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谢少虞在九月底进入安南,确实遇到了几波侵扰,都在他的意料中,到了顺化,接见了安南布政使以及兵部右侍郎,仔细询问了安南水灾的情况。
其实安南布政使上报上去的情报乃是经过润色的,实际上此次安南水灾,造成安南半数地方被淹,怎么可能就几千百姓受灾,布政使他们统计的大多是迁移到安南的百姓还有已经记录在册的顺民。
其余没被记录在册的百姓预计伤亡在三万余人。
要知道此次水灾的重灾区在安南南部,朝廷接手安南时,许多不服朝廷统治的反抗势力为了保存实力,就入了雨林,打算与朝廷长期作对。
这次水灾,不少雨林变成泽国,最浅处水位早就没过人顶,许多躲到雨林的百姓被溺毙,九龙江的下流最多时一天能冲刷下来千具尸体。
有许多躲进雨林的百姓受不了,趁水灾减缓时,逃出来雨林,向官府投降认罚。
是故,不少当地官员觉得,此次水灾虽对安南是天灾,对他们却不一定是坏事。
……
霍瑾瑜接到谢少虞的书信后,顿时无语,若是她不派谢少虞去安南赈灾,是不是这群人就打算彻底瞒下去。
见谢少虞那边顺利,霍瑾瑜也就暂时将注意力收回来。
现在已经是十月,京城已经下了两场薄雪,钦天监预测今年的冬日恐怕是近二十年最冷冬日,所以霍瑾瑜现在思索如何尽量让百姓熬过这个冬日。
要想平安渡过冬日,御寒衣物和高热量食物不能少,对于穷苦人家,冬季有麻衣度日就已经很好,若是觉得不够,可以在麻衣里塞平时收集的鸭毛、羊毛、鹅毛,连这些收不到的,就塞些收集的软草和绒草。
现在对百姓来说,御寒衣物的选择还是少了,尤其穷苦人家,虽然她大力推广棉花,但是受产业效率,现今还是有差距,棉布的价格暂时压不下去。
霍瑾瑜打算明年在新疆加大棉花种植,让人改进纺织技术,对种棉花的百姓降低农税或者免征税赋,同时降低市面上棉布的交易税率。
“衣食住行”四字是百姓的头顶大事,“衣食”解决了,才会有心思改善“住行”。
随着冬日的临近,京城周围如钦天监所料,果然一日比一日冷,还好老天爷下雪比较克制,到了十月底,下雪就少了,虽然许多角落的积雪难消,但是没有造成雪灾。
京畿周围在地方官员的努力下,从入冬到现在,冻毙者比往年要少三成。
十月低,西北草原传来消息,草原因为连日的大雪,形成特大雪灾,不少牧民的帐篷被压塌,牲畜被冻死无数,许多受灾的草原牧民向边陲迁移,同时也滋生了许多混乱,有多股盗匪侵扰边陲,劫掠草原牧民。
霍瑾瑜沉眉,心中叹气,看来今年草原和京城这边的情况差不多,只不过京城这边的雪少了些。
在生产力落后的古代,草原可不是“风吹草地见牛羊”的惬意,而是真正的看天吃饭,老天爷任何风吹草动,就能让不少牧民伤筋动骨。
安南水灾、草原雪灾……老天爷今年不折腾内陆,开始折腾这些才收归不久的边陲领土。
霍瑾瑜朝天翻了一个白眼,老太天这是折腾安南、草原吗?这是打她的脸啊。
没办法,都已经成了她的地盘,当然要护着。
霍瑾瑜召集各部尚书,商量如何给蒙古草原赈灾。
现下赈灾的主力不是朝廷,反而是边陲的卫所,若是依靠中央赈灾,等到粮食药材运到,草原早就尸横遍野了。
十一月初,刚刚结束对草原的赈灾,新疆那边又出了问题。
这次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新疆察合台右部发生政变,汗王黑鹿被儿子兀虎推翻,成了右察合台的新汗王。
察合台身为草原部落四大黄金家族血脉之一,一举一动都深受新疆和蒙古诸部注意,现在骤然换了一个汗王,大家都屏息以待他的后续发展。
尤其现下新疆和蒙古各部都归顺中原朝廷,察合台发生这么大的事,朝廷不会视若无睹。
霍瑾瑜:……
根据情报,这次察合台内部的政变是因为宗教矛盾。
察合台前首领黑鹿信奉□□教,因为这,前前任汗王去世时,察合台内部许多贵族就不想他登基,后来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黑鹿登基后,老实了一段时间,后来察合台左部战败,部落的骑兵几乎被景朝全灭,还牵连到西域各部,大家一起投降,最后西域变新疆,堂堂黄金家族后人变成了中原的臣子。
是故,黑鹿觉得,佛教救不了察合台,唯有□□教,唯有真主才能庇佑察合台!
所以,黑鹿这两年一直在汗国内武力推行□□教,借机消灭反对他的势力,甚至还打算周边部落传教,为此在国内可以说是天怒人怨,
兀虎的老师是喇嘛教的高僧,因为反对黑鹿,就被他活活蒸了,他的母妃也被黑鹿酒后失手扔下高台摔死了……
所以兀虎这拨反击,实属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霍瑾瑜蹙眉,“黑鹿现在还活着吗?”
兵部尚书:“听说在兀虎攻入王宫的当天,就将黑鹿捅了十多刀,身上都是窟窿眼。”
霍瑾瑜:……
不知道黑鹿到了九泉之下,遇到他真主,会不会后悔。
霍瑾瑜:“众卿觉得如何处理察合台?”
刑部尚书:“陛下,根据线报,此次察合台政变是十月二十五发生的,现下已经是初九,兀虎还未派人向朝廷奏报,微臣担心他有了异心。”
大理寺卿:“说不定兀虎也在担忧朝廷的责备,毕竟弑父夺位,着实不光彩。”
其他人点点头,就算黑鹿再不是人,最起码夺了位,要留一条命,还有调控的余地,现在人没了,让他们也不好操作。
霍瑾瑜:“既然这样,朝廷先降旨斥问。”
不管如何,身为中央,哪怕对于兀虎篡位这事有再多的理解,但是“弑父篡位”这种事,也是不能允许的。
众臣:“陛下英明!”
……
后来,察合台右部内乱越来越严重,兀虎推翻黑鹿后,还没坐稳位置,他的另外一个兄弟,黑鹿的二儿子哈吉高举拨乱反正,为父报仇的大旗与兀虎打了起来。
霍瑾瑜命令周围卫所莫要干涉,只要察合台右部不侵扰卫所就行,若是查到兀虎与哈吉暗中勾结,相互配合意图对朝廷不利,自然可以重拳出击。
兀虎与哈吉打了一个多月,双方打了三十多场仗,双方伤亡的士兵达到三万多人,若不是因为时值冬日,不适宜打仗,顾及这个伤亡数字还要再高一半。
腊月中旬,谢少虞归京之日,兀虎与哈吉这出兄弟相残的戏码也到了尾声,兀虎被哈吉活捉,被押往朝廷审判。
朝廷对这个结果也满意,这样他们就不必为难了。
兀虎弑父篡位,乃谋逆不赦贼子。
哈吉为父报仇,维护察合台的稳定与正统,可以授封其为察合台新汗王。
这个结果完美!
……
察合台的事情有了定论后,霍瑾瑜在头疼另外一件事。
太学那边前段时间给她上折子,说是想要用热气球进行环球飞行,对此霍瑾瑜驳斥了。
她担心这群学生路上一个失手消失在天空,到时候发生“空难”,想救都救不了。
对此,太学的学生不甘心,又上了折子,不再提环球航行,想环半球航行,从他们这里新夷洲,正好日后也能为帝国出访海外开展一条空中航线。
霍瑾瑜虽然有些心动,还是拒绝了。
从这里跨越茫茫大海去新夷洲风险太大,而且热气球技术还不太稳定,不能让他们冒险。
再说这群人胆子大着呢,谁知道等到出发时,“环半球飞行”会不会变成环球飞行。
前两日,太学的热气球研究所又上了折子,这次放弃环半球航行,想要进行环国航行,表示这些年他们景朝的国土变化那么大,需要重新画舆图,这个任务他们太学义不容辞。
霍瑾瑜:……
从环球航行,到环“半球”航行,再到环国。
这一步步退让,让她怀疑,这群家伙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环国飞行。
明明这群人不是商学院毕业,怎么一个个这么会操作呢。
……
谢少虞带着一身雪气进殿时,就看到霍瑾瑜啼笑皆非的表情,含笑问道:“陛下这是有什么开心事?”
一旁的内侍躬身接过他的披风。
霍瑾瑜勾手示意对方上前,将折子递给他,笑道:“看看?”
宫女上了两杯热茶。
霍瑾瑜端起其中一杯,吹了吹浮着茶叶的水面,看着热气如纱一般飞腾飘散,唇角上翘,“在此之前,他们还给朕上了两次折子,一个是要求环球航行,然后是环半球,现在是环国了。”
“真是不断退而求其次。”谢少虞一目十行看完,失笑道,“陛下这次也不打算应允他们吗?”
霍瑾瑜放下杯子,眸光转了转,“你觉得,若是朕这次拒了,他们还要‘次’到哪里?西半边?东半边?还是南北?”
谢少虞思索片刻,“微臣觉得,今年他们应该会放弃,不过明年可能旧事重提了。”
今年冬日多地气温比往年要冷许多,大雪不断,这种天气肯定不适宜飞行,太学那边就是再心急,也要等到明年开春。
若是心急了,说不定过完年就又提了。
“既然这样,那就应了他们,省的烦朕。”霍瑾瑜沉眉想了想,“看看他们这波环国航行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现下国土面积由南到北,由东到西,跨度都十分大,他们这波环国航行,怎么着也要耗费一两个月吧。
两人说话时,霍月浅、霍云深两个小家伙提着一桶雪屁颠屁颠地跑进来。
霍月浅奶声奶气道:“娘,外面又下了好多羽毛!好好看。”
霍云深举着小铁桶,得意道:“我们给您装了好多,咱们一起堆雪人。”
霍瑾瑜、谢少虞见状,起身走到两人身边。
“不冷吗?”霍瑾瑜蹲下身,戳了戳桶里的雪,觉得好冷,可是两个小家伙丝毫不觉得寒冷,额间还出了细汗。
她接过檀菱的帕子给两人擦了擦汗,“都说小孩子火气旺,朕算是见识到了,外面既然下雪了,那就不能出去了,省的着凉。”
就是以现代医学,有时候发烧感冒也能要了命,更不用说古代了。
“好!”两小只乖乖应下。
霍月浅将小桶和铲子放到一边,跑到谢少虞的跟前,仰头看着他,“爹,你这次出安南见到老虎没有?”
霍云深见状,也挤了过来,“娘说安南有大象、有蛇,你见到没有?”
“都见到了。”谢少虞原想俯身抱起一个的,可是担心引起姐弟矛盾,抬手摸了摸姐弟两个的软发,“等到你们长大了,也能看到了。”
“哦。那你迷路没有?你走了好久,我都快不记得你了。”霍月浅掰着粉嫩的小手指,算着她爹离开多久,算来算去,脑子打结,得出结论,他爹离开好久了,她都快长大了。
霍云深用力点着脑袋,“咱们说好了,你过年不回来,我们就换爹,你现在回来了,我们的新爹没了。”
听出小家伙话语中的失落,谢少虞额头青筋微跳,皮笑肉不笑地捏了捏小儿子的腮帮,“你们新爹是谁啊?我若是满意了,说不定允许他进宫。”
“真的?”霍云深半信半疑,仰头看了看霍瑾瑜。
霍瑾瑜两手环臂,纳闷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找了新爹?你爹走后,不是经常去长公主府上去玩吗?”
霍月浅严肃道:“那是我们在选新爹。”
霍云深压低小嗓子,“娘,我们觉得二姨母府上的灵儿好看的很,他可以当新爹。”
霍月浅:“可聪明了!”
霍瑾瑜与谢少虞相视无语。
所谓灵儿。
就是宋致从谢少虞那里抢过去的鹦鹉,那只心情好时喜欢“问美”,不喜欢时,毫不客气地喊人“丑八怪”的鹦鹉。
据她所知,长公主、宋致都惹了鹦鹉,被它拉入黑名单,整日“丑八怪”、“丑八怪”喊个不停。
宋致给它取名“灵儿”,不知道是不是嘲讽。
没想到居然被两姐弟给看上了。
霍瑾瑜哀怨地看着谢少虞,“谢少虞,朕自认眼光不错,为何你在自家儿女跟前的魅力还不如一只鹦鹉?”
谢少虞抽了抽嘴角,看着一双儿女灵秀纯真的眸子。
看起来不像愚钝的,可为何有时常做出让他哭笑不得的事情。
“微臣也想知道啊!”谢少虞无奈叹气。
霍瑾瑜闻言,纳闷道:“可是灵儿是只鸟,它不能成为人。”
“知道啊,就因为灵儿是鸟,才不会影响爹爹。”霍月浅小眉头锁起,“如果爹迷路了丢了。”
霍云深点头,“对啊!还能哄娘开心!”
他转身扯了扯霍瑾瑜的胳膊,仰着头渴望道:“娘,咱们把灵儿接过来吧。”
谢少虞目光幽深,看着面前的两个儿女,面上虽是淡定的微笑,可是胸腔深处的炉火变得猛烈炽热,无论多大的风雪与严寒都无法将他打倒。
“你们啊!”他眸光微眨,克制眼眶的湿热。
他此生何德何能,有如此一双至宝。
霍月浅、霍云深仰头,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爹爹的话怎么只说一半。
霍瑾瑜屈指,一人给了一个小脑蹦,“你们真是小机灵鬼!”
霍月浅露齿一笑,娘和爹在夸她呢。
谢少虞此时全身充满了力量,当即俯身,将两个小家伙全部抱起来。
小姐弟顿时拍手欢呼。
霍瑾瑜眸光转了转,凑近帮忙给他们理了理额角的碎发,语含笑意道:“你们知不知道,灵儿一开始是你们爹的鸟?”
两个小家伙顿时瞪大眼睛看着谢少虞,满眼写着“真的吗?”
“那是微臣送与陛下的,可是陛下不想要,要不然……”谢少虞薄唇噙笑,说话时面带一丝惋惜。
霍月浅喃喃道:“要不然就不用认爹,可以当弟弟了。”
谢少虞眼皮微跳。
霍云深咬了咬手指,“当新爹也可以,六舅舅说爹爹就是娘的师侄子。”
霍瑾瑜纠正道:“若是灵儿没走,它比你们出生都要早,是你们哥哥。”
霍月浅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觉得怪怪的。
原来是这样。
谢少虞无奈扶额:“陛下,现下月月、云云也大了,不能这样哄了。”
“小孩子不逗还有什么乐趣!”霍瑾瑜笑眯眯地摸着两人的头,“朕还让人记下了,等到未来他们成亲时,都订成册子交给他们,让他们也回忆一下童年。”
谢少虞:……
次日,雪停了,天地之间苍茫一色,粉妆玉砌,站在琼楼上眺望大地时,更是震撼不已。
霍瑾瑜听闻曾太傅昨天因为雪天路滑,不小心摔骨折了,让谢少虞带着两个小家伙出宫探望一下。
听闻要出宫,两个小家伙可高兴了,在知道是去看病人,他们也准备了自己的礼物。
霍瑾瑜叮嘱他们:“太傅年纪大了,要多哄哄他。”
两人连连点头。
……
到了曾府,曾太傅的儿子听闻他们上门,连忙带着儿子出来迎接。
谢少虞笑道:“此次是来看望师祖,曾大人不必这般拘谨。”
曾默视线落到霍月浅、霍云深身上,有些为难道:“可是这两位……”
霍月浅、霍云深热情招手。
霍月浅:“师祖祖病了,我和云云替娘来哄他。”
霍云深:“乖乖喝药吃饭睡觉,病很快就吓跑了!”
曾默:……
“情况就如曾大人所见。”谢少虞勾起唇角道。
包裹着圆溜溜的霍月浅、霍云深因为腿短、衣服厚,从府门到暖阁的每一道门槛都是“天堑”,需要别人帮忙。
两人还算贴心,在别人用力时,帮忙叹气,惹得周围人发笑不已。
到了暖阁,两个小家伙一马当先,先被人抱了进去,进了屋才发现,已经提前有人到了。
宋致看着滚进来的两个圆圆雪球,笑呵呵道:“谢少虞,这是你给你师祖送的礼物吗?”
霍月浅、霍云深朝他奔了过去,“二姨夫!”
宋致含笑挣开双臂,“真乖!”
然后眼睁睁两个小家伙从他胳膊下钻过去,一把扑到床前,小手攀着床沿,小脸如出一辙的关切地看着曾太傅。
宋致:……
他满腔热情居然被两个小孩子给“玩弄”了。
霍月浅:“师祖祖,你好好吃药吗?好好吃饭吗?冷不冷?”
霍云深:“不能挑食,也不能出去玩雪球。”
曾太傅笑的一脸褶子,慈爱地看着他们,不住点头,“嗯嗯,师祖知道,师祖一定听话。”
“老师,刚才我这样说时,你可是要拿戒尺揍人的。”宋致郁闷道。
霍月浅、霍云深闻言,瞪大眼睛。
大人说这些话居然要被揍!
“别听他乱说,你们见过师祖打过人吗?”曾太傅大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在两个小家伙没注意的角度,给了宋致一个眼刀子。
宋致无奈摸了摸鼻子,“少虞,你看看,两个小殿下一来,咱们就成了没人要的野草。”
谢少虞笑容不变,视线一直不离他们,“老师这话自省就行,不必拖上弟子。”
宋致闻言,扭头打量了他,“为师什么时候惹你了,最近也没想过用鸡毛掸子揍你,你怎么这般冷漠?”
“老师……”谢少虞眼皮微颤,早知道与老师撞上,他就晚些时候再带两个小家伙过来了。
宋致余光扫了一眼那边还在热情关切病人的两个小家伙,昂了昂下巴,催促谢少虞快说。
谢少虞低咳了一声,“老师,鹦鹉可否还给我,月月、云云他们十分喜欢。”
“我当然知道他们喜欢,不过殿下更喜欢,所以不行。”宋致当即拒绝。
话音刚落,感觉衣角一重,垂眸就和两双稚嫩的眼睛对上了。
“灵儿真不能给我吗?”霍月浅一下抱住他的腿,“二姨夫,我会照顾好灵儿,让它以后不喊你‘丑八怪’。”
霍云深点头,“二姨父,娘也喜欢灵儿,我也喜欢,月月也喜欢,师祖祖也喜欢,爹也喜欢……”
宋致伸手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可是我和长公主殿下也喜欢,难道你以后喜欢的每一样东西都要带回去?你家里能放下吗?”
霍云深仰着小脖子,皱着鼻子道:“可是,可是……灵儿很小。”
宋致闻言,将他抱起,“你也很小,我想将你抱回家养着可以吗?”
话音刚落,他觉得腿边一轻,脚边的霍月浅已经跑到谢少虞的身后,小胳膊抱住亲爹的大腿,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我。”他正想开口,忽然察觉手中的崽子安静过分,转头就对上一双满是泪水的小脸蛋。
霍云深小宝宝用力瘪着嘴,豆大的泪珠如断线般,不断滑落,红嫩的小鼻子抽着气。
宋致顿时头皮发麻,声音变得怯怯,带着心虚和忐忑,“云云,别……”
“哇——啊啊,坏人!”霍云深的哭声一下子开了闸,响彻暖阁。
霍月浅连忙将头藏在谢少虞两腿间,用小手捂着耳朵。
宋致连忙抱着哄来哄去,奈何哭声还是止不住。
最终宋致将“烫手山芋”塞到谢少虞怀里。
亲爹在这里,他着急什么,刚刚纯粹是忙昏了头。
霍云深搂着谢少虞的脖子,指着宋致一抽一抽道:“二姨夫……坏……坏……嗝……大坏蛋!”
“乖乖,师父是与你开玩笑的……乖乖。”谢少虞轻轻陪着他的软背。
宋致将小家伙哭声渐渐小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
这口气还是松早了。
“宋致!你多大年纪了,连小孩子都欺负!”曾太傅的怒吼声暴起。
宋致头皮一紧,刚想开口,就听曾太傅喊道:“将陛下御赐的戒尺拿过来,我要清理门户!”
“!”宋致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曾太傅。
他怀疑老师公报私仇,就是为了有一个正当理由来教训他。
……
当天,宋致被曾太傅打了的消息就传到不少人的耳朵里。
许多人感慨,曾太傅的“以德服人”终于能用了。
仔细打听了一下,听说是因为宋致逗哭了陛下的小殿下,所以才被曾太傅教训。
至于霍月浅、霍云深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羡慕对象,那就是曾太傅,也想有一把戒尺。
听闻是霍瑾瑜赐给曾太傅,两个小家伙就有了新目标,整日缠着霍瑾瑜要戒尺。
“……”霍瑾瑜目露怜爱,“明年你们就会躲着那把戒尺了。”
等到开年,她就让曾太傅、谢公给两人正式开蒙。
第142章
昌宁十五年,正月。
新的一年又开始,今年霍瑾瑜的主要目标,是对六部的职属和功能进行改革,推行依法治国。
开年的第一个早朝,霍瑾瑜宣布今后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家衙署的官员升迁,只能在本机构内进行,不得转调其他部门。
其他部门的人也不能调任到大理寺、都察院、刑部。
此法是为了维护执法、监管部门的纯洁性,防止官员出现系统性的违反乱纪行为。
身为国家执法监管者本来就应该是独行者。
同时,在都察院设立廉政司,专门监管朝野官员的贪赃枉法行为。
廉政司的名字一公布,官员顿时后背一凉,尤其一些过往有些猫腻的官员更是冷汗直冒。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部门成立,肯定要立威的。
尤其都察院的御史一向强悍,在陛下的纵容下,别说百官,就是皇室、藩王也照样怼上去。
现在陛下公布都察院的升迁只能在机构内进行,不能转调其他部门,就更让都察院的人有恃无恐。
不知道过段时间,廉政司这场火能烧多大。
除了这个,霍瑾瑜打算在翰林院成立报纸机构,取名“大景朝报”,其实一开始霍瑾瑜打算直接取名“景报”的,可是听起来像是“警报”,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百官对这个倒不陌生,听明白了陛下的意思,这个“大景朝报”不同于面向官员的邸报,大景朝报则是面向全天下百姓。
对于这个朝报如何办理,翰林院则是犯了难处,为此翰林院的翰林学士特意向其他几个部门的官员请教。
其他官员也有摸不准。
邸报是面向天下官员,主要刊登的都是一些朝野重大消息和措施,与普通民众关系不大。
现在的陛下要开办的朝报是面向百姓的,他们这些翰林官员过往接触的是先贤百家典籍,平时也就是给陛下干些著书修书的活。
对于其中的尺度不好把控。
掌院学士思来想去,拿不准分寸,只能硬着头皮去朝霍瑾瑜。
朝报的规格、印刷规模,需要多大的纸面,要求刊登多少信息,信息的种类……
这些都是让翰林院纠结的事情,因为这事,他们翰林院的官员已经吵了不知道多少次,连干仗都有,吓得旁边的衙署还以为他们翰林院的人得了疯病。
霍瑾瑜见老学士实在可怜,不寻求让他们自己摸索了。
朝报内容也简单,就是刊登这段时间朝廷做了那些事、那些成就,还有一些朝廷已经定罪的警示案件给百姓普法,一些益民开智的小趣闻……总之寓教于乐,不能太严肃了。
掌院学士暗自记在心里,他想了想,“陛下,可否刊登一些皇家事宜?”
霍瑾瑜怔了一下,“你要写什么?”
掌院学士脸上的笑有些不好意思,“首次办朝报,微臣担心吸引不到人,想记录几件两位小殿下的事情。”
身为陛下的龙凤胎,两个小殿下从出生起就万众瞩目,目前民间对于谁最后能登上大宝,仍然还有争论……
其实他更想刊登陛下的事情,担心陛下不允许,退而求其次。
“……可以,不过等走上正轨,就不能再刊登了。两个小家伙相关内容,要交由朕审核。”霍瑾瑜思索片刻,觉得可以向天下公布一下储君的两个潜在人选。
掌院学士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至于首次刊印,霍瑾瑜让他们定下来后,刊印一万份,不要只在京畿周围售卖,最好往更远地方送一送。
至于朝报的发布频次初次定为七天一报。
以现在的信息量,七日一报差不多,等到国内的生产力和交通彻底腾飞,到时候可以再设立日报。
掌院学士将霍瑾瑜的话记在心里,听陛下的语气,似乎颇为看重朝报。
也是,若是发展得当,这份大景朝报可以成为左右舆论的喉舌,自然看重。
霍瑾瑜原以为此事交由翰林院就行了,谁知道任务下达后,其他各部都想着插一手。
这种面向全民的宣传,若是能占有一席之地,对于部门未来的影响是巨大的。
尤其首期内容,基本上就给后面的内容定调,确立什么内容很重要,不能随便折腾。
是故,翰林院的官员得到了各部官员的热情“帮助”,吏部、刑部、礼部、工部、户部……大理寺,就连鸿胪寺、国子监、太学这些也十分看重,恨不得一天三趟派人来询问。
讨论到最后,俨然成了朝堂上的政治博弈。
霍瑾瑜:……
各衙署都要争取自己部门的利益诉求。
因为这事,文武百官已经在朝会上打了两次架。
甚至有官员觉得,大景朝报这事不能让翰林院独自发行,应该多让几个部门介入。
霍瑾瑜:……
若是多部门介入,恐怕十年都看不到报纸的影子。
等到五六十年后,民众识字率飙升、社会发展迅速时,各部倒是真的可以独立建报,比如什么法制报、农报、工报、经济报……
现在不需要折腾这么多,百姓也消化不了这么多的信息。
对于朝野的闹腾,霍瑾瑜还在忍受中。
朝堂的政治博弈是不能消除的,要看是良性博弈,还是恶意党争。
除了朝堂的事情,元宵节后,霍月浅、霍云深两个小家伙正式启蒙。
由谢公、曾太傅共同教学,两个举世大儒教导,霍瑾瑜表示十分羡慕。
霍月浅眨了眨眼,“可是娘为什么笑的坏坏的?”
