗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的吻停留在他肩头,下?巴搁在他颈窝里?,呼吸渐稳。
恶劣的撩拨后,她被酒精和车内暖气催得头脑发?懵,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秦既南手还搭在叶蓁腰上,收紧,满怀都?是香气,他静了?许久,低头,唇擦过她额头。
肌肤细腻,她闭着眼,眉目如画,安安静静躺在他怀里?。
司机敲了?敲车门,拉开?:“秦总。”
“回西?城华府。”
路上,程锦打来?电话。
瞥见来?电人,秦既南替她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程锦很着急:“蓁蓁,你去哪了?,怎么没找到?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在我这。”
程锦声音戛然而止。
半晌,她才惊讶:“学……学长?”
秦既南“嗯”了?一声。
“你们……”
“楼下?碰到?的。”秦既南懒得多解释。
程锦一副见鬼了?但又非常理解的口气:“哦……那?,那?蓁蓁能接个电话吗?”
秦既南垂眼,轻抚了?下?叶蓁的发?丝,语气平静:“可?能不行,她在睡觉,等她醒了?给你回电话可?以吗?”
这话实在令人暧昧得令人浮想联翩。
程锦知情识趣:“okok,那?不打扰你们了?。”
车停在楼下?,秦既南抱着人上楼,放在沙发?上,他翻出一粒解酒药,倒了?一杯水,抱起来?喂她吃药。
叶蓁皱着眉,她被强制喂水,紧闭着嘴不肯喝,秦既南含了?药和水,低头吻上她的唇,撬开?牙关渡进去。
她被呛得眼尾通红,但到?底还是喂进去了?,秦既南又喂了?她点?水,没过多久,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心?头,叶蓁颤抖着睁开?睫毛,捂住胸口,秦既南把她抱去洗手台,揿开?水龙头让她扶着洗手台吐。
好令人痛苦的高浓度酒精,叶蓁觉得自己胃里?火辣辣地疼,她吐了?个天翻地覆,发?丝凌乱,沾了?水也不管不顾。
今天吃的东西?好像都?吐出来?了?。
手边有人递来?漱口水,叶蓁下?意识接过,喝了?一口仰头漱口又吐出来?,唇齿间酒气一同被水流冲进下?水道。
“好点?了?吗?”身后人搂着她的腰,手指拨她贴额的发?丝。
叶蓁清醒了?几分,抬睫,镜子清晰照出她此刻的模样,眼尾泛红,唇色鲜艳,发?丝和睫毛湿润。
秦既南在垂睫看着她,手指温柔,抚她耳畔。
脑海中过电般闪过一些零碎片段。
叶蓁抓着洗手台边缘的力道陡然收紧。
“秦既南……”她还记得自己都?说了?什么。
压在她心?底很久的,她很想问问他的。
“酒醒了?吗?”秦既南让她转过身来?,握着她的肩。
叶蓁被迫仰头看他,后腰抵着冰凉坚硬的洗手台,她喉咙发?紧,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醒了?的话,现在可?以了?。”秦既南低头,额头相抵,他描摹她纤细的腰线,顿了?下?,又说,“只不过,车上没有套,我家里?也没有。”
“你别,我……”叶蓁的嗓子仿佛被哽住。
秦既南吻了?下?她的唇,而后语气很静,慢慢地说:“你说的什么来?着,陪我睡一晚?婚外情,床伴,蓁蓁,你是轻看你自己,还是轻看我?”
“我没有。”他明明很温柔,她心?口却在颤抖。
他抬手捏她的下?巴,指腹摩挲,力道很轻。
“做吗?”
叶蓁被抱上洗手台,摇摇欲坠,她只能搂住秦既南的脖子。
男人眉眼近在眼前?,他吻她脸侧,吻得她发?痒瑟缩,她肩膀下?塌:“你不是说,没有,没有那?个吗?”
“怕怀孕吗?”
“……”
“你想吗?”
