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我可以当你儿子
最后江棠真的打爽了,看着死鱼一样躺在地上的田修,犹豫道:“哥,他不会死了吧?”
“宝宝能说话了,”陆应淮的关注点跟他不一样,“真棒。”
江棠愣了一下,试探着又开口:“哥?”
他嗓音还是哑,说话时又涩又疼。
但好歹能发出声音了。
陆应淮亲了他一口,满意地垂眸看着脸都被打肿了的田修。
算他不是一点人用没有。
钉入田修肩膀的冰锥已经融化了,只剩下两个血洞,从一脸的姹紫嫣红里面勉强还能找出五官。
嘴角和鼻子都在流血,似乎已经人事不知。
陆应淮踹了他一脚,平淡道:“没死,只是昏过去了。”
“他人还怪好的嘞,”江棠小声说,“户口本改丧偶需要死亡证明,他为了不给我们添麻烦特意没死诶。”
“是啊,真令人感动。”
田修原本残留了一分意识,听了这话彻底气晕了过去。
陆应淮召出冷杉随便把他捆了捆丢进后备箱,没了碍眼的人,整个地下停车场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标记消失的事情,身上的伤恢复了些,陆应淮把江棠揽进怀里,拨开他颈后的碎发,尖锐的犬齿贴近腺体。
犹如清泉灌溉干涸的农田,江棠舒服地眯起眼睛,双手不由得抓紧了陆应淮的衣角,标记结束时呜咽一声失去力气软倒在陆应淮怀里。
“累了吧,回家休息?”
“可是……”
“方慕那边有人照顾,就当陪哥哥?”见江棠有些松口的迹象,陆应淮趁热打铁,“回家做宵夜,你想吃什么?”
之前的四个护工全被安排去照顾方希了,陆应淮又请了新的护工来照顾方慕,医院那边没什么可担心的,江棠的肚子咕噜一声。
打人打饿了。
“上次的那个粥,虾仁粥,”一只温热的大手隔着衣服揉揉江棠的胃部,江棠仰脸问,“可以吗?”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陆应淮亲昵地抱着他,嗓音如同大提琴般低沉悦耳,“你要星星我都会摘给你。”
江棠耳廓发烫,声音更小了:“陆应淮,我想吃虾仁粥。”
说完小心翼翼补了句:“这样吗?”
“嗯,”陆应淮喉咙里憋着笑,一把将他抱起来,“以后就这样说。”
江棠早就不是四个月前那个什么都不敢和陆应淮提的小男孩了,他靠着陆应淮的胸膛,脱口而出:“可是你总拿枪指着我会让我觉得你刚才那话不是真心的。”
陆应淮默了一秒:“那怎么办?你帮我把枪收起来?”
江小棠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手腕都酸了也没能帮陆应淮收枪,反而被敌人玩弄得浑身发软。
最后还是陆应淮“好心”说这次算了,回家把粥煲上就去冲冷水澡了。
翌日清晨江棠是被陆应淮一下一下吻醒的,要不是江棠睡前让他早点叫他,陆应淮是想要他睡到自然醒的。
方慕最近憔悴得明显,陆应淮甚至请了个化妆团队来给他整理仪容。
好在他底子好,只需要遮一遮黑眼圈再覆盖一下苍白的唇就可以了。
打扮精致还做了发型的方慕看着江棠手里的外套沉默一秒:“外面四十多度吧?”
“民政局有空调,你不能着凉,先拿着。”
方慕觉得自己被实打实地关心着,这样的感受让他干瘪的心脏生长出新的血肉。
方希得知方慕要离婚,非要过来看一眼。他还没被医生准许下床乱跑,坐着轮椅整理着方慕的衬衫,微笑道:“哥,你真帅。”
他已经从桑颂那里得知了方慕流产的事情。
方慕心里一痛。
醒来后他只能躺着,没有去看过方希更别说陆清优了。
陆清优真的留住了方希。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只要不再清洗标记,方希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但因为陆清优信息素等级比较高,手术有个后遗症。
即方希如果不再被标记,就不会再有发情期。
而他的信息素照常能用。
换言之,方希不必再依赖任何Alpha的信息素而活下去,不用再在发情期渴求Alpha,腺体也不会因为得不到信息素滋养而枯萎。
这是多少Omega梦寐以求的事情。
虽是后遗症,但也是个好消息。
只是陆清优没有醒来。
医生说他昏迷的时间越长,危险就越大,最终可能在昏睡中离开这个世界。
临走前方慕去看了陆清优。
他不能进去,只能隔着玻璃看着躺在里面的人。
陆清优的脸色几乎和软枕一样雪白,他上身赤裸,身上连接着各种检测体征的仪器。
“清优……”
“哥,”方希拉住方慕的手,“清优哥会醒来的。”
方慕鼻腔泛酸,轻轻“嗯”了声。
“清优,我喜欢你,给我个机会向你道歉,好不好?”
躺着的人自然无法听见他的呢喃。
方慕转身离开,眼眶通红。
就在他刚到电梯门口的那一瞬间,陆清优的指尖动了动,身边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很长时间没见田修了,见到他之前方慕以为自己会心如止水,可见到了之后,他发现止水不了一点。
就很想笑。
“这玩意儿真的是田修吗?”方慕发出了灵魂疑问,看见陆清优苍白脆弱模样的郁结情绪都消散了不少。
田修这会儿已经醒了,可惜嘴被封着,只能露出怨毒的眼睛。
办理离婚登记的工作人员也有同样的疑问。
女Beta看了看田修,看了看田修的身份证,看了看田修和方慕结婚证上的照片,无法把眼前人和照片联系起来。
反复欲言又止之后道:“呃,就是说,这个猪头和照片上的看起来不太像。”
江棠面无表情:“他出门的时候摔了一跤。”
方慕憋笑地转过头去。
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在逐渐施压,田修吓得浑身一哆嗦:“是我,真的只是摔了一跤。”
好在民政局拥有高端的人脸识别系统成功识别了田修的身份,手续办得很顺利。
走出民政局时方慕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轻快了。
田修终于恢复了“自由”在民政局门口破口大骂,被方慕啪啪甩了两个大比斗,顺便一脚把他踹下楼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田修疯了一样大笑起来,“是我瞎了眼看上你这个贱.货,我早就该把你甩掉,我为了你和家里决裂,我爸我妈那么辛苦……”
“你爸妈辛苦是你和阿慕在一起后才辛苦的吗?你是准备道德绑架阿慕吗?”江棠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诚恳道,“从你生下来你爸妈就在辛苦了,你这么孝顺怎么不直接去死啊?”
田修被他说愣了,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突然他又笑起来,配上那张被揍肿的脸有种莫名的喜感。
笑够了他又阴恻恻道:“江棠是吧?你还记得李虎吗?”
江棠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你等着看吧。”
“神经病。”方慕拉住江棠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后,“田修,当年你给我下.药的事情我已经找到了证人,下次就是法庭见了,你好自为之。”
回去的路上江棠心神不宁,趁陆应淮去停车的功夫,他在住院楼下拨通了夏凌号码,开门见山:“李虎他们在你那里?”
“没啊,”夏凌笑得闲适,“上次你拒绝报仇,我就只好把他们都放了。”
江棠深深吸气,把电话挂了。
浑身的酸疼让他提不起力气去思考田修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或许是标记失效的缘故,以前他和Alpha对打后都不会出现肌肉酸疼的状况。
陆应淮停好车几人一起上楼就被通知陆清优转到了普通病房。
方慕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转到普通病房是不是就意味着人已经醒了?
问清了病房号他第一个冲了过去。
手握到门把时反而近乡情怯般迟迟按不下去。
方慕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鼻尖渐渐渗出了细汗,他才下定决心,开门走了进去。
病床上的人没有醒来,仍然无知无觉地睡着,戴着绿色的鼻氧管,脖颈处还缠着厚厚的纱布。
方慕腿一软险些跪下去。
他坐在旁边的陪椅上,拉过陆清优的手,还没开口眼泪先涌出来。
“清优……”他哽咽着喊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只能攥着陆清优的手嘶哑地哭泣。后来心中的难过无法抑制,干脆趴在床边大声痛哭。
陆清优从来没见他哭成这样过,吓了一大跳,用另一只正在输液的手轻轻摸摸他的头发,艰难道:“怎么哭成这样?”
方慕浑身一颤,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抬起脸透过朦胧的泪眼朝陆清优看去。
那人苍白却温润地笑着:“别哭了,我已经醒了,只是吓吓你。”
哪成想方慕会哭得那么凶。
陆清优才是真的被吓到了。
方慕愣愣地看着他,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掉,又唤了一句:“清优……”
“我在。”
“清优……”
“我在我在,”陆清优醒来就问方希的情况,却意外得知方慕流产了,“别哭了,对眼睛不好。”
他的手反握住方慕的:“我知道孩子没了……你别难过,实在不行我可以当你儿子。”
这是什么话?!
但是成功让方慕破涕为笑,他擦了把眼泪,嘟囔道:“叫一声听听。”
“爸爸。”
第182章 陆清优进行一个梨花带雨
方慕耳根一下子就红了。
年轻人眼尖,一眼就看见被方慕搁在床头柜上的红本儿,似乎有所预感,他突然道:“爸,那个是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吗?”
刚进门的江棠两口子动作一致地撤回一个步伐,然后对视一眼。
“哥,他们玩得好花。”
陆应淮也理解不了:“走,去问问谢瓒有没有推荐的脑科医生。”
方慕把离婚证递给陆清优。
然后看见这孩子露出来傻乎乎的笑容,他顿觉不太妙,条件反射想要溜,但是想到这是陆清优,他又不舍得溜走。
于是听到某人欣喜的声音:“爸,你跟我后妈离婚了,那我能当自己新小妈吗?”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刚才就该直接溜走,而不是一时心软留下来听陆清优说胡话。
何况这里面的关系复杂得令他难以理解。
陆清优好像也察觉到自己说了奇怪的话,气氛诡异地沉默了足足五分钟。
这五分钟里方慕差点说服自己接受陆清优的“小妈”身份。
“慕哥,”陆清优声音低了些,也不见那些为了让方慕轻松些刻意装出的笑意,“你以前说过不想再和任何一个Alpha在一起……”
方慕正想反驳说自己是有例外的,陆清优就是那个例外。
只是还没开口陆清优就接着道:“医生说我的腺体可能无法恢复了,以后我也是Beta了,想必也无法如你所愿找个Omega在一起,要不你跟我将就一下,搭伙过日子?”
成为Beta
没有任何一个高阶Alpha会心甘情愿接受自己往后余生都只能做个Beta的事实。
这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腺体报废,而是他们的学习能力、身体素质都会大幅下降。
Beta当中也是有鄙视链的,而最底端的就是Alpha变成的Beta。尤其是高阶的Alpha,他们曾是天边月,陨落了自然会被众人嘲。
这些事陆清优不会不知道,他却把成为Beta描述得如此轻飘飘的。
他接受这个现实了吗?
就算他能接受,方慕也无法接受。
看着方慕的脸色变化,陆清优自嘲地笑笑:“我没有道德绑架你的意思,只是以为这么说你会比较容易接受,慕哥,我真的……”
他喜欢方慕,如今方慕已经离开田修,因此他还想再争取一下。
不能让陆清优先说出口。
方慕捂住他的嘴,俯身望着那双讶然的眼睛:“我喜欢你,陆清优,无论你怎样我都愿意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和你将就、搭伙过日子,我想和你好好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陆清优愕然地睁大眼睛,眼眶倏然红了一圈,他抬起颤抖的手握住方慕的手腕,含满泪水的双眼分明在问——真的吗?
他等到了吗?