霍瑾瑜闻言,抬手遮住了唇角,佯装诧异,“坏坏的?娘这可是期待、渴望的笑。”
霍云深扯了扯谢少虞的衣摆,“爹,你也笑的不好看。”
看戏的谢少虞掩唇轻咳,“爹也是欣慰月月、云云终于长大了。”
“长大了?”霍月浅疑惑,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可是我为什么没长高?”
霍瑾瑜捏了捏她的脸颊,含笑道:“你们今年已经不是两三岁的小孩了!”
“对哦!我四岁了!”霍月浅骄傲地伸出四根手指。
“我也四岁了。”旁边的霍云深小朋友举手强调。
霍瑾瑜叮嘱道:“和太傅、谢公待在一起时,你们要乖乖的,尊老爱幼是美德。”
霍月浅奶声奶气道:“知道。”
霍云深再次点头。
……
龙凤胎正式启蒙的事情传出后,朝野又热闹起来。
有人有些恍惚,自从陛下公布身份,到诞下龙凤胎,再到现在龙凤胎启蒙,时间过得如此快。
有人思绪开始活跃起来,根据宫中传出的消息,龙凤胎从小到大身体健康,两岁的时候就接种了牛痘,四岁启蒙,看得出陛下在培育储君方面稳抓稳打,若是陛下早日公布储君人选就好了,他们实在猜的抓耳挠腮。
……
霍月浅、霍云深启蒙后,在一开始的新鲜感消耗完毕后,感受就不好了,而且他们发现往日慈眉善目的谢公、曾太傅教人读书时,也变得不好了。
他们还小,小胳膊小腿小脑袋,比学问、比武功、比个头、比年纪都比不过两人。
之前他们眼馋曾太傅的戒尺,后来发现,这戒尺并不是光打宋致,也会打他们。
为此两个小家伙觉得与宋致有了共同语言。
趁去长公主府时,两人向宋致道了歉。
宋致看着面前两个三头身的宝宝一脸正色,一副小大人姿态,奶声奶气地给他道歉,不由得发笑。
同时心中有几分惋惜,可惜他与殿下年级大了,此生不可能有自己孩儿。
霍月浅:“二姨夫,以后师祖祖再打你,我一定抱紧他的腿。”
霍云深上前拉着他的手,“咱们要一起帮忙,师祖祖如果打我们,也要抱紧师祖祖的腿。”
“……”宋致笑容一滞,额角降下一滴冷汗,“这个不行,我若是敢抱师父的腿,师父他老人家后脚就能将我给打散了。”
不管他往日行事再怎么不着调,但是四五十的年纪敢做出如此动作,别说老师,就是谢公,恐怕也控制不住揍他。
两姐弟顿时惊恐脸,“师祖祖对你这样凶吗?”
“你们别被他哄了!”将龙凤胎带到长公主府看戏的宣王无语道,“太傅打他,也是因为他没脸没皮,你们可别向他学。”
两姐弟闻言,疑惑地看了看宋致。
霍月浅踮脚仔细观察了两人,得出结论,“姨夫的脸皮好着呢,就是比六舅舅的脸皮薄一点。”
姨夫的脸比六舅舅的脸白,看着要薄。
宣王:……
宋致侧头忍笑,“月月说的没错。”
“宋致!”宣王当即威胁道,“你别得寸进尺。”
什么叫他脸皮厚,朝中还有脸皮比宋致厚的吗?
霍云深则是晃了晃小脑袋,“六舅舅的脸皮比姨夫厚,六舅舅最棒!”
“……”宣王心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崽。
感觉小孩在夸他,可事实没有夸他,嘲讽意味很足!
霍月浅叉腰,大声道:“二姨夫的脸皮最最厚!六舅舅不行!”
宋致:……
他与宣王对视一眼,两人的眸光都夹着无奈与复杂。
两个小家伙着实真心实意为他们吵架,但是能不能换个内容,不如谁更聪明,别紧着脸皮说事。
这种事吵赢了,他们也笑不出来。
还有刚才明明夸他脸皮好看、薄,怎么一下子又是最厚的了。
“刚刚六舅舅明明说了二姨夫没脸皮,所以六舅舅赢了!”霍云深腮帮子鼓鼓的,气呼呼地盯着面前的双胞胎姐姐。
“笨蛋云云,没脸皮没办法见人,六舅舅是骗你的。”霍月浅扭头轻哼。
霍云深瞪眼:“六舅舅最厚!”
霍月浅:“二姨夫厚!”
……
听着两个小家伙如喊魂一般,一声比一声高的调子,宋致扶额头疼。
宣王亦是无奈,两个小家伙吵上瘾了,他们压根劝不住。
暖阁的侍从见两人束手无策的样子,连忙去求长公主了。
等长公主赶过来的时候,霍月浅、霍云深已经进入第二阶段。
两人开始动起手来。
宋致、宣王一人搂住一人的腰,看着两个小家伙四肢乱舞,努力攻击对方面前的空气,闹得额头都沁出细汗。
长公主脸色微黑,“你们就这样纵着他们?”
两人闹矛盾,分开就行。
可是保持现在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巴不得他们打起来。
宣王扣住霍云深的肚子,无奈道:“皇姐,你误会了,若是离得远了,这两个崽就不止现在扑腾两下,就要嚎出来。”
离得近了,他们下手又没个准头,伤到对方又要哭,这种不远不近,时而摸到、时而摸不到的距离最好。
长公主嘴角微抽,“还不是因为你们宠着!”
霍月浅见长公主来了,张手要抱,霍云升也停住了动作,眼巴巴地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用帕子遮住唇角的弧度,坐到他们对面的暖榻,面带冷色道:“都坐好,给本宫老实交代,是怎么回事?”
听出长公主生气了,霍月浅、霍云深缩了缩脖子,仰头看了看宋致、宣王,见他们也是一副心虚忐忑的表情,姐弟俩顿时变得更乖了,一点也没有刚才手脚乱舞的嚣张气势,小胳膊乖乖地搭在腿上,看着像尊玉娃娃。
宋致、宣王余光扫到他们的表情,心中发笑。
果然是小机灵鬼!
长公主幽幽地扫了一圈,“你们谁先说?”
姐弟俩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齐刷刷地看向宋致,又看了看宣王,眼神带着期待。
宋致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宣王扭头不看他们。
小姐弟俩顿时噘嘴。
霍月浅皱着小鼻子,“姨母,我与弟弟在讲道理,我觉得二姨夫的脸皮比六舅舅好看,云云偏偏不认,他故意向着六舅舅说话。”
霍云深:“明明是说谁脸皮厚,你赞同二姨夫,我赞同六舅舅。”
霍月浅闻言,偏头疑惑,“是这样吗?”
她中间说错了吗?
宣王心中叹气。
小宝贝,你的立场早就歪了!
霍云深握紧小拳头,总结道:“所以六舅舅脸皮最厚、最好!二姨夫输了!”
说完,眼含期待地看着长公主,看架势,是让长公主主持“公道”。
长公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目光落到宋致、宣王身上,冷哼一声,“他们二人的脸皮都一样厚,堪比城墙,你们两个别学他们。”
姐弟俩傻眼,怎么能一样呢。
宋致、宣王一头黑线。
他们算是体会到带孩子的辛苦了,只是对话中小小的一个玩笑,两个小家伙较劲起来,打的精神抖擞,果然不理解小孩子的脑子。
霍月浅见长公主不生气了,从大人怀里秃噜下来,然后跑到长公主身边,爬上暖榻,抱着长公主撒娇。
霍云深见状,后脚也滑了下来,扑到长公主怀里。
等到两个小家伙玩累了,脑袋如小鸡啄米,一点点往下垂,长公主让人将他们带到侧间暖炕上休息。
暖阁中没了孩童稚气的欢叫声,一下子变得冷清。
长公主斜靠在榻上,意味深长道:“他们将来长大,若是也打了起来,你们也像现在这样一人帮一个。”
宋致见状,重新烫了一杯热茶递过去,无奈道:“他们现在还小,陛下也年轻,与其担忧这事,不如纠结午膳吃什么。”
宣王翘着腿,同样道:“是啊,皇姐,现在月月、云云都是孩子,未来什么性子不知道,再说就是斗起来了,只要不伤及性命,过过招也是没事。”
长公主这是杞人忧天,担心太早,要知道大人的氛围是会影响到孩子的。
再说,说不定等到长大,两人各自找到自己的路,躲过争斗这个环节,那可真是百姓社稷之福。
长公主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你们没看到这次他们开蒙,朝中暗涌的心思吗?他们身在皇家,就不能逃避这些。”
尤其陛下现在让两人一起启蒙,平日也做一样的打扮,给朝野的信号就是,这两个孩子是在一个起点,未来谁是储君,还未可知。
宣王悠闲道:“那也不必着急!就好比父皇,陛下还未登基时,朝野谁会猜父皇会做这事呢?”
长公主:……
说实话,朝野对于小七登基还是有心理准备的,只不过当年小七年纪小,父皇又没有对外放出风,所以大家觉得小七可能性不大。
只不过朝野没想到父皇会在小七的身份上摆了朝臣们一手,连他们这些子女都不知道。
……
等霍月浅、霍云深姐弟俩回宫,霍瑾瑜才知道两人为了宋致、宣王谁脸皮最厚上演全武行,顿时爱怜地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纳闷道:“小脑袋瓜怎么长的。”
养了这么些年,她算是明白,自己家这两只崽聪明是聪明,记忆力也高,就是理解力还有待发展,一般知识学问知道,不代表两人理解。
“少年老成”注定用不到两只崽身上。
霍月浅、霍云深偏头疑惑地看着她。
霍瑾瑜被会心一击,大臂一揽,抱着两个小家伙稀罕不已,用脸不住地蹭着对方婴儿般稚嫩的脸颊,“算了,孩子就是孩子,没什么可着急的。”
姐弟俩露出咯咯直笑,也用脸蹭着对方。
殿内的内侍看到这一幕,也经不住笑出来。
……
二月,经过各方讨论后,翰林院终于上呈了初始版的《大景朝报》。
霍瑾瑜知道经过朝廷各方势力介入后,第一版篇幅应该不少,可是她没想到如此大,折叠一起,已经可以当成一册书了。
方正的大纸上密密麻麻都是字,让她有一点欣慰的是,虽然没有多少排版,但是翰林院还是用了不同书法的字进行区别。
翰林学士见陛下抿着唇,顿时心头发紧,就知道陛下可能对这般不满意。
霍瑾瑜按了按眉心,“这就是你们努力一个月的结果?”
翰林学士连忙解释道:“还没有刻版刊印,这只是最初的誊写。”
霍瑾瑜想了想,让韩植拿出一份纸,裁出了布告尺寸那么大的纸张,然后将手中的初版报纸各项内容裁剪下来,招呼翰林学士上前,用这些做样子,给他说明如何进行排版,报纸的内容不仅要有时效性、准确性,美观性也需要。
翰林院用不同书法区分不同板块这个想法很好,需要表扬,但是也不能将所有消息都一股脑的登载上面。
有些事情不需要过度详细,只需要告知就行,百姓若是感兴趣,可以寻官府找内容,有些内容的篇幅不能少,报纸不能全部都是严肃内容,不能太空洞,光想着用一些华美词藻往上堆积。
她又不是让天下读书人照着报纸研究如何考科举,写文章,而是让大家知道天下发生了什么事,朝廷做了多少事。
你不能光在版面上写骈文称颂国泰民安,百姓对此没兴趣。
与其绞尽脑汁想文章,不如多列几项实事,比如去年遭遇极寒天气,在京畿各界官员努力下,百姓的伤亡较之往年少了三成。
不少百姓年底能攒上银子过个肥年,一月能吃两三顿肉……
对于一些事情,为了增加信服,你还要摆数据,统计学那些也要面向群众看……不能光说好,有理有据地摆出来,才能让百姓信服。
韩林学士小心捧着贴满各式裁纸的纸张,连连点头。
霍瑾瑜:“论笔杆子,朝中谁能比得上翰林院,如何做,你要有自己的主意,若是他们逼急了,让他们来找朕。”
韩林学士面上笑着应下,心中却摇头。
朝堂争斗大家基本上是手底下见真章,他们翰林院是清贵衙门,若是上报陛下,岂不是行了佞臣勾当,再说他们怎么斗都没问题,拉陛下下场,那就是作弊了,赢得了这一次,日后就没人愿意搭理你了。
至于其他部门的心思,他虽然觉得吵了些,但是年后这些日子,各部见到他都是赔笑脸,各种饭局应酬不完,就为了让他们在版面上给他们衙署留个小位置,他心里可没美着呢。
……
三月,太学组织的环国航行正式从京郊出发。
犹如一座宫殿那么大的热气球徐徐起飞,这次热气球浑身明黄色,上面画着国号以及太学的标志,远远就能看见这个庞然大物。
除了六名学生,还有两名钦天监官员沿途记录,于此同时,地面上也有一只队伍跟着出发,与他们一起行动。
霍瑾瑜也下了旨意,让沿途的官府照看一下,莫要伤到了。
三月底,《大景朝报》正式发行,首发一万份,翰林院交由各地的书铺进行售卖,一份三钱银子,就是不算浪费的刻版还有油墨,单是成本,一份才堪堪持平。
只能说,等到以后印制效率增加,成本降低后,估计就能实现收益持平,然后等到摊子铺开,拉些广告或者赞助,就能赚钱了。
霍瑾瑜让翰林院给她留了一百份。
霍瑾瑜拿出给两个小家伙制作的小布袋,给他们一人塞了四十份。
下朝的时候,霍月浅、霍云深手牵手,挎着小布袋,站在太和殿檐下,奶声奶气地喊道:“大景朝报!三钱一份!”
百官顿时停下动作!好奇地看着打扮的如出一辙的姐弟俩。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徐於菟迈步上前,蹲下身,含笑问道:“两位小殿下这是干什么?”
霍月浅小手抽出一份折叠好的报纸,笑盈盈道:“大景朝报!三钱一份!”
霍云深:“娘给我们卖的,说赚的钱都是我们的。”
众人对视。
陛下和两个小殿下原来这样玩啊!有意思!
……
“《大景朝报》居然出来了,闻着这油墨香,肯定是刚出来。”
“月殿下,真是三钱一份吗?”
“三钱一份,怕是普通百姓消费不起。”
“对于读书人来说,三钱也就是一本书的钱,也能承担的了。”
“咱们景朝任何东西刚出来时,价格都比较高,日后成本肯定能降下去,说不定能达到一钱。”
……
霍月浅见这群大人光顾着说话,不买东西,顿时皱起了小眉头,“你们不买吗?大景朝报!三钱一份!”
徐於菟见状,从荷包里数出三钱银币,温声道;“月殿下,微臣来一份!”
“好嘞!”霍月浅高兴接过去,看了看银币数量,放到口袋里,然后递给徐於菟一份。
有他开了头后,其他官员也都买起来。
有人想要多买几份,被小家伙们拒绝了,表示一人一份,谁也不能破坏规则。
一段时间后,两姐弟一共八十份报纸销售一空,口袋里的报纸都换成小钱币。
还有官员没买上的,面带失望道:“小殿下,你们还有吗?”
霍云深晃着布袋,听着里面银币撞击的声音,笑着摇摇头,“没了,不过我看娘的寝宫还有好几份。”
问话的官员当即噤声,总不能让他去乾清宫要吧。
光是这样一想,他就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
剩下的四千份归京城,才开始售卖,仅仅一天,就被早就收到消息的人给抢售一空,许多人都是四五份的买。
三千份分到了直隶,最后两千余份分到了河北与江南。
直隶方面在到达当天就售卖了大半,第二天就清空了。
河北与江南那边几乎也是首日就售完……
许多距离京城较远的地区官员纷纷给京城上折子,求购早报,在一些地方《大景朝报》已经被炒到二两银子了。
之后翰林院又加印了一万份。
许多书铺老板招呼自己子侄,学着霍月浅、霍云深的样子,也带着报纸,沿街叫卖。
“卖报!卖报!大景朝报!三钱一份!”
第143章
四月,春意盎然,繁花似锦。
大部分地区都摆脱了春寒,换上了春衫。
不过对于朝中的一些官员,却觉得这天气越发冷了。
年初的时候,陛下修改了对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官员升迁规定,同时在都察院下设立了廉政司。
廉政司新衙署成立,自然要交出成绩。
经过这两三月的折腾,廉政司的成绩单已经出来了。
根据规定廉政司最高长官为司长,下属少司长一名,其余官员数十名。
廉政司的司长是原先都察院的右都御史彭九思,少司长则是廖修远。
一开始大家听到这个任命时,以为陛下宽宥,不想廉政司太过激进。
毕竟彭九思在都察院是有名的老好人,廖修远脾气也好,而且一直病弱,也不是走杀伐果断的路子。
可是事实却打了他们的脸。
彭九思压根就是笑面虎,面上和你乐呵呵,称兄道弟,隔日就带着人上门来调查,一点情面都不留。
至于廖修远看着体弱,也是个硬茬,尤其他的弱病实再让人头疼。
朝堂上,一旦与他争论的声音大些,这人一个不顺耳,直接就吐血了,偏偏还一副清润坦荡的虚弱模样,让不知情的人知道,还以为是他们咄咄逼人,实际上是廖修远不念“旧情”。
霍瑾瑜看着因为廖修远吐血,脸色越发黑沉的朝臣,面上淡定,心中无力扶额。
她当初将廖修远派往廉政司,并不是想让他如此行事。
天天这样吐血,确定不会血虚吗?
霍瑾瑜决定下朝后,让人给廖修远送一些补血的药材和补品。
殿中百官看着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的吏部左侍郎,还有对面拿着帕子擦着唇角的血,一直轻咳不已,面带歉意的廖修远,心中摇头。
自从廉政司横空出世,吏部、户部、税务部这些油水衙门就是重灾区,粗略估算差不多有百名官员落马了。
吏部平时负责官员的升迁,若是没有猫腻,那就是鬼话了。
估计吏部也有心理准备,想着有谢少虞这个吏部右侍郎镇着,应该无大事,但是没想廉政司这次首先拿吏部开刀,近百名受到责难的官员中近半都是吏部。
……
下朝后,谢少虞缓步走向廖修远。
殿内的官员顿时精神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两人。
刚想离开的徐於菟也停住了脚步,当即转了方向,也朝廖修远走去。
洛平川蹙眉,站在不远处观望。
其中一名官员扯住想要离开的宋致,“宋大人,你可不能走,若是璇王吃了亏怎么办?”
宋致指了指远处如松如柏的两人,唇角直抽,“你觉得他们能打起来吗?”
他这个时候跑。就是不想沾惹麻烦,“孟大人,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咱们赶快走,省的殃及池鱼。”
扯住他的老大人眼睛瞪大,“宋大人,你怎么能这样?”
宋致反手拖住他,“孟大人,咱们年纪都大了,还是别折腾了。”
……
谢少虞嘴角噙笑,“廖大人身体可恢复了?这般经常咳血,是在伤身体。在下外公有一好友,擅长医术,尤其补气养血方面,不如少虞介绍给廖大人?”
廖修远低咳一声,“璇王殿下不必担忧,下官这副样子,只是因为廉政司成立不久,事务繁忙了些,熬过这一阵就好了。”
谢少虞拱手道:“廖大人客气了。”
廖修远:“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谢少虞闻言笑了笑,“廖大人说的没错,陛下设立廉政司就是为了整肃官场风气,之前任命你为少司长时,在下也有些担忧,现在放心了。”
“璇王殿下,微臣刚刚看赵侍郎气的狠,就连邱尚书脸色也不好,你是不是更需要关心他们?”徐於菟靠近,夹在两人之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谢少虞长眉轻轻一扬,“都是同僚,徐大人也可以关心,不必为我担心。”
徐於菟唇角微翘,笑意带着一丝挑衅:“现在朝中谁有璇王殿下春风得意,下官觉得务需为你担心,不过……烈火烹油时,要小心一些……”
现下两个小殿下已经开蒙,随着他们的年纪渐长,谢少虞头疼的事情就多了。
这次吏部被廉政司如此收拾,保不准就是陛下的意思。
“多谢徐大人提醒。”谢少虞淡淡一笑,目光落到廖修远身上,“廖大人,谢某还有事情,就不打扰你了。徐大人,告辞!”
廖修远闻言,同样拱手告别。
徐於菟含笑目送他离开。
不动声色围观的官员目露失望,怎么没吵起来。
以徐於菟、谢少虞、廖修远的秉性,让他们打起来,实在属于痴人说梦,但是若是能吵起来,他们看一场戏,也觉得不错,奈何三人不遂他们的愿。
……
晌午,谢少虞去乾清宫时,霍瑾瑜听说了早上的热闹,也凑热闹道:“你们怎么没打起来?”
谢少虞哭笑不得:“以廖兄的柔弱身子,我若是动了手,着实欺负人了。”
霍瑾瑜闻言,捏着下巴,“也不一定,廖修远虽然病弱,但是骑射不错,也会些拳脚。只不过你应该担忧的徐於菟,别看他长得美,人家的身手也美。”
“……”谢少虞笑容微滞,微微俯身,意味深长道:“长得美?身手也美?那我呢?”
霍瑾瑜抬眸瞅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一番,“你也长得美,比朕美总行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谢少虞:……
霍瑾瑜应付完,想起了真小孩,“听内侍说,月月、云云近日因为学问打了一架,现在和好了吗?”
虽说是一起出生,两个小家伙各有各的想法,现在也正是想法天马行空的阶段,平时两人又喜欢吵架,压着对方。
说起这个,谢少虞神情变得微妙,掩唇轻咳一声,“他们不吵了,不过外公与太傅却吵了起来。”
外公与太傅一人护一个,加上两个小家伙不自知地在其中拱火,太傅又与外公别了半辈子,吵起来理所当然。
“……”霍瑾瑜眨了眨眼,“吵架还能转移吗?”
谢少虞闻言,学着她眨了眨眼,“可以吧。”
……
五月份,四公主染了重病,霍永安、徐衔蝉带着儿子霍康回到京城。
四公主看到孙子,精神一下子好了不少。
霍康今年两岁多,正是撒手没、喜欢跑的年纪,日常除了喜欢追逐父母,就是喜欢追着大孩子跑。
霍月浅、霍云深见到了比他们还小的霍康,对方乖萌乖萌的,喜欢跟在他们屁股后面。
两个小家伙可开心了,在霍康在宫中的日子,带着他逛了不少地方,一起在太和殿卖报,看得人不由得发笑。
对于霍永安这种“卖子求荣”的行径,也有人不齿,暗地里说霍永安、徐衔蝉,有时候连徐於菟都骂。
霍瑾瑜见状,想了想,两个小家伙今年开蒙,还没有选侍读呢。
宫中选侍读的风声传出后,京中的达官显贵是摩拳擦掌,开始挑选家中机灵乖巧的孩子,让人教他们宫中规矩。
不止男孩在准备,有不少家中受宠的女孩家也在打听宫中的消息。
陛下有龙凤双胎,总不能都为他们全部选男孩。
端午节当天,霍瑾瑜在乾清宫举办了宫宴,除了邀请了大臣,还让其中几个较为属意的王公大臣带了孩子进宫,让两个小家伙亲自看看。
端午节后,霍瑾瑜公布了霍月浅、霍云深的侍读人选。
出乎朝野意料,霍月浅、霍云深的侍读都有男有女,都是四男两女,大的有七八岁,小的四五岁。
霍瑾瑜让针线局的人给这群小家伙设计了几套校服,还有配套的书包文具。
五月底,两个小家伙带着各自的侍读,穿着整齐的服饰,一同给霍瑾瑜行礼。
一群粉雕玉琢的小孩,正是懵懂可爱的年纪,偏要装小大人板着脸,看着格外可爱。
霍月浅、霍云深也一扫往日脾性,挺着小胸脯,站的直直地,期待地看着霍瑾瑜。
霍瑾瑜掩唇忍笑。
成了“孩子王”,一下子就变得认真起来。
霍瑾瑜轻咳一声,沉声道:“霍月浅、霍云深!”
霍月浅下意识挺直胸膛,“娘!我在!”
霍云深奶声奶气地高举胳膊,“霍云深在此!”
“霍月浅也在!”霍月浅鼓着腮帮,瞪了他一眼。
当她不会说吗?