叶蓁不吭声。
“刚才不是挺有本事的。”秦既南喘息,咬住她耳垂,哑声,“怕什么,真怀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第 60 章
她昏了头, 说出?那些话,是挑衅,也是故意刺激他。
浴室门敞着, 十二月, 房间每一处都烘着暖气,丝丝缕缕强制驱除着人骨头缝里的寒意。
可大理石材质的台面还是冰凉。
叶蓁身体悬空, 高跟皮靴没过脚踝, 她小腿太细,以?至于靴口?空荡,仿佛将掉未掉。
肩膀和腰都软了,她双手勾着男人?的脖子, 他刚才吻过她睫毛,唇沾了泪, 从?她耳骨亲到?肩颈, 湿漉灼热。
“秦既南……”
她听到?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叫人?心悸。
指节很硬,抵着她腰窝, 秦既南伸手将她长发?拨到?一边, 伸手摸上她颈后的金属拉链时, 叶蓁肩膀陡然颤了一下, 埋头靠在他肩上。
她失力攥他身前的纽扣,崩掉一两颗, 她的嗓音也像崩掉了:“不能,不可以?。”
他们怎么, 怎么可以?。
秦既南停下动作,在她耳边, 声音听不出?情绪:“不能什么,不能做,还?是不能结婚。”
“你先放我下来。”暖气蒸腾着人?心底的情-欲,叶蓁用尽理智强压,嗓音发?着颤。
混乱中裙角被扯到?大腿,膝盖隔着一层薄薄连体袜抵着秦既南,听到?她的话,他顿了下,伸手抚平她的裙角,慢慢把她从?洗手台上抱了下来。
落地瞬间,叶蓁腿脚发?软。
心里发?着凉,骤然一空,说不上是因为什么。
秦既南的白衬衣混乱不堪。
叶蓁扶着洗手台站稳,惊魂未定抬头,他已?经消失在浴室。
这里应该是秦既南常住的地方,洗手台柜中有男士洗漱用品,叶蓁低头,冰凉的手捂上脸,许久,她才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
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
叶蓁走出?去,屋子很大,装修风格高级而简约,她来到?客厅,一眼就看到?了在露台抽烟的男人?。
夜景极好,烟雾在他指尖旋绕,她眸光微闪,突然想起重逢以?来,这好像是第二次见秦既南抽烟。
上次,是在音乐会时。
她差点以?为他已?经戒烟。
听到?声音,秦既南回身,女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似乎有些茫然,她在沙发?上找着自己的手机,弯下去的一截腰线弧度过分美好。
秦既南别?开眼。
叶蓁在沙发?缝中摸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有程锦的消息,一开始很着急问她去哪了,后来竟然不问了。
她给程锦回了句没事?,让她别?担心。
露台门没关,清苦烟味飘进来。
沙发?上摊着男人?的大衣,混合了她和秦既南两个人?的味道,她的衣服还?在酒店,身上只有一件羊绒裙,是被他用这件衣服裹着抱回来的。
叶蓁指尖微颤,找到?手机,转身走到?门边。
“你要走?”
身后传来秦既南的声音。
她的手握上把手:“嗯。”
静两秒。
秦既南垂眼,烟灰掉落,飘到?他衣服上,他平静说:“好。”
出?电梯的瞬间,寒意刺骨。
叶蓁不知?道这是哪个小区,只好用手机定位,单元楼下有阶梯,她忍不住肩膀瑟缩,在打车软件上输入地址时指尖都有点颤抖。
楼下停着辆黑色奔驰,她一开始没看见,直到?驾驶座上下来个人?拦住她,叶蓁才抬头。
“叶小姐。”中年男人?很客气,“秦总让我送您回去。”
她微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中年男人?拉开后座车门,眉宇带着点恭敬的笑意:“我姓高,是秦总的司机,车上有秦总吩咐给您买的外套,您可以?给秦总打电话确认。”
其实不用确认,叶蓁认得秦既南常开的车。
他算准了她要走。
神?情在手机屏幕的光中明明灭灭,叶蓁转身,仰头望了眼刚下来的12楼。
亮着灯的露台,已?不见男人?身影-
喝了酒又吹冷风,那天之后,叶蓁果不其然发?起低烧。
好在不用上班,她索性也没回南城,就留在了家里休息,孟书华给她量体温,目光责备。
“妈。”叶蓁裹着被子,头脑昏沉,声音低低弱弱的,“挺难受的,你别?骂我了。”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孟书华冷声,瞥一眼,微顿,“起来去医院。”
“不想去。”叶蓁拢紧被子,鼻子嗡嗡的,“睡一觉就好了。”
她固执,不愿意听话,孟书华揉额头,又见她那副可怜样,只能下楼去买退烧药。
叶蓁喝了点鸡肉粥,吞下退烧药,在飘雪的天气里昏昏沉沉睡了一天,醒来甚至分不清早晨还?是黄昏。
窗外天色阴暗,鹅毛大雪覆盖整座城市,入目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头脑有些发?懵,皮肤冒薄汗,叶蓁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恰好碰上秦既南给她打电话,还?没看清来电人?,她下意识点了接通。
“喂。”刚睡醒,她还?带着鼻音。
电话那头微顿一秒,而后问:“好些了吗?”