方慕的眼泪滴落在陆清优脸上,他挪开覆在陆清优唇上的手,闭上眼吻了过去。
他能感觉到陆清优的唇角微微勾起,大掌按着他的后脑勺,这么多年的喜欢得偿所愿,便再也无法保持绅士,夺过了主动权吻得更深。
还干脆把鼻氧管给扯了。
方慕在这个吻里一点一点沦陷,恨不能把一切都交付出去。
直到一阵敲门声唤回了他的理智。
温轻宇和谢瓒站在门边,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你们两个节制一点。”温轻宇轻咳了一声,他没对象,所以暂时不能理解这种在病床上亲的行为。
“你俩完全不避人了是吗?”谢瓒玩笑道,“好歹把门关上再亲啊,你们知不知道刚才门口围了多少人?”
实际上一个人都没有。
方慕稍微退开了些,又被陆清优抓住手腕。
他苍白的唇都被吻得红艳,有种病态的美感。
“先别腻歪,做个检查。”谢瓒抬了下手,后面有医护人员推着各种仪器进来,乌泱泱一群人把整个病房都站满了。
方慕只好到外面去等。
走廊另一头也很热闹,方慕看见一群人喊着“队长”“江助教”“棠哥”“大大佬小娇妻”之类乱七八糟的称呼进了一个病房,又被人赶了出来。
方慕觉得好笑,走过去问:“你们来看江棠吗?”
柳橙忙不迭点头:“您知道他在哪儿吗?桑同学一开始说的是这间病房啊。”
方慕指指门边电子屏上的患者名:“你们进门前好歹看一眼啊。”
柳橙挠着脑袋憨憨地笑。
“我帮你们问一下他在哪里,稍等。”
江棠很快回了信息:「马上就来,我们在医生办公室。」
江棠和陆应淮一出现就被围了起来。
方慕回到陆清优的病房旁边的长椅上坐下,身体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小腹有些疼。
可能刚才就在疼了,一直没有注意。
现在疼痛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痛得神志恍惚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是陆清优的声音,但很怪。
方慕发誓他真的没有听过陆清优发出这种声音。
因为陆清优很大声地哭着说:“我要方慕!”
大声没有问题,问题就出在那哭腔上。
方慕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推门进去。然而他穿过人群来到陆清优身边,只来得及说了句“我在”就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病床上。
似乎换了间病房,这间比之前的还要宽敞。
他感觉到有人在用温毛巾给他擦脸,但是一直都擦不干净,总有水滴落在他脸上。
但是这里不可能漏水,哪里来的水滴啊?
方慕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他看见陆清优正在给他擦手,但是……
“等等,你先别动,”方慕按住他,“你才刚醒,怎么就下床了?”
陆清优抬眼看他,眼眶通红,嘴巴又瘪了瘪似乎十分委屈。
方慕语气缓和了些:“医生允许你下床了吗?你现在应该躺着休息……”
泪水顺着陆清优清隽无暇的脸往下流,他咬着下唇,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你别哭啊,”方慕急得想坐起来,“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还没恢复,听话,清优,你得休息。”
陆清优彻底忍不住了,抹了一把眼泪,可惜毫无效果。边呜呜地哭,边给方慕擦手,擦完手哭着去把毛巾洗了,又回来倒了杯水给他:“喝水。”
那小哭腔搅得方慕心都快化了,他几口把水喝了,因为喝得太急还被噎住了。
陆清优哭着给他顺气,眼泪根本停不下来。
方慕很担心,干脆按铃叫了医生。
来的是谢瓒和温轻宇。
他俩进门时方慕正在给陆清优擦眼泪:“清优乖,不哭了,跟慕哥讲讲你怎么了好不好?”
陆清优看起来想忍住眼泪,但是忍不住,最后憋出一句:“你批评我。”
那控诉般的内容配上委屈的语调,方慕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哄着:“我没批评你,你才刚从ICU出来,哪有人这个时候就下床的啊?”
“没事你不用管他,”谢瓒道,“本来他的腺体已经被确定无法恢复了,但后来受了点刺激,现在处于易感期。”
每个字方慕都听清了,但放一起他就理解不了其中的意思:“……这么说他的腺体没事了?”
“也不是……”温轻宇说,“他在二次分化,加上易感期情绪会不太稳定,比如现在这样。”
“二次分化?”
陆清优跟个仇视别人的小狗似的看着那两个人,然后跪在床边歪着脑袋枕着方慕的手。
还在抽噎。
“可能是你……呃,就是你的表白让他受到了刺激,然后他的腺体就有了反应,不仅自我修复进入易感期还干脆开始了二次分化。”
“所以他不需要躺着休息吗?”方慕最在意的还是陆清优身体的恢复。
“不需要,他等级比较高,恢复能力很好,想做什么就让他做点什么吧。”
易感期……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方慕作为一个成年人真的很难不往某个方面想。
但是他刚流产似乎不能满足陆清优。
陆清优扭过头继续仇视地看着他俩,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温轻宇赶紧拉着谢瓒溜了,还留下一句:“适当那个啥能促进恢复,呃,男生跟女生流产是不一样的,就是说位置上……没什么影响……”
何况方慕通过微创手术拿掉了那个有些畸形的生殖腔。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谢瓒的喊声透过门板传进来:“小厨房有吃的和营养棒,祝你们度过甜蜜的……呃。”
后面就没声音了。
方慕摸小狗一样摸着陆清优的脑袋:“别跪着,起来,地上凉。”
陆清优乖乖起来,眼泪好歹是止住了。
“清优,我什么都愿意给你,只要你需要,什么时候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方慕把他拉进了些,“我只有一个要求。”
陆清优有点泪失禁,听了这话眼泪又落了下来,哽咽道:“什么要求。”
“你哭得好漂亮,靠过来点儿,”方慕答非所问,捧着他的脸用拇指揩去他的泪水,“就一个要求,别做危险的事,比如跳楼。”
毕竟陆清优当年分化出现意外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虽然Alpha分化时能做出的离谱事不少,但陆清优要是当着他的面跳楼,他真不觉得自己可以接受那个画面。
陆清优闷闷点头,哭着问:“慕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关系?”方慕想了下,“我同意你做你小妈了……”
陆清优低着头,一颗眼泪要掉不掉。
方慕听说过很多Alpha易感期会哭,他本来觉得很怪,但是换成陆清优他又能接受了,就是这样显得很可怜。
心都要被他哭碎了。
“在一起吗?”方慕问,“你愿意要我吗?我有点儿……脏。”
陆清优“哇”得一声哭出来:“要在一起,你不脏,不准你说脏。”
可怜,又有点无理取闹。
方慕轻笑:“不脏,我不说了,你别哭。”
陆清优满意了,翻身上床抱住方慕:“慕哥,我爱你,你是我的。”
方慕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又心疼他,陆清优眼泪蹭得方慕肩膀湿漉漉的,他安抚地拍拍陆清优的后背:“是你的,别哭了。”
第183章 绿茶是小狗最好的医美
或许是多年夙愿得偿,易感期的第一晚,陆清优抱着方慕睡,安稳度过。
方慕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实际上没几秒就睡着了。陆清优可能更累,比他睡得还要快。
一夜无事发生。
翌日清早方慕先醒了过来,两个人的姿势不知何时从陆清优抱着他变成他抱着陆清优了。
胳膊被压得没有知觉,方慕没动弹,怕把陆清优吵醒了。
他静静看着那张毫无瑕疵的脸,连睡着时唇角都微微翘起,和他在一起就让陆清优这么高兴吗?
真容易满足。
二十二岁的年轻人真嫩啊。
方慕在心里感慨,觉得自己吃嫩草这事不太道德,但谁让嫩草也喜欢他呢。
回忆起昨天那个吻,陆清优的嘴唇很软,香香的,很好亲。
想再亲一下。
但方慕忍住了。
陆清优脸色还算红润健康,方慕目光往下挪,眼里的愉悦散了些。
陆清优脖子上还缠着纱布,昭示着他其实没有他看起来那么健康。
一想到眼前这个人豁出命为他救下了弟弟,方慕就觉得他亏欠陆清优很多。
“嗯……”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陆清优有些不满地拉着长音翻了个身。
睁开眼睛,似乎在醒盹。
连这种小动作都可爱得不行,方慕觉得自己果然没救了。
陆清优醒得很艰难,一副没睡足被吵醒的样子。
为了陆清优的易感期和二次分化,他们这间病房已经被隔离了,不会有人来查房或看望。
“没什么事,”方慕小声说,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陆清优,“接着睡吧。”
陆清优身子没动,偏了偏脑袋,挨着方慕闭上眼睛。柔软的发丝从方慕脸颊上蹭过,痒痒的。
没过一分钟他就闭着眼睛伸手在床头柜上一通乱摸。
“找什么呢?”
陆清优睁开眼,有种脑子不在线的茫然:“我眼镜呢?”
“找眼镜干什么?”这几天的陆清优都没戴眼镜啊,但方慕还是起来跟他一起找,“你确定你戴过来了吗?我怎么记得你昨天就没戴眼镜?”
“没眼镜看不清楚。”陆清优嘟囔了一句。
明明他只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为什么心里会突然发痛?
方慕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陆清优的眼镜:“可能没带过来,要不让你哥给你送一下?”
却见陆清优怔怔地看着他。
方慕以为他出现了不适症状,忙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陆清优肩线一塌,看上去放松了许多,他傻傻地笑:“是真的慕哥啊,我以为骗人的呢。”
方慕趿拉着拖鞋走到他面前,捧起他的脸:“是真的,慕哥不会骗阿优。”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陆清优嫌弃地抹了两把,哽咽地问:“你叫我什么?”
“阿优啊,不好听?那还是叫你清优吧。”
陆清优拉了他一把,抱住他的腰,跟个委屈小狗似的呜呜呜地哭:“好听,多叫几声。”
方慕一时不知道自己这么会联想是不是好事。
但他比陆清优大六岁,很难装作纯洁什么都不懂啊。
可是陆清优那么乖那么单纯的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小Alpha肯定不会想那么多。
最后只有方慕为自己有颜色的想法羞愧。
“阿优,”方慕揉揉他的头发,心里默默唾弃自己,“别哭了。”
再哭挺尴尬的。
因为陆清优把脸埋在他腹部哭,但哭声真的有点吸引人,方慕穿的是病号服,十分宽松。
他觉得自己要是支棱起来可能会抵着陆清优的喉结,到时候那个画面……
敲。
方慕惊慌地推开陆清优:“下次再抱吧,今天我有点事情。”
陆清优茫然且失望,坐在床沿上吧嗒吧嗒掉眼泪。
刚刚是真哭,现在是装的。
因为陆清优发现他哭方慕就会心疼他。
易感期情绪起伏大,那眼泪还不是说来就来。
而绿茶是一条小狗最好的医美。
果然,他静静落泪的样子让方慕十分于心不忍,方慕又抱住他:“我错了,不凶你了,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你不哭?”
陆清优用湿漉漉惹人怜爱的小狗眼睛看着他,可怜兮兮地问:“我们在一起了对吗?”
“对啊。”
陆·小狗·清优更可怜了:“能亲一下吗?”