霍瑾瑜:……
现场一片安静,悠扬的凉风轻轻撩起她的薄衫。
看着两个孩子的架势,感觉像是将要奔赴战场,“力挽狂澜”的大将军。
霍瑾瑜额头降下一滴冷汗,果然中二不分年龄,再小的崽都有可能。
“你们现下既然入学,也不是两三岁的小孩。读书要以明理为要,做学问,也要辨是非,知道吗?”她含笑看着最前面的两个小孩,
霍月浅、霍云深闻言,用力点点头。
他身后那些孩子见状,纷纷点头。
长辈说了,入了宫,要听两位殿下的,他们让往东,就不能往西。
……
六月,第一条长约五里的铁轨在河北的金矿落地。
矿场负责人发现虽然铁路的建设成本高昂,但是运输效率提高,比以往单纯靠人力、蓄力又慢又乱的运输节省了许多,粗略估算现在的效率是以前的五六倍。
其他矿场见使用良好,纷纷跟上,京城的钢铁厂的订单都排到三年后,不止矿厂,港口、码头这些物流运输放到大头也看出了其中的效率,加上不是缺钱的主,也下了订单。
全国的订单都涌到钢铁厂,就是日夜加足马力工作,这些业务三四年夜消耗不完。
霍瑾瑜见状,又在各地增设了钢铁二厂、三厂、四厂,钢铁厂的大量需求推动铁矿等价格飙升,各地铁矿加大开采量,高价招聘矿工……
人赚了钱,有能力买东西,随之各种商贩云集,商业活动繁荣……
霍瑾瑜欣慰地看着这些。
惋惜现下蒸汽机的动力还是不行。
不过她不急,这样循序渐进的速度,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现下建设铁路的成本过于高昂,建设好铁路后,还要派遣专门的人进行维护和巡逻,否则她担心在一些较为偏远的地方,前脚建好,后脚不止铁轨连枕木都偷得一干二净。
现在的铁路大多也是实验性质的短段铁路而已。
手底下的人一边摸索,一边改进,需求推动技术进步,等到高压蒸汽机出来后,以蒸汽火车为动力的铁路估计也建成了。
等到越来越多的铁路投入使用,也就进入工业革命时代了。
霍瑾瑜捏着笔,在舆图上随意画着路线,江南地区有漕运,铁路建设可以推后一些,要发展辽东地区,铁路不可少,若是将辽东地区发展起来,也可以降低辽东蒙古民族谋反的风险……
韩植踮脚瞄了瞄御案,看不懂上面的图线内容,不过看陛下笑的那般开心,估计想的是极好的事情。
等画完了,霍瑾瑜将朱笔放到笔架上。
长吐一口气。
一口气吃不成胖子,暴饮暴食不利于消化和长肉。
想到此,她摸了摸自己腰间,发现最近长了不少懒肉,顿时忧愁道:“韩植,朕最近胖了吗?”
韩植闻言,看了看她如玉的面庞,摇摇头,“奴才观陛下这些日子还有些清瘦了!马上苦夏就要到了,陛下要多补补,否则会更瘦,两个小殿下会担忧的。”
“……”霍瑾瑜面色微囧,不自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得出结论——信他个鬼!
她要减肥!
……
时光如梭,一转眼五年过去,霍月浅、霍云深九岁了,两人也消去了幼时的稚嫩,已经是半大孩子,两人的个头一直是你追我赶。
今年霍月浅比霍云深高了半尺,为此霍云深进行深刻自省,为自己加了不少武学,争取明年压霍月浅一头。
为此霍月浅冷笑,“想的美!明年你也休想赢过我。”
霍云深见状,立马看向一旁看戏的霍瑾瑜,控诉道:“娘,您看她!”
霍月浅闻言,面无表情地看着霍瑾瑜,“娘,你可知何为慈母多败儿!”
“!”霍瑾瑜扶额长叹,瞅了瞅霍月浅,欲言又止,最终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月月明明小时候十分可爱,为什么长大后,她甜甜的小奶油泡芙变成了冷冷的冰激凌了,虽然也乖,但是不对劲啊!
她思来想去,都想不通月月这个性子的诱因。
霍云深当即跳开,“月月,你说这话,以为自己能逃开吗?你也是娘的儿。”
霍月浅见状,眉峰一压,抬腿朝他屁股一踹,“叫我姐姐!”
“不叫!你才比我大一刻钟,我觉得也有可能接生婆弄错了,我才是哥哥!”霍云深灵活躲开,笑嘻嘻道。
霍瑾瑜再次叹气。
她收回刚才的话,现在看来霍云深也有些歪!
“朕也有政事,你们都给朕出去。”霍瑾瑜当即下了逐客令,“要打去外面打,若是拆了房子,朕将你们俩的骨头给拆了。”
两姐弟听到霍瑾瑜的威胁旨意,齐齐拱手行礼道:“儿臣告退!”
……
姐弟俩离开后,霍瑾瑜靠坐在暖榻上,头疼道:“韩植、檀菱,你们觉得月月、云云怎么样?”
其实她更纳闷自己到底养孩子过程中出了什么错,姐弟俩的性子居然变异成现在这个样子。
韩植不敢评价这事,只能讪笑安慰:“陛下,说不定等两个小殿下长大后就好了!”
霍瑾瑜撑着头,目光幽幽:“他们现在不大吗?都说三岁看到老,他们三岁的时候,你能猜出是这个性子?”
“奴才错了!”韩植缩了缩脖子,当即认错。
“陛下,您也说过,世间万物都是唯一,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东西,奴婢看两个殿下这个脾性也不错,只要小殿下不吃亏,对您孝顺,何必担心。”檀菱给她奉上一杯热茶。
须臾,谢少虞顶着一身碎雪进殿。
霍瑾瑜见状,诧异地看了看窗外,“都三月了,还下雪?”
谢少虞将披风脱下,来到她身边,温声笑道:“微臣也没想到落下来的是雪,之前以为会是雨,不过陛下莫要担心,微臣询问过钦天监,这场雪估摸下不大。”
霍瑾瑜叹气:“这个时候下雪,影响春耕啊!”
“过完年到现在雨水稀少,不管是雨是雪,对干旱的土地来说,都是救命雨水,是好事。”谢少虞宽慰道。
霍瑾瑜点了点头。
谢少虞打算开口之际,忽然觉察陛下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他疑惑地看着她。
“谢少虞,你觉不觉得我们养孩子有些失败,现在看来两个孩子没一个像你我。”霍瑾瑜凑近他,眉心紧蹙,面带愁色,“今天月月、云云又差点吵起来,这才九岁,等到长大,岂不是更拦不住?”
“……”谢少虞掩唇遮住唇角的弧度,眉头微蹙,“陛下担忧的没错,月月、云云这性子确实让人头疼,不过即使性子定下来,也无碍,最起码没人欺负得了他们。”
“谢少虞!”霍瑾瑜丽眸微眯,面色不善地戳着他的胸脯,“你给朕好好想,朕还是那句话,子不教,父之过!两个孩子将来出了事,朕要找你算账的。”
“咳……陛下莫怒!”谢少虞轻咳一声,大手抓住她的手指,目光转了转,“听外公说,小孩子的性子如同六月的天气,经常变,现下他们不足十岁,距离成年还有许多年,说不定又变了,咱们现下要多引导。”
“朕倒是不嫌弃他们现在的性子。”霍瑾瑜装作不在意的抽出手指,头疼地按压着额角,“朕是为朝中那些臣子担心,他们习惯了朕的如沐春风,能习惯月月、云云吗?”
“……微臣以为,各位大人都是心性坚强的,先帝都撑得下来,月月、云云也可以。”谢少虞眉眼柔和,笑意中带着一丝促狭。
霍瑾瑜给了他一个眼刀子,“到月月、云云上位,先帝时期的老臣估计都退了。”甚至坟头草都比人高了。
那个时候都多大了,一个个八九十岁,须发洁白,颤颤巍巍地站在殿上有些吓人。
谢少虞忍笑道,“陛下说得对。”
……
这场春雪下了半天,傍晚时分就停了,地上积了两寸深的白雪,将整座紫禁城染成了白色。
霍瑾瑜裹着大氅出了殿,提着衣摆,在雪地上轻轻印下一个脚印,然后往前面又印下一个脚步,一个又一个……
陪同在她身后的韩植见状,抬手制止了要跟上的侍从,自己也守在一旁,看着霍瑾瑜身后的一连串脚印,眼眶渐渐被雪迷住了眼,泛起了红。
朝野官员、百姓都赞赏陛下英明,他知道陛下为了天下百姓做了多少事。
她不仅持续给藩王上枷锁,对皇室和自己同样不手软。
那些无数辛劳的日夜,乾清宫不灭的灯……
世人羡慕陛下以女子之身登上帝位,可是陛下从未辜负先帝这份重托,一步一步,步步想的都是天下万民。
也是因为这样,才有了现在的锦绣山河。
……
霍瑾瑜步子不疾不徐,在积雪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脚步……
这些年,他们景朝的银币已经遍布天下,不仅仅单指景朝、或者东南亚邦国,欧洲、新夷洲、澳洲……海外需求庞大,去年宝源局单是金币就达到三百万枚,全部是在海外流通的,而银币,单是一两币就达到两千四百万枚。
景币现下已经成了海外的硬通货,甚至许多国家的人连自己本国的货币都不认,就认景币。
没办法,其他国家银币成色、重量杂乱不一,就景币的质量一年比一年好。
随着国内生产力飙升,海贸的规模连连攀升,去年税务部的关税突破两千万大关。
许多豪商之间的交易都是几十万两,甚至去年还有一笔百万规模的,这样的话银币携带就有些麻烦了。
是故,霍瑾瑜觉得现下可以推行银票制度。
当然不是盲目推行,而是根据经济规律,经过这么些年的摸索和研究,国内的经济学也有了系统性的研究。
至于银票的试用点,可以先在各个海关署,面值先推行一百两和十两面值的,使用银票交税,可以适当减免部分关税。
不过具体措施要与朝廷众臣商议一下。
……
去年她在京城最繁荣的长安街与东顺街之间修了一条五里长的铁轨,将两个商业街连接起来。
霍瑾瑜给画了双层马车,比普通的马车要大两倍,如上辈子的小公交车,第二层露天,可以坐在上面吹风。
开始设计出来时,众人惊叹它的庞大,推算估计要四匹马才能拉动他它。
后来得知,根据设计,这车上坐满人,居然只要两匹马,众人风中凌乱,他们要到哪里寻得这种神马。
不过霍瑾瑜倒不担心,轨道是嵌入式的,能尽可能降低摩擦力。
事后当两匹马当着众人面拉动了一整车的人后,而且看起来并不吃力,霍瑾瑜又收获了许多人崇拜的目光。
轨道马车开通后,京城许多人都想尝鲜乘坐一番,即使它的车票并不低,需要一钱一位,尤其是马车二层,更是受大家欢迎。
因为它太受欢迎,工部打算再修建两条十里路的铁路,投入更多有轨马车。
不过他没钱,要想通过这个项目,需要去找户部。
户部觉得一下子修两条太奢侈了,可以先修一条看看情况,若是还不够用,就再修一条。
工部则不愿意,这段时间两部官员经常扯皮吵架,还没有定论。
霍瑾瑜则是看的叹气,什么时候作为动力的蒸汽机才能过关,她心心念念的火车啊!
说来褚青霞这两年陷入瓶颈,也在纠结,蒸汽机的体型一直减不下来。
到了现在这种程度,霍瑾瑜已经没办法给她提供意见了。
不过这五年蒸汽纺织机居然研究出来了,虽然效率不怎么能看,但是研究成果让那些投资的纺织商十分满意,这两年给资金特别痛快,也有可能因为赚钱太多,着急花出去。
她的火车啊!
霍瑾瑜郁闷地蹲下身,白皙的手指扣了扣地上的积雪。
其实一开始她真的不贪的!
原先定的目标是有生之年能将蒸汽机研究出来。
可是谁让褚青霞太争气,这么早就将蒸汽机研究出来。
所以她才说褚青霞当时就选错了职业,当什么道士、炼什么丹,简直是暴殄天物。
“陛下,地上冷,您蹲在那里作甚?”
谢少虞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霍瑾瑜抬眸看去。
光风霁月的温雅公子踏雪而来,笑容和谐温柔。
霍瑾瑜见状,站起身来,眸光转了转,笑盈盈道:“谢少虞,你觉得明年朕喊你‘皇后’还是‘君后’好?”
“……陛下!”谢少虞瞳孔骤颤,心跳的有些急促,眼前除了面前的女子,其他全部消失了,片刻后,唇角扬起一个柔和的弧度,“陛下决定就行。”
霍瑾瑜:“那还是皇后吧!”
名正言顺的帝王伴侣!
重要的是地位,不是称呼。
第144章
霍瑾瑜见谢少虞这般痛快地答应,轻轻挑了挑眉,“你就答应了?”
“微臣为何要反对?”谢少虞含笑看着她,忽而眸中闪过一丝促狭,俊秀的眉眼微微低垂,语气带着几分失落,“难道陛下喜新厌旧,有了其他人?不想让微臣当皇后?”
这么些年,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称呼”,不管有些眼红的人如何讥笑他,都得不到陛下的青睐,而他与陛下还有一双儿女。
即使换了称呼,百年后,他在后人眼里,也是陛下的皇后。
没办法,谁让陛下是女帝!
“……呃,别这样,今天已经够冷了,你再这样,朕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霍瑾瑜觉得更冷了。
看着谢少虞这般姿态,她感觉自己脚指头尬的都能抠出一座紫禁城了。
谢少虞听到这话,上前握住她的手,发现有些凉意,正欲脱下自己的披风。
“好了,朕是开玩笑的,现下三月的天,怎会冷!”霍瑾瑜按住他解带子的手,顺便用手贴了贴他温热的脖颈,玩笑道:“看吧,不冷!”
谢少虞按住她的手,澄澈的墨眸满是温柔,轻声道:“臣冷,陛下多用手给臣暖暖。”
“……好了,朕有暖袖和暖手炉,不用担心。”霍瑾瑜感受掌心火热的肌肤、跳动的脉搏,有些不自在地收回了手。
环顾四周,雪后的紫禁城美的如诗如画,厚重巍峨中融合了诗意,将这座现下还算年轻的宫殿群装点的如同水墨画一般。
凛冽的寒风裹着雪粒子扑在人的脸上。
霍瑾瑜感受到冰凉的触感,诧异抬头,“又要下雪了吗?”
她所处的这片广场附近没有高建筑,不可能是高处的雪被扫下来的。
谢少虞也感受到了,仰头看着头顶乌沉的黑云,“好像要下雪了。看云层不太厚,应该不会大。”
霍瑾瑜踩了踩脚底下松软的雪地,“可是现在这层雪还未化,又要再加一层。”
“陛下莫担忧,户部已经派人查了京畿附近,这场大雪的范围只在京城、直隶、河北部分地区。”谢少虞温声道。
片刻后,落下来的雪粒子多了,霍瑾瑜遮着眼帘看了看天空,叹了口气,“下雪了,咱们回去吧。”
回到殿中,霍瑾瑜说起发行银票的事宜。
谢少虞闻言,微微蹙眉,“虽说是好事,恐怕推行不易。”
无他,无非是百姓吃过亏。
霍瑾瑜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前朝的时候曾经发行过银钞,发行初期的时候,银钞较为稳定,流通状况良好。
后来因为战事频发,官员腐败,朝廷为了填补财政亏空,大规模发行银钞。
即使不懂金融学,也知道常识,滥发货币,最后只能加剧通货膨胀,物价上涨,上辈子的津巴布韦币,一开始的时候可是比美元还值钱,就是因为滥发货币,最后坠落到比冥币都不值钱。
霍瑾瑜捏着下巴,若想推行纸币,要让百姓相信,那轻飘飘一张纸是可以兑换同等的金银,也就是说为了防止意外,要准备一定规模的准备金作为纸币的锚点,真遇到百姓挤兑的情况,也能控制住,这样也能控制滥发,要发行多少货币,就要储备同等规模的准备金。
“看来要成立一家中央银行哦。”她走到御案前,将事情随手记在纸上。
谢少虞疑惑,“中央银行?户部不可以吗?”
霍瑾瑜:“不行,各司其职,分开最好。”
作为第一家中央银行,又要正式推行纸币,霍瑾瑜自然要认真对待。
她打算在京城中心给专门给银行盖一栋四层大楼,毕竟要存放许多准备金,金库要好好设计一番,按照现在的速度,预计年底的时候,这栋银行大楼就建成了,明年就可以向民众推广纸币。
现下让宝源局全力研究纸币印刷技术,做到如银币一样,让民间造假势力无法造假。
谢少虞想了想,好奇道:“陛下为何不发行更大值的银币?”
这样百姓也好接受点。
“……”霍瑾瑜托腮思索,虽然有点意动,不过她还是相信历史的进程,纸币更容易携带,以后也更容易防伪。
推行更大值的银币,如果以后民间的造假技术追上来,百姓又无法辨别,岂不是会造成灾难。
“不行,现下民间的技术也在日新月异,以后出现了□□不好辨别。”霍瑾瑜正色道。
“陛下英明!”谢少虞恍然大悟状。
霍瑾瑜白了他一眼,以谢少虞的智谋,应该想到过这一层顾虑。
只不过对于现在朝廷的技术来说,还是有能力发行更大的“砝码”。
不过霍瑾瑜不需要多这个过渡。
除了这些,两人又商讨了两个孩子的性格变异缘由。
对于霍月浅,她如何变成今日这样一幅冷性子,两人讨论不出缘由。
对于霍云深的性子,霍瑾瑜觉得罪魁祸首应该是宋致。
怎么看,都觉得霍云深有成为宋致翻版的“潜力”!
听出陛下话语里的咬牙切齿,谢少虞眼皮微跳,掩唇低咳一声,语气带着不确定,“微臣觉得,老师应该对云云没有那么大的影响。”
“呵——”霍瑾瑜冷笑一声,“那你觉得云云现在这样子是谁造成的。朕与你可都不是这性子,大哥性格坚毅爽朗,六哥是刀子嘴豆腐心,二姐更是皇家规矩典范,除了宋师兄,你觉得还有谁有嫌疑?”
谢少虞:……
……
不止霍瑾瑜在疑惑霍月浅、霍云深两人的性格,谢公、曾太傅他们也在互相往对方身上泼“脏水”,最后两人吵了两三架后,最终确定“罪魁祸首”。
宋致的日子就有些难了,他发现最近老师看他格外不顺眼,那眼神看得他发毛,就连陛下似乎也差不多。
宋致见状,私下里寻了谢少虞,让他为自己解惑。
谢少虞面色为难,欲言又止,担心打击到宋致。
宋致见状,冷笑一声,从身后掏出金鸡毛掸子,威胁道:“你今日若是不说,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陛下可说了,这东西我上抽亲王,下揍百官,中间可以揍你。”
谢少虞扶额无奈。
话虽是这样说,可是老师拿到金鸡毛掸子这么些年,几乎都揍他了。
“老师,弟子想,师祖这般作态的缘由,可能与云云有关。”谢少虞在对方催促的眼神中,慢吞吞道:“师祖估计怀疑你将云云的性子带偏了。”
“……”宋致唇角的笑容一滞,眼睛瞪大,须臾,面上重新换上阴恻恻的笑,“为师带坏的?最近陛下看我也不对劲,也是这样认为?”
谢少虞不语。
现场变得安静起来。
可谓是无声胜有声。
“哼,你们一个个就紧着我一个人欺负,云云现下这个性子有什么不好的,像我难道过得不好吗?难道要像宣王那个狗屁性子,开口不饶人。”宋致嘴上这样说着,心头确是有些心酸。
“弟子也觉得云云现在挺好的,将来不会受到欺负。”谢少虞声音微沉,“不管哪种性子,只要能过好这一辈子,弟子也就安心了。”
宋致闻言白了他一眼,“若是安心,老师和陛下会那般埋怨我,其实吧,我觉得月月与云云他们的性格应该互相影响,也许因为月月的性子那个样子,又是姐姐,云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谢少虞:……
这样的话,那就更加找不到缘由了。
忽而受到提醒,他若有所思道:“按照老师的意思,月月、云云互相影响,那么说,也有可能月月这个性子也是受云云的影响……”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耳边响起一声“咻——”的破空声,感受到耳边的风意,谢少虞不用偏头看,就知道老师已经甩出他的武器——金鸡毛掸子了。
宋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阴恻恻道:“真是我的好徒弟啊!”
看来这个黑锅确定要扣在他头上了。
“老师……”谢少虞刚开口,鸡毛掸子就朝他袭来。
他连忙躲闪。
……
屋外守着的仆役见宋致拿着鸡毛掸子追着谢少虞,连忙收回视线,装作看不见,心中纳闷璇王殿下怎么惹到驸马了。
长公主听说了热闹,不过没心思过去,反正师徒之间又不会闹出大事。
“驸马为何揍谢少虞?”长公主一边插花,一边问道。
素影递给她一枝映山红,“属下去打听了下,似乎因为两个小殿下的事情。”
长公主停下手中动作,疑惑道:“月月、云云?”
素影:“似乎因为陛下与曾太傅为小殿下们现在的性格纠结,然后将锅扣在了驸马身上,曾太傅与陛下,驸马哪个都惹不起,就只能……”
她摊了摊手,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长公主忍笑,染着蔻丹的手指了指她,“你啊,都多大年纪了,还这样顽皮。”
素影闻言笑了笑,“属下这是实话实说。不过……殿下,属下这段时间听说陛下让户部准备大婚事宜,谢大人这是熬出头了?”
“熬出头?”长公主偏头疑惑,艳丽的凤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何事需要熬?天底下羡慕他的人从这里能排到新疆。”
“虽说谢大人在许多人眼里是陛下的‘皇后’,但是没有大婚、没有凤印金册、也没有册封圣旨,对于许多人来说总是名不正言不顺。”素影叹气道。
“属下猜测,消息传出去后,肯定有许多人不想谢大人成为皇后,保持现状。”她觉得接下来一年,谢少虞的日子恐怕不会那么舒坦。
“莫担心,他还是能应付下来。”长公主淡然道。
……
霍瑾瑜听说谢少虞被宋致收拾了一顿,在其回宫后,带着儿女还有点心前去探望。
三人见谢少虞仍然是风度翩翩的模样,小脸上闪现如出一辙的失望。
谢少虞捕捉到,顿时变得好气又好笑,上前拍了霍月浅、霍云深一下,“看到爹什么事都没有,你们失望了?”
霍月浅当即正色道:“爹您误会了,我纯粹是担心您!”
霍云深:“爹,云云说得对,对了,你怎么惹到二姨夫了?他气消没有,若是没有,过两日我出宫帮你哄一下。”
听到这话,霍瑾瑜眉梢微挑,“既然要出宫,那就替朕给宋师兄带补身东西。”
“儿臣遵命!”霍云深轻松道。
谢少虞诧异望向霍瑾瑜,眼神里疑惑,【陛下,您不是头疼云云的性子吗?】
霍瑾瑜见状,白了他一眼,【朕与你每天与他相处,最后偏偏随了宋师兄的性子,还能怎么办?】
谢少虞:……
霍瑾瑜绕着他转了一圈,随口问道:“宋师兄的鸡毛掸子伤到没有,要不要朕给他补充新的?”
“陛下!”谢少虞无奈,他余光瞥见身边竖起耳朵的一双儿女,忽而唇角弧度一扬,“陛下,微臣以为,孩子们也大了,微臣也需要一支鸡毛掸子。”
霍月浅、霍云深顿时眼睛瞪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谢少虞。
他们温润的亲爹居然说出这般冷冰冰的话。
“鸡毛掸子?”霍瑾瑜若有所思。
霍云深闻言,一把抱住霍瑾瑜,当即嚎道:“娘,您可是亲娘!不能这样,爹他是被二姨夫打傻了,想要报复我们!”
“霍云深,你说什么?”谢少虞将他从霍瑾瑜身上揭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哈哈,没说什么。”霍云深感受到从亲爹身上传来的低气压,缩了缩脖子。
霍月浅见他这“挫样”,当即给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霍云深见状,同样用眼神反击回去。
“娘,我们不是小孩子,已经懂事了,不需要让爹劳累,鸡毛掸子就不需要了。”霍月浅轻声哄道。
“月月果然还是孩子啊!”霍瑾瑜闻言含笑摸了摸她的软发,随即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雳,“谢少虞他若是教导你们,不需要朕赐的工具,可以随便找个藤条、戒尺、扫帚都可以。你们若是现有仪式感,朕也可以给你们赐两根鸡毛掸子,一人一个,都不用抢。”
此话说的霍月浅、霍云深两人后背发凉,讪笑着看着霍瑾瑜。
他们差点疏忽了。
谢少虞看着表情尴尬的两个孩子,心情也甚是愉快,笑道:“还要看我的笑话吗?以后凑热闹要谨慎,尤其当事人与你们有关系时,知道吗?”
两人焉了吧唧地点了点头。
等到他们离开,谢少虞与霍瑾瑜说了霍月浅、霍云深两人性格之间的相互影响的可能性。
霍瑾瑜捏着下巴,蹙眉道:“这么说来,月月的性子倒是有解释了。”
若是身边多了一个调皮跳脱、脸皮还有些厚的弟弟,另外一个要么受影响一起疯,要么就是极端。
霍瑾瑜觉得若是两人保持目前的性子长大,将来哪个人继承皇位,似乎都不容易吃亏。
想到此,霍瑾瑜也就放宽心。
只要两个孩子心理健康,长成什么性子,她没什么干预的念想。
……
四月,礼部准备霍瑾瑜与谢少虞大婚的消息传出,朝野关注颇多。
如长公主猜测的那样,果然有人上奏折劝霍瑾瑜取消大婚,表示现下谢少虞已经封了璇王,不必多此一举。
可若是真的多此一举的话,也不会引得那么多人激动。
有人觉得,皇后称呼一般称呼女子,谢少虞是男子,而且还没有祖制作为依据,再说两个小殿下已经长大,不必立后,省的给民间百姓带来混乱。
霍瑾瑜:……
对于民间百姓的说法,她确实好奇。
想到此,趁时间还算清闲,打算出宫去城里逛逛。
刚到宫门口,就被霍月浅、霍云深给拦住了。
霍瑾瑜疑惑,“你们的课业完成了吗?”
还有,他们怎么得到消息的。
霍月浅、霍云深点了点头,“做完了!”
霍云深:“亏我机灵,看到韩总管和荀统领换了衣服,就知道娘要出去!”