“嗯?”叶蓁霎时没反应过来。
“烧多少度?”
“你怎么知?道我发?烧了?”她迟钝听出?他的声音。
“猜的。”
叶蓁沉默,秦既南了解她,和她了解他一样,知?道她体质多差,吹点冷风就生病。
“好多了,已?经退烧了。”她哑着嗓子回答。
“嗯。”秦既南似乎在漫不经心地滑着打火机,“刚睡醒吗。”
“嗯。”
“在南城?”
“不是。”叶蓁声音闷在枕头里,“在我妈这里。”
电流划过片刻微妙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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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秦既南说:“那好,好好休息。”
一通开始和结束都没头没尾的电话,叶蓁翻看手机,因为静音,她错过了梁从?音和程锦的好几通电话,却唯独接到?了秦既南的。
三言两语,只问她身体,什么也没多说。
叶蓁出?神?。
他们之间究竟要如何,该怎么定义,她也不知?道了。
是如何从?重逢后的疏离,再次纠缠到?这一步。
她甚至看不清自己的心。
北城飘了一周的雪,积雪厚重,红砖墙银装素裹,像回到?上个年代的北平。
过年这天,高架桥交通瘫痪,回家路上,秦既南堵了将近一小时,幸而他这些年修炼出?足够的耐心,堵车时还?能腾出?手处理一些来自国外的工作邮件。
到?老宅,已?经是晚上七点。
秦既南在门口?撞上三叔的车,二人?一起下车,老夫人?去世后,家里人?聚得便少了些,也就过年这天能整整齐齐。
“听说你让人?去国外接了玉琅回来?”秦廷礼问。
秦既南微点头:“她总不能一直待在国外。”
“你二叔知?道吗?”
“他和玉琅是父女,应该不需要我告诉他。”
秦廷礼深深看他:“阿既,你跟我说实话,你把玉琅接回来想做什么?”
秦既南面色不变,微微偏头:“三叔,玉琅是我妹妹,秦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她被迫在国外生活多年,您觉得,不该让她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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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叔未必想让她回来。”
秦既南不置可否:“秦家并不是二叔做主。”
这是实话,钱权相依,秦家子孙盘根错节,有人?从?政有人?从?商,唇齿相依,互为底气。但庞大的商业集团是秦廷远一手做大,权利自然也给了自己唯一的儿子,秦廷礼从?政,至于他那二哥,不过有着秦氏几家分公?司的股份。
二人?走进去,秦鸣在客厅沙发?上吊儿郎当地打游戏,一派游手好闲公?子哥做派,看见二人?进来,喊了一声哥和三叔。
秦既南懒得理他,秦廷礼这样好脾气的人?却难得皱了皱眉:“小鸣,你每天能不能干点正事??”
“我干正事?了啊三叔。”秦鸣不服,“我最近一直在研究投资,不信你问我爸去。”
秦廷礼揉额,凉凉看他:“你亏本?的名声都快传到?我这了。”
秦鸣心虚嘴硬:“风险投资不就是有赚有赔。”
二人?说着话,佣人?来往端菜准备开饭,院中里驶来汽车声,秦鸣被训得也没心思打游戏,不痛快道:“人?不是都到?齐了吗?怎么还?有人?来?”