没待方慕回答,他就又补了一句:“不可以也没关系的,我知道我们的感情还没好到可以每天接吻,你不同意也……”
温软的唇瓣贴上他的,生生把没说完的话给堵了回去。
方慕就是这段时间再疲惫,干了好几年特助养成的察言观色的本领也都没丢,他哪儿能看不出陆清优是故意的。
相同的把戏,不喜欢的人去做就惹人反感,喜欢的人做,方慕只想全顺着他。
陆清优把他拉进怀里,一点一点加深这个吻。
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陆清优靠在方慕耳边说了句话,方慕整个人都要冒热气了。
他胡乱点点头,额头抵着陆清优的肩咬着下唇不再出声儿。
就当他的手往下伸时,陆清优拦住了他:“我不用,慕哥,我不是因为这个才要和你在一起的。”
方慕抬起无法聚焦的眸,反应不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事,睡吧。”
方慕没睡着,浑身烫得惊人,吓得陆清优顾不上哭,叫来了医生。
他这边没事了,陆应淮请温轻宇吃了顿饭,把温轻宇回了研究所,顺便给研究所捐了两个亿的研究资金。
谢瓒也已经归队了。
给他手术的主刀医生进来,看了看了方慕的状况,沉默了一秒:“Beta也是有发情期的。”
何况方慕情况这么明显。
不是,这个高阶Alpha没有常识的吗。
Beta的发情期通常一年一次,持续一天,那一天中症状和Omega、Alpha没有区别,但胜在结束得快,一个人也能熬过去。
“不过看样子方先生一天可能……”
很多Beta为了工作或是别的原因,会选择打针消除那一年的发情期。
方慕就是其中一员。
那个药剂的副作用不太大,几乎不会反弹,但人在巨大打击下本就敏感脆弱,会被情绪吞噬反扑也是正常的。
也就是说,方慕因为情绪原因导致这次发情期会长一些。
陆清优懵懵懂懂地回了病房。
医生落荒而逃。
不是大哥你真的感觉不到你的信息素在外泄吗?
不光是陆清优,就连方慕都忘了自己也是有发情期的。
算算日子,好像确实是最近。
这回换方慕委屈巴巴了。
陆清优一回来他就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打消除剂?”
消除剂只能提前打,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慕哥乖,”换陆清优哄他了,“现在不能打……”
当然不能了,方慕心里有数。
“怎么不能,”方慕在床上蜷成一团,“你又不让我碰你。我知道你嫌我……”
脏。
这个字是不能说的,陆清优从来没觉得他脏,他再说反而寒了陆清优的心。
“我知道你嫌我年纪大,确实,我比你大六岁……”
但是发情期情绪不稳,方慕越说自己就越当真,最后真的哭起来。
“对不起……”
他确实比陆清优大很多。
陆清优才刚过二十,他就已经奔三了。
陆清优这么好的人,年轻有为,清隽温雅,怎么就栽在他手上了?
他越想越觉得陆清优值得更好的,可他不准备放手。
这么一哭把陆清优哭蒙了:“我没有不让你碰啊!”
敲。
又泪失禁了。
但凡多来一个人都不能理解这间病房里两个人对着哭的状况。
陆清优胡乱蹭了蹭眼泪,单手把裤带解了:“我没不让你碰,我是怕我自己定力不好伤到你,慕哥,我比任何人都想要你……”
……
一周后。
方慕浑身无力地呈大字型躺在病床上生无可恋。
他当时就不该哭着控诉陆清优。
后来陆清优身体力行证明了他有多愿意要他。
整整一周啊!
方慕的发情期两天就结束了!但是整整一周啊!
陆清优一边哭一边那个啥,累得方慕连抬下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清优丝毫不考虑他一把年纪能不能承受住。
而且他一个Alpha哭得那么梨花带雨干什么!不知道那样很勾引人吗?!
陆清优收拾得清清爽爽从洗手间出来,双目柔和地看着方慕。
方慕认得这个眼神。
他条件反射想蜷成一团,但动不了一点,只能警惕地看着陆清优:“别来了啊,我一滴都没了。”
陆清优失笑:“慕哥,我又不是个畜牲。”
“你这一周和个畜牲有什么区别。”方慕嘟囔道。
但他放下了心,因为陆清优喊他“慕哥”。
折腾他的时候陆清优喊的都是“阿慕”,谁懂啊,年下不喊哥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
陆清优听清了,但没反驳,只是淡笑着:“慕哥,小希已经可以出院了,我哥说今天他请吃饭。”
方慕弱弱道:“我起不来。”
他不是Omega无法被标记,陆清优的信息素自然无法缓解他的酸痛。
“没事儿,你先休息,我去接小希过来。”陆清优走到床边俯下身,亲了亲方慕的唇,“谢谢你,慕哥,我原以为一辈子都等不到你的。”
一句话就让方慕红了眼眶。
他本不是很会表达情感的人,但他希望陆清优今后的每句爱意都有回应。
所以他说:“去接小希吧,我等着你,我……爱你。”
第184章 人间尤(5)
这一周虽然没和方希见过面,但陆清优每天都会联系医生问问情况,然后跟方希发消息聊几句。
这次是真的以他新哥夫的身份了。
至于为什么方慕没和方希发消息,莫问,问就是在忙。
哪哪都挺忙的。
陆清优给方希换了新的手机和卡,保证他无法收到林白的信息,还委托陆应淮跟林白“见一面”。
但林白这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联系不上。
学校那边还得去上课,陆应淮就带江棠回了学校。
但经历了之前的事,陆应淮把人看得很紧。
江棠喜欢上学,他不能剥夺江棠上学的权利。现在大部分时候江棠都是以助教身份出现的,他的能力和武力值无可置喙。
今天陆清优出院,陆应淮先把人带到了学校,以公谋私给陆清优测等级。
结果丝毫不令人意外,他二次分化成了S级。
他当年本就该分化成S级的。
方慕看向江棠目光同情而心疼。
S级折腾起来真的……江棠这小身板怎么承受得住的啊!
江棠触及他的目光,眨眨眼,脸颊突然就红了。
救命。下辈子真的不想做秒懂男孩了。
桑颂拉着方希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你总算康复了,我可怜的宝儿。”
他抱了抱方希,松开心疼地看看他,又重重地抱了一下:“没事嗷,以后都好了,小希要远离渣男开开心心生活了。”
谢柚沉默地站在一边。
桑颂注意到了,把他也拉过来,三个人抱在一起:“都好好的。”
“在我们学校逛一逛?”桑颂提议道,“让那些臭Alpha一起吧。”
谢柚边走边回头:“可是棠,不是,Alpha。”
“小漂亮现在不软萌了,我总觉得他站在Alpha当中毫无违和感。”桑颂怅然道。
江棠穿着黑色短袖配迷彩裤,短袖下摆塞在裤腰里勾勒出瘦窄有力的腰。
只是看起来比旁边的Alpha小了两号。
桑颂倒着走看江棠:“呜呜呜他腰好细腿好长。”
栗色的发丝被微风拂动,他正低头看手机,并没有跟身边的Alpha们搭话,那张冷白的面庞上表情很淡,身高一米七八,气场八米七一。
桑颂越看越觉得陆应淮那小子吃的太好了。
“在医院住得我快憋死了,”方希身体恢复得不错,比起之前总是病怏怏的样子活泼了很多,他提议道,“要不咱们仨组团去偷江棠吧。”
桑颂和谢柚对视一眼,跃跃欲试:“好。”
三个Omega风一样跑过去,然后趁Alpha们和江棠本人不注意,谢柚和方希负责转移视线,桑颂抱起江棠就跑。
江棠一脸茫然:“你们干嘛?”
“偷你啊。”
烈日下是Omega清脆的笑声,方慕和四个Alpha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着,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从没想过自己还能看到这样的画面,方慕眼眶发涩,他轻轻勾了勾陆清优的手:“谢谢你。”
陆清优没说话,把方慕的手紧紧握住。
“其实这里只是集训基地而已,”桑颂说,“没有教学楼什么的,等集训结束了就会回主校区,小希你要试试考来我们学校吗?”
方希自从生病后就退学了,他渴望回归校园,但是他真没那么热爱学习。
“不啦,我找到想做的事情了,”方希嘿嘿一笑,“我准备继续我小时候的梦想,写点小说。这几天无聊我已经写了一点了,你们要看吗?”
三颗很感兴趣的小脑袋凑过去:“给我看看。”
“他们干嘛呢,”陆清优看着小路对面另一处树荫下笑得前仰后合的几个Omega,“笑那么开心。”
“过去看看。”时非承道。
方希几人谨慎的很,见他们过来就把手机收起来了。
桑颂刚刚拉了个四人小群:“记得发群里嗷。”
群名叫“活着不疯等于(4)”,嗯,(4)是群人数。
“这个尺度发群里,群还能保住吗?”江棠问。
“没事交给我,”桑颂拍胸脯,“首先你得搞个背景,字体颜色设置浅一些,然后发倒图,实在不行发镜像倒图。”
方希给桑颂竖了个大拇指:“还得是你。”
“等等,我先把慕哥拉进来……”
“啊啊啊啊啊别!!”方希尖叫,“被我哥知道我偷偷写他们同人文我会尴尬死。”
“但是他迟早会知道的呀,你不回学校,他肯定要问你有什么打算。”
“也是,那拉他进来吧。”
于是群名变成了“人间尤(5)”。
一切都很好,除了江棠有一秒钟想退群以及方慕看到自己被拉进群里顺便看到群名被呛了一下。
八月的太阳毒得要命,江棠一直用信息素屏障裹着几人所以完全晒不到,跟在空调房里似的。
桑颂不经意扫了江棠一眼,浑身的细胞都拉响了警报:“小漂亮,快收一下信息素。”
江棠有些茫然,但乖乖照做了。
没有了信息素屏障,闷热一下子袭来,谢柚也注意到了江棠的不对劲:“你还好吗?”
江棠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我怎么了?”
“你脸色好差,”方希说,“哪里难受?”
江棠摇摇头:“我没感觉啊。”
说话间陆应淮已经靠了过来,低头不顾众人目光拨开江棠的头发含住他的腺体。
江棠的脸色一点一点缓和。
桑颂几人松了口气,谢瓒却面色凝重。
晚上吃完饭,陆应淮开车送他们回去,陆清优道:“哥,我们能去你家借住几天吗?”
买房装修都要花时间,而且要挑方慕喜欢的,不能草率。
“?”陆应淮转头,“不行。”
“可这不是回我租住的房子的路啊。”
“谁说要回你租的房子了?”陆应淮淡道,“抽空去退租,退租产生的违约金找我报销。”
陆清优就知道他哥嘴硬心软,还是会同意他借宿的。
他一点没寻思“嘴硬心软”这词用在陆应淮身上怪怪的。
没江棠的时候陆应淮何止嘴硬心硬,他是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如今因为爱江棠,便也学着在意江棠在意的一切。
电梯在陆应淮家楼下就停了。
是之前拿来给江棠做康复的那一层的楼下。
这楼的户型是隔一层一套复式,所以江棠家楼下的楼下也是复式大平层。
这片的房价高得离谱,因此还有许多楼层空着。
陆清优二次分化、方希康复、方慕成功离婚、陆清优和方慕在一起,这多喜临门值得庆祝,光是吃顿饭肯定不够。
陆应淮跟江棠商量过后直接给他们买了套房子。
这边是现房,装修的风格他们应该会喜欢,不喜欢再装就是了。一个星期,除了在集训基地上课,两个人抽出时间把房里各种大到各种电器小到锅碗瓢盆包括方希的房间所有需要的东西都置办齐全了。
陆清优他们只需要拎包入住。
录入指纹和虹膜的时候陆清优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江棠带他们去楼上录入。
“这一层算我们共用的,”江棠说,“我最近不在家,零食辛苦你们消耗一下。”
什么?!这种好事也能称之为辛苦吗?!