霍瑾瑜坐在车上,单手支颐,“想出去,换好衣服过来。”
两人顿时欢呼雀跃。
……
出了宫,霍瑾瑜带着他们来到长安街,在轨道马车停靠站点停车,下车时,刚好一辆高大的双层轨道马车在站点停下。
霍月浅、霍云深一眨不眨地看着轨道马车。
这种东西他们自然见识过,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坐,毕竟为了安全,身边的护卫也不允许他们如此行动。
霍瑾瑜撑开折扇,扇了扇风,“我们接下来找个茶楼。”
同样男装打扮的两人也纷纷点头。
在停靠站点附近找了一个茶楼,霍瑾瑜带着他们在一楼大厅靠窗的位置坐下,附近的三四个桌子都被护卫占完了。
正值晌午,茶楼的人还有许多空位,不过人也有不少。
霍瑾瑜尝了几份点心,灌了一杯茶后,终于听到茶楼里的人讨论起大婚的事情。
……
“欸!你们听说没有,陛下要大婚了。”
“啥?陛下不是有‘谢后’吗?怎么要大婚了?”
听到“谢后”一词,霍云深、霍月浅差点将嘴里的茶给喷出来。
抬头见霍瑾瑜一脸淡定。
心想他们果然还小,即使知道爹在民间的外号,不管亲耳听到多少遍,每回都让他们反应巨大。
“你这话就是装糊涂了。我听传出的消息,就是与陛下大婚。”
“他们还没有大婚吗?”
“没有,只是给谢少虞封了‘璇王’,要我说,当皇后哪有当‘璇王’好,还容易被人嘲笑。”
“这你就不懂了。璇王终归是臣,大婚后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让你选,你选什么?”
“我当然选当‘璇王’,既能在朝中当差,与陛下孩子也有,不用因为皇后这个名头丢了面子……”
“呵呵……璇王能有什么面子,他当不成皇后才会被人笑话,也就你这种肤浅的男人才会想这种事。”
“说什么呢,好像你不是男人似的,我就这样想了怎么样?陛下为什么一开始不大婚,弄出个‘璇王’,不就是忌惮对方吗?要我说,孩子都有了,不止皇后,璇王也不应该给。”
听到这话,霍月浅、霍云深看向霍瑾瑜。
霍瑾瑜目光不转,淡淡道;“确实是事实!今日带你们出来,就是让你们多听、多看。”
霍云深撇撇嘴。
霍月浅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又看看了自己,垂眸掩住眼底的深思。
……
“现在陛下愿意大婚,是不是代表给‘谢后’的考验结束,咱们真要多个男皇后了。”
“这事肯定的,现下朝野一片安宁,有没有发生大事,大婚肯定是陛下愿意的。”
“说来陛下也真是不容易,若不是女子,也不用这般折腾啊!”
“是啊,喜欢谁直接纳进宫就行。不像现在,就连大婚中间也要拖延十年之久,孩子都十岁了。”
“主要也是得天庇佑,女子生产风险不小,陛下当年传出有了身孕,真是让人提心吊胆,我家三嫂去年就是因为难产去世。”
其他人纷纷点头。
……
霍瑾瑜收回视线,对上两双红彤彤的兔子眼,纳闷道:“怎么了?”
霍月浅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娘,辛苦你了。”
原来百姓看出了娘的不易。
她余光瞥了瞥身旁的亲弟。
他与她私下里已经做了君子协定,对于皇位,他们之间有能者居之。
现在看来,比起弟弟,子嗣方面是个劣势,毕竟女子生产风险很大。
霍云深同样扯住她的另外一只袖子,“娘,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好好听热闹!”霍瑾瑜屈指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脑嘣。
两人立刻正襟危坐,老实听茶馆众人的谈论。
……
从茶楼出来后,霍瑾瑜正打算带着他们找个酒楼吃东西,忽然耳边传来褚青霞的疑惑声,“七……公子?”
霍瑾瑜看去,就将褚青霞手里攥着一卷书,身后跟着几个侍卫。
一行人找了一家酒楼,包了一间厢房。
等上菜的功夫,霍瑾瑜随口问道;“你也是出来逛街?”
“微臣听说五福斋的点心很好吃,顺便出来散散心。”褚青霞听到问话,下意识用手肘压住桌上的书籍。
霍瑾瑜见状,打量了她周身,又看了看其他地方,“点心呢?”
褚青霞面色有些郁闷道:“出来晚了,招牌点心卖光了。”
说话时,她忽然感觉胳膊动了动,下意识望去,和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对上。
“云殿下,这是干什么?”褚青霞心头一跳,下意识压紧手肘下的书,同时看了看霍瑾瑜,见其熟视无睹地喝茶,唇角直抽。
霍云浅乖巧一笑,“褚大人,我想看这本书!”
“这书没意思!马上就要上菜了,殿下快坐好!”褚青霞压低身子,增加手肘重力,低声哄道。
“哦,那好吧。”霍云深收回了手,坐直身子乖乖等饭吃。
“……”褚青霞松了一口气。
霍瑾瑜见状,眉梢轻轻上扬,杯盏遮住了唇角的弧度。
不管月月,还是云云,都不是轻易放弃的主。
刚放下心的褚青霞,忽见霍云深诧异地看着她身后,惊讶道:“啊!那是什么?看起来和褚大人有点像!”
嗯?
褚青霞下意识转身,除了空荡荡的空气,什么都没有,角落里挂着几个山水画,看着似乎也没有和她相关的。
刚这样想,忽而手肘一滑,她当即不妙,回头就看到霍云深已经拿到书册了。
霍云深看了看封面,“霸道帝王的心机小娇夫!”
他挠了挠头,“不就是普通的话本吗?褚大人你喜欢这个?我可以给你送一箱子。”
褚青霞脸顿时绿了,余光瞥了瞥霍瑾瑜。
霍瑾瑜察觉不对,扬手道:“给我看看。”
“给。”霍云深见状,将书册递给她。
“欸!陛下,这书里没什么。”褚青霞往前伸着手,眼巴巴地看着她手中的书。
“没什么你就不会这样子。”霍瑾瑜打开书,一目十行看了两页,发现男女主设定有些熟悉。
男主,小娇夫,温润有心机,才华洋溢,状元及第。
女主,霸道皇帝,女扮男装当皇帝。
指向性这么明显,让她想装糊涂都不行。
霍瑾瑜瞳孔微紧,翻阅的速度快了,又跳跃了两三章,顺便看了看结尾,感觉满腔的吐槽欲不知道如何发泄。
她霸道吗?
谢少虞有那么贤惠有心机吗?
都崩人设了!
褚青霞察觉霍瑾瑜脸色不对,后背开始冒冷汗,“陛下,这书我也没看,看到名字就买了下来……呃,就翻了一页。”
“哼!”霍瑾瑜将书册往桌上一摔,“褚青霞,看来你最近挺清闲的!”
原先以为能看褚青霞的热闹,最后看了自己的笑话。
“陛下恕罪!”褚青霞垂首乖乖认错。
心中叹气。
云殿下,她记住了!未来她一定全心全意辅佐月殿下登上帝位。
第145章
厢房中,一时变得针落可闻。
褚青霞乖乖在椅子上坐着,不敢看霍瑾瑜。
霍月浅、霍云深两姐弟眼珠子直转,目光不断偷瞄霍瑾瑜手边的话本。
他们敢抢褚青霞的,但是可不敢夺娘的东西,尤其现在娘现在似乎不高兴。
霍云深回想了一下刚才看到的名字,又偷瞄了娘的脸色,眸光闪了闪。
他好像猜到了一些内容。
现在民间百姓真是大胆呢!
霍月浅看着旁边的蠢弟弟眼珠子直转,在桌子的遮掩下,踹了他一脚,让他老实些。
【干嘛?】霍云深受到一击,对她怒目而视。
霍月浅瞪眼,【老实点。】
霍云深见她这样子,估计没猜到话本内容,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个笨蛋姐姐,可惜不能告诉她。
等店小二来上菜,被厢房里的氛围吓了一跳,举止更加小心翼翼了,时不时偷瞄了霍瑾瑜一眼,不过很快被一旁的侍卫警告,吓的店小二一身冷汗。
等到菜上齐了,霍瑾瑜见店小二端着酒上来,“不用酒水,上些茶水就行。”
“好嘞!好嘞!”店小二赶紧点头,谄媚地端着酒水下去了,不敢过多推销,要是过往,他肯定要推销一下他们酒楼有名的秋月香。
可是面前这一群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目前看来似乎还有了矛盾。
他要下去提醒掌柜的,让他准备好算盘,等到若是砸了厢房,他们也好估算损失。
等店小二下去,褚青霞小心瞅了瞅霍瑾瑜的脸色,见她似乎有些缓和了,轻声道:“七公子,菜已经上来了,咱们用膳吧。”
霍瑾瑜素手不轻不重地点在书册的封面上,目光幽幽:“褚青霞,既然你喜欢这种,这样吧,等朕回去,让人写一本《霸道王爷的女侯爷》可好?”
私下里这些她看不见,就当看不见了,居然遇到她还敢随身携带。
她当然要如她所愿,好好发一顿脾气。
“呃……陛下,这主意不好,我知错了,您就放过我吧。”褚青霞面色一囧,早知道在遇到陛下后,就将书给扔了。
霍瑾瑜:“你是知错了吗?只不过是看到朕生气了吧。”
“……”褚青霞语塞。
霍瑾瑜见状,端起手边的杯盏抿了一口,“既然你知错了,那就心甘情愿受罚,这样吧,既然你最近闲来无事,那《霸道王爷的女侯爷》这本书就由你写……”
“陛下……您是在开玩笑吗?”褚青霞表情裂开,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她又不是卖笔杆的文人,而是若是陈飞昊知道这事,肯定会笑死她。
不……任何人知道这事,都会笑死她。
“哦?”霍瑾瑜声音微扬,带着一丝狡诈,“既然如此,你不愿意,正好,过两日,陈飞昊从贵州练兵归来,让他写,反正和他也有些关系。”
“……陛下,别……别……您说得对,我最近确实有空,也可以写。”褚青霞此时是欲哭无泪,她当时就不该想着惹陛下。
果然对上陛下,她从来就没有胜算。
既然是陛下让她写的,她一定要将陈飞昊虐的翻不起身。
霍月浅、霍云深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果然娘将褚大人拿捏的死死的。
霍瑾瑜:“既然是你自愿的,应该高兴,怎么苦着脸?难不成是朕逼你的?”
“……”褚青霞瞪眼,眼神里满是“难道不是吗?”
霍瑾瑜笑了笑,随手将桌上的书册扔过去,“好了,东西还给你!你既然好奇,那就看看,正好看看怎么写。”
“啊?”褚青霞下意识接过书册,看着封面,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陛下不会是故意耍她吧!
“呃……陛下,您不生气了?”褚青霞语气迟疑了片刻,而后目露期待,“写书这事,能不能再商量一下?”
“朕给了你选择,要么你写,要么等陈飞昊回来,折磨他。”霍瑾瑜含笑望去,“没有第三种可能。”
褚青霞的脸再次绿了。
让陈飞昊写,不是折磨他,纯粹是折磨她。
霍瑾瑜看向围观的孩子,用下巴戳了戳褚青霞,“你们要引以为鉴,得罪人不可怕,但是你要有能力承担后果,若是后果承担不了,笑话就跑到自己身上了。”
褚青霞叹气。
霍云深扬了扬手,“娘,褚大人这样,是成了笑话?还是承担了后果?”
褚青霞扭头无语地看着他。
有这样往大人心头插刀吗?
霍瑾瑜勾唇一笑,“有区别吗?”
霍云深摇了摇头。
褚青霞闻言,哀怨地看着她,那是因为陛下的惩罚太奇怪了,她宁可给先皇写一百首诗词,都不想接这个活。
她发出由衷感慨,“我以后再也不惹陛下了!”
话音落下,一旁伺候的韩植眼神复杂。
褚大人这话,到底说了多少次了?从陛下年轻时就开始,现在两个小殿下都快十岁了,这句话还在被重复。
对此韩植只能说,陛下将褚大人保护的太好,都四十多岁的侯爷了,性子还这般……童真,他感觉两个小殿下都不会做一些事。
用膳结束后,霍瑾瑜拿了一袋银币,让姐弟俩去大厅柜台结账,算是体验生活。
姐弟俩兴奋地带着人下去了。
出了酒楼,霍瑾瑜见天色尚早,又带着众人去买了许多东西。
褚青霞也被霍瑾瑜威逼着带到她买书的摊子上。
霍瑾瑜看着拐角的书摊,有些诧异,“真有摊子?”
褚青霞嘴角微抽,“原来您一直怀疑我……”
“若不是了解你,我还怀疑那本书是不是你写的。”霍瑾瑜淡然道。
褚青霞:……
靠近书摊,书摊老板起先一脸热情。
面前这些公子的衣饰和气度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
他这波要来大生意了!
可是,等到霍瑾瑜身边的侍卫将书摊围住了,老板的脸色变得不好了,他颤颤巍巍道:“公子,小老儿以前惹过您吗?我做的可都是本分生意。”
霍瑾瑜笑了笑:“老板不必担忧,这些是我家的护卫。我家朋友在您这里买了一本书挺有意思,所以我想问问是不是还有其他的。”
褚青霞不忍直视地捂着脸。
陛下现在这举动是不是就是她经常说的“钓鱼执法”。
书摊老板见不是找麻烦的,顿时松了一口气,看了看霍瑾瑜递上的书,连忙点头,“是我家卖的,公子喜欢这类话本吗?小老二现下手中确实有不少。”
说话时,拍了拍其中两摞书册,将名字展现给她。
霍瑾瑜瞥向褚青霞,“你去选选。”
“遵命!”褚青霞苦着脸,上前开始挑选起来。
发现她真是“倒霉”,找了半天,就没有与之前那个《霸道帝王》相似的,更显得是她专门挑选的。
霍月浅、霍云深也好奇看着。
霍瑾瑜见状,摸了摸他们的头,“你们也选选自己喜欢的。”
两人一听,也立马上前挑选。
摊贩老板这下明白,霍瑾瑜就是他们这群人做主的人。
满脸堆笑地正欲开口,忽然余光瞥见一群人往这边走,顿时变色。
侍卫们见状,立刻不动声色地将霍瑾瑜他们围住,同时目光看向聚过来的这伙人。
这群人大多穿着粗布短衫,一脸横相,身材高大,为首的则是穿着一身□□绿的绸缎,留着山羊胡,嘴唇一翘,感觉像是偷油的老鼠,迈着外八字嚣张地走到书摊前,眼睛仿佛长在头顶,完全看不见霍瑾瑜他们,“老柯,你欠沈爷的连利息一起二百二十五两银子,赶快给了,再不给,我就将你的摊子给掀了。”
霍瑾瑜:……
说实话,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么鲜活欠揍的反派形象了。
摊位老板见状,连忙躬身扯着□□绿到旁边,低声讨好道:“杨爷,您再宽限几天,我现在来了一个大生意,再过两个月就能凑齐了。”
说话时,偷偷将一两银币塞到他手中。
□□绿大指摩挲了一下光洁的银币,嘴角的山羊胡愉悦地翘起,“行,那就明天我再来催!”
摊位老板傻眼,一两银币就宽限一天,他要卖二十本书才能有一两银币的利润,若是倒霉了,一天下来还卖不到二十本。
“杨爷!明天不行啊!您就是将小老儿卖了,也凑不够啊!”他大手紧紧地钳着□□绿,目光祈求,“我儿子重病,实在凑不起钱,他现在病快好了。”
“滚开!”□□绿察觉到疼痛,一把将老板推开,面露不屑道:“我打听清楚了,你家儿子得了疟疾,现在半死不活,就是个无底洞,怎么可能好,快将钱还了,要不然你的摊子也别想要了。”
……
霍云深挪动步子,凑到霍瑾瑜身边,小声道:“娘,咱们要行侠仗义吗?”
霍瑾瑜低声警告,“你们该选书就选书,小孩子家家掺和这些做什么。”
褚青霞见状,也凑过来,“公子,我可以出面救人吗?”
霍瑾瑜撑开折扇,缓缓摇晃,“你替他拿出两百银子?这种债,利息肯定不少。”
褚青霞:……
……
此时□□绿被摊位老板惹烦了,当即将书摊老板拉开,他要拿书摊充当利息。
摊位老板当即抱着他的腿跪下,“杨爷,你可不能这么绝情,这些书都是我提前赊的,还没有给全款,您行行好,过两日再来,我还有客人呢!”
“欠债还钱,谁让你家儿子命短。”□□绿一脚将他踹开。
“哎哟!”摊位老板摔倒在地,捂着胸口脸色煞白,见□□绿已经站在摊位前,宛如晴天霹雳,这是不让他活啊。
“这位大爷,您想买什么,只要这里有的,都便宜卖给您。”□□绿谄媚地看着霍瑾瑜等人。
他见霍月浅、霍云深面露不忍,当即唉声叹气道:“小人也不想为难,只是老柯欠了钱,我也是不得已来收债,若是拿到了钱,小人愿意给老柯奉茶赔礼道歉。两位小公子若是心善,不用平白给钱,多买些书就相当于帮助老柯了。”
霍月浅、霍云深:……
此人倒是会说话,只不过言行不一致。
无非是故意卖惨,哄着他们多买一些书。
霍瑾瑜握住玉扇,指了指一本《论语》,“吾儿要启蒙,这书怎么卖?”
“一两银子!”□□绿当即道。
霍瑾瑜示意身边人给钱。
□□绿热情道:“老爷不看看其他吗?”
霍瑾瑜勾唇浅笑,“一本足够了”
□□绿脸色反而微沉,因为霍瑾瑜就只买了这一本,原先还以为是大生意,所以价格说低了。
褚青霞见状,随手拿起一本话本,“这本呢?”
“那本书现下只有存货不多,要二两银子。”□□绿眼珠子转了转。
“二两银子,你是要打劫啊!就是科举相关的破题书籍都花不了二两银子。”褚青霞的脸色当即黑了。
更何况,刚才他们问了老板,才四钱银子。
褚青霞拉着脸道:“你干脆直接说二百两银子算了!”
□□绿闻言,绿豆眼一般的小眼睛笑了笑,“若是这位老爷心善,也可以。看来老柯真是走运了。”
“老柯,你过来。”他喊了一声。
书摊老板小心翼翼靠近,谁知道□□绿当即抓起一个书箱,往他头上砸去,书箱一下子碎裂。
书摊老板额头瞬间流了血,昏昏然倒在地上,望着□□绿的眼神带着不解和惧怕,全身都在颤抖。
“老柯,你遇到几个善心的公子,在下就帮你一把。”此时□□绿面上的笑越发阴邪和嘲弄,仿若毒蛇一般,“快求几位善心的老爷出钱买!我也好给沈爷交差!”
霍瑾瑜眸光骤然一冷,这人吓到她家孩子了。
“沈爷是谁?”她语气淡淡。
□□绿闻言,停住了手,“沈爷都不知道,?”
他上下打量一下,“看不出来,几位一口官话,居然是外地来的。”
霍瑾瑜闻言,挑了挑眉,“不算外地,直隶而已。”
□□绿:“不是京城的,都算外地。您去打听打听,沈爷可是长安街的天,他与南宁侯可是拜把兄弟,喊虢国公他老人一声干爹!”
霍瑾瑜:……
霍月浅、霍云深诧异地睁大眼睛。
□□绿见状,得意笑了,看来不是从偏远小地方来的,还是知道京中的局势。
霍月浅扯了扯霍瑾瑜的袖子,“爹,真和虢国公有关吗?”
□□绿龇牙嚣张道:“当然了,能在京城混得开的,背后都有人,我们虢国公府可是皇亲国戚,深受皇恩,手握兵权,而且虢国公他老人家还是军事学院的院长,这京城哪一个勋贵见到他不低着头走路。”
霍月浅冷冷道:“虢国公有多厉害,我自然知道,但是你凭什么说自己是虢国公的人!”
□□绿见状,得意地揪了一下胡须,“如果不是,我们沈爷在长安街也立不起来。”
“不信。”霍月浅气呼呼地别过头。
霍瑾瑜按了按眉心,“将他们抓起来!”
□□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侍卫一把扣在地上,他带过来的打手也纷纷倒地。
“你干什么?你就不怕得罪虢国公府吗?”□□绿得意尽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褚青霞拿着书册,蹲身用力扇了扇他的脸,“当然不怕,我家公子巴不得得罪虢国公。”
此时书摊老板已经缓过神,佝偻着站起身,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几位老爷,你们可闯祸了,沈爷不是普通人,你们惹不起。”
韩植当即冷色:“这天下还没有我家公子惹不起的人。”
“就是,就是!”霍月浅、霍云深连连点头。
书摊老板欲言又止。
霍瑾瑜让人将□□绿的嘴堵住,然后指示一个打手让他回去报信,让那位所谓的沈爷过来,若是不来,命也就不用要了。
霍月浅扯了扯她的袖子,好奇道:“爹,你让那个沈爷过来干什么?”
霍瑾瑜用折扇敲了敲摊位,淡淡道:“当然是让他来卖书,毕竟他家下属帮他揽了这么大一个摊子。”
霍云深:“若是他逃了呢?”
褚青霞闻言,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云小少爷,你觉得七公子会让他逃吗?”
霍云深:……
霍瑾瑜抬头望着天,叹气道:“看来要进行一波扫黑除恶专项行动了。”
若不是他们今天穿着富贵,估计□□绿不会对他们这么客气,早就如赶苍蝇一般将人赶走了。
以后倒是可以穿的普通一点,进行微服私访。
……
霍瑾瑜带着人等了两刻钟,沈爷没来,巡防衙役和兵马司的人先来了一趟,说是有人报案。
可霍瑾瑜他们并没有报官,这理由就让人玩味了。
虽然他们不认识霍瑾瑜,但是褚青霞认识。
在看到褚青霞那一刻,原先嚣张的脊梁一下子弯了下去,将案件记录下去后,一溜烟跑了回去。
褚青霞还不算太可怕,主要是褚青霞身边那人是谁?为什么她对那人那么恭敬。
对于霍瑾瑜还有霍月浅、霍云深的身份,他们不敢猜,只知道沈爷这次踢到了硬茬子。
这群巡防衙役离开后,沈爷很快就满头大汗地来了。
对方是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国字脸,粗眉厚唇大眼,肤色有些黝黑,看起来十分憨厚老实。
沈爷当即跪在褚青霞跟前,“褚大人恕罪,手下不长眼冲撞了您,这是赔礼,还请您大人有大量,绕过小人吧!”
说话时,将一个小箱子打开,里面满是金银首饰。
偏偏他目光诚恳专注,仿佛在做一件十分正义正确的事情。
褚青霞不语,看向霍瑾瑜。
霍瑾瑜示意侍卫将箱子拿给他。
沈爷见状,下颚绷紧,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不断滚动,额头的细汗也不断渗出,一颗心往深处越发坠落,压根不敢看霍瑾瑜他们。
“沈爷是吗?你的手下替你盘下了这个书摊,那就老实卖书吧,价格嘛……”霍瑾瑜看向一旁呆呆的书摊老板,“那就是按照一本二百二十五两银子吧!”
书摊老板傻眼:……
这不是他所欠的钱吗?
这一摊子的书卖光顶多五十多两银子,这个公子让沈爷一本书就卖出二百多两,怎么可能,就是银子做的,也卖不到这个价格。
沈爷脸色一下子白如纸,能提出如此荒谬的要求,对方的身份不仅高,而且深受圣宠,能和虢国公叫板。
“既然不吭声,那就默认了。”霍瑾瑜收起折扇,看向书摊老板,“这摊子你莫要管了,你拿着这把折扇去虢国公府,见到南宁侯,他会给你治好儿子的病。”
金鸡纳树找到后,她经常将金鸡纳霜赐给朝中重臣。
书摊老板面色一喜,双手接过折扇,当即跪地道:“多谢公子救小儿的命!”
被捆绑在地的□□绿脸色刷白,到了这个地步,他算是看明白,这个玉面公子背后来头不得了,连虢国公都不怕。
对于沈爷,霍瑾瑜的命令在那里,他也不敢乱动,只能颤颤地站在摊位前,面色阴沉地看着书摊上的书。
等霍瑾瑜他们离开后,不少暗地里探查消息的人也纷纷离开。
也有不少人前去看沈爷的笑话。
京城那么大,不止一个沈爷,还有刘爷、孟爷、张爷……这些地头蛇都是负责几个区域,互相不怎么干扰。现下眼看着沈爷摔了一个大跟头,大家一方面看热闹,一方面想着吞噬他的地盘。
……
霍瑾瑜回去后,派人查了沈爷的身份。
对方确实与虢国公府来往亲密,父亲是虢国公的亲卫,对虢国公有救命之恩,其父阵亡后,虢国公将沈爷接到国公府培养,可惜对方武功不行,年轻时训练又受了伤,不能从军入伍,后来负责虢国公府在京城的四成生意。
在不知不觉间,沈爷也利用虢国公、她对虢国公府的圣宠,发展成为京城一霸,兵马司和巡防衙役不少人都被他拉拢。
在她回宫的次日,虢国公就进宫前来请罪了。
霍瑾瑜看着须发皆白的外公,压根说不出重话,不过她的想法还是不会更改,“外公,这件事朕不希望你牵扯进来。”
虢国公神情黯了一些:“陛下尽管放手做,老臣也可以帮忙。”
错已经铸成,不管如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他有大过。
霍瑾瑜背过身负手道:“不必,外公在府中养好身体就行。”
“……陛下!”虢国公面皮微颤,神情愈发失落,忽而想起另外一件事,“那个书摊老板的儿子老臣已经派人医治,大夫说,并没有发展成顽疾,能治好。”
“嗯!”霍瑾瑜低声应了一声,没再说其他的。
虢国公抿了抿唇,黯然离开乾清宫。
霍月浅、霍云深见他出来,连忙迎上去,“曾外祖父!”
霍云深仰头道:“曾外祖父,您别怨娘,她其实这次更怨自己。”
“我……知晓,你们要乖乖的,莫要胡闹惹陛下生气。”虢国公大手摸了摸他们的头。
霍月浅:“曾外祖父,您打起精神来。”
虢国公叹气:“是老夫做错了事,还需要你们两个小孩子哄,老夫实在是愧疚啊!”