他话音刚落,管家去开门,拿了双新的女士拖鞋递到?来人?脚下,恭敬地喊了声:“玉琅小姐。”
秦鸣愣住。
来人?声音轻婉:“林叔辛苦。”
她放下手包,衣服递给佣人?,弯腰换鞋,身量高挑,一举一动之间,都是平静的淡然。
秦鸣手里的手机都惊掉了,失声:“秦玉琅?”
玉琅换完鞋,直起身,看向客厅内,先是尊敬道:“三叔。”
她不到?十岁就被送去国外,多年未归家,当初哭成?泪人?的小姑娘如今长得落落大方,秦廷礼面色复杂,喟叹一声:“回来了。”
秦玉琅点点头,看向敌视她的秦鸣,微微一笑:“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还?是这么没礼貌,一句二姐都不知?道喊吗?”
秦鸣砰然起身,指着她的鼻子:“谁让你回来的,爸从?来没允许你回来,你——”
“我让人?接的她。”楼梯上,秦既南换了身衣服下楼。
秦鸣瞪大眼睛:“哥,你为什么?”
秦既南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厌烦他这副口?气,懒得搭理,转而看向秦玉琅:“天冷,去换身衣服下来吃饭。”
“好。”秦玉琅弯唇点头。
震惊的不止秦鸣,餐桌上,秦玉琅笑脸盈盈喊了一声“爸”,秦廷盛的脸色比窗外风雪还?冷,他看一眼对面的秦既南,转而对秦廷远说:“大哥,是您让阿既接的人?吗?”
秦廷远面色淡淡的:“阿既,你二叔问你话呢。”
“是我自作主张。”秦既南穿了件黑毛衣,懒懒散散夹着鱼肉,“奶奶临终前有些东西要我交给玉琅,二叔有什么意见吗?”
“你奶奶能有什么东西给她,我怎么不知?道?”秦廷盛拧眉,“小鸣没有吗?”
秦既南唇角扯出?一抹嘲讽:“女孩子戴的珠宝,二叔也想让玉琅让给弟弟吗?”
“我——”秦廷盛噎住,面对这个掌管着集团的侄子,他软了口?气,“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阿既,你奶奶的遗产都在你手里,有些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原来二叔惦记这个。”秦既南漫不经心挑着鱼刺,笑了,“那我改天让律师把遗嘱拿给二叔看。”
“好了。”主位秦廷远皱眉,发?话,“妈的遗产,想给谁就给谁。至于玉琅,既然回来了,有想好要做什么吗?”
秦玉琅放下筷子,不慌不忙:“大伯,哥说会在集团给我安排个职位,好好学习学习。”
秦廷远点头:“那就听你哥的吧。”
“那我呢?”秦鸣不忿,“哥,你怎么不管我?”
秦既南撩睫:“我管你什么,拿钱帮你砸那些血本?无归的项目吗?”
秦鸣脸色一白。
吃完饭,秦玉琅在院子里散步消失,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老宅,她心里没什么触动,直到?走到?小湖桥边,看见站在那里出?神?的年轻男人?,才停了脚步。
“哥。”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哥握着手机发?呆,像是想给什么人?打电话,又不敢。
秦既南回神?:“怎么不去休息?”
“不太累,好久没回来了,想转转。”
“嗯。”手机滑回口?袋,秦既南沉吟,“过几天让人?带你去看房子,挑个喜欢的小区住。”
“谢谢哥。”秦玉琅趴在栏杆上看游鱼,“我差点以?为自己永远没机会回来了。”
她妈妈是秦廷盛原配,商业联姻,没感情,互相生厌,秦鸣则是她爸最爱的情人?所出?。
再加上,秦廷盛重男轻女得厉害。
“你不觉得我狠心吗?”秦既南侧眸。
秦玉琅眨眼笑了下:“哥开什么玩笑呢,您只是想让我爸获罪,我巴不得他一辈子都在监狱里。”
“更?何况,在是他的女儿之前,我是你的妹妹。”秦玉琅直起身,“哥你不用告诉我原因,爷爷说过的,只要目标一致,就是同行者。”
秦既南握着栏杆扬唇,揉了揉她的发?顶。
叶蓁年假是在北城过,今年暴雪,各处交通不便,外公?外婆便让子女们等天晴一些的时候再过来。
公?司给客户们都准备了节礼,她恰好在北城,程锦便拜托她去给季老先生送节礼。
这位老先生和程锦家算是沾亲带故,公?司走的很多流程文件都少不了他说句话帮忙疏通,叶蓁仔细准备了礼盒,联系了季老先生,对方为人?很和蔼,说初三这天有空,她可以?过来喝茶。
一间位置和名字都很低调的茶馆,进去之后,装修却别?有洞天,来摆放的不止她一人?,季老先生特地留出?这个下午见访客,围着桌子煮茶聊天。
“小叶来了。”老先生上了年纪,对小辈都很慈爱,招手,“过来坐。”
“新年快乐,叨扰您了。”叶蓁把节礼递给一旁的助手,礼貌笑着坐过去,“您看着气色又好了。”
季老先生笑:“多见见你们这些年轻人?,气色可不好吗?”