陆应淮陪在江棠身边一直没怎么说话,江棠的任何决定他都是支持的。他不差买新零食的钱,陆清优也不差。
而且江棠吃的确实很少。
晚上江棠趴在床上用陆应淮的手机看电影,陆应淮在浴室洗澡。
电影没有陆应淮好看,江棠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浴室传出来的水声上。
不敢去和陆应淮一起洗,怕被按在浴缸里弄。
陆应淮自制力其实挺好的,江棠单纯是怕自己管不住自己。
正胡思乱想着,陆应淮的手机上弹出一条好友申请。
「小淮哥,还记得我吗?」
小淮哥……
这个称呼让江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跳下床,拿着手机敲浴室门。
才敲了一下,浴室门就开了。陆应淮下半身围着浴巾,一手拿着个白毛巾随意擦着头发,水珠从擦到半干的发梢滴落,顺着腹肌人鱼线一路滚进浴巾里。
江棠喉咙发干,咕嘟咽了口唾沫。
这个人又在……
“小花痴,”陆应淮捏住江棠的下巴,微微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又被我勾引到了?”
心事被他戳中,江棠又咽了口唾沫,伸手摸摸他的腹肌,然后后退几步,助跑起跳。
直接蹦到了陆应淮身上。
陆应淮习以为常地稳稳接住他,托着他的屁股朝床边走去:“怎么又不穿鞋?”
江棠整个人挂在陆应淮身上,胳膊揽着陆应淮的脖颈:“有个人加你好友,他叫你小淮哥。”
“嘶……”陆应淮倒抽一口凉气,“谁这么恶心?”
“他问你还记不记得他。”
陆应淮抱着江棠坐下,拧眉回想,未果:“不记得我认识这么恶心的人。”
他以为那些人用黏黏糊糊的声音喊他“应淮哥”就已经够恶心了。
江棠身体下压把他扑倒在床上,给他看那条好友申请。
陆应淮盯着那个头像看了半天:“有点眼熟。”
但不确定,他印象里的那个人不会这么叫他。
一想到可能是那个人,陆应淮更恶心了:“是个Alpha。”
谁家Alpha之间这么称呼啊。
这人也叫时非承“小承哥”吗?
江棠知道真有什么陆应淮不会隐瞒他,他也不是爱乱怀疑的性格,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陆应淮扶住他的腰,笑得一脸暧昧:“宝宝要这个姿势吗?”
第185章 赌注
第二天江棠才知道那件事根本就揭不过去。
因为发好友申请的本人出现在了集训基地。
当面喊“小淮哥”的杀伤力比打字大多了。
来人站在陆应淮上午要带的Alpha班面前,举手投足带着些优雅贵气,见陆应淮来了,主动迎过来,把江棠挤到一边。
“小淮哥,你怎么才来?”那人嗔怪道,“怎么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呀?”
江棠瞥眼看了下那个Alpha班,马上就有人跟他打手势。
意思是他们永远站在江棠这边。
毕竟江棠人好看,能力强,和陆应淮再般配不过,这个新来的越是对陆应淮有意思他们就越排斥。
陆应淮牵住江棠的手把他拉回身边,才蹙眉问道:“你哪位?”
S级记性当然很好,只是懒得记无关紧要的人。
但眼前人他并非不记得了,而是对方和当年分别时判若两人。
记忆中硬朗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五官也从锐利变得内敛。
几年不见,这是整容去了?
“应淮,”顾惊墨从不远处翩翩走来,走近了才又道,“时榆刚回来……”
江棠以为他准备让陆应淮带带对方,或者帮衬一把,谁料顾惊墨看了他一眼:“你不用管他,他负责教体能项目。”
陆应淮不感兴趣地“嗯”了声,揽过江棠的细腰:“这是我的……”
“你好,我是陆应淮的Omega,幸会。”
倒也不是宣示主权,江棠是怕陆应淮在外到处说“这是我家宝宝”,小Omega脸皮薄,每次他这样说都恨不得自己会遁地术。
时榆只是沉默而审视地看着江棠,半晌突然笑出声,有些不屑似的:“就你?你凭什么?”
凭什么?
凭我可以把你揍到爬不起来。
江棠笑得谦和:“凭他喜欢我。”
杀人要诛心,一招击要害。
时榆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笑,转身走了。
“别放在心上,”顾惊墨安慰江棠,疲惫地捏着眉心,“我原本不同意他回来,但是他以死相逼。应淮,你做好心理准备,他做了变性手术,现在是个Omega。”
他说这话没避人,等着上课的小Alpha们一个个长大了嘴巴。
vocal关系这么复杂的吗?
陆应淮的表情变了变,可能有些无语。
顾惊墨走后他跟江棠解释:“时榆是我以前的搭档。”
在SA只有配合十分默契才有成为固定搭档的机会,时榆也是A+,但跟陆应淮的配合连时非承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都没法比。
两人已经到不需要说话,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准备如何行动的程度。
陆应淮腺体受伤的那次爆炸中,陆应淮救人时顺便掩护了自己的搭档,出事醒来后就得知时榆退队了。
陆应淮没放在心上。
这个行业危险系数高,人员常有变动是正常情况,并且他掩护队友和救人一样,不是他想那么做,而是他该那么做。
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是遵守纪律和规定罢了。
此前在陆应淮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一个例外。
直到江棠出现,他爱江棠,因此开始在意江棠在意的人。他开始活得像个人,全是因为有江棠在。
江棠安慰地攥攥陆应淮的手,他从那双始终沉静的眼睛中看到了慌乱:“哥,我没误会。”
是了,S级Alpha也怕和自己的Omega生出嫌隙。
“宝宝,你太冷静了,我会担心你把情绪憋在心里。”
别的Omega见到这种场景也不会吃醋吗?陆应淮觉得要是换了桑颂,他能直接上去甩时榆两巴掌。
“我没有,哥,我是真的放心你。”江棠也以为自己会生气,但他情绪的的确确很平和。
枪械课开始没几分钟,时榆又出现在陆应淮身边:“小淮哥,我回来了,他这个助教是不是该……”
“砰砰砰”三声枪响,江棠演示枪支用法,三枪正中三个不同距离移动靶的正中心红点。
然后冷冰冰抬眼看着和自己身高相近的时榆。
时榆知道江棠才刚入学一个多月。
他当时也算天资异禀,但这种短瞄射击移动靶他是半年之后才达到可以连续命中红心的水平。
而当时他是个Alpha。
江棠是个Omega,光枪械后坐力就能让他拿不住枪。
原本势在必得的时榆逐渐紧张起来。
陆应淮因保护他而腺体受伤是他决心以身相许的主要原因,他不信当年陆应淮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
只是他没想过那个变性手术那么复杂,恢复时间又这么长。
可惜真的没有。
陆应淮对他连搭档情都没有。
有搭档也可,没搭档也行,他全听组织安排。
“你,来比一局?”
他知道江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听不得别人说“比试”。
江棠默了一秒:“你比不过我。”
跳脚的反而是时榆:“年轻人自信是好事,但你自信得有些过头了。”
江棠轻轻一笑:“被陆应淮手把手教出来的,真的很难不自信。”
陆应淮放心了,他家小Omega并不是毫不在意。
时榆果然气得脸红,干脆不再说话,抓起一把步枪瞄准了最远的移动靶,开了五枪,枪枪正中红心。
他选的那把连发步枪的后坐力强,没点实战经验根本掌握不住,何况要跟着移动靶的轨迹,边调整枪口,稍有不慎就会打歪。
江棠敛眸,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因为时榆选的那把枪他没有练过。陆应淮说那把枪不好操作,需要等熟悉了其他枪械再教学。
但是……
江棠转头看着时榆:“赌什么?”
“赌陆应淮如何?”时榆笑起来,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你要是赢了,我从此不再纠缠陆应淮,但我赢了,你跟陆应淮离婚。”
好好的一节枪械课变成了这两个人的较量。
小Alpha们大气不敢喘一个。
所有人都知道江棠没用过那把枪。
在座的每个人都没用过,他们都是Alpha,且是在SA大学呆了两三年的Alpha。
江棠来了才一个多月。他之前是真的从来没摸过枪的。
不知是谁突然嚎了一嗓子:“这不公平!”
越来越多人附和,直到整个训练场地回荡着“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时榆耸耸肩:“是他自己要赌的,我这个人喜欢一次性解决问题。”
这和已经赢走了陆应淮有什么区别。
陆应淮微微蹙眉,没开口便被江棠打断:“他不是商品。”
“你怕了?”
“激将对我是没用的。”江棠淡道,他走向陆应淮,整个人几乎贴在陆应淮身上。
陆应淮条件反射地揽住他的腰。
他听见江棠轻声而坚定:“哥,别怕,我不会输。”
少年拥有这世界上最盛的勇气和自信,能以长枪刺破敌人胸膛取心头血。
江棠的手指按下陆应淮身边的按钮。
别说其他人了,时榆都变了面色。
远处移动靶的移动速度是可调整的,现在的匀速移动在二级,江棠直接调到六级魔鬼难度。
移动靶开始飞速平行移动,时快时慢,速度不均匀。
江棠冷静地装子弹,瞄准,射击——
第五颗子弹的位置尘埃落定,陆应淮按了停止键。
一个班的人都忍不住凑上前,仔细看那个靶子上的痕迹。
两个人,十发子弹皆在红心,命中率百分之百。
但一个身经百战,一个没有枪械实战经验。
一个精通枪械,一个摸枪到现在不过一个月,还用了把没用过的枪。
时榆在国外恢复时也经常去枪械俱乐部玩,他虽几年没在SA但身体是有记忆的。
如此高下立见。
时榆也不能保证自己在六级难度下能够枪枪命中,自此看江棠的眼神都变了。
他当时说下那个赌注就是赌江棠全无胜算。
是他轻敌,如果没有很大把握,江棠又怎么可能问他赌什么。
江棠看着他:“请你远离陆应淮。”
他也赌对了一件事。
入学前他没有拿过枪,第一次用枪却很熟悉。他在赌他会不会也熟悉这把枪。
事实证明是的。
他不由得想起另一个自己。
那个人手上有枪茧,而且受过枪伤。
可那个人最近都没出现过了。
恍神之时,他听见陆应淮对时榆说:“请你信守承诺。”
时榆看看江棠,又看看陆应淮:“原来自负的是我,自作多情的也是我。”
江棠反握住陆应淮的手:“哥,你刚才害怕吗?”
“怕,”陆应淮低头吻吻他的发丝,“有一点不确定性我都会怕。”
时榆:可你的眼睛里刚才满满都是得意!
江棠最吃Alpha示弱的这一套,他拉过陆应淮的手,掌心朝上,一朵小黄花缓缓绽开。
冰凌花的苦香萦绕而来,又清冷又撩人。
“哄哄你,别害怕。”
陆应淮笑开,轻声问:“在我手里的,归我了?”
时榆看着那个笑。
此刻明白自己输得彻底。
他曾以为陆应淮的眼中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可他需要伴侣。那么和陆应淮最默契的他是最好的选择。
而他刚刚看见陆应淮眼里都是江棠,满到容不下别人。
他哪是不会爱人,是还没等到正确的人。
所以无论时榆是Alpha还是Omega,陆应淮都不会喜欢他。
第186章 叫声老公就帮你报仇
下午的Omega班游泳课是时榆带的。
Omega班上课,陆应淮自然不好在场。
时榆要面子,之前赌注是他说出来的,这下他不想放弃也得放弃。
他无法甘心。
一个Alpha变性成Omega要经历很多痛苦和白眼,诚然他变性并非全部因为陆应淮。
两个Alpha也不是不能谈恋爱。他只是做了一直渴望做的事。
他不后悔,但真的不甘心。
于是他在江棠热身到一半时把他推进了游泳池里。
想以一个恶作剧作为这段感情的收场,不报复江棠一下他不能安心。
“你干什么?!”