霍月浅、霍云深一时不知道如何劝慰,只能学着他一起叹了口气。
……
第二日,虢国公府来报,说虢国公病了,霍瑾瑜只是派了御医前去照看。
御医归来,说是因为忧思过甚,静养一段时间就行。
霍瑾瑜也就放了心。
至于沈爷,目前还在他那个摊子守着,二百两一本的书册,除非他作弊让自己的人去买,否则卖到猴年马月都不会卖出一本。
沈爷之所以不敢动歪脑筋,是因为他知晓,陛下不缺他这点钱,只是为了惩罚他,若是他做了其他事,就是欺君大罪,到时候不仅解决不了困境,又添一罪。
四月底,《大景朝报》头版头条,朝廷将要开战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势要清除危害百姓的害群之马。
在报纸刊登出来,京城背地里的行动已经开始,此次行动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兵部共同行动。
在报纸刊登出来后,刑部他们开始明面上抓人,过往盘踞京城的地头蛇,不管是沈爷、孟爷,或者是刘爷、张爷……全部归案,不止他们,就连他们背后的靠山也都一一判罚,宣德侯府、陇西郡伯府、临川侯府、昭王府……连虢国公都被免职在府中修养身体。
虢国公受罚,让许多人看出陛下的决心,更加不敢擅自撩龙须。
五城兵马司和巡防衙门也进行了大清理,许多人被获罪流放。
行动从四月一直延续到六月,这波行动几乎捣毁了京城所有的暗娼巷子、青楼赌坊、地下钱庄……查封的银钱达到八百多万之巨。
等到六月下旬,这波扫黑除恶行动的声量才渐渐下去,不过其他地方的扫黑行动还在继续。
至于这波扫黑除恶的根源,在朝野也不是秘密,只能说人在做,天在看,平时作恶多端,自有天收。
等到霍瑾瑜忙完,忽然想起她让褚青霞写的话本还没有送上来。
之前忙忘了,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月,褚青霞不会也忘了吧。
……
褚青霞接到内侍的传话后,表情一懵。
糟了!她确实忘了!
想到此,她面上更加心虚了,“这个……我原先写完了,可是前两日做实验时,不小心掉进锅炉中烧了。”
内侍无语地看着她。
这话连他都哄不住,怎么可能哄住陛下。
褚青霞见状,轻咳一声,“你让陛下再等三日,我一定编……重写一遍。”
内侍回去后,如实禀告。
霍瑾瑜眉梢轻扬,“既然这样,那朕就拭目以待!”
话音刚落,她扫了一眼手上的折子,顿时一愣。
——虢国公病重!
怎么回事!
虢国公府的人在干什么?
“陛下?”韩植将霍瑾瑜脸色不对,低声询问。
霍瑾瑜面色沉沉,“来人,摆驾虢国公府!”
第146章
晌午时分,京城上空晕晕沉沉,太阳仿佛被厚沉的磨砂玻璃遮住,只露出微弱的光。
沉闷的天又燥又热,让人烦得很,尤其对于虢国公府下人来说。
因为四月的事情,他们虢国公府这段时间夹起尾巴做人,不敢轻易出去惹事,担心被主家给责难。
现下虢国公身体不好,惹得整个国公府也阴沉沉的,做事都不利落,仿佛一种无形的压迫笼罩在他们身上。
管家冷伯仰头望着天,心中叹气。
不知道老国公能不能撑过这一关,毕竟他们都太老了!
忽而从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管家顿时收起了伤怀,目光变得犀利起来,冷射到来人身上。
他倒要看看,何人敢在虢国公府门前纵马。
骑马而来的侍卫看到冷伯,高声道:“陛下亲临,尔等快快接驾!”
“陛下?”冷伯愣了一下,当即大喜。
陛下与老国公“半冷战”许多天了,陛下不见人,但是各种赏赐都不曾缺过,逢年过节也派人过来探望。
现在陛下亲自上门,是不是说明两人要和好了。
“快快,通知侯爷夫人、小姐公子们,让他们出来迎接陛下。”
……
霍瑾瑜的銮驾在虢国公府门口停下,踩着台阶缓步而下,望着虢国公府的牌匾,字迹铁画银钩,遒劲干练,一看就不是老霍头的字,不知道是哪个书法大家写的。
邓盟带着众人行礼道:“参见陛下!”
“都免礼吧!”霍瑾瑜回过神,走到邓盟身边,嘴角微微绷紧,“小舅舅,你可怨朕?”
邓盟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当即苦笑一声,“微臣不怨,此事本来就是我御下不严,却让父亲承担了罪责。”
沈夏确实是他们虢国公府的人,过往他知道此人面相看似憨厚,内心有些奸猾,只是没想到他在他们眼皮子底居然还藏有这些。
霍瑾瑜淡淡道:“树大根深,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就好比这天下官员犯了错,百姓除了骂官,就是骂朕了。”
邓盟闻言,瞳孔骤颤,慌忙垂首道:“还请陛下见谅,我等担不起‘树大根深’这个词。”
“小舅舅,你怕了?”霍瑾瑜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他。
邓盟眼神顿时有些黯淡和复杂,“陛下,微臣是有些怕,微臣担心日后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您。”
经由沈夏这事,邓盟与虢国公开始着手整治虢国公府,包括老家,虽然他知道平时有些人会胡闹,只是没想到沈夏之流居然不止一个。
他们虢国公府虽然不似清流那般重视名声,但是这种平白毁损阴德的事情还是厌恶的,尤其对方还是扯着他们的大旗做坏事。
霍瑾瑜抬步迈过府门:“朕的锦绣园子不止想要花团锦簇,也需要一些树大根深的栋梁帮忙遮风挡雨,否则风雨来时,又如何抵抗住。”
邓盟跟在后面,“可是若是树木太过高大粗壮,不仅会遮挡其他花草,也容易夺了他们养分。”
霍瑾瑜立住,勾唇挑眉道,“朕的园子够大!能包容天下万物。”
当然她也有忌惮的,她忌惮的是如红树、榕树那种毫无目的扩张,无序生根发芽、独木成林的生物,其他树木,无论是坚韧的松柏还是孤独的胡杨、或者优雅的柳树……都可以在园子里茁壮生长。
她此番冷着虢国公,也是对自己生气,因为是她自己一手将虢国公府扶持起来,对自己太自信,太信赖虢国公府,以为他们会自控,想来不能给与太多的纵容,否则容易出问题。
虢国公、邓盟是值得信赖的,他们现在尚且不能完全约束虢国公府的人,等到他们退休,下任继任者如何解决,到时候她去收拾,伤了两方的情谊。
邓盟:……
他看着霍瑾瑜欲言又止。
此次陛下在京中进行的这波行动,沈夏因为与虢国公府牵扯,在朝野引起的动静很大,许多人都说虢国公是被陛下立了靶子,不过深究起来,他们虢国公府这次并没有损失多少,陛下就处理了与沈夏相关人等。
不过他与父亲后来自查,引得府中人和老家那边怨声载道,显得动静大了。
跟在邓盟后面的虢国公府众人不敢打扰他们的谈话。
纷纷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陛下这意思,是不是原谅他们虢国公府了。
说来,也怨沈夏这只害群之马,若不是因为他,他们虢国公府何来这波劫难,若不是他已经血染菜市场,他们肯定要把他抽骨扒皮的。
……
入了正院,刚踏进门槛,就听到虢国公一边低咳、一边生气道:“陛下来了,你们居然不告诉老夫,一个个胆子肥了。”
霍瑾瑜扬手止住旁边内侍宣驾的声音。
“国公爷,您快躺好,您还带着病呢。”
“老祖宗,您别下床啊!陛下快来了,您躺着为好,这样陛下才能心疼!”
虢国公:“说的也对,你们再给我弄些白面,让我敷敷!”
……
此时在院中的霍瑾瑜:……
刚才才放宽心的虢国公府众人一头黑线,扶额不忍直视。
他们虢国公府的脸面就这样碎了!
邓盟神色尴尬,“府中下人愚昧,等会儿微臣就去罚他们。”
“无碍!”霍瑾瑜笑了笑。
入了屋,霍瑾瑜就看到虢故宫“乖巧”地躺在床上,听到动静,半撑着身子,有些吃力道:“陛下来了,恕老臣不能给陛下行礼。”
霍瑾瑜两步上前,扶住他的手,“外公躺好就行。”
一旁的侍女在虢国公身后垫了一个靠垫,虢国公半躺在床上,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霍瑾瑜,感慨道:“陛下看着瘦了。”
说话的老人一脸心疼和关切,可是自己却满头枯败的银发,皱纹累累,裸露的双手如同干枯的树皮,筋骨凸出,满身的疲惫和苍老。
“外公你才瘦了!”霍瑾瑜眼眶霎那间泛红,抹过头,声音有些嘶哑,“虢国公府的人怎么伺候的。”
虢国公摆摆手,“我都八十多,黄土快埋到脖子了,他们就是伺候再尽心,也没办法抵抗时间。”
邓盟:“请陛下降罪,是我没有照顾好父亲。”
虢国公见霍瑾瑜眼睛越发红了,指了指邓盟,故作玩笑道:“陛下听到了,您现在不如替老臣打他一顿,也算是为老臣出气。”
“不要。朕又打不过他!”霍瑾瑜瞪着发红的眼睛,冷哼道。
“这个……老臣就没办法了。”虢国公佯装无奈道。
霍瑾瑜没说话,而是拿起一张深紫色帕子,凑近虢国公。
“陛下这是作甚?”虢国公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霍瑾瑜探身,给他擦了擦脸,见帕子上干干净净的,有些失望,“朕还以为能见到外公涂脂抹粉的样子呢。”
“……陛下。”虢国公当即老脸一红,想起之前说的话,有些尴尬地轻咳道:“谁让陛下来的太快了。”
霍瑾瑜闻言,眸光微斜,带着调笑意味,“早知道朕刚才就出去逛一下,可惜了。”
虢国公:……
霍瑾瑜接着让太医院的圣手给虢国公诊治了一番,得出结论,虢国公的病情确实不轻,这波患病将他过往的暗疾都勾了出来,在加上一些老年病,就显得来势汹汹了。
不过只要精心调养,虢国公养好病不难。
霍瑾瑜坐了一会儿,额头沁出了细汗,虢国公见状,连忙道:“快将冰鉴搬出来……咳咳……这么热的天,一个个都没有眼力见。”
一旁的冷伯解释道:“陛下,国公爷他生病,用不了冰。”
老人家夏日养起病来,实在折腾,冷不得,热不得,汗又没办法发出去,这才造成虢国公病情加重。
霍瑾瑜见状,看了看室内,窗户只开了一点小缝隙,加上帘幔的遮掩,室内视野并不开拓,显得沉闷、昏暗。
“这种环境怎么适合养病?”她起身将一些帘幔收起来,然后让人将窗户打开,“再这样下去,人容易被闷出病。”
尤其虢国公这种老年人,本身身体各项机能下降,免疫力下降,等到察觉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出了问题。
一丝凉风顺着窗户窜了进来,让众人面色一缓。
虢国公的脸色也好了些,“老夫就说过我没那么脆弱,这些人都快将我当成孩子了,孩子有我过得那么苦吗?”
邓盟一听,立马道:“孩子可比您听话,您不是孩子,您是祖宗!”
“邓盟,你找打!”虢国公顿时横眉怒目,他用手指着对方,向霍瑾瑜告状,“陛下,这孽子欺负人,您快给老夫做主!”
霍瑾瑜掩唇道:“外公想怎么罚?朕听听,看看能不能应允。”
邓盟无奈翻了一个白眼。
虢国公见状,龇起泛黄的老牙,乐呵呵道:“陛下,微臣三十七岁随先帝起事,劳累了半生,临了临了,想落叶归根,还请陛下容许老臣致仕,回老家养老!”
话音一落,屋内众人大惊失色,无措地看着虢国公。
虢国公若是真回祖籍,他们虢国公府还能保持现在的地位吗?
邓盟:“爹!您……”
陛下是让您罚他,不是罚您自己。
他看了看霍瑾瑜,只见她笑容变淡,眸光变得锐利起来,正欲开口。
就听她说道:“朕想与外公单独聊聊,你们先出去!”
众人见状,看了看虢国公,见他面上笑容不变,似乎忘了刚才如何放出一个“惊世”炮弹。
邓盟深吸一口气,“微臣告退!”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告辞。
……
众人到了外间,看着内阁方向眼神复杂。
赵筱云扯了扯邓盟的袖子,“侯爷,爹真的要回老家吗?”
她看虢国公似乎意志坚定。
邓盟面色微沉,“此事要看陛下的意思!”
“沈夏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连累国公府如此,早知道他如此奸猾,就应该将他打发回老家。”邓天鹏恨恨地砸着拳头,
邓天鹰闻言白了他一眼,“然后他在老家作孽,最后遭报应的还是咱们。”
“好了好了,沈夏的事情,咱们府中也不无辜,人既然斩了,不讨论这些。”邓盟叹气道。
“若是祖父回乡,我陪他一起回去养老。”邓天鹰沉思片刻,说出自己的决定。
他是弟弟,邓天鹏需要继承国公府的爵位,肯定不能随祖父一起回去。
祖父的决定,甚少有人能改变,再说祖父确实年纪大了,有“落叶归根”的想法也理解。
“天鹰!”邓天鹏瞳孔微颤,心中一片滚烫,他们国公府引以为豪的,除了功勋,就是他们府中没有其他勋贵王公那些污糟事,大家都是一家人,他大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你是不是过于低估了陛下在祖父心里的地位,咱们要相信陛下。”
“可是……就怕万一陛下……”也有意让祖父激流勇退。
邓天鹰没有将话说完,不过其他人也知道他的意思。
邓天鹏低声感慨道:“这也没办法,那是陛下。”
帝王权术,他们怨不得,反抗不得。
“说什么呢!”邓盟大手用力给了两人后脑勺一下,“一个个想的太多,我告诉你们,以后与陛下相处,别整那些弯弯绕绕,小心陛下收拾你们。”
邓天鹰“嘶”了一口气,“小叔,你下手太重了,我也知道,只不过咱们虢国公府头一次受到这种待遇,有些不适应。”
“好了好了,陛下只不过敲打了一下,让你们知分寸。”邓盟找了个位置坐下。
邓天鹰坐在他旁边,撇嘴道:“是咱们!你也逃不掉。”
“呵——”邓盟斜眼锐利射过去。
邓天鹰身子一僵,默默转过身。
邓书蝶有些担忧望了望里间,“不知道陛下与祖父说的这么样了?”
旁边的邓明杰一听,起身蹑手蹑脚就要往门口走,刚走了两步就被邓盟扯住了衣领。
“爹!”他歪头讪笑。
他就是想听听,若是陛下与祖父吵了起来,他也能拉架。
邓盟:“老实点!”
邓明杰顿时蔫了吧唧地坐回椅子上。
……
虢国公的卧室中,此时霍瑾瑜红着眼,泪水无声地从她眼角坠落,低声道:“我就知道外公嫌弃我了。现在我是个老皇帝,要与我避嫌!”
“这……陛下,您别哭啊!”虢国公赶紧抓起床边的帕子递给她,“老臣真没有这样想!再说我回老家,也能给朝野震慑,陛下也放得开手脚。”
还有“老皇帝”这词,与现在的陛下甚是不搭,若不是情况不对,他都想笑。
“呜呜……唔……嗝……您现在回去,难道不是与我闹脾气吗?呜呜……再说有您在,我何时被束缚过手脚,我能飞起来!”霍瑾瑜接过他的帕子,也不擦眼泪,只是恼怒地使劲撕扯着。
“你……欸!”虢国公见她这般孩子气的动作,一时不知所措。
面前这是他家瑛娘的老来女,自小被当做皇子长大,小小年纪登上帝位,这么多年,一直不曾懈怠,是个坚强聪慧的好皇帝,此时在他面前哭的如同孩子,将他的心揪了起来。
霍瑾瑜见他不说话,泪水再次如断线的珠子,“外公,反正,你就在京城好好养老,你若是想家,可以让小舅舅、天鹰、天鹏他们回去看看,何必要折腾自己。”
“陛下,您别哭了,这事情不是还没定吗?”虢国公原想板着脸坚持一下的。
可是陛下一下子哭了,泪水如洪水猛兽将他所有的坚持和忌惮都冲破了。
在京城养老也没什么,他可以趁这些日子,将国公府好好整治一番,等到自己百年后,让陛下不必为此心忧和牵绊。
霍瑾瑜眼珠子睁的大大的,泪眶泛着光,含泪的眸子带着期待和渴望,“您改变主意了?”
虢国公闻言,故意臭着脸,“这样再哄不好陛下,老夫就要和陛下一起抱头痛哭了!”
霍瑾瑜眼窝的泪水顿收,用帕子擦了擦鼻子,吸着气道:“我听说哭泣有助于抒发心郁,我觉得您倒是可以试试,咱们爷孙俩一起哭一阵。”
虢国公一时啼笑皆非,无奈道:“陛下啊!”
这般对他信任、依赖的外孙女,他着实舍不得。
霍瑾瑜见状,擦了擦眼角,眼珠子转了转,又想起了一个“好主意”,“您若是觉得丢脸,我让他们将父皇和母后的牌位拿过来,咱们俩对着他们的牌位哭!”
虢国公顿时一头黑线,抬手摸了摸霍瑾瑜的额头,纳闷道:“没有病啊?”
“外公——”霍瑾瑜嘴角微抽,将他的大手拉下,“我是认真的。”
“果然还是病了!”虢国公当即诊断道。
霍瑾瑜:……
……
屋外众人依稀听到霍瑾瑜那声“外公”,顿时身子一震。
刚刚陛下那话带着气恼,别不是与虢国公吵起来。
众人看向邓盟,眼神满是“要不要进去调和?”
邓盟也满是纠结,迟疑地望着内阁门口。
就在他犹豫间,就听到里面传来霍瑾瑜的声音,“来人!”
众人精神一振,陛下与虢国公终于聊完了。
……
大家进了屋内,见虢国公一脸和蔼,陛下也是轻松淡定,有八成把握确定陛下应该将人哄好了。
霍瑾瑜开口道:“朕在京郊有一个养身的园子,城里太热了,不利于外公养病,所以打算让外公去园子里。”
虢国公捋着胡须,面带笑容,“还是陛下孝顺,看着这群糟心的家伙,老臣天天头疼,怎么利于养病?”
“……”众人木着脸无语地看着睁眼说瞎话的虢国公。
自从虢国公生病后,他们无不顺从,恨不得将天上的太阳摘下来给他。
“朕多谢外公的夸奖!”霍瑾瑜掩唇偷笑。
“陛下就是这么好,谁敢说陛下不好,老夫劈了他!”虢国公当即板着脸。
霍瑾瑜:“外公你真好!”
虢国公:“陛下也好!”
围观众人:……
他们觉得自己就不应该进来。
他俩这样子是故意要刺激他们的吗?
……
霍瑾瑜在虢国公府用了午膳,看着虢国公用完药,陪着他说了一会儿,就没再耽搁,离开了虢国公府。
不少暗地里窥视的探子等霍瑾瑜的銮舆离开后,也飞快离开。
他们要告诉主人,虢国公府恢复圣宠了,他们要重新站起来了!
长公主听到外面的消息,顿时冷嗤一声,“虢国公府的圣宠从未消失过,一个小小的沈爷还不至于让虢国公府跌倒。”
一旁的宋致连连点头,“殿下说得对。”
若是虢国公府真摔了,只能说明它以前太虚了。
想也不可能。
长公主听着对方话语似乎有敷衍之意,当即抬眸道:“怎么,你有自己的高见?”
“殿下别这样看我,微臣胆子小。”宋致拉着她的手,转移了话题,“这次陛下整治京城,将京城所有的赌坊、青楼都封了,我看陛下的意思,似乎不打算恢复了。”
“似乎?那些地方不是被改造成棋社、就是茶楼、书铺,要么已经扒了。怎么?还有人抱有幻想?”长公主弹开他的手,“热死了!”
那些污糟地方,没了就没了,
宋致见状,拿起一旁的丝扇轻轻扇着风,“我听说他们找到了一些官员,求他们上折子说服陛下。”
“说服陛下?以什么理由?”长公主微微蹙眉。
宋致闻言,讥嘲一笑,“当然是税赋了。”
青楼、赌坊这些销金窟,赚的银钱可不少,里面对一些人可以说是天堂,同时又是另外一些人的地狱。
而且一般青楼与赌坊也分不开家,多少赌徒输红了眼,卖妻卖女,最后的归处就是青楼。
长公主:“这可说服不了陛下。”
他们陛下可从来不是缺钱的主,即便是缺钱,陛下也不会稀罕这些钱。
……
霍瑾瑜确实收到了一些替青楼、赌坊说话的折子。
说是京城没了青楼、赌坊,许多豪富都没地方住了,官府的税收也少了不少,就算不赦放所有青楼、赌坊,也不能一棒子打死,也有许多良家楚馆、赌坊,做的都是正经生意,不曾与那些地头蛇恶霸勾结……
霍瑾瑜看完后,只能说,不愧是读书人,居然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青楼、赌坊这种滋生人类最原始欲望的地方,本身就是藏污纳垢的,何曾变成了正经生意。
霍瑾瑜直接将折子驳回,日后不止京城,其他地方都不会有这种场所。
……
除了这些,宣德侯府、陇西郡伯府、临川侯府……纷纷上折子,表示自己病重了,快要起不来了。
这群人现下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之前京城那些横行霸道的恶霸的靠山。
虢国公府出了一个沈爷,霍瑾瑜接连冷了虢国公府两个月,其他府邸当然也没有好下场,罚钱、撤职、禁闭……这些就是基操。
看来这群人见她驾临虢国公府,以为装病有用!
霍瑾瑜:……
他们居然也有胆子和虢国公相比,虢国公是她外公,他们是什么人。
宣德侯等人表示: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就成了呢。
霍瑾瑜冷笑一声,派御医上门诊治,果然如她所料,大部分都是装的,有两个故意折腾出风寒,不过伤不了性命。
是故,不管有病没病,都让御医开了药,有病治病,没病养身。
现下都吃药养身,那就好好在府中养病,什么时候御医说康复了,再说其他的事情。
上折子称病的宣德侯等人傻了,虽说他们让人检查了御医开的方子确实没有问题,但是不代表说他们愿意老实喝药待在府中。
那样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没等来陛下的慰问和关怀,还被罚了。
他们不甘心啊!
霍瑾瑜有的是手段折腾他们,她还没给这些人算完账呢。
不听话,她就不断翻旧账。
京城的事情完了,但是他们祖籍老家呢?
以前她以为虢国公府是经得住查的,可是现实告诉她,也不行。
其他人更经不住查!
……
宣德侯他们老实在府上“养病喝药”后,霍瑾瑜觉得空气变得清新凉爽。
霍月浅闻言,仰头看了看湛蓝深邃的天,无奈道:“娘,这几天都下着雨呢。”
又到了七月底,天气转凉,当然舒服了。
霍瑾瑜闻言,拍了派她的头,“我儿真聪明!”
霍月浅:……
这种夸奖其实不必。
霍云深捂嘴偷笑。
霍月浅瞪了他一眼。
等霍瑾瑜欣赏完蓝天,转身就看到一双儿女你揪着我的头发、我撕你的嘴,你锁着我的脖子,我压着你的心窝子……
她眨了眨眼,默默转过身欣赏天空。
嗯,这天空碧青如洗,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绝对比看那两个糟心家伙打架要舒服!
看来要让谢少虞给他们加强一下皇家礼仪了。
他俩的性子真是多变!
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多交流交流,日后下手也就知道分寸了。
其他服侍的太监、宫女也眼观鼻、鼻观心当做看不到。
第147章
在七月快结束的时候,褚青霞终于将她的话本写完了。
霍瑾瑜赏阅了一番,觉得褚青霞可能理解错了。
她让她写的是《霸道王爷的女侯爷》,褚青霞拿上来的是《霸道侯爷的美王爷》。
“你的大作给陈飞昊看过没有?”霍瑾瑜好奇道。
褚青霞闻言,当即梗着脖子道:“当然没有,微臣又不傻!”
“你是不傻!朕看你对陈飞昊也没有多讨厌啊!这将他刻画的不是挺好的。”霍瑾瑜屈指戳了戳书面,“就是惨了点。”
简直快是美强惨的代表了。
她觉得褚青霞只要不做道士,其他方面都挺好的。
褚青霞闻言愣神,不可置信道:“陛下觉得我写得好?”
她在书里可是将陈飞昊虐了八百回,陛下居然觉得好。
霍瑾瑜想了想,“对啊,设定、品性、相貌都不错,旁人若是讨厌一个人,都是将对方描述成衣冠禽兽,你这点倒不错。”
褚青霞闻言,叹气道:“那样的话,写出来的也没人看得出来吧,那还有什么意思,而且也不好看,其实……我倒想这样过把瘾,但是怕被陈飞昊打。”
霍瑾瑜:……
还真这样想过。
霍瑾瑜又翻了翻两页,唇角微微勾起,“既然写出了,要不要让投入市场看看,朕觉得你这书一定受欢迎,不过名字要改一下。”
褚青霞瞪眼,“不要,若是被人发现是臣写的,臣的脸面忘哪放?”
霍瑾瑜:“你取个笔名比就行了!”
不过若是按照《霸道王爷的女侯爷》写,可能旁人不好猜是谁,但是现下褚青霞变了内核,感兴趣的人对于嫌疑人的人选应该没有过多纠结。
“笔名?”褚青霞眸光微转,忽而击掌说道:“这样也可以,那就叫‘灭楚’!”
话音落下,她用力握紧了拳头。
霍瑾瑜一时没听清,“什么?”
褚青霞解释道:“灭亡的灭,清楚的楚。”
“……”霍瑾瑜听完一头黑线。
她信她个鬼!