一圈人?连忙笑着应和。
茶艺师跪着泡茶,袅袅雾气中飘着红茶香,说着话,有人?好奇季老先生下首第一个位置是留给谁,季老先生捻着茶叶:“他呀,还?不知?道抽不抽得出?空来呢。”
话音刚落,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带进一阵雪天清冽寒气,来人?身形清隽,勾唇带笑:“您老又编排我。”
“哟,说曹操曹操到?了。”季老先生招手,“阿既,过来坐,我还?当你今天没空了呢。”
“原本?还?真的没空。”秦既南脱了外套,蛮没正行地拉开椅子坐下,“但我爸连着打了几个电话,叮嘱我一定得把这包好茶给您带来。”
“合着还?是你爸惦记我。”季老先生笑骂。
“他惦记您,来跑腿的不是我吗?”秦既南推过去茶叶,“您看看,南崎铁观音。”
“是香。”他来之后,季老先生笑容都真切了些,让人?换这茶泡。
空气中瞬间飘起袅袅兰花香。
茶桌上其他人?见老人?间话语间和这年轻男人?如此熟稔,心思九转过,纷纷搭话自报门户。
秦既南手边收了一叠名片,他抬眸,视线始终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他进来时,她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一直垂首喝茶,没看他一眼。
面色还?行,看着发?烧已?经好了。
秦既南垂眼抿了一口?茶。
他视线没藏,季老先生看在眼里,主动介绍:“你应该不认识她,小叶是南城那边的。”
秦既南放下茶盏,轻声淡笑:“您说错了,她可是地地道道的北城人?,只不过工作在那边。”
老人?家饶有兴趣:“哦?你们认识?”
叶蓁肩膀微僵,闭了闭眼,再睁开,视线里,斜对面男人?解开了衬衣袖口?的一枚银质袖扣。
她维持冷静,抬头笑:“我和秦总是校友。”
秦既南喝着茶不说话。
“原来如此。”季老先生瞥了一眼秦既南,“是我老了,你们年轻人?之间多认识认识挺好的。”
叶蓁神?情丝毫不变地点点头。
喝了两杯茶,叶蓁借口?去洗手间离开茶室,这间园子着实风雅,在走廊里吹到?冷风,她思绪一片乱糟糟的,分神?想到?外公?应该会喜欢这个地方。
品茶泡茶,她是一窍不通,这几年学了些,还?是不像外公?那样真正喜好。
院中种了几株红梅,落着雪,更?显古意,叶蓁扶着额头清醒了会,转身进洗手间。
她出?来时,秦既南在廊前等她。
他不知?从?哪拿来条羊绒披肩,披到?她身上,低眸缓声:“你怎么发?烧还?不长记性。”
一句话,叶蓁心口?微堵,她抬眼:“秦总也挺不长记性的。”
经过那晚,又要来招惹她。
秦既南沉默。
片刻,他说:“不烦你,就来跟你说一句话。”
叶蓁盯着他。
秦既南抬起她的左手,不知?从?哪取出?枚白玉镯,慢慢套到?她手腕上。
叶蓁愣了下,想往回抽,手却被他拉着,她手腕纤细,轻而易举就戴上。
“秦既南。”她皱眉。
“好看。”他说,“新年开心,蓁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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