桑颂一把将时榆推了下去。
江棠从水里爬起来,默不作声地走了。
时榆以为他会和自己吵几句,甚至打一架,那样他也能发泄一下心里的郁结。
可江棠什么都没做,甚至都没看他一眼,走了就没再回来。
“我只是开个玩笑。”
面对桑颂的质问时,时榆这么说。
“好笑吗?我把你推下来的时候你觉得好笑吗?”桑颂气得又推了他一把,“当事人都觉得好笑才算是玩笑,你认为他觉得好笑吗?他要是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他能有什么事?”时榆茫然,“只是落个水……本来就是游泳课啊。”
“游泳课是你推他下去的理由吗?你有没有点常识?这么突然呛水会有危险的!”
时榆想起江棠刚才的脸色也觉出不对:“你们先自己练。”
他起身去更衣室。
江棠不在,但是鞋架上已经没有江棠的鞋子了。
陆应淮在给另一个班讲近身格斗,刘煜突然示意他看门口。
陆应淮不明所以地望去,就见自家宝宝低着头挨着墙根站着,跟闯了祸来主动认错的小朋友似的。
头发湿透还在滴水,可怜兮兮的。
他示意自由组队练习,快步走过去,捧起江棠的脸,心下一惊:“怎么哭了?”
江棠漂亮的小脸上全是泪水,一下子就从小冰山Alpha的状态变成了娇弱Omega。
按照他的性格,时榆把他推下去,他会以同样的方式还回来。
可刚刚他突然委屈了。
这个人又要和他抢陆应淮,明明自己提出的赌注却做不到愿赌服输,还拿他撒气。
用这么幼稚且无伤害的方式。
江棠本来不在意,他也有能力处理别人对他的恶意。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特别特别委屈,觉得自己是哥哥的小宝贝受到欺负应该找哥哥抱抱。
于是他想找陆应淮哄哄他。
过来的路上他突然想到标记没有了。
那个时榆不是S级,如果被陆应淮永久标记,标记就不会消失。
越想越难过。
他明明是陆应淮的小宝贝,是世界上和陆应淮最亲密的人,可他们之间永远无法存在永久标记。
他想起标记消失的那个瞬间空而绝望的感受。像是灵魂有一部分被人夺走了。
又像是被收回了恩赐。
那天他来不及难过,现在悲伤后知后觉袭来,江棠觉得如果不能马上得到抱抱,自己可能顶不住了。
他满脑子的坏念头在见到陆应淮的那一瞬间消弭,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委屈。
江棠顾不得屋里还有人就抱住了陆应淮的腰,哽咽道:“哥……”
陆应淮的肩头很快湿了一小片,江棠哭得说不出话,身体一抖一抖,脆弱得不行。
他平时那么坚强,受了伤都不吭声的,这么一哭把陆应淮吓得够呛。
一起吓够呛的还有屋里那几十号人。
江棠凭借自己的能力一举成为集训基地的团宠,连带着整个Omega班都从不受重视变成了大家心中的宝。
这些人哪见过江棠哭啊。
虽然现在也没见到。
但听到第一声呜咽的时候屋里就安静下来,见不到江棠的身影,但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轻微抽噎声。
属于小Omega委屈的声音。
一下子就激起了Alpha的保护欲。但陆应淮在是轮不到他们去打架的。
“宝宝,跟哥哥说说,谁欺负你了。”
陆应淮见江棠不说话,干脆把他打横抱起,往一边的休闲沙发走去。
永久标记没了,江棠体内激素不稳定,一会儿让他想哭,一会儿又让他没有感情。
江棠边哭边往陆应淮身上蹭,余光瞥见朝他们走来的时榆,素白的手一伸,控诉道:“就是他。”
时榆脚步一顿,莫名感觉有点不妙。
“他打我。”
陆应淮目光凌厉朝时榆看过来,时榆条件反射地后退,结巴道:“不不不不是啊,我我没没没打他。”
哪知陆应淮根本不会怀疑江棠话的真实性。
冷杉根系化成木鞭,直接抽过去。
“不是打我,说错了,”江棠这才止住泪水,慢悠悠道,“他把我推进游泳池里了。”
不是……
时榆疯狂躲避木鞭的攻击,一边疯狂腹诽。
你绝对不是说错了,你就是故意的。
“没区别。”陆应淮说。
时榆头上冒出大大的问号。
他只是推了一下,这和打江棠还是不一样的吧!
但在陆应淮心里,推一下等于伤害江棠,打一下也等于伤害江棠。
木鞭再次狠狠挥向时榆,跟抽陀螺似的。
“乖,叫声老公就给你报仇。”
被抽成陀螺的时榆:???你倒是等他叫啊!
江棠张了张嘴,还是没法说出那个称呼,他示弱地看着陆应淮,小声道:“哥……”
陆应淮揉揉江棠:“乖宝,哥哥哪天才能等到你叫一声老公?”
“唔……”江棠垂眸,“我再练练。”
“好。”陆应淮宠溺地道。
时榆被打得嗷嗷叫,他这次真明白了,他以前喜欢陆应淮纯纯是因为他的能力和脸。
一直惦记也是因为没得到。
实际上陆应淮是个精神病,双标到南半球的那种。
江棠才是真正惹不起的,他就算说天上下夹心饼干了陆应淮也会相信。
有时候彻底死心只需要一顿毒打。而他被打成陀螺也只是那两人幸福互动中的一环-
上次谢逸思从医院离开之后,陆不凡就出差去了,没顾上腺体检查的事情。
陆清优痊愈了重回公司,方慕成为他的特助,热恋小两口在公司甜甜蜜蜜。
两人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呆在一起,恋爱在哪里谈都是一样的。
方希负责在家里消耗零食,每天就看看电影,写写小说。
他比较社恐,这样不出门在家呆着很适合他。
陆清优一开始就想养只小狗陪着方希,但方慕考虑到江棠很喜欢小狗但狗毛过敏,万一江棠去他们家玩,过敏就不好了。
方希对此的评价是:“你俩都上班,我只能照顾好我一个人,还是别让小狗来我们家遭罪了。”
再说以江棠那个重度小狗爱好者的状态,免不了有过敏的那天。
陆不凡出差回来时家里已经没有谢逸思生活过的痕迹了。
那个人走得干干净净,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家里没人打扫,落了薄薄的一层灰。
他没有留下一字半句。
陆不凡去学校找人,得知谢逸思已经辞职了。
陆应淮接到电话时江棠和桑颂在打游戏,他在旁边翻着一本菜谱陪着。他除了健身没什么爱好,不打游戏不蹦迪,就连健身都是为了勾引乖宝。
最新培养的兴趣是做饭,没事就在研究变着花样给江棠做好吃的。
“人走了你找我有什么用?”陆应淮去阳台接电话,不屑道,“你又不在意他,何不放他自由。”
陆不凡沉默了一会儿:“让他闹够了就回来,我不会跟他计较。”
陆应淮无语:“你就什么都不做,在家等着他回去就行。”
谢逸思因为安筝的腺体而一直愧疚,折尽自尊陪了陆不凡这么多年,终于失望离开,陆不凡却觉得他只是在闹。
他闹什么?
他对陆不凡言听计从,一句埋怨都没有,陆不凡但凡长了心也不会觉得他在闹。
大声叫嚣着要离开的人往往最容易挽留,可谢逸思这次真的被伤透了心,他连一句解释都不想留下。
甚至没有去陆应淮帮他找的房子。
所以陆应淮真的不知道谢逸思在哪里。
“爸,”陆应淮难得严肃地这么喊他,“谢哥为你和家里决裂,这么多年没有半点联系,他一个Omega,挣点钱全花你身上了,连积蓄都没有,现在工作也没了,你想想他会过什么日子?”
“我给过他……”
“你想说你给过他钱?别的呢?你自己看看你给他的钱他用过没有,”陆应淮自从开窍之后情商遥遥领先,先是理解不了时非承,现在觉得时非承跟陆不凡相比上道多了,“你要是真不喜欢,就别找了,随他去吧。”
陆应淮心里明镜似的,要是陆不凡对谢逸思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他劝都不会劝。
谢逸思离开才是正确的。只有失去才能让陆不凡看清自己。
只有尝到失去的滋味,才能滋生出想念,才能发现爱意。
毕竟当局者迷。
他话说到这份上,怎么选怎么做就看陆不凡了。毕竟谢逸思走得决绝,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陆不凡的气场弱了下去,“管好你自己。”
陆不凡不是好赖不分,他当年对安筝好到所有人都知道安筝是他的Omega,是他拿心护着的宝贝。
如今换了谢逸思……
他缓缓闭眼。
他做不到背叛自己的爱人。
他不能接受的是谢逸思用着安筝的腺体却在觊觎安筝的爱人。
如果他守不住心,已故的安筝会不会对他失望?多年后他死了,他还能无愧地面对安筝吗?
陆不凡的目光触及茶几一角。
那里放着一张银行卡。是他给谢逸思的。
那张卡被保存得很好,连划痕都没有。陆不凡像是期待什么似的,走过去猛然掀开卡片。
底下没有纸条。
卡的背面也没有。
第187章 他要自由就给他自由
罢了,陆不凡想,既然他想要自由,那就放他自由。
他不禁开始深深反思自己。
这些年来,他对谢逸思的确不太好。
给他钱,但用的是当初交给安筝的卡。他的确没考虑过照谢逸思那个性子根本就不会去用。
接受他的陪伴,没给他任何名分,两个人始终是床伴。
没给过他很多关心,发情期也不会主动安抚他。谢逸思又坚强又倔,每次都是熬到最难受的时候才来求他。
……这么多年他竟没考虑过这是为什么。或许发情期时谢逸思自己也觉得自己麻烦,所以更不想来“麻烦”他。
这么想完,何止对谢逸思不太好,简直很不好。
他明明记得谢逸思的课表,却从未去接送过他……他不敢。那个学校、那段通往学校的路有太多关于安筝的回忆,走一次就要痛一次。
他知道谢逸思想得到他的永久标记。可他做不到对同一个腺体两次永久标记。
他会想起永久标记那一晚安筝的所有表情。光是接受安筝的死讯,陆不凡就用了很长时间,从得知留不住安筝的那一刻到安筝死后很久。
从此陆不凡既怕想起他,又怕忘掉他。
其实一开始陆不凡是恨谢逸思的。
恨谢逸思“夺走”安筝的腺体。在安筝离世之前就常用那种饱含爱意的眼神看着他。
谢逸思很早就喜欢他,但他自以为没表现出来过,可爱意是无法掩藏的,陆不凡不是傻子。
甚至有一段时间他都在想怎么跟安筝说,后来他才得知安筝也是知道的。
当时安筝温柔笑着说:“他还是个小孩子嘛,也有分寸,你看他都不说出来,说明他很尊重我们的关系。以后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顺手帮一下。”
谢逸思比陆不凡小十五岁,相较之下的确是小孩子。
陆不凡大为震惊:“你让我帮他?你就不怕他更喜欢我?”
“他会更喜欢你,说明你有魅力,你又不会被夺走,我怕什么?那孩子很乖的,也不爱给人添麻烦。要是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是走投无路了。你是他喜欢的人,不要袖手旁观。”
陆不凡理解不了安筝的这番话:“我对他没意思,何必给他希望?”