恐怕不是清楚的“楚”,而是楚王的“楚”吧。
霍瑾瑜:“行!那你要印多少本?”
褚青霞:“一百好像有些少,要不二百?”
霍瑾瑜见状,当即道:“朕让人印刷五百本,赔了算朕的,赚的算你的,如何?”
“多谢陛下!”褚青霞笑眯眯道:“微臣回去后,再修改一下,不能让人看出是微臣写的。”
霍瑾瑜:……
“灭楚”这个名字都出来了,难道很难猜吗?
……
有了霍瑾瑜的吩咐,下面的人自然加班加点地将东西印刷出来。
虽然手下人不懂陛下为何对这种狗血话本感兴趣。
霍瑾瑜交代下去后,就与各部忙着推广银票的事情。
经过这些日子,宝源局的印刷技术提升不少,但是霍瑾瑜对此是不满意的。
无他,无非是太粗糙了。
虽然她知道现在的印刷技术肯定达不到后世的三分之一,但是可也不能差太多。
纸币是国家信用的另外一种体现,她可不想折腾一些粗糙的东西推向市场。
她要让百姓对纸币发出对银币那种惊艳感。
霍瑾瑜看了看宝源局呈上的试验品,皱起了眉,“这个太薄、这个太硬、这个没有质感,这个油墨不行……”
她要印纸币,曾经对宝源局提出过要求,纸币所需的印纸和油墨都要特制,再加上印刷技术也要改进。
为此宝源局没少往印刷厂跑,他们宝源局过往都是铸造币钱、或者浇筑银块、金块,印刷方面他们真是一切都要重头摸索。
韩植见她一脸烦躁,拿着蒲扇轻轻给她扇着风,“陛下莫急,奴才看这段时间送上来的成品越来越好了。”
汇报的宝源局官员感激地看了看他。
霍瑾瑜随手捏起一张纸,蹙眉道:“朕知道他们努力了,但是没有成果就是无效的努力。”
官员连忙告罪。
霍瑾瑜叹气:“好了,好了,也不用动不动就请罪,你们宝源局任务重,朕对你们给予厚望。”
官员再次致歉。
霍瑾瑜见状,想了想,“你们若是没有头绪,可以去其他衙署寻找帮助,说不定会新的成果。”
官员闻言,低声道:“微臣曾经去找过麒麟院,想他们帮忙调配出一种特殊的油墨,奈何他们没有头绪。”
陛下需要的那种防水油墨不难,但是纸张、印刷技术……要求加在一起,就让人头痛了。
霍瑾瑜按了按眉心,“不急!年底能拿出成果也不错!”
官员:……
比他想的好多了,他还以为陛下只宽限一两个月。
等官员离开,霍瑾瑜坐在龙椅上叹了一口气,“怎么那么难啊!”
如果技术上再不支持,她就只能接纳谢少虞的建议,先发行高数值银币了。
檀菱递上一杯茶,“陛下,您放宽心,说不定船到桥头自然直,要相信宝源局的大人。”
霍瑾瑜:“可是现在他们送上的成品,没一个能让朕看到希望的。”
“陛下,这事您急也没用,只能多相信朝中的大人。”韩植皱了皱眉,余光扫到陛下放在书架上的某本话本,顿时有了主意,“陛下,奴才昨日出宫办事,发现褚大人写的那本书火了,好多人在讨论‘灭楚’是谁呢。”
“哦?”霍瑾瑜来了兴致,“真的?有人猜出来吗?”
韩植笑了笑:“似乎没猜出来,不过好多人猜出来里面写的是楚王殿下,猜测灭楚到底是喜欢楚王还是讨厌他。”
霍瑾瑜摩挲下巴,好奇道:“陈飞昊那边呢?”
韩植摊手:“奴才又不是楚王殿下肚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陛下若是感兴趣,要不要宣楚王进宫?”
霍瑾瑜想了想:“算了,话本受欢迎,褚青霞应该很高兴。”
檀菱闻言,掩唇偷笑,“如果楚王殿下不找她的麻烦,她应该会开心。”
……
褚青霞也是这样的想的,话本受欢迎,说明她的文采不错。
只不过她才高兴了没多久,陈飞昊这家伙,鼻子比狗还灵。
第一时间就锁定她了,看着找上门的陈飞昊,褚青霞心中小人默默擦汗,强装镇定地看着陈飞昊手中的话本,“你这种大爷们居然也看这种书,核桃她买回来的时候,我大致看了一眼,不是我的胃口,里面男女你杀我、我杀你,最后还不能携手到老……咳,伤的我都流泪了!”
陈飞昊:……
一旁乖乖捧着茶盏喝茶的核桃迷茫抬头。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买过楚王手里的书?
褚青霞见状,赶紧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核桃:……
师父!只要你不是逛清楼楚馆,别说买本谈情说爱的话本,就是一箱小黄书,楚王都没事,不用怕。
陈飞昊捏着书,指着上面“灭楚”两个字,似笑非笑道:“真的吗?本王还以为这么好的书是你写的呢?”
褚青霞摇头,“我哪有那个文笔,又不是闲的没事干了。”
见她说的信誓旦旦,陈飞昊若不是查清了,真被骗过去了。
陈飞昊闻言,将书册扔到桌上,“既然这样,青霞,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你可否对天发誓,谁写了这本书,谁就要心甘情愿嫁给我。”
褚青霞:……
核桃:!
因为她看到师父的脸色骤然绿了。
她伸长脖子瞄了瞄书封《霸道侯爷的美王爷》。
师父对这种书感兴趣?
等一下!
侯爷?女侯爷!
美王爷?楚王殿下!
核桃倒吸一口气。
师父,你不是说不喜欢楚王吗?怎么还写书。
褚青霞脸色一阵白、一阵青,走到桌前,抓起话本,对上陈飞昊戏谑的笑意,冷哼道,“陈飞昊,你的算盘打得太精了,这书是我写的又能如何?我一没有抹黑你,二没有指名道姓,你过来找我麻烦干什么?”
陈飞昊嘴角直抽,“这天地下还有第二个女侯爷和王爷会凑成一对吗?”
他原先对这话本不感兴趣的,只是听说火了,有听说似乎影射他和褚青霞,就让人查了查,这一查惊掉他的下巴。
再加上“灭楚”这个笔名,怎么看,某人的嫌疑十分大。
褚青霞闻言,撇嘴道:“我也没办法,我犯了错,陛下让我将功赎罪,早知道乱写一通,省的被人找麻烦。”
“……”陈飞昊无语。
没想到这其中还有陛下的动作。
他就说嘛,褚青霞无缘无故不会写这个话本。
核桃眼睛瞪的圆溜溜的,控诉道:“师父,你前段时间神神秘秘的,原来是写这个东西,居然不告诉我。”
还想将锅甩到她身上。
褚青霞斜睨道:“别捣乱!”
核桃:……
见她承认了,也说了缘由,陈飞昊起身,含笑走到她面前,眼神炽热而专注:“既然这样,青霞,那你可否愿意嫁给我,我们年岁都不小了,您拿到还让我等下去吗?”
“停!”褚青霞当即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示意他退后一步,“你都当爷爷了,确实是老了,别拉上我。”
陈飞昊:……
褚青霞收起了笑容,正色道:“陈飞昊,我再与你说一遍,你是我极好的朋友,但是我却不想嫁给你,应该说,我此生不想嫁人。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不想,懂吗?你若是真想要个王妃,最好尽快找,也请好好对那位姑娘。”
这话一出,原先还算轻松的氛围,一下子冷了下来。
核桃不吭声地躲在椅子里,偷瞄着陈飞昊的脸色。
心想,师父和楚王这回不会决裂吧。
陈飞昊狭长的眸子深邃沉静,墨黑的眼睛里藏着不逊与伤意。
两人坦然对视,都能看出对方眼睛里的情绪。
“……你可曾……喜欢过我。”陈飞昊干涩吐出这句话。
话音落下,心中自嘲一笑,觉得他问的有些傻。
褚青霞闻言,点了点头,“喜欢啊!现在也一样,你在我心里,是靠谱、值得信任的,但是要让我因为喜欢而成亲,我做不到。”
她也许不是个正常的女子。
她也挺幸运的,从小到大遇到的人也没有用正常女子的礼仪和规则约束她。
“……”陈飞昊瞳孔微颤,须臾,扶额长叹一声,“你这样说,可让我怎么办。”
“褚青霞,我想对你说,我不是想你当我的王妃,而是只想你成为我的王妃。”他说完这话,自我嫌弃地龇了龇牙。
他都一大把年纪,怎么说出这么肉麻的话,褚青霞不会笑话他吧。
褚青霞怔了一瞬,长叹一口气,“陈飞昊,你就不能学学你儿子,当一个风流王爷吗?俗话说,太难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在我这棵树上。”
四年前,陈安国成了亲,这些年,后院一共进了五人,儿子、女儿足足有六个。
陛下曾经和她吐槽过这事,说幸亏对藩王的后院还有孩子做了严格规定,否则按照陈安国这个速度,再过一二十年,能造出五六十个孩子让朝廷养。
他爹省下的那些钱,陈安国全部都搂回去了。
“……褚青霞,我才是老子,陈安国变成那德行与我无关。”陈飞昊听出她的调侃,当即辩驳道:“再说,只有孩子像老子,哪有老子像儿子。”
褚青霞见状,耸了耸肩,“反正你们父子一体,你我都这个年纪了,就不要计较这些。”
“不是你挨骂,你当然好说话。”陈飞昊唇角微抽。
因为陈安国这事,他没少受到邓盟、宣王他们的嘲笑,就连陛下也让他劝着安国,让他莫忘“优生优育”。
明明是陈安国的错,为什么大家看他的笑话
褚青霞见他真的被打击到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歹竹还能出好笋呢……”
“嗯……嗯?褚青霞,你说什么呢?”陈飞昊点头点到一半察觉不对劲,当即黑着脸看着她。
“……呃。”褚青霞回想一下,连忙改了说法,“是好竹出歹笋。”
陈飞昊:……
即使这样,他还是不开心,决定趁八月回封地时,好好收拾陈安国一顿。
“既然你现在不愿嫁我,那我揍完安国再来问你。”他嘴角翘起一个狡猾的弧度,“反正我还年轻。”
“年轻?”褚青霞给了他一个白眼,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扭头冷嗤,“我看你脸皮挺厚的。”
陈飞昊闻言,继续笑道:“多谢夸奖!”
褚青霞;……
……
次日,陈飞昊进宫与霍瑾瑜汇报事情。
事务说完,他说起来话本的事情,拱手道:“敢问陛下,不知道青霞惹了什么麻烦,让您要那般罚她。”
霍瑾瑜倒没有可隐瞒的,“朕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陈飞昊目露疑惑。
霍瑾瑜淡定道:“朕在宫外微服出巡时,褚青霞曾经给朕一本《霸道帝王的小娇夫》。”
“……”陈飞昊脸皮经不住一抽,单是这名字就已经解释许多了。
他心中就不由得深深佩服褚青霞。
居然敢这样贴脸撩龙须。
他这次算是无妄之灾了。
陈飞昊无奈道:“陛下这个法子,让臣得了无妄之灾。”
“无妄之灾?”霍瑾瑜似笑非笑,“楚王,你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朕原以为她会将你写成衣冠禽兽的,没想到挺有人样的,说明你在她心中的形象不错。”
“……陛下说的有理。”骤然被揭穿,着实陈飞昊自诩脸皮厚,也有些不好意思。
霍瑾瑜摇头失笑。
对于陈飞昊与褚青霞之间,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反正两人都不孤独,这样折腾下去也没什么坏事。
……
八月初,霍瑾瑜将中央银行的地址定在正阳门,处于内城和外城的交接处,商业繁忙,而且往北就是各部衙署。
在定址后,工部官员就开始进行动工,将原先的建筑拆了后,用厚厚的黑色幕帷和挡板将现场围了起来。
路过的百姓听着里面的动静,时不时想要偷瞄一眼,不过很快都被衙役驱离了。
京城百姓不解,经常讨论正阳门到底在建什么。
过往工部监造,他们这些百姓还能靠近,现在反而不行了,甚至连工匠都是严格要求,不用外人。
银行大楼按照霍瑾瑜的要求,全部是钢筋混凝土,地下金库的水泥厚度堪比城墙,而且里层还有钢板。
施工的官员觉得,就是兵部研发的最好的大炮想要破开金库,也很难,更不用说普通民众了。
在入冬的第一场雪降临京城之前,四层高的中央银行大楼终于封顶,剩下的就是外墙的修饰和装修。
百姓看着拔地而起的建筑,目露惊叹,不同于其他雕梁画柱,红墙绿瓦的建筑,面前这个建筑整体是银灰色,规规整整,看着没有多少美感,但是觉得好大气。
在银行大楼正式建成的时候,霍瑾瑜带着多名官员出宫参观。
走进大楼,众人发现大楼的一楼格外敞亮,东面有一整块落地玻璃窗,看着明亮又不安全。
若是发生了暴乱,有人敲碎玻璃闯进大楼怎么办。
要知道这里将来可要存放朝廷许多金银和银票。
随行官员解释,一楼大厅通往各处都有钢铁闸门,通往银库的地方是独立的区域,没有专门的钥匙,无法打开。
而且这个落地玻璃窗外侧装了一扇钢板,等到日落散衙的时候,可以将钢板降下,就能将东面墙全部遮掩了。
官员一边说话,一边给大家实验,随着铜板门降下,大厅的光线暗了许多,众官员纷纷点头,这种最好。
在参观了一楼后,霍瑾瑜带着大家先去了地下金库,其实也有一部分地上金库,但是与地下金库的规模不能相比。
地上金库已经存放了不少金币、银币还有小额银币,都放在厚实的大箱子中,堆得满满的。
地下金库则是存放着一些金锭、银锭,整整齐齐地垒成两座大山。
只用于银票,目前一点影子都没有。
霍瑾瑜叹气。
她是为了推广银票,而建设了这栋中央银行。
就好像为了吃盘饺子,她做了醋,可是现在她醋都酿好了,饺子皮还没有弄好呢,饺子馅更不用说,还在攻克难关。
不知道宝源局那边能不能给力。
推广银票纸钞是一本万利的大生意,等到银票在天下铺开后,一两银子的储备金可以发行三到四倍的银票,这样她就有更多的钱继续大基建。
这些年,安南的局势稳定不少,若是未来三四年局势不恶化,安南子民也可以享受景朝的水利大建设。
她打算,等她有更多的钱,在未来二十年内,建设两条全国性铁路,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当然褚青霞他们要给力,能将蒸汽火车研究出来。
户部与税务部官员看得仔细,发现陛下真是大手笔,这个中央银行的地下金库看起来比国库还结实。
等到离开的时候,税务部请求对国库进行翻新,防止未来发生意外。
霍瑾瑜也允许了,顺便可以对国库存银进行清查。
……
年底的时候,宝源局终于在麒麟西院的帮助下,弄出了特殊的防水油墨。在阳光的照射下,能先显示出特别光泽,东院也帮住改进了印刷机,直接弄出了蒸汽印刷机,减少了手工操作的差异率,这点霍瑾瑜是赞同的。
现在想要给每个银票设置独立编码,技术上太难,不过可以给同一批次的银票进行编码。
腊月下旬,宝源局终于呈上一款霍瑾瑜满意的银票,面积、字迹比不上后世的精美度,但是现在已经够用,除非民间出现技艺精湛的画家能百分百描绘,现在还没有发展出这个技艺。
宝源局这次生产的银票两种面额,十两和一百两,霍瑾瑜让宝源局先印制了价值二十万的银票送到广州港口,在海关署进行推广。
常年在广州港口做生意的不少商人早就接到了消息。
听闻兑换银票进行交易,可以予以赋税优惠,真金白银的优惠,大家当然愿意拿。
但是大家担心朝廷会重走前朝银钞的老路。
一堆纸哪有真金白银拿在手里踏实。
不过大家现下倒不担心,毕竟前朝银钞混乱是后期的事情。
所以不少人前去当地官方银铺兑换了银票。
银票拿到手上,大家眼前一亮。
这种感受与他们第一次拿到那般精致的银币感受一样。
朝廷推广的这款银票无论是纸张还是油墨,都能看出绝非凡品。
兑换完银票,有人发现这银票在阳光的照射下,依稀还有特殊的反光。
一名老富绅用粗粝的大手不断抚摸着银票,爱不释手道:“京城现下到底发展成什么模样了,朝廷居然能拿出这种银票,确定是普通纸吗?”
旁边有几人听到这话笑了。
“京城变化可大了,老头我五年没去京城,今年去了京城,发现比我印象中又大了一圈,我记得小儿当年去国子监时,国子监那地方有些荒,现在那片地真是热闹,各种楼阁数不胜数,许多人的宅子都修到安定门十里外了。”
“这位老爷的儿子还是国子监出身,佩服,佩服啊!若是毕业了,真是飞黄腾达。”
“哎哟,那逆子吃不了苦,就读到国三年级,考了两次都没办法升级,只能退学为朝廷做事,在苏州的小地方当一个县丞。”
其他人一听,神情复杂,目光艳羡。
听说国子监的升级考试不亚于乡试、会试,每晋升一个年级,未来可能性就更大,还有功名在身。
这位人的儿子不仅晋升到国三,而且还被分配到江南这种富庶地区,可见对方的学问和手腕、人脉都不缺。
真是光宗耀祖,后继有人了。
一名瘦高年轻人忍下心中的酸意,笑道:“听说明年陛下要大婚,到时候京城肯定热闹,若是想去,可以趁此机会去京城见识一番。”
“对啊,差点忘了这事!是啊,明年可去!京城不知道有多热闹!”
“那我也要入京给陛下贺喜,说不定有机会见到陛下诞下的龙凤胎!”
……
第148章
还没到除夕,二十万银票就被兑现一空,根据海关署的汇报,他们一共回收了了一半,还有一半在外流通。
霍瑾瑜与宝源局、户部、税务部商议过后,决定再发行价值一百万的银票,仍然只有十两面值和百两面值两种,循序渐进,等到这一百万消耗完,再发行三百万、五百万的规模,基本上就是明年的全年目标了。
对于银票,她本身不太急。
现在发行,也是因为大家的生意好了,商业规模已经足够大,银币的面值又太小。
过往发行银币也是这种思路,她接过老霍头的担子时,那时候开国没多久,天下都在休养生息,百姓都在努力活着,许多地方甚至都是自给自足,连花钱的习惯都没有养成,以物易物,一年到头可能手里边就一些铜板。
她折腾再多,百姓不需要,流通不出去,最后可能被人指责劳民伤财。
霍月浅、霍云深坐在椅子上,老实听霍瑾瑜的教导。
霍月浅看了看桌上的银票,好奇道:“若是日后景朝的生意规模再大一些,是不是要发行更大的银票。”
霍瑾瑜想了想,“应该不需要。你们要记住,发行银票要遵循市场和经济规律,纸币代表的不仅是钱,还是国家的威权和信任,不能随意滥用。”
霍云深微微蹙眉,“可是这般大的银票,日后会不会也滋生许多贪腐?”
而且银票还好藏匿。
霍月浅闻言,斜睨了他一眼,“你这叫因噎废食,娘不是说了,对于贪污腐败这事,不能想着一蹴而就,这是与人性相悖的,要时常正本清源,给那些朝臣上紧箍咒。”
“我当然知道,只是感慨天下那么多人,为什么清官那么少。”霍云深叹气。
霍月浅:“幼稚!”
霍云深顿时瞪眼,“霍月浅,你够了,再说就过分了。”
“……呵!”霍月浅如他所愿。
霍云深顿时噘嘴,看向霍瑾瑜,“娘,你看她!”
霍瑾瑜扶额头疼,“朕没看见,你们自便!韩植,给他们清理出场地,防止摔坏了殿内的东西。”
霍月浅、霍云深:……
见两人老实了,霍瑾瑜又问起另外一个问题,“朕问你们,如何将一锅滚水凉下来?”
姐弟俩见状,也不再玩闹,沉眉思索起来。
霍月浅想了想,“釜底抽薪?”
霍云深:“扬汤止沸?好吧,我也觉得釜底抽薪最便捷,只不过姐姐先说了,我总不能抢。”
霍瑾瑜闻言,挑了挑眉,这两种方法确实都可以,不过效果却不一样。
釜底抽薪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而扬汤止沸,只能暂时缓解问题,不能从根源上解决。
霍瑾瑜含笑道:“古人云,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但是也要看事情,有些事情无法做到釜底抽薪,只能暂时扬汤止沸,不必过于纠结。”
两人明年就十岁了,这个问题,霍瑾瑜也没想过让他们想太深,不过是随口问一下。
她又补充道:“扬汤止沸与釜底抽薪并不相悖,双管齐下亦可以,都是解决问题的方法。目的是将滚水变凉,而不是辩驳谁优谁劣。”
霍云深:“也就是要注重结果?”
霍瑾瑜:“结果与过程都重要,但是你也要分清主次,莫要顾此失彼。”
不择手段与光明正大,还是有区别的。
两人默默点头,眼含思索。
……
霍瑾瑜同时命人在《大景朝报》上刊登了银票的内容,让百姓有心理准备。
可惜受技术限制,《大景朝报》上银票的样子连实物的四成都不到。
让霍瑾瑜叹气不已,看来印刷技术还要继续改进。
为了防止民间有恶人伪造□□,霍瑾瑜往各地送邸报的同时,也送了银票,让当地的官员能有实物作为辨认,别到时候官员也被骗了,那样就笑话了。
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大景朝报》已经从原先三钱一份,降低到一钱一份,现在每刊的销量达到四十万份,每年的销量在不断上升,预计三年后,可以达到每刊能达到六十万份。
两年前,报纸铺开销量后,在京城招标了第一则广告,是广州的孟氏船厂,足足花了三万两银子,算是将名声打响,让许多人知道官方出版的报纸还能打广告。
《大景朝报》出现后,民间也有人想要开办报纸,尤其文风兴盛的地区,以江南那边最多,对于那些小报、小刊,霍瑾瑜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去年的时候,霍瑾瑜与礼部商议,打算将对民间的野刊、小刊进行统一管理,没有朝廷发放的刊号,一律视为违法,创办民间报刊的负责人身家要清白,要有当地的有名望的人担保。
对此宋致也赞同,堵不如疏,不如朝廷统一管理,定下规则。
一开始民间小报出现时,他就有些头疼,担心未来出事。
要知道笔用错了地方,可是能杀人的,并且祸延全族。
现下《大景朝报》独一份,它的地位无人撼动,在它之下,《江南早报》、《闽南晚报》、《山东青云报》……都是在民间有声量的。
这些报纸的销量都是在两三万份以上,尤其在地方,已经打开了市场。
……
新年过后,京城热闹不减,天子二月大婚,许多地方的达官显贵早已经提前进京,防止路上出意外,不止他们,还有许多想要进京观赏大婚的百姓与商人。
为此京诚的巡防衙役和五城兵马司忙的脚不沾地。
户部那边虽然已经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年后进京的外地百姓这么多,京城九成的客栈都满了,他们不敢想象,等到陛下大婚那天,京城会有多热闹。
……
昌宁二十一年,二月十五,霍瑾瑜与谢少虞举行在紫禁城举行大婚。
那天,整个京城彩旗飞扬,满城红绸。
百姓虽然没有资格入宫观看婚礼,但是霍瑾瑜自掏腰包,设计了一款喜钱,足足准备了五十万枚,她不能出宫,但是还有霍月浅、霍云深姐弟俩,让他们代替她出宫与民同乐也行。
是故,霍月浅、霍云深就被抓了壮丁,绕着京城逛了一圈,沿途洒着喜钱,虽然百姓们的欢呼和笑容很让人轻松,但是他们也实打实的累。
一路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两个小孩脸都要笑僵了。
撒完喜钱,他们还要马不停蹄地进宫,见证父母的婚礼。
即使他们累的想直接瘫倒,但是如此万众瞩目的场所,皇家礼仪要注重,否则他们担心明日就有御史弹劾他们。
虽然霍月浅、霍云深姐弟俩表示很累,可是霍瑾瑜也不轻松。
皇家婚礼,从纳彩、问名,直到大婚,每一个环节都十分繁琐。
尤其霍瑾瑜的情况与以往不同,她要迎的是男后,为此礼部从婚礼准备之初,就是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
各种典籍、规矩祖制背的滚瓜烂熟的官员表示,他们也没办法,实在陛下这事以往他们没遇到过,没有前例给他们做示范啊。
忙了一天,终于所有环节都结束了,不止霍瑾瑜松了一口气,礼部那些官员也终于能歇息了。
……
大婚过后,谢少虞就从养心殿搬到了坤宁宫。
霍瑾瑜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坤宁宫,感慨道:“若不是你,恐怕朕不会回到这里。”
邓皇后病逝后,坤宁宫就空了下来,她也搬到了其他住处,这里存储了她不少回忆。
谢少虞见她神情怅惘,猜测她应该想起了邓皇后,便不打扰,静静地守着她。
霍瑾瑜回过神,就对上谢少虞温柔的有些发腻的眼神,抽了抽嘴角,有些尴尬地挪开视线。
她果然不适合走言情路线。
谢少虞:……
“咳……”霍瑾瑜平复了一下心绪,压下心中的吐槽,打趣道:“谢少虞,成了朕名副其实的皇后,现下有什么感想?”
她更想问,身为这个时代古今第一个明媒正娶的男皇后有什么感想。
谢少虞神情坦然,唇角扬起浅浅的笑容,“这下微臣这个‘谢后’算是名副其实了,那些人再酸只能放在心里了。”
“噗呲!”霍瑾瑜忍俊不禁,含笑点点头,“说的很对!”
两人正说着话呢,殿外内侍禀报,说霍月浅、霍云深来了。
霍瑾瑜、谢少虞出了内殿。
霍月浅、霍云深向他们行礼,“儿臣拜见娘、爹。”
“都起来吧。”霍瑾瑜示意他们平身,看了看天色,有些纳闷道:“朕不是听说,你们今日与大哥有骑射课要上吗?”
两个小家伙七岁开始跟着毅王学骑射,虽说年纪小,但是两人的身手和力量都比她好多了——此乃毅王亲大哥的评价。
霍瑾瑜对此表示,她是皇帝,又不是将军,而且为了顺应潮流,已经努力精进她的骑射功夫了。
霍月浅:“大舅舅不小心将腰闪了,让我们绕场骑了两圈,就给我们放假了。”
霍云深歪头担忧道:“娘,我听说腰对男儿很重要,大舅舅会不会出事?”
“……”霍瑾瑜差点被口水呛到,“咳……腰对任何人都知道,大哥他可去看御医?”
霍云深闻言拍拍胸脯,“还是我与姐姐送他过去的。”
说完,他目光哀怨,“娘,你与爹大婚那天,我和月月的腰都快累断了!我感觉现在都没有休息过来。”
撒钱可是个体力活,当天觉得还好,到了第二天,他就感觉自己的腰与腿都离家出走了。
“停……别说你的腰了,既然不用上骑射课,那就去顾问处帮忙吧,反正你们也没事干。”霍瑾瑜当即打断他的话,省得他闹出更多大笑话。
霍云深闻言,当即傻眼,“顾问处?”
他行吗?
他配吗?
当今天下,最令人羡慕的官场路子,就是科举取仕,入翰林院,接着入顾问处,成为天子顾问学士,衣食无忧,有宅子、出入有马车,在顾问处待个几年,然后外放到地方历练,若是熬下去,再回京城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天下人都知道顾问处的人有多聪明。
他虽然是皇子,但是也才十岁,就算认了不少字,也是孩子啊!
霍月浅拱手道:“儿臣遵命!”
霍云深瞪眼,犹豫了一番,这最终咬牙道:“儿臣遵命!”
霍瑾瑜慢悠悠道:“若是出了过错,朕可是要罚的!”
霍月浅:……
霍云深:……
早知道,他们就不来坤宁宫了,在自己地盘待着多舒服。
看着两人蔫了吧唧的模样,霍瑾瑜上前,笑着摸了摸两人的头,“放心,朕对你们的最高要求,就是莫要给顾问处惹麻烦,在那里长长见识就可以,朕知道你们还小。”
姐弟俩频率一致地点头。
他们从出生就在一起,小时候穿一样的衣服,做一样的事,早就形成了默契,就算不看对方,一些动作也会下意识与对方相同。
今年他们十岁,在身高、相貌方面已经有了区别,姐姐霍月浅比弟弟霍云深的个头高了小半头。
霍瑾瑜倒不担心,根据科学研究,本来女生的发育要比男生快。
现在姐姐赶上一截,再过五六年,估计弟弟一下子就追上了。
毕竟无论她家还是谢少虞那边都没有个矮的人。
等到他们离开,谢少虞担忧道:“陛下,月月、云云今年才十岁,就这样让他们接触国事吗?”
何况还是顾问处处理的事情。
他当年第一次到顾问处时,就被那些学士的处理效率给吓到了。
霍瑾瑜轻松一笑,“朕当然知道,不过是让他们见识一下,十岁,已经不小了,我看好他们哦!”
谢少虞:……
……
姐弟俩去顾问处之前,霍瑾瑜已经派人通知了顾问处首席学士崔任。
崔任清理出两个桌案,然后让人挂了两个牌子,当做是姐弟俩的临时办公桌。
霍月浅、霍云深来到顾问处时,正值顾问处忙碌的时间。
两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这边看看、那边看看,绕了一圈后,两人默默又出去了。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大人们干活好拼,他们亲眼里面的学士一边浏览,一边制表总结,连个直尺都不需要,读写又快又准确,写字又快又漂亮,就连语速都比平日快了一半。
听说他们桌上那堆文件都是一日内要处理的。
他们也去过其他衙署,虽然速度也快,但是还是没有顾问处变态。
若是有宫外衙署的老臣听到这些,估计也会哭诉。
两个小殿下,他们之前也挺轻松的,除了年初、年尾累的像头牛。
可是自从陛下将顾问处的风气带到外面,他们的好日子就没了,薪资是涨了不少,但是他们的活也多了很多,感觉老的特别快。
崔任见他们又“跑”了,笑眯眯的将两人请进去,对忙碌的众人道:“诸位同僚先停下手中的活,两个小殿下来了!”
众人听到这话,停下手中动作,下意识循着声音看向崔任,看到了他身边的姐弟俩。
“参见月殿下、云殿下!”众人行礼。
霍月浅、霍云深故作镇静地示意他们起身。
崔任:“陛下已经派人告诉在下缘由,两位殿下的办公桌在这里。”
他指了指东侧靠窗的桌子,恭敬道。
霍月浅绷着小脸点了点头。
霍云深也假装淡定地颔首。
……
两人坐下后,没让人伺候,自己铺纸、磨墨,然后拿起分给他们的文件开始看起来,神态专注认真。
观他们的落笔和神情,似乎不是打肿脸充胖子。
暗中观察的学士们心中微微点头。
可以看出陛下的双子的品性不错,听说教导他们的谢公与曾太傅经常夸奖他们聪明伶俐,看来他们景朝未来可期。
……
霍瑾瑜听闻两个孩子居然耐心在顾问处坐住了,感慨道:“朕还以为他们坐不住,连惩罚都想好了。”
身边的韩植、檀菱:……
两个殿下幸好不在这里,否则要哭的。
别看现在两人长大了,在大臣面前也有了架子和规矩,但是在陛下面前还是如小时候一样。
汇报政务的宋致默默盯着自己的袖子,看着长公主给他绣的菊花。
霍瑾瑜见宋致那般“忙碌”,挑了挑眉,“宋师兄,你在看什么呢?”
骤然被霍瑾瑜点名,宋致抬眸道:“陛下,微臣在欣赏长公主给做的衣服,长公主的手艺越发好了。”
话音落下,他觉察出氛围不对。
定睛一看,陛下正酸溜溜地瞅着他。
霍瑾瑜:“宋师兄,二姐年纪大了,她早些年因为战乱也落下一些病根,做衣服费时费力,朕都心疼她,不让她给朕做衣服,就连月月、云云那边也劝着,你身为丈夫,居然这般折磨她,果然男人成亲后就变了!”
宋致脸上笑容裂开。
陛下,你这么大一段话,重点有点乱。
您是眼红殿下给我做衣服,还是心疼殿下,或者纯粹是嫌弃他。
咱们不能数清楚吗?
您噼里啪啦全部砸下来,微臣要接哪个锅!
宋致深吸一口气,挤出一抹笑意,“陛下教训的对,微臣回去后,一定好好劝殿下,不再让她做这些。”
霍瑾瑜见状,幽幽道:“你们夫妻一体,二姐能为你做到这些,你能为她做什么?”
“陛下,殿下的刺绣手艺,微臣这辈子都学不来,您若是这样要求,即使微臣做出来了,殿下也绝对不愿意穿的。”宋致心中无奈。
他成了陛下的姐夫后,怎么感觉身份还是没变。
陛下有时候反而看他更不顺眼了。
霍瑾瑜闻言,愣了一下,“你会刺绣做衣服吗?”
她没想到世家子出身的宋致还有这些技艺。
宋致脸色略黑,无奈摇头:“微臣不会!”
霍瑾瑜眸光微闪,“既然你不会,为什么会觉得朕会强人所难,这种需要技艺的东西,你有心做,朕还觉得二姐委屈呢!”
“……”宋致欲言又止。
他如何解释?
前段时间,陈飞昊那家伙找他喝酒的时候,顺便与他说了褚青霞的事情。
他才知道那本《霸道侯爷》是褚青霞写的,还是被陛下罚的。
所以推己及人,他觉得陛下能做出让他给长公主做衣服的事情。
霍瑾瑜见他语塞,扬了扬眉梢,“既然你有心为二姐做这些,朕也不能……”
“陛下,是微臣刚刚误会了,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微臣只要能做到,一定竭尽全力。”宋致想通了,直接投降。
霍瑾瑜见状,满意一笑,“宋师兄误会了,你是朕的姐夫,朕对你当然信任……咳,今年朕想与谢少虞一起下江南巡视,安南那边就没时间去,所以想请师兄你去一趟!”
安南路远,回归中原也才七八年,所以这些年,霍瑾瑜每年都会派心腹或者皇室成员去安南视察,拉拢民心,同时也是敲打安南各个势力的心思。
宋致低头翻了一个白眼,“陛下直说就好,以后莫要这样吓唬微臣。”
霍瑾瑜郁闷道:“二姐都嫁给你了,还不允许朕酸几句吗?朕也没说错,过往你的好多待遇都是朕的专属。”
宋致眼皮微跳,“陛下,应该算是微臣嫁入了公主府。”
“……”霍瑾瑜默默仰头看着屋顶。
这房梁真不错!
算了,将人逼到这份上,见好就收。
……
大婚结束后,霍瑾瑜就公布了巡视江南的消息。
在年初的时候,朝中就开始忙着巡视江南的准备,现下正式向朝野公布后,各部的准备就快了。
霍瑾瑜预计三月初启程,沿着运粮的运河南下入山东,视察沿途的水利工程和民生风貌,然后到达淮安,接着扬州、苏州、杭州。
在出发前,霍瑾瑜就将各部衙署敲打一番,她此次是巡视江南,不是巡“游”江南,莫要劳民伤财,若是被她发现有什么猫腻,她可不会客气。
朝中官员自然知道,陛下登基二十余载,多次去塞外边陲,甚至两年前,还去了新疆,对于江南,确实不曾去过。
听说陛下许多年前也有过想法,但是大多被朝政给耽搁了。
此次陛下大婚后,第一次下江南,对于江南的百姓来说,也算是看重了。
……
此次下江南,霍瑾瑜打算带着谢少虞、毅王、褚青霞、虢国公他们一起去。
毅王半辈子征伐天下,去过江南两次,但是都没有心思游玩,这次到了江南,他可以游玩一番,看看那些江南的山水与先贤文人传下来的字画有什么区别。
至于霍月浅、霍云深姐弟俩,被霍瑾瑜留下来监国,有长公主、邓盟看顾,撑下一个月没问题。
……
除了这事,关于海外,目前欧洲的文艺复兴已经有了萌芽,不过现下芽子在她的干预下可能发育的有点歪,神学并没有被太过压制。
霍瑾瑜也拿不准以后会发生什么,不过文艺复兴既然有了,在经济、文化、科技有了发展后,大航海时期也不远了。
只不过……到时候那些人游历世界的时候,许多地方早就被人发现探索。
寇未往,我已至!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霍瑾瑜摩挲下巴,决定让工部做一堆这样的界碑,都刻上这十二字。
说不定,未来那些西方强盗想要侵略奴隶当地土著时,这个石碑能保佑他们。
前提是,他们永远如天柱一般屹立在世界的东方,震慑四海。
她可以肯定确定现下景朝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日后她也会给后世定下这个目标,莫要让这个世界的中原华夏经历百年屈辱史。
至于她,身为景朝第一个女皇帝,第二位皇帝,她的言行都深深刻在这个世界、这片土地上,千百年后,亦不会别人遗忘。
她满足的嘞!
第149章
昌宁二十一年,三月,霍瑾瑜带着随行官员离京抵达永清府,坐着龙船沿着运河而下,先后经过霸州、河间、德州……于下旬十五日到达桃源,视察黄河北岸水利工程。
然后登舟前往淮安府赶去,四月上旬到达淮安府。
沿途视察了淮河周边的水利系统。
淮安是黄河、淮河、运河山水交汇之处,是黄淮襟要、漕运锁钥,从登基以来,霍瑾瑜不知道在这里耗费了多少钱治理,看着沿途一座座耸立的坚固大坝,还有百姓脸上的笑容,让她心里颇为安慰。
四月中旬,霍瑾瑜到达扬州,下船之际,霍瑾瑜看着岸边跪伏的官员士绅和百姓,微微挑眉,高声道:“都平身吧!”
现场众人山呼万岁。
宣王与毅王也跟着一同下了船。
宣王看着扬州城内四处张灯结彩,用肩膀撞了撞毅王,轻声道:“大哥,你看扬州官民张罗的不错。”
毅王精眸一错不错地盯着霍瑾瑜,防止出意外,听到宣王的话,别说头,连目光都没有移动,低声道:“你老实点。”
入了扬州城,霍瑾瑜在扬州官员的陪同下,先参观了扬州的水利系统。
她可没忘几年前江南的士绅大户占河为田、侵占水渠河渠,给江南造成过一次灭顶之灾,这些年江南还算风调雨顺,她担心这些人又旧病复发。
视察多处河岸堤坝,她仔细观察了一下,见还算干净,心中松了一口气。
过往都说江南富庶,可是对于许多从京城而来的官员和将士来说却觉得江南平平无奇,甚至落后京城许多年了。
只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过了京城的繁华和热闹,江南这种繁荣就不够看,许多人来江南,大多是想找寻先贤古人著作中描写的水乡,也算是追寻古人的脚步。
俗话说,烟花三月下扬州,此时正值扬州春夏之交,扬州的一草一木都已然成景,鲜花盛开的桃李装饰着扬州城,行走在城中,淡香扑鼻,处处都能见到美景。
走在这样古色古香的地方,内心不由得沉寂下来。
霍瑾瑜乘坐銮舆上,看着两边的风景,现在她了解为什么有些皇帝喜欢修园子了,她现在都有意动了。
可是要花钱啊。
而且还有可能带来不好的影响,到时候王公大臣一个个都在郊区买地造园子,岂不是她的罪过。
她身旁的谢少虞见她眉心纠结,轻声问道:“陛下,你怎么了?”
霍瑾瑜:“没事,只是想月月、云云他们了。”
谢少虞闻言,笑了笑,宽慰道:“有长公主照顾,他们二人不用担心。”
霍瑾瑜点了点头。
霍瑾瑜如先前一样,没有在扬州城中住下,而是住在了龙舟上,只在扬州待了两日,第三天又启程去了镇江、常州、苏州。
如先前一样,视察了苏州的堤坝,接见了当地有名望的士绅。
这次与其他不同,苏州官员还举荐了一些有名望、有才名的女子,有人有善名,兴办女学、修桥铺路,有人的刺绣手艺一绝,有人医术高超……其中两名还是沧溟女学毕业的学生。
霍瑾瑜欣慰地点了点头,鼓励了他们,同时赐下赏赐。
这些忙完以后,她带着褚青霞、毅王、虢国公、谢少虞等人去了西湖。
到苏州不去西湖,等于没去苏州。
随行官员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轻咳一声,“陛下说的对!”
心想,回去后一定要让人将此日此景用诗词记录下来,让人传颂,看看他们苏州西湖的魅力。
霍瑾瑜望着碧波荡漾的湖面,心情也越发舒畅。
“大哥,你看,这就是古人口中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朕看了这些江南景色,真是高兴,这般富庶有诗意的地方乃是我的江山。”霍瑾瑜嗅着随风而来的荷叶清香,神情带着沉醉,“朕现下来了江南,可惜没时间出海,欣赏不到波涛汹涌的海面。”
毅王唇角微抽,陛下的主意真是一阵一阵的,前面说起西湖,后面又拐到出海了。
“陛下说的有道理,不过出海这事不急。”毅王倒不担心霍瑾瑜乱跑。
他发现小七这个皇帝其实很安分,也坐得住,基本很少往外面跑,都老实窝在紫禁城处理政务,时常熬到深夜。
以前身份没曝光的时候,他心疼这个弟弟被偌大的江山缠住了,连个知心人都没有,皇宫里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身份曝光后,他更心疼这个小妹妹承担那么大的压力,
霍瑾瑜表示,她上辈子就不怎么喜欢出去旅游,给她一根网线,她就能游遍全世界,而且这个时代出行不方便,尤其她是皇帝,那就更不方便,出行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劳师动众”,再加上舟车劳顿,不是必要的出行,她真的没心思。
褚青霞闻言,眼珠子转了转,“陛下,微臣也想出海见鲸鱼!”
听说海面一望无垠,堪比平原。
陛下让她研究蒸汽动力船,她这个研究者,也想看看自己研究的船如何行驶在海上。
霍瑾瑜:“只要保证安全,朕又不拦你!只不过,你若是让自己有了危险,以后就只能待在京城了。”
褚青霞顿时笑开了花,“多谢陛下!”
说完这些,她面露惋惜,“陛下,可惜你不是男子,微臣只能等到下辈子嫁给你了。”
霍瑾瑜:……
众人一头黑线,目光落到霍瑾瑜身边的谢少虞。
这位女侯爷真是胆大,居然在谢少虞说这个,就不怕日后被人针对吗?
谢少虞神色淡然,静静地站在霍瑾瑜身边,似乎没听到褚青霞的话。
他心中叹气:……
褚青霞的性子朝中人都有所了解,本身有才,加上陛下一直护着,说这种话,他不觉得奇怪。
何况,她也只是看在陛下是女子的份上,才敢这样“调戏”陛下。
霍瑾瑜白了她一眼,“算了,若是下辈子只剩下你能娶,朕还是出家当和尚吧。”
“陛下!”褚青霞顿时哀怨地看着她。
陛下您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众人纷纷忍俊不禁。
……
四月中旬,霍瑾瑜从江南返程,路过曲阜时,又亲自祭拜了孔庙、
在莱阳停靠是,褚青霞出去游玩,还见义勇为,救了一名被拐的女娃。
听说小孩因为不想裹脚逃出来,不小心被人贩子拐了。
霍瑾瑜没想到现在日子好过了,裹脚恶习居然还死灰复燃。
当即命人彻查,不查不知道,裹足一直就没在山东消除过,只要有人追捧,有人为了前程,就会将魔爪伸到更弱的女子身上。
再加上许多人被自小洗脑,女子要守妇道,裹脚是祖辈留下来的规矩。
霍瑾瑜看着跪在下面请罪的山东地方官员,在他身后跪着几名裹着小脚、面容惊恐的女子,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有二三十岁的妇人、也有五六十岁的老妪……
褚青霞坐在下方,眼含怒气地瞪着地上的官员。
“赵良,你家女儿可有裹脚?”霍瑾瑜看向莱阳知府赵良。
经过调查,山东各州府就莱阳的情况最严重,褚青霞抓到的人贩子,救下的女孩也是莱阳的。
“没有。”赵良额头冷汗直冒,任由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不敢擦拭。
朝廷规定,官员家眷若有裹脚,当即免职。
陛下早在十几年前就定了性,赞同裹脚乃是不孝不慈、不仁不义之人。
“那为何莱阳的情况会如此严重?”霍瑾瑜更加不解了。
上辈子都说山东人爱考编制,又是孔孟之乡,山东学风盛行,按理说她都说道那份上了,裹脚这事早就会被禁止,怎么又开始了。
赵良垂头看着地面,低声道:“陛下,实属恶俗难消!”
“既然是恶俗,又怎么会消除不了,消解不了,不是自己无用,就是自己也赞成这种恶俗,是吗?”霍瑾瑜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赵良再次将额头贴在地面,“微臣不敢!”
霍瑾瑜没再理他,看向后方跪着的几名女子,面带微笑,温声道:“你们有什么委屈可与朕说。”
褚青霞连忙点头:“对啊,陛下与我都是女子,一定为你们做主。”
跪着的五名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年纪最大的老妪颤颤巍巍磕头道:“皇帝万岁,求您放俺回去吧。俺家里还有小孙儿等我回去。”
其他人女子也纷纷磕头。
……
“陛下,你和俺们虽然都是女子,可是有人是天上云、有人是地上泥,俺们裹脚也是没办法。”
“裹脚一开始疼,后面就疼习惯了。”
“陛下……呜呜……裹脚好疼,一动就更踩在刀子上,俺不要!”
“陛下,娘说不裹脚不好嫁人!”
……
褚青霞听不下去了,当即道:“脚被束缚,又怎么能跑起来,女子本来气力就弱于男子,再将脚裹住,到时候被恶人欺负,你们怎么办?”
听到这话的小女孩抹了抹眼泪,瘪嘴道:“爹娘说了,要守妇道!这样才能嫁出去!清白比命大。”
“……”褚青霞被这话震得脑子嗡嗡响,她转头看向霍瑾瑜,“陛下,救命啊!”
霍瑾瑜扶额,两指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叹气道:“是朕的错,朕应该给她们更多的路,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执拗嫁人了。”
褚青霞:“……陛下,这不是您的错,明明是他们。”
她当即抬手指向赵良,“他们这些官员无用,否则京城没有、直隶没有,天下那么多地方就在山东变成了‘恶俗难消’,还以孔圣人后代自居,我看圣人在世,也会被他们给气死。”
圣人提倡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没听说孔圣人说过裹脚。
“褚青霞,慎言!”霍瑾瑜给了她一个警告。
一些事在心中吐槽就行,说出来就会被别人当靶子,没看她禁止裹脚的时候,也要盖一个“不慈不善”的帽子。
褚青霞合上嘴,素手使劲扣着扶手。
霍瑾瑜给那些女子赐了银钱和布匹,然后让人送他们回家了。
等到那些女子离开后,霍瑾瑜示意赵良起身,“赵良,你与朕说清楚,为何恶俗难消?”
赵良:“陛下,此乃民风难压。现下莱阳这边百姓流行娶小脚女子。大多觉得安稳、好掌握,而且就算不裹脚,女子能干的体力活也不多,在家刺绣、纺织比卖苦力赚的更多,不用遭受日晒雨淋,女子相貌也养得好,这也是穷地方开始风行的原因。”
穷人难娶妻,也难守住妻子,许多人耗尽家财娶到了媳妇,最后媳妇不堪贫穷逃跑,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而裹脚过后,就降低了女子逃跑的概率。
至于女子的意愿和感受,说实话,在许多人眼里,女子本身就是他们的附庸,是他们传宗接代的工具。
对于那些官宦士绅家族,他们大多都有考科举、入朝当官的心思,对朝廷这些政策倒十分忌惮,反而早就没有裹脚的习俗,而且现在大家闺秀流行上女学,许多有实力的家族甚至还将闺秀送去京城读女学。
这就造成两个阶层的女子过得割裂。
其实还有一点,赵良没说,担心陛下发火。
这些年朝廷鼓励大规模种植棉花,棉纺织业兴起,小脚的女子更能坐得住,操控纺织机更好,底层男性就更倾向那些裹脚女子。
霍瑾瑜:……
霍瑾瑜听完后,挥手示意赵良退下,她要好好想想。
……
等赵良小心退下,褚青霞看向霍瑾瑜,“陛下,要不您再降下一则法令,若是发现有人给孩子裹小脚,就施以重刑?”
霍瑾瑜斜睨了她一眼,“那你说,重刑如何执行?达到什么要求?”
褚青霞捏着下巴想了想,“要不让他们穿上小鞋,让他们感受一下裹脚的感受。”
霍瑾瑜:“你这不能从根本解决恶习,对于执行不严的地区,以后仍然会死灰复燃。”
褚青霞眨了眨眼,“那您说个好方法?”
霍瑾瑜叹气,“朕也在想啊!”
……
接着霍瑾瑜又在莱阳停留了一日,经过调查,也找到了更多的缘由。
她原先以为推广棉花,推广纺织机,能让女子更多的参与到劳动中。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女子能自我创造财富后,地位相对应地提升。
只是没想到人性会变得如此恶劣,为了束缚女子,摧残她们的双脚。
……
离开莱阳前,霍瑾瑜下了诏令,禁止民间裹脚,否则将予以重罚,罚钱获刑的那种。
山东其他各府也都是同样待遇,莱阳知府因为放肆自己州府裹脚恶俗风行,贬官一级,罚俸两年。
离开山东后,霍瑾瑜沿运河回到通州,然后回朝。
回到京中,褚青霞还在为裹脚的事情愤愤不平,为此茶不思饭不想。
霍瑾瑜看着她的黑眼圈颜色越发浓黑,看不下去了,将人宣进宫,开门见山道:“你到底怎么回事?有妖精骚扰你,怎么一副肾虚被吸了精气的模样。”
褚青霞打了一个哈欠,“陛下,微臣这是被山东裹脚气的。我觉得,他们过段时间还是要卷土重来。您就没有一劳永逸的方法吗?”
“怎么一劳永逸?谁给孩子裹脚,就将人砍了?”霍瑾瑜似笑非笑道。
“没这么夸张,谁给孩子裹脚,给他裹脚算了。”褚青霞眸光微转,又想了想,“或者流放到边陲地区。”
随着国家疆域再次扩大,现在的边陲地区已经是新疆、草原、安南、辽东那些地方,每个地方都各有“精彩”。
霍瑾瑜:“你这主意想的不错,不过你若是真想尽快帮助她们,就多精进那款蒸汽纺织机。”
等到生产力进一步提高,女子也能进城务工,大概就彻底改变了裹脚的恶习了。
褚青霞有些怀疑,“真的吗?”
霍瑾瑜翻了一个白眼,“朕何时骗过你!”
“陛下当然是说话算数!”褚青霞顿时眉开眼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两手握拳,“微臣不会辜负陛下的期待!”