他虽理解不了,但是会照做的。
他没想到谢逸思需要帮忙的那一天来得那么快。
现在回想,也许安筝早就发现身体出现了问题,那番话全是在铺垫。
谢逸思患了一种腺体疾病,不换腺体就会死。
安筝偷偷跟他做过配型比对,匹配率很高。所以弥留之际,安筝的遗愿是把他的腺体捐给谢逸思。
安筝说他临死前还能救一个人,是他的荣幸。
全天底下最好的安筝的离开对陆不凡的打击巨大。
谢逸思换了安筝的腺体,没有排异反应,很快就好了起来。
然后他主动来到陆不凡的身边……
陆不凡关掉了家里所有的灯,重重靠在沙发上,按了按眉心。
若是他没有主动接近,陆不凡会依着安筝的话时不时帮衬一把。
可他靠近了。
让陆不凡无可避免地有种他想要取代安筝的感觉。
他讨厌这种带着目的的接近。
他和他那个S级的儿子一样不近人情。
直到陆应淮开窍之后,陆不凡也猛然想通了很多事情。
在谢逸思的劝说下他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情——跟江棠道歉,并从心底开始接受他。
后来他越来越发现江棠的好,陆应淮的眼光出奇得好,反而显得江棠眼光出奇得差。
因为这件事他开始重新看待谢逸思。
多年的固执在一瞬间被打破。
他突然明白他不是恨谢逸思,他是在恨自己。他恨自己出钱出力却没能留住安筝,只能让他走时没有痛苦。
他一遍一遍地复盘,是恨自己做得不够好。
哪怕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安筝生病的那段时间他没有上一天班,每天二十四小时陪伴。安筝夜里翻个身,他都会马上醒来查看情况。
关于安筝的病,他查遍了能找的资料,看遍了学术文献,求遍了这个领域的医学泰斗。
他尽力了,却无法原谅自己。总想从中找出自己做得不好的地方继续惩罚自己。
谢逸思劝过他很多遍,他听不进去。
他想通谢逸思接近他并非想要替代安筝。
谢逸思这人很单纯,陆不凡发觉从前看不透他,只是没有真正好好看过他。
谢逸思是觉得该替安筝做点什么,他没有多余的心思。这些年连喜欢都没说过几句,像个老实本分的床伴兼保姆。
纵使谢逸思也在期待他的回应。
后来陆不凡心想,就维持现状,不喜欢他就不给他希望。
可是此刻,坐在昏暗的客厅里,他又想。
真的没给他希望吗?
恐怕希望和失望此消彼长。
他静静想了很多,觉得谢逸思离开是个正确的选择。两个人都从此被放过。
他们没有关系,才应该是他们正确的关系。
萦绕在心头说不明的感觉被他刻意忽略掉。
门口传来些微动静,陆不凡转头看去。
心口猛烈一悸。
陆不凡清楚捕捉到自己的念头。
他在期待。
他期待的画面是谢逸思拎着袋子回来,边在玄关换鞋边说:“今天下课比较晚,我去新开的海鲜市场买了鱼,所以回来迟了。”
这种期待在胸腔酸涩发酵膨大,一直堵到他的喉头。
他甚至在黑暗中精准盯住了门把,呼吸一点点收紧。
门开了。
屋里一时灯光大亮。
和陆不凡的脸色一起沉下去的还有他的心。
他那惹人厌的儿子和招人喜欢的儿婿站在门口。
“小棠来了?”陆不凡张口,“来,坐。”
然后毫不客气地使唤陆应淮:“杵那儿干什么?给你老婆煮茶去,榨果汁也行。”
陆应淮翻个白眼:“你也不请个保姆,谢哥在就使唤谢哥,他走了就使唤我是吧。”
话是这么说,陆应淮还是进了厨房给江棠弄喝的。
打算好好待江棠之后,陆不凡就看家里的佣人哪哪都不顺眼。觉得他们都是陈叔那样见人下菜碟的人,一个不顺心就全都遣散了。
那之后家里确实是谢逸思打点的。
陆不凡反驳:“你家也不请保姆,琐事留着给小棠做?”
“你以为我是你?”陆应淮呛声,还颇有些得意之色,“谁跟你说琐事就该Omega做?我一Alpha有手有脚还能累着我老婆不成?”
这话讽得陆不凡没话说了。
陆不凡问了几句江棠在学校的情况,越看这个儿婿越满意,甚至觉得是自家的S级Alpha高攀了。
陆应淮从厨房出来,陆不凡看见他就烦:“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陆应淮一屁股坐在江棠身边:“看看你这个孤寡老人,顺便看点笑话。”
谁家儿子这么倒反天罡。
“我这里能有什么笑话给你看。”
嘴硬,其实自己想起陆应淮开门前的那个片段都觉得狼狈。
“看你没了谢哥能撑几天。”
陆不凡久久没说话。
很久之后,他轻声说:“这么多年他跟着我也是遭罪,现在选择离开反倒是正确的决定。”
他这么说,陆应淮反而沉默了。
“您真的不在乎他?”江棠问。
陆不凡温和地看着他,笑着摇摇头:“我这一辈子,有安筝一个伴侣就够了。”
“这话你几年前怎么不说?”陆应淮问,“你既然不喜欢他,何必浪费他这么几年光阴?”
“你爸的腺体在他身上。”
陆不凡没有多言。他认定的事很少会改变。
陆应淮也没多劝,用厨房里现有的食材做了一餐饭。
看着忙碌的陆应淮和打下手的江棠,陆不凡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他感觉那画面突然变成了他和谢逸思。
谢逸思做饭很好吃,一餐饭做下来,厨房基本不变样儿。他明明懂得那是怎么样的忙碌,却从未伸手帮忙。
他突然有些遗憾,谢逸思没有吃过他做的饭。
一次也没有。
陆应淮做的菜被陆不凡狠狠挑刺。
这个菜味道不对,那个菜也有瑕疵。
最后夹了一筷子椒盐虾仁,刚要张嘴。
“这是棠棠做的。”陆应淮脸上写着‘你想好了再说’。
他可以被挑刺,但他家宝宝不行,他家宝宝的一切都是完美的。
可陆不凡本来想挑刺的话语在陆应淮开口之前就咽了回去。
因为这道菜的味道对了。
然后他发现自己无意识挑的“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是以谢逸思做的菜为参照标准的。
后半程陆不凡完全不说话了。
他在刻意避免,可是那盘椒盐虾仁还是被他吃掉大半。
江棠自然也发现了。
因为那道菜是谢逸思教他做的。
谢逸思断掉了跟所有人的联系,唯独和江棠保持联系。或许是江棠让他觉得安全。
所以江棠是在替谢逸思试探,给谢逸思留一条后路。
哪怕谢逸思不准备回头了。
是不是能真的放下,只有当事人清楚。
如今看来陆不凡对谢逸思不是毫无感情,否则一两小时前还在恼羞成怒的人不会很快反思自己。
江棠原以为陆不凡听到他提起谢逸思后会生气,可他却很平静,显然是仔细思考过,觉得谢逸思那么做是对的。
他感到抱歉才会愿意放他自由。
至于是否出于真心,又出于哪份真心,会由时间作为解答。
距离和时间会惩罚每一个嘴硬的人。
都说迟来的深情比草轻贱。
可架不住有的人就在等那根救命的稻草。
第188章 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而谢逸思或许无法再等很久了。
晚上收到谢逸思短信后江棠踌躇了很久。不知道怎么跟陆应淮开口。
上次受伤之后陆应淮就有些魔怔,他恨不得把江棠变小揣在兜里带着,随时随地都要和江棠呆在一起。
但江棠答应了谢逸思要保密,所以跟陆应淮也不能说。
想来想去,江棠从陆应淮怀里抬起小脑袋:“哥,你说我是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陆应淮结实的臂膀环绕着他,嗅着江棠身上苦涩的香味,有些困了,闭着眼睛“嗯”了声。
“那我是不是该拥有一些自由?比如单独行动什么的……”
陆应淮的眼睛睁开条缝,问:“约了人见面?”
江棠:!!!
“你怎么知道的?”
陆应淮打了个哈欠放开江棠平躺下来:“宝宝铺垫得太长了。”
“啊?”
“这种事直接说就好,”陆应淮又转回来,手掌撑着脑袋看江棠,“宝宝不用那么小心。”
江棠抿唇望着他。
“接下来宝宝是不是又要开导我,受伤是正常的事情不需要过于担心之类的?”陆应淮有些无奈,“我不是要限制你的自由,只是怕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会受伤害。”
他当然知道一段正常的关系就是该彼此关心,彼此尊重,给彼此留足个人空间。
陆应淮有心魔,但这不是他禁锢江棠的理由。
“明天注意安全,有问题立刻给我打电话。”
陆应淮是江棠的,但江棠是自由的。
他不能以爱为名绑架江棠。
陆应淮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瞬间变成这样的,可能江棠受过太多次伤,让他无法放下心来。
标记消失后谢瓒特意喊他们俩去做了全身的检查,检查结果是江棠很健康。
江棠该有自己的秘密,而不是总活在他的目光里。
江棠眨眨眼睛,凑过去亲吻陆应淮:“不要为我担心。”
陆应淮心说,我做不到。
可他面上只是“嗯”了声,算是答应了。
除了谢逸思,还有另外一个人约江棠见面。
是温轻宇。
江棠两头沟通过,最后一致决定三人在温轻宇的私人空间见面。
陆应淮把签好字的请假条和车钥匙一起交给江棠,没有问他和谁见面。不管见谁,都是江棠的自由。
“注意安全。”他对江棠的驾驶技术是放心的,毕竟骑刹车失灵的摩托车都敢飙到一百九。
“是见温先生,”江棠说,“不要担心。”
“好。”
温轻宇的私人空间不是他家,而是在一条地下商业街里面很不起眼的一个门面。
这条地下街生意惨淡,不少店铺都倒闭了。走廊里垃圾灰尘成堆,一间间玻璃门上挂着落灰的U型锁,透过脏兮兮的门可以看见里面乱七八糟的建材货架。有的玻璃门内拉着窗帘。
只有零星几家店勉强维持营业,连音响都懒得打开,门内灯光昏暗,死气沉沉的。
温轻宇带着他们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一间和别的倒闭店铺没区别的店门口。
看上去很有洁癖的温轻宇抓起脏兮兮的U型锁连擦都不擦一下就用钥匙打开了。
扯开黑色的窗帘,三人进了屋,温轻宇又把窗帘拉上了。
那窗帘很厚重,里面灯光大亮,从外面看也不会有半分透光。
温轻宇带他们俩进了里面的隔间才开灯。
里面是间茶室,装修简单,只有茶几、茶盘和一些常用的茶具。
谢逸思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温轻宇才提议来他这里,安静且无人打扰。
温轻宇烧水烫茶具。
他找江棠其实没什么事,只是单纯想要见一面。
谢逸思腺体不舒服,本来是想找江棠陪他去看医生的,但他又不想去人多的地方,一开始甚至想要找个黑诊所随便看看。
但本着对安筝的腺体负责的心态,他又做不到真去黑诊所,所以整个人都很纠结。
刚好温轻宇也约见面,江棠就提议让温轻宇帮忙看一下。
正好温轻宇专业对口。
温轻宇倒完茶才仔细观察了谢逸思的脸色:“最近很辛苦吧?”
他开门见山直入主题:“腺体是有些发炎和排斥症状,但不难解决,只需要一个永久标记。”
这恰恰才是最难的。
陆不凡不会永久标记他,他也不再渴望了。
温轻宇读懂了他的表情,叹了口气:“别的方法都治标不治本,注射药剂能够缓解,但只是减少痛苦而已,并不能真正有效地治疗。”
谢逸思很平静:“我还有多长时间能活?”
惊讶于他的直白,温轻宇愣了一下:“大概一两年?已经出现排斥了,不永久标记好不起来。”
谢逸思垂下眼眸仔细想了想:“我好像也没有什么要做的事了。”
家里不要他,陆不凡不要他,他也不想要自己。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能够早些死掉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至少他不用再背负愧疚。
茶室里面安静下来。
“药物会损伤腺体吗?”江棠问。
“不会,”温轻宇答,“会让腺体不那么难受,看上去也没有老化,但……只是安慰罢了。”
谢逸思却抬起头,眼里有光:“在哪里可以注射药剂?”