霍瑾瑜在龙椅上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口道:“朕想了想,单是靠你也无用,所以朕打算允许女子参与科举考试。”
不是开放女子科举,而是让女子如男子一般,一同参加科举考试。
“嘿嘿!陛下英明。那些肤浅男子总想压制女子,束缚咱们女子的手脚,陛下偏要给他们一条路。”褚青霞佯装愤恨地举了举拳头,“陛下这也是被逼的。”
“……你这个理由倒不错!”霍瑾瑜若有所思道。
到时候就这样糊弄那些官员。
褚青霞心情更美了,她这个技术人才,也能给陛下提些建议了。
霍瑾瑜看着愉快退下的褚青霞,无奈摇头。
此生想看到褚青霞稳重,估计很难。
……
霍瑾瑜归京后,第一时间就让翰林院写文批评裹脚这个恶习,刊登在《大景朝报》首版。
随着报纸发售送往各地后,各地官员开始自查,担心步上山东官员的后尘。
霍瑾瑜去江南巡视时,同时派遣洛平川、徐於菟率领两只巡查组去外地开展司法巡查。
她回京不久,洛平川、徐於菟他们也回来了,宋致也从安南归来,当然过程都不怎么顺利,但是都是小摩擦,没有演变成大乱子。
看着三位从民间归来的重臣,霍瑾瑜那是满脸心疼,“尔等真是辛苦了!不愧是朝中栋梁!”
徐於菟昳艳的眉眼弯起,“多谢陛下夸奖!”
洛平川神色淡然,“陛下过奖了!”
“……”宋致勾起嘴角,“与陛下的辛苦比起来,微臣等人做的不值一提。”
“宋师兄不必对此,你的辛劳朕看在眼里。”霍瑾瑜唇角翘起,“你们这个时候回来,正好,朕有一个件事,想要征求你们的意见。”
宋致眼皮顿时不受控地跳起来。
能让陛下拿不下主意的事情,一定不是简单的事情。
他才从安南回来,要不要这样折腾他!
徐於菟:“陛下有事尽管吩咐!”
宋致当即踹了他的椅子一下。
混蛋,陛下的事情也敢胡乱答应,问过他没有。
徐於菟:……
洛平川偏头忍笑。
霍瑾瑜两条黛眉轻轻一扬,“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朕这次巡视江南,路过山东时,发现当地一些偏远州府裹脚恶俗盛行,朕甚为生气,所以决定,允许女子参与科举考试!”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寂静。
霍瑾瑜抬眸就看到三张诧异的脸,她见状,再次挑了挑眉,“你们还需要朕再说一遍吗?”
“陛下!”洛平川瞳孔剧震,半晌说不出其他话。
徐於菟反应过来,笑道:“陛下早前就说过,科举抡才以实力,不以性别,相信各位同僚也能理解。”
“陛下!微臣舟车劳顿……”宋致抬手按住额头,语气虚弱地看着霍瑾瑜。
他就知道陛下不简单,没想到是这事。
霍瑾瑜:……
徐於菟见状,薄唇噙着浅笑,“宋大人,您可是礼部尚书,此事您非管不可!”
宋致顿时脸都绿了。
他早该猜到,陛下是女子登基,肯定会打破许多规则,他这个礼部尚书注定要忙的焦头烂额。
霍瑾瑜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水,遮住唇角的弧度。
心中默默说了一句,干得好!
宋致深吸一口气,“敢问陛下,微臣不明白,裹脚这事与开放女子科举有什么关系?”
霍瑾瑜闻言叹息,“他们让女子走不了路,朕只能多给女子开一条路了。”
“……”宋致想明白陛下的脑回路了,可是为了朝中同僚的身体着想,他还是打算问清楚,“可是陛下,据臣所知,裹脚这事现在只在山东地方发生,其他地方并未有啊!”
霍瑾瑜叹气:“当你在眼前发现一只蟑螂时,代表屋内可能已经藏着成千上百的蟑螂了。”
宋致:“……陛下,微臣以为,朝中的同僚们怕是不好商量。”
霍瑾瑜笑眯眯地瞅着他,“所以朕打算听一下你们的感受。”
宋致仰头无奈看着屋梁。
恐怕陛下真是如她话语中所说,只是用耳朵“听”他们的感受,决定压根改变不了。
宋致唉声道:“陛下,看在咱们现在是亲戚的份上,您能不能给与微臣一些时间让臣做心理准备。”
霍瑾瑜闻言意味深长道:“只要宋师兄到时候不是生病就行,你可是朕的左膀右臂。”
“……”宋致有些尴尬侧首。
陛下将他的路给堵死了。
再说陛下,您身边有毅王、宣王、虢国公他们护着,何必单欺负他一个。
……
等到宋致等人离开,谢少虞带着姐弟俩来看她。
姐弟俩给她行过礼后,便扑到她的怀里,如同小猫崽一般,亲热地往她怀里蹭。
谢少虞笑道:“刚刚遇到老师,他似乎看起来有心事。”
霍瑾瑜笑了笑,“宋师兄那是被愁的。”
说完,就将两个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目露疑问,明显让她解惑。
霍瑾瑜见状,轻轻点了点他们的额头,“也没什么,就是对他说朕打算允许女子入朝考试。”
霍月浅顿时拧起眉,“娘会不会难做?”
霍云深:“朝中大臣很多人会反对。”
他们都已经十岁,比起过往的皇子皇女,更明白自己的特殊性,还有他们身上的责任。
霍瑾瑜面色轻松,“朕乃皇帝!再说朕已经给了朝中众卿许多时间了,你们两个小家伙都十岁了!”
再说本身朝中还有一个三元及第的女状元杵着。
那群人应该早就认清现实了吧。
……
五月端午结束后,天气变得燥热起来。
不过对于朝中众臣来说,霍瑾瑜公布的消息如同冰水灌顶,震的他们发麻。
——陛下允许女子也参加科举考试!
众臣抬眸,看着龙椅上的陛下笑的一脸温和,“众卿要冷静,你们觉得科举结果出来后,是让男女一起排榜,还是让女子榜单单列!”
众臣:!
陛下居然不与他们商议,就已经做了决定!
霍瑾瑜表示,她这不是给大家选择了。
第150章
初阳高升,阳光透过云霞射向地面。
太和殿中,此时一片安静,百官听完霍瑾瑜的决定,脑子一懵,怔怔地看着龙椅上的霍瑾瑜。
霍瑾瑜见大家不吱声,唇角上翘,神色惊喜道:“既然众卿这般赞同,事情就这样定下了,不如先单独列个女子榜单,录取名额比只取男子的一半可好?”
轰——
这话又是一道惊雷在不少人脑海中炸响,许多人反应过来,他们在不反应,陛下就要趁势定下了。
“陛下,三思啊!”一名须发皆白的官员在队伍中高声道。
其他官员见状,齐声跪下,“陛下,三思啊!”
这一波动作,就显得殿中不少站着的官员突兀了。
徐於菟、洛平川他们站着不动,大家倒不奇怪。
洛平川是女子,她肯定是双手双脚赞成,徐於菟从未忤逆过陛下,他也不用想。
但是宋致宋大人,您可是礼部尚书,您的腿是出问题了吗?怎么也站的那么稳。
难道成了陛下的姐夫,就没有自己的立场了吗?
站的板直的宋致察觉如芒在刺的目光,胡须抖了抖,装作没察觉。
见宋致装死,最终大理寺卿出列,苦口婆心道:“陛下何故起了这想法,科举对于男儿尚且艰难,多少人寒窗苦读十年连个功名都没有,女子柔弱,对于她们太困难。”
其他人纷纷点头。
……
“对啊,陛下,女子科举这事还是从长计议。”
“女子参加科举,多有不便。”
“多数女子要侍弄家务,怕是没有时间苦读,供养女子读书的人家更是少数。”
“陛下,您若是怜惜女子,咱们可以多给些补偿,或者让朝廷多增设一些女学,等十多年后,再看看结果,现在不适合。”
“陛下,女子科举一出,传到民间,怕是会因为不少人的敌视和责难。”
“陛下,女子科举这事要循序渐进,允许女子参加科举,取仕之后的许多事情,都需要考虑,不能随便定下。”
“陛下,古往今来,男主外女主内,此乃阴阳调和,才有利于局势稳定,若是允许女子与男子一起在科举场上拼搏,怕是会引起混乱,到时候朝廷又将如何安抚。”
……
霍瑾瑜斜倚在龙椅上,听着下方众臣的议论声,唇角弧度不变。
等众人说的差不多,她戏谑的目光轻轻一扫。
鼎沸的议论仿佛一下子撤去了柴薪,沸腾的“水面”最后“咕噜”了几声后,就彻底安静下来。
霍瑾瑜状似头疼道:“听完众爱卿的话,朕觉得确实不能太宽松了,这样,既然到了科举场上,就以实力为尊,既然入了贡院的门,那就一起比拼,男女同榜竞技可好?”
百官眼前一黑。
刚刚他们说的话,陛下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啊!
吏部尚书:“陛下,微臣以为现下要商讨的是女子是否可以进行科举的事情,而不是入不入榜!”
其他人点头。
陛下从一开始就与他们装糊涂,回避这事。
霍瑾瑜挑了挑眉,有些纠结地抿直了嘴角。
与她相处这么久,这群朝臣看来越来越精明了,都不接招了。
原先她还想给他们选择。
他们不顺坡下驴,自己就只能施展帝王手段强硬了。
就在霍瑾瑜正欲开口之际,徐於菟站出来,“胡尚书,下官以为,陛下允许女子科举可行,你我都知道科举难度大,陛下现下允许男女同榜,尔等觉得有多少女子能入榜?下官觉得可能一个都没有,大家还担心什么?”
“巧言雌黄!”吏部尚书身后的一名年轻官员当即驳斥,“徐大人,你这是故意偏离重点,天下女子那么多,谁也不清楚会不会出现第二个洛三元!”
被点到名的洛平川当即冷瞥道:“这样的话,那要多谢这位仁兄的吉言!”
“你!”说话的年轻官员当即气红了脸,大手直颤。
若是真如他的“吉言”,第二个三元及第还是女子,他们景朝的男儿要被彻底压下去了。
徐於菟:“在下刚刚是在劝慰诸位大人,各位同僚刚刚明明怜惜女子,为什么连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都不许给女子,堂堂男儿还怕输给女子?”
“哼,你徐於菟输给女子都不怕,我们何惧之有!”
众人偏头看了看说话的勇士。
按照此人这话,朝廷中比洛平川官职低的都一样,他也一样,更不用说昌宁二年参加春闱的天下士子了。
徐於菟淡笑:“洛大人才华卓越,输给她,在下从未有过不服!这位大人,也要正视自己的不足。”
年轻官员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
宋致正津津有味地看戏,袖子被身旁的同僚扯了一把。
对方低声道:“宋大人,你是礼部尚书,这种场面,您不能当哑巴。”
宋致轻咳一声,眉头微蹙,“莫急,陛下有此决定,一定会给大家一个合理的交代。”
说话人哑语,生无可恋地看着他。
宋大人啊!不管是什么缘由,但是这个结果它一点也合理。
大概被周围同僚谴责的眼神弄得有些心虚,宋致还是出场了。
见他出来,众人面色欣慰,心想宋大人还是靠谱的。
宋致躬身长拜,“陛下,您为何突然有如此想法?陡然提出这谕令,臣等着实不解。”
众人点点头。
霍瑾瑜见状,长叹一口气,“众卿知道朕南巡刚刚结束。”
众人沉思,难道在南巡途中,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陛下面前说了不中听的话。
霍瑾瑜继续道:“朕归程之际,在山东看到依然有不少女子被拘着裹脚,就为了嫁个好人家,实属心痛,好好的女儿家被毁了脚,走不了路,朕于心不忍,所以思来想去,朕决定多给她们寻一条路,众卿可了解朕的心痛!”
“……”百官想起《大景朝报》上关于禁缠脚的内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吏部尚书不解道:“陛下,老臣以为禁裹脚与让女子参加科举是两回事。裹脚确实对女子的摧残,但是也不能因此挤占寻常男儿的路。”
其他人纷纷点头,同时心里暗自将山东那边的地方官骂了一顿。
若不是因为他们,说不定陛下此时不会想着开放女子科举。
霍瑾瑜:“朕多年前已经对裹脚之事进行制止,一些偏远地方还是恶俗难消,想来朕这个皇帝的分量不够重,所以只能再给女子寻一条路,如宋师兄所说,与男子同榜考试,估计成绩短时间内不好追上,朕为她们也只能做到这份上。”
徐於菟:“微臣以为,天下人会理解陛下的难处,也愿天下女子未来能登上杏榜。”
霍瑾瑜苦笑:“承徐爱卿吉言!女子生来就可怜,朕甚至担心两年后的科举没人报名,到时候朕的面子往哪里放啊!”
“请陛下放宽心,就算其他地方无人,沧溟女学应该能选出几个参加科举的学生。”徐於菟面色关切道,“微臣以为,无论世人还是女子的观念都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众人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压根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霍瑾瑜欣慰点头,目光扫视众人,见好几个官员脸色漆黑,唇角顿时露出颇有深意的坏笑,“众卿觉得如何?朕已经做了让步,众卿若是配合朕的政策,相信天下女子也会感谢众卿。”
都察院左都御史见状,急切出列,“陛下,此事不能这样定下!”
右都御史:“陛下,还请您三思,女子的出路不一定要入朝,可以让刑部、大理寺他们多多制定相关保护女子权益的律法。”
他们身边的几名御史接连出列表达自己的意见。
霍瑾瑜淡然浅笑,听着这些人的理由,本着一个你们尽管说,她尽管听。
若是事事都听臣子的,她这个皇帝不用做了。
……
因为这事,过往堪堪半个时辰的朝会,这次居然一个半时辰都开到了,还没有结束。
早读完的霍月浅、霍云深姐弟俩原想去乾清宫看望霍瑾瑜,听说还没有下朝,吃了一惊,两个小家伙摸着墙根,鬼鬼祟祟地扒着门框往殿中偷瞄。
门口的内侍、侍卫也不敢驱离,无奈地看着他们两个。
霍月浅借着门口内侍的身子做遮掩,好奇道:“怎么回事?今天发生了什么大事?”
霍云深:“太傅他没说有什么大事啊!”
他扯了扯身旁的内侍,小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内侍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压根不回应。
废话,此乃太和殿,陛下与朝臣上朝的地点,他们这些太监也不敢乱动啊。
两个家伙竖耳听了一段时间,算是明白,原来殿中那几名御史说的那般慷慨陈词是因为女子科举的事情。
霍月浅:“看来他们劝不了娘,打算撒泼打滚!”
霍云深:“民间说一哭二闹三上吊,下面是不是要防着有人上吊了!”
两人的声音稚嫩清脆,即使压低了声音,对于一些耳尖的人来说,也容易捕捉,尤其站在大殿后方的官员们。
官员们一头黑线,有些人被他们臊的脸颊通红,却不能转身。
他们怀疑,两个小殿下是不是与陛下商量好的,故意气他们。
霍月浅:“都一个半时辰了,难道他们要熬一上午?”
霍云深:“熬吧,熬吧,熬烦了娘,娘要是发脾气,看他们怎么办。”
两人正说着话呢,忽而头顶传来霍瑾瑜的声音,“霍月浅、霍云深,你们在那里干什么?”
两姐弟顿时一个激灵,从角落摸出来,两人立刻换上了从容自若的表情,二人嫩的仿佛春日充满生机的小青竹,茁壮蓬勃,挺拔玉立。
两人对上众臣的目光,神色淡定,微微颔首,然后走进殿中,向霍瑾瑜恭敬行礼,“参见母亲!”
一举一动,均是皇家行为的典范,没有丝毫怯弱,举止落落大方。
完全没有刚刚趴着大门说话的不好意思。
“你们功课做完了吗?”霍瑾瑜沉声问道。
霍月浅:“早课已经完成,儿臣与弟弟原先想去给您请安的,后来听闻朝事还未结束!所以与弟弟前来看看。”
霍云深:“是的,母亲,时候已经不早了。”
霍瑾瑜见状,看向众臣,笑道:“时候确实不早了,既然众卿中有人与朕想法不同,不如问一下这两个孩子,看他们如何选?”
众卿面无表情,这结果还有期待吗,为何陛下不公布下去,听听天下人的意见。
霍瑾瑜表示,他们这群人若是真有胆子,听百姓的声音,她还能高看他们一眼呢。
霍瑾瑜目光落到场中的霍月浅、霍云深身上,正色问道:“月月、云云,你们可赞同女子参加科举?”
霍月浅:“儿臣当然赞同。”
霍云深:“儿臣当然也不反对,只是母亲,科举对于许多百姓本身乃一件奢侈的事,古往女子十多岁就要嫁人,怕是不会有许多人走上这一条路。”
不少官员微微点头,他们的皇子殿下果然聪慧明达,小小年纪,居然有这个见解。
霍月浅:“亦有另外一群女子愿意拼搏,没有路和路难走是两种情况!按照你的理解,考科举本身是件费力费钱的事情,难道现在劝低层百姓莫要这样做?”
“姐姐,我与你是站在同一边的。”霍云深无奈。
霍月浅:“知道,母亲,儿臣以为,日久见成果,许多事只有做了才能看到结果,能不能行,试了才知道。”
众人:……
霍瑾瑜当即愉快道:“我儿所言不错,你们这些朝臣担忧什么,朕还是那句话,只是想给女子多一条路,本身女子的处境、地位还有身份都预示着在科举这条路不好走,你们为何就不能宽宥仁慈些,是太小看了天下男儿,还是对女子太警惕了。”
百官快要昏了过去,他们折腾了快两个时辰,最后还是没有让陛下改变想法,传出去后,怕是被天下人指着脊梁骨骂啊!
霍瑾瑜若是知道他们的心思,估计会叹气,他们这个天下人估计要打一半的折扣,应该称呼天下男人。
……
等到下午的时候,朝堂的内容就传了出去。
本来只是“允许女子科举”,传到后面,就变成霍瑾瑜以后要将所有官员都换成女子,这么夸张的谣言居然很有市场。
霍瑾瑜听说后,嘴角抽搐,“算了,等到下次在报纸上刊印辟谣。”
韩植:“陛下,您觉得朝中大臣会认命吗?”
“会吗?谁知道!反正除非天塌了,别想朕改变主意。”霍瑾瑜淡淡道。
说实话,即使政策允许了,她还怀疑将来那群人也会尽全力阻止女子参加科举,对于女子,能用的各种打压、羞辱手段可多了。
不管如何,就如她家月月在朝堂说的话,“没有路”和“路难走”是两回事。
关于女子科举的争论以后还是会有。
若是以后女子科举成绩不好,估计有人会想着废除这项政策。
如果女子科举成绩好了,可能会加大与男子之间的摩擦,还是有人会鼓动废除女子科举。
霍瑾瑜也只能保证在她统治时期,这个政策不变,即使后面的月月或者云云,她都不肯定。
对于后面,可能有时候倒霉了,天下多发生几场天灾,若是更加不巧遇上了日食、月食,恐怕又是旧事重提。
不过这些事她也管不来,到时候她早就沉眠地下了。
……
褚青霞听说了朝堂的事情,十分高兴地给东院的手下发了大笔红包。
自从她回来后,没忘记霍瑾瑜的话,努力提高蒸汽纺织机的效率。
核桃拿着她给的红包,一边数着里面的银币,一遍好奇道:“师父,你觉得下一次科举,真有女子敢参加吗?”
因为朝中传出的消息,引得不少酸生在大庭广众下抨击、打压女子,看着好似将“不安分”的女子当成了他们的仇人似的。
“自然有,朝中有我、有洛三元,最重要的,还有陛下,为何不敢?”褚青霞轻轻收回笔,看了看自己画的新的蒸汽图,点了点头。
“还有我哦!褚核!”核桃一脸坚韧地举起手。
褚青霞闻言,用笔杆敲了敲她的脑袋,唇角噙笑,“是啊,咱们褚核大人,未来可是要接我衣钵的!”
核桃笑的更加开心了,忽而她捏着下巴,正色问道:“师父,您觉得,我现在可以收徒吗?毕竟我也老大不小了,陛下的孩子都十岁了!”
褚青霞上下打量了她,“你是不是有想法了?”
核桃摇头,“没有。没遇到有天赋的。”
褚青霞想了想,“你若是没有思绪,要不要去沧溟女学看看。”
核桃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数日后,等褚青霞想起这事,询问她收徒的成果,得知她看上康王的小孙女霍婉,对方也愿意跟她学,顺便还拉了自己的妹妹霍姚。
核桃伸出两根手指,得意道:“师父,你一下子有了两个徒孙!”
褚青霞黑着脸,“所以你不和康王商量一下,就将他两个孙女给拐来了。还有,你不是去沧溟女学吗?”
按理说宗室子女应该都在太学。
核桃点头,“那是我与她们有缘,我那两个徒弟长得又漂亮、又白、又软,她们喊我‘师父’的时候,可好听了。”
褚青霞:……
她算是明白,这个徒弟已经沉迷她那两个“徒弟”的美色不能自拔,压根不靠谱。
她询问了平时护卫核桃出行的护卫,得知核桃去沧溟女学时,与一名酸生起了摩擦,被他迎面痛骂,刚要动手之际,被康王的两个孙女撞上,然后三人一起对付酸生,最后大胜而归。
康王的孙女听说核桃的身份后,各种赞美、夸奖毫不吝啬,两个女孩都是十一二年龄,直接将核桃夸得找不到北。
褚青霞捂脸,为什么有时候她觉得核桃脑子挺灵光,有时候脑子一下子离家出走了。
当天她就去了宫里,向霍瑾瑜求救。
霍瑾瑜听完有些好笑,“她都那么大了,你也该放手了,再说康王兄都不在意,你担心什么?”
褚青霞叹气,“当然是担心核桃的脑子!”
“噗呲!”霍瑾瑜忍俊不禁,“你就放手吧,咱们这些长辈管太多,要被小孩讨厌的。”
褚青霞哀怨,“可是核桃她不是小孩子了。”
霍瑾瑜闻言,两手一摊,笑道:“你也说了,她不是小孩子。”
褚青霞:……
她回到侯府后,又倒霉被陈飞昊堵上。
陈飞昊听说后,慢条斯理地弹了弹衣袍的褶皱,促狭笑道:“你若是嫌弃康王的,不如我让安国将他那几个孩子给你抱过来,你挑一个当徒孙养!”
“……你别捣乱!”褚青霞顿时泄气无语。
不过霍瑾瑜从褚青霞这里知道,这段时间一直有人去沧溟女学那边捣乱。
作为官办第一女学,沧溟女学出去的学子在民间的名声不错,而且素有才名。
女子科举的消息传出去后,甚至有预言说,开放女子科举后第一位女举人、甚至女状元,多半要从沧溟女学出。
所以一些看不惯、或者对女子抛头露面愤世嫉俗的书生这段时间会去学院路口守着“慷慨陈词”。
除了沧溟女学,就连京中开办的其他私人女学也受到一些骚扰。
听说礼部那边受到的控诉、劝诫信也是多如牛毛。
霍瑾瑜当即命令兵马司和京都府尹整肃京诚风气,堂堂男儿欺负弱女子,让大家看笑话。
……
六月,天气越发燥热,宝源局正式向民间发行了价值五百万两的银票。
根据户部、税务部的调查,光是京畿地区就消耗了将近一百五十万,两广地区承担二百万,剩下的银票则是分给了江南、河北等地,距离京城更加遥远的云贵地区几乎分不到,那些地方前两年才将银币推广全境。
而且民风一直彪悍,即使现在改土归流已经基本推广到全域,也经常听到当地土民的械斗,不是上辈的遗留,就是上上辈的恩怨情仇。
看着云贵传来的消息,让霍瑾瑜都有些心疼仲博达了。
整日这么多污糟事情,人家现在还是残疾,感觉还不如去辽东等地来的清净。
……
七月底,贵州布政使吴参奉命进京述职。
对于这位吴参,朝野好奇已久。
昌宁十三年时,这位吴大人空降贵州布政使,成为封疆大吏,这些年将贵州打理的头头是道,与当地驻军配合,让云贵地区平稳渡过这波改土归流的影响。
可是吴参从昌宁十三年到现在,从未进京述职。
就算不良于行,也不能长时间不进京吧,因为这事他还被御史参过两次。
是故,此次吴参进京,好多人都看着。
吴参到达京城时,霍瑾瑜命徐於菟去迎接。
接人那天,乌云盖日,低沉压抑,路边的秋蝉发出响亮的嘶鸣声。
徐於菟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吴参,对方较之十多年前瘦了不少,身上多了两分洒脱不羁的气质。
吴参拱手道:“徐大人好久不见!”
徐於菟叹气,“仲大人好久不见!”
吴参笑了笑,“你我都是顾问处出身,久别重逢,应该高兴。”
“在下只是担心朝中的同僚会吓到!”徐於菟话音刚落下,就听头顶一声震耳的轰鸣声。
他顿时用扇子指了指头顶,“看,老天爷也被吓到了!”
吴参见状,忍笑道:“在下是吴参,说破天了,他们也只能证明这个。”
这两句话的功夫,天地间凉风已起,一下子吹去了世间的浮躁。
……
吴参进京当天,洗漱一番后,下午就去宫中向霍瑾瑜述职。
霍瑾瑜没与他聊太久,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保证上朝时精神抖擞,给群臣以震撼。
吴参:……
是陛下想看群臣的乐子吧。
不过他觉得,以他现在的样貌与气质,出现在大殿中,认出他的人应该不多。
只能说,吴参小看了朝中百官。
在其坐着轮椅进入太和殿时,大家第一时间就开始审视他,揣测对方的身份。
一些朝堂老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瞬间恍然大悟,为何陛下过往那么注重走流程的人,会将他给空降到贵州布政使上。
偏偏霍瑾瑜偏偏还冠冕堂皇地介绍:“众位爱卿,吴爱卿虽然身残,却为国为民,在贵州不辞辛劳进行改土归流,尔等要向他学习。”
众臣目光幽幽地看着霍瑾瑜。
陛下,您是不是觉得他们好欺负。
前段时间女子科举的事情还未完全定下,现下你又给大家表演一个“死而复生”。
再折腾下去,他们要闹了!
霍瑾瑜同样轻飘飘地看过去。
当她不知道,现下朝野的一些关于女子科举的刺耳声音,都是你们弄出来的,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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