温轻宇疑惑地偏了偏头,他明明感觉眼前人不在乎痛苦,又为什么要去注射……
谢逸思苍白地笑了一下:“我得尽力保护好安筝哥的腺体,既然有办法让它好受些,我当然要试试。”
他说这话时语气温柔,眼眸坚定。
言毕轻叹了口气:“我永远比不过故去的人,也从来没拿自己和安筝哥相提并论过,安筝哥是我的贵人,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这不能延长你的寿命。”
“我知道,我不需要延长寿命。”谢逸思莞尔。
他打算为自己活一场的,可得知自己也没有多长时间可活了,他又不想强迫自己为自己了。
他本就不是会为自己活的人,索性随心去吧。
“这药剂还没有在市面上流通,谢医生那里应该有渠道,”温轻宇道,“如果你不方便,我也可以找到购买渠道。”
“那就麻烦你了。”这事谢逸思也没打算让谢瓒知道。
让亲近之人担忧,还不如告诉陌生人。
除了江棠。
谢逸思很喜欢江棠,不仅因为他救过自己的命。
如果安筝还活着,应该也会很喜欢他吧。
温轻宇加了谢逸思的联系方式:“有消息我会联系你。”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三个人喝了一下午的茶,天南海北聊了不少。
主要是温轻宇和谢逸思在聊,江棠在听。
来时是江棠接了谢逸思又接温轻宇,按道理讲是该先送温轻宇回去,但温轻宇说还有些话要和江棠单独讲,便先送谢逸思回去了。
只剩下两个人时,温轻宇开口:“我辗转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江先生,我有个冒昧的请求。”
江棠目视前方,应道:“您讲。”
“本来这个消息是不流通的,但我从谢医生的助手那里得知了,”温轻宇道,“江先生破译了一个Omega身上的芯片,是否有可能破译我的?”
江棠愣了一下。
“你……”他一时忘记使用敬语,“可你是个Alpha。”
温轻宇也愣住了:“他们只改造Omega吗?”
“不是改造。”只是精神控制而已。
江棠不知道他们的目的,这世界上变态多了去了,不是每个人作恶都有明确的动机。
但夏凌以前跟他提起过,有一种实验可以把低等级的Alpha变成S级。
之前丁佑就是个失败的例子,难道温轻宇他也……
温轻宇验证了他的猜想:“我是再生S级,从结果上看,他们应该成功了,但是……”
那些人在每一个实验体身上装了芯片用来精神控制,导致温轻宇刚回研究所时一度认为自己是那个改造研究所的卧底,负责窃取机密的。
后来他及时醒悟才没有酿成大祸。
“他们的精神控制失败了?”
“对,但是多少还是有影响,”温轻宇说,“这些天总是恍神,跟你在一起会好受一些,可能S级Omega真的有些净化能力。上一次差点被控制,也是在见了你之后好起来的。所以打听到你可以破译芯片,就贸然提了这个请求。”
温轻宇本来是A级。他并不在乎等级高低,一心扑在科研上面。S级的能力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后来经过他的研究发现,似乎因为他没什么世俗的欲望,所以可以从精神控制中挣脱出来。
所以他推测这个实验是有前置条件的。
生性纯良正直、有自己的信仰、没有太多掠夺本能的人容易改造成功,但不容易进行后续的精神控制。
贪婪成性、有掠夺欲望的人改造不会太成功,他们一样可以成为S级,但能力实际是达不到的,例如丁佑。但他们可以顺利被精神控制。
“我没有把握。”江棠说,“可以试试。”
他不确定改造Alpha的和当年绑架桑颂的是不是同一个研究所的,如果他们的精神控制芯片是同一种东西,那么至今三年时间一定是有所升级的。
上一次破译他已经很吃力了。
“好,无论成功与否,我都很感谢你,”温轻宇道,“我听说SA前段时间进了很多S级Alpha,目前他们的目的还不明确,请你们务必小心。”
第189章 没被撞死太遗憾了
两人还没确定好时间,江棠的手机突然响了,他道了声抱歉,接起电话。
“郑教官?”
郑则在电话那头语气急促:“江助教,你现在方便回来吗?”
江棠的心莫名慌了下:“陆应淮出什么事了?”
郑则一愣,陆应淮能出什么事,他一个S级……
“不是,SA内部资料库被黑了,技术部门已经在拦截,你方不方便回来看看资料能否找回?”
“陆应淮没事?”江棠又问。
这孩子眼里怎么只有陆应淮啊……
“他没事,陆队正跟技术部门在一起。”
“好,”确定陆应淮没出事,江棠放下了心,“我现在赶回去。”
“直接去SA总部,”郑则语速很快,“你没去过知道地址吗?在……”
江棠及时打断他:“车上有导航。”
郑则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个低级错误,现在也顾不上反省,他就把电话挂了。
温轻宇毕竟是S级,听力惊人,见江棠收起手机他便主动道:“我的事不着急,你先去忙,之后再联系。”
“好。”江棠简短地应了句。
车子渐渐驶离温轻宇的视线,他却没有挪动脚步。
许久,他垂下眼睑,脑子里又开始混沌起来。
江棠抄了条近道,十几分钟就赶到了SA总部,郑则等在门口,烈阳之下额头上布满汗珠。
他带着江棠去顶楼:“我没有权限,等会儿你自己往里走,陆队应该会出来迎你。”
江棠点点头,茶色的眸显得格外冷淡。
不知是身边人的气场太瘆人,还是电梯里的空调温度太低,郑则莫名感到冷。
直到电梯门打开,江棠看见陆应淮的那一瞬间,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郑则一下子确定不是空调的问题。
因为那个小型人形自走制冷机离开电梯之后他就不冷了。
陆应淮带江棠穿过顾惊墨的办公室和一间密室,到了最里面的房间门口。
这个房间光是门锁就七重加密,里面没有窗户,进门两侧靠墙都是资料柜,中间墙上一块大屏,房间正中是几台专用加密的电脑。
江棠一看眉头就紧锁起来:“你们SA这么多年就用这种浮于表面的方式加密吗?”
他虽压低了声音,但一屋子高阶Alpha都听见了。
角落一个焦头烂额的Alpha本来就烦,被这话一点就炸,拍了桌子站起来:“什么叫浮于表面?你个Omega懂个屁!”
都没用陆应淮开口,江棠淡淡瞥他一眼:“我是在夸你们,毕竟这么容易攻克的加密方式别人黑进来了也会以为是陷阱。”
“你!!!”
“少说两句,”之前那个技术部的前辈赶紧打断了他,“江同学愿不愿意试试?”
江棠从容不迫地坐到他让出来的那台电脑前,戴上耳机第一件事就是把前辈前面写的东西全删了。
“诶怎么,我已经恢复了……”前辈一惊赶紧拦他。
“你们心真大,这么大的事能让一个Omega上手,甚至还是个刚入学的新生。”
江棠淡道:“你恢复的是他们想让你恢复的,不是原本的内容。”
江棠虽然没有拜师系统学习过,但他有自己的学习渠道,S级Omega并非只有容貌出众,他同样具备非凡的学习和理解能力。
“什么时候发现被黑的?”江棠随口问。
“不到一小时。”前辈看了眼时间。
“来得及。”江棠进入状态,很快,别的电脑上弹出一个对话框,“我一个人弄不了,需要你们一起。”
刚才那个Alpha嗤笑一声:“我以为你有多厉害。”
陆应淮眼皮微掀,没有表情地看他一眼,走过去接手了他那部电脑,戴上耳机沉声问:“下一步?”
陆应淮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又跟现实里耳机降噪后的声音混在一起,江棠的手微微一抖,嗓音不似刚才那么冷硬:“执行指令就好。”
那声音别人听不出太大区别,陆应淮却能从中听出只有面对他时才有的那分乖巧软糯。
现在不是调情的时候,陆应淮跟着执行江棠发来的指令。
时间越长,江棠的目光越发认真,连脊背都更挺直了几分。
整个房间内只有按键盘的噼啪声。
被排挤在外的那个Alpha焦躁地走来走去:“还不行吗?我们之前马上就要成功了,为什么非要交给一个Omega。”
电脑荧光映着江棠没有表情的脸,一簇簇冰凌花在他身边盛放。
高阶Omega的信息素对Alpha是有引诱性的,江棠却是个例外,他的信息素只让身边人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江棠敲下最后一个字符时键盘上结了一层冰霜。
电脑一瞬间黑屏,吓了所有人一跳,以为系统自动崩溃,只有陆应淮匆匆起身,绕到江棠身边把人揽到自己怀里,释放出信息素安抚:“结束了,辛苦了宝宝。”
先前那个Alpha指责的话还没出口,就感觉到来自于陆应淮信息素的杀意。
两个小光球贴着江棠苍白的脸颊,一大一小两对眼睛里面都是担忧。
江棠额头和鼻尖渗出细汗,在陆应淮的信息素下很快缓过来,轻声道:“我没事,可能太紧张了。”
所以信息素才会外泄。
一朵小黄花蹭蹭陆应淮的手臂,“啵”的一声绽开。
事情已经被解决了,陆应淮抱起江棠就往外走。
房间内的众人神色各异,看着恢复正常的屏幕默不作声。
前辈轻咳一声:“走,去跟会长汇报。”
江棠已经不难受了,但还是任由陆应淮抱着,两条修长的小腿晃呀晃,裤腿窜上去一截,露出的细瘦脚腕上系着一根红绳。
是平安绳,上次受伤后陆应淮一步一叩去附近山上的寺庙为他求来的。
江棠偶尔送点礼物给陆应淮陆应淮都会心疼钱,恨不得所有钱都花在江棠身上,但为江棠求平安,给佛祖塑金身五千万他眼都不眨一下。
S级Alpha跪过江棠,也为江棠跪过天地。
他是真的爱江棠。
那天寺里的住持见到他,没等他开口就叹了句“前世缘今生续”。
一句话把陆应淮钉住。
他是不信神佛的,可为江棠他什么都愿意试一试。
他想求江棠的平安,心诚则灵。
住持最终也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只丢了句“在意,但别束缚”。
所以陆应淮再担心,也会给江棠自由的空间。
江棠歪头靠着陆应淮的肩:“其实你们的系统加密挺厉害的。”
当然,要是SA的系统随便一个人就能黑进来那还了得。
“嗯,”陆应淮说,“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上手就发现了。”江棠满脸写着‘你快夸我’。
陆应淮亲亲他:“宝宝最棒了。”
江棠被这种夸奖小朋友的话术撩得脸红,嘿嘿笑了声,又问:“你们一般怎么处理内鬼?”
黑进系统的人还算高明,做了一个陷阱,让人误以为资料已经被盗,然后急于修复。
他手段极高,确实能迷惑过一些高手。
可惜江棠自认为不是高手,他在一群身经百战的Alpha中间还是个小菜鸡,但菜鸡有菜鸡的视角,他没有那么高的造诣反倒不会把简单的事物复杂化,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SA毕竟是国内第一武装组织,集结了大量高阶Alpha,资料更是严防死守,没那么容易被破译。
所以那些人要通过迷惑手段让内部的人给出缺口,内鬼就可以以修复系统的名义盗取资料。
“内鬼?一般都是抓起来,扒光,吊在外面被打屁股。”
“吊在哪里?”
“吊在集训基地的操场吧,人流量比较大。”
“他刚刚吼我了,”江棠撒娇道,“可以多打几下吗?”
“可以,宝宝想亲自打都行。”
内鬼当然不可能这么处理,但是江棠如果想打,陆应淮也不介意把人扒光吊到操场上。
“噫,”江棠才不想打,“为什么他犯了错还要奖励他。”
晚上陆不凡通知陆应淮回家一趟。
说是家宴。
陆应淮和江棠到的时候陆清优和方慕已经在了。
才一天未见,陆不凡眉间就多了些疲惫。
餐桌上的菜都出自他手。
“丹臣在路上了。”
陆应淮在给江棠剥橙子,闻言道:“不是说家宴?叫外人来做什么?”
“丹臣什么时候成外人了?”陆不凡纳闷。
他倒也不是把陆丹臣当回事,只是这么多年陆应淮虽然没长心,但兄长风范是做足了的,导致陆不凡认为陆应淮真的把陆丹臣当成弟弟。
说话间陆丹臣到了,但是一瘸一拐的,身边还跟着江子昂。
上次之后江子昂怕被报复就从SA退学了。也不知这次是谁给他的胆子让他出现在陆家老宅。
“抱歉,路上出了点小意外,所以来迟了。”
陆清优跟他不对付,看他就烦,从他进门头都没抬一下。
“嗯,恭喜你,坐吧。”陆应淮道。
陆丹臣似乎有些委屈:“哥,我被车撞了。”
“别乱认亲戚,”陆应淮这才抬眼,讥诮地看着他,“这不是还没死呢吗?不值得恭喜?好吧,没被撞死太遗憾了,为你默哀。”
还在交警队跟着查监控的温轻宇:我求求你们了,别往我车轮子底下钻行不行!!!快要PTSD了!!!
第190章 阿筝,我后悔了
“行了,都坐下吃饭。”陆不凡不耐烦道。
陆丹臣眼底渗出恨意,又很快被隐藏起来,但被江棠精准捕捉到了。
很奇怪地,他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掌心痒痒的,似乎看见陆丹臣那张脸他身体里的暴动因子就压抑不住。
想揍他。
不,想杀了他。
江棠被这个念头一惊,浑身颤了一下,像是刚从噩梦中醒过来。
餐桌上的气氛格外沉默,许久,陆不凡开口了,却是对着江子昂说的:“江家那个延缓腺体衰老的药剂研究得怎么样了?”
江子昂茫然地摇摇头,刚想说自己并不知道。
陆丹臣似乎不懂他为什么这几日总是神情恍惚,他也不是真喜欢江子昂。
他笑吟吟地开口:“陆董,子昂之前一直在学校,他不太了解这些,项目是我跟进的,现在药剂成分已经确定,还在实验阶段。”
江棠看见陆不凡的表情变了变。
“陆董需要的话,研发成功第一批货我先订下来。”
“暂时不需要。”陆不凡淡道,“先吃饭吧。”
还在实验阶段,到研发成功起码要两年时间。
一桌人沉默吃饭,竟没有人再说话。
吃完饭陆不凡就借口要休息让他们离开。
送走了陆清优他们,陆不凡无语地看着还杵在门口的陆应淮:“你们还不走?”
“这个点就休息可不是你的作风。”
陆不凡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嘲讽,他懒得跟陆应淮吵:“我身体不适还不能早些休息了?”
“你是身体不适,还是心理不适?”陆应淮轻嘲,“说是家宴,其实就为了问那药剂的进度。谢哥才走你就亲自下厨。可惜他不在,这么多年没吃过你做的菜。”
陆不凡心下酸涩,恨不得陆应淮赶紧从他眼前消失。
他确实在遗憾,人走了他才觉得亏欠。
就算不喜欢,也不该对他那么差。
可惜他把恨自己错认成了恨谢逸思。想想谢逸思比自己小了十五岁,他脑海里就想起安筝那句“他还是个小孩子嘛”。
二十来岁最向往自由的时候他把自己锁到陆不凡身边。
一开始全是冷言冷语,后来陆不凡渐渐顺着他。很多事别人怎么说都不行,谢逸思开个口他就答应了。
起初以为是因为腺体,如今看来……
江棠拉了陆应淮一把。
陆应淮这才反握住江棠的手,留下一句:“您想清楚。”
陆不凡僵立在门口。
他又不是毛头小子,还需要怎么想清楚。一天时间已经足够了。
他是爱过人的,他知道胸腔涌动的情感是什么,他骗不了自己。
至少现在,人不在他身边了,他是真的骗不过自己了。
只是他有自己的思量。
越发觉得谢逸思在他身边受罪了,所以不在他身边才是好的。
没有偶尔的暂时标记,腺体可能会老化,所以陆不凡才急着问那个药剂的进展。
……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陆不凡拿起车钥匙。
黑色低调的车身在夜幕中穿行,然后停在墓园门前。
陆不凡抱着安筝生前最喜欢的白玫瑰走上台阶。
安筝的信息素就是玫瑰。
那个时候陆不凡觉得所有白玫瑰加一起都不如安筝纯洁高贵。他像个虔诚的信徒,为安筝的一吻能心动很久。
可现在……
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陆不凡心中的滋味难以言喻。
他喜欢上了别人,他对不起安筝。
他伤害了谢逸思,他也对不起谢逸思。
五年来通往安筝墓的这条路他走了无数遍,只有这一次他步伐缓慢沉重。
只是再长的路也有尽头。
闷热夏夜里,陆不凡的脚步停在陌生的墓碑旁边。
因为安筝的墓边坐着一个人。
他不知道在那儿坐了多久。
陆不凡身子隐在树荫里,谢逸思发现不了他。
他听不清谢逸思在说什么,隐约看见那人似乎笑着。
“安筝哥,我们很快会见面的,”谢逸思轻声说,“你会高兴吧,他始终爱着你。可是他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嫉妒过你,你那么好,我要是Alpha也会爱上你。”
夏天夜里的闷热也令人难以忍受,蚊子并不会因为这里是墓园就不聚集过来。
谢逸思吐出一口浊气,眉眼舒展:“谢谢你,安筝哥。你的腺体让我多活了五年,运气不好的话或许能活到第七年,但是太痛苦了,我不想受苦,也舍不得你的腺体受苦,所以希望运气好一点。”
他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是你给我机会让我离心上人那么近,五年,其实我获得的比失去的要多,哪怕他的标记是给你的,感到快乐的却是我。我该知足。你若在天有灵……保佑一下应淮的小Omega,他叫江棠,这孩子以前过得苦,你保佑他以后平安。”
谢逸思遥望着月亮,轻轻叹气:“我想多跟他见见,你应该也会喜欢他。上次为不凡求平安,特意给他也求了,但是香断了……那道长说他命薄,是早夭的命。”
二十岁前去世为“早夭”,江棠今年十八。
“前些天他为了救我又出了事受了伤,我不想听那道长胡说八道,想去寺庙里拜拜,没去成,”谢逸思突然哽咽了,“遇见应淮了,那么长的路,那么多级台阶,三伏天烈阳下,他一步一叩……你若是听得到,千万护一下小棠。”
“安筝哥,我先回去了,”谢逸思微微俯身,看着墓碑上那张小小的照片,“下次再来看你……我死之前,一定常来看你。期待见面。”
他离开时经过了陆不凡身边。
两人之间仅有不到两米的距离,隔着一棵松树。
他没想过会有人,自然发现不了陆不凡。
陆不凡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现在出去,留住谢逸思。
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可是他没有动。
他不觉得跟着自己是正确的选择,纵然他认清真心后会好好待谢逸思,但也磨灭不了以前的伤害。
何况谢逸思被他伤透了心,不见得还愿意再回头。
看着谢逸思走远,陆不凡才继续走向安筝的墓。
谢逸思走出大门,一眼就看见了自己骑来的共享单车旁边停着陆不凡的车。
陆不凡也来看安筝吗?那他为什么没有遇到?
谢逸思垂眸自嘲一笑,陆不凡肯定是看见他了,所以故意避开了吧。
何必呢,他又不会纠缠。
那天是他自己要离开的,当时恨不得永生不再相见,可得知自己没剩多少时间了,他就想再见一面了。
最后的时间,他满足自己的遗憾,有什么错呢?
谢逸思顿了顿,决然转身往回跑。
陆不凡不想见他,那他偷偷看一眼总行吧?
陆不凡停在安筝墓前,看着另一束白玫瑰心里一痛。
他把花放下,嗓音沙哑:“阿筝,抱歉。”
“谢逸思……”
夜风吹动他的发丝,谢逸思落荒而逃。
他不想听见陆不凡跟安筝说“谢逸思终于不再纠缠我了”这种话。
“谢逸思……我也对不起他,”陆不凡苦笑道,“我就活该是个孤独终老的命,你要离开我,他……我耽误了他五年,也不敢再耽误下去。”
“他现在醒悟也还来得及的,还好我没有对他进行永久标记,这样他以后还能跟别的人。”
是了。
他不是看不起谢逸思,只是在给谢逸思留后路。
永久标记给了就是一辈子,他心里不是谢逸思,对谢逸思很不公平。
他从来不觉得谢逸思会跟他一辈子,也一直在等谢逸思醒悟的这一天。
只是他也没想到,真等来了这一天,他会察觉自己早就对他有了感情。
“你放心,我不会再伤害他,腺体老化不可避免,他和别的Alpha在一起之前我会想办法,国外研发出一种药,听说能够唤醒信息素,”陆不凡说,“明天那个采访结束我就去看看。”
照片上的安筝微微含笑,似乎是支持陆不凡的。
“五年前答应你会好好活着,”陆不凡声音低了下去,“阿筝,我后悔了。”
他那时想要追随安筝离开,可安筝看出来了,故意不吃药逼迫他答应会好好活着。
陆不凡一直在践行承诺,安筝刚过世时的痛苦他也咬牙熬了过去。
现在却后悔了。
那时候要是死了,就不会背叛安筝,也不会伤害谢逸思。
温轻宇说要保重身体,不要过度运动,腺体的老化会带着身体器官一起衰竭,所以尽量不要生病。
谢逸思想满足自己的私心,如愿见到了陆不凡的身影,结果第二天就去医院吊水了。
医院的输液室有个大屏电视,谢逸思边输液边看动画片。
还怪吸引人的,就是主角马上要用大招击败反派的时候,有不懂事的人把频道换了。
谢逸思看着屏幕上猝不及防出现的陆不凡,心道这哪是不懂事?这是好心人啊。
是个财经栏目的采访,陆不凡气质斐然,面对镜头从容不迫,失态的却是屏幕之外的谢逸思。
他连眼睛都不舍得眨。
伤心失望是一回事,喜欢是另一回事,若他还能再活几十年,他肯定要求自己忘掉陆不凡好好生活。
可他现在……
都要死了,还在乎什么贱不贱的,他就是隔着屏幕看看,又没碍着别人。
“先生,都回血了,您怎么不喊一声?”护士被别的患者喊来,焦急地道。
谢逸思脸上落下两行清泪,他低声说:“对不起,太疼了,疼忘了。”
疼的却不是手。
“诶,”护士声音柔和了些,“不是在责怪您,下次要看着点儿,疼的是您不是别人。”
谢逸思怔怔点头。
电视上,镜头从陆不凡袖口一闪而过,谢逸思呼吸一滞。
他顾不上按着输液的针眼,急忙掏出手机搜索直播,可惜镜头再也没给过陆不凡的袖口。
鲜血从他苍白的手背滴落,他才回过神,手忙脚乱找湿巾擦拭。
第191章 联盟第一个Omega
SA出现内鬼不是新鲜事了,但是技术部属于加密核心部门,里面的Alpha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最要保证的一点就是“忠诚”。
SA的外围成员很多,甚至不是每一个顾惊墨都认识。
从SA建立至今还没有出现过这么恶劣的事情。
虽然并没有内部资料外泄,甚至不是技术部所有成员都能拿到密钥。
没有东西失窃不代表小偷不必负责。
但人只是被软禁起来。
顾惊墨召开了一次内部会议,到场的都算是比较核心的成员。
他特意让陆应淮带上江棠。
偌大的办公室里,长长的会议桌边只有一头做了几个人。
一队队长陆应淮,一队副队长时非承,一队队医兼SA医学研究院骨干谢瓒,二队队长纪望,技术部那个前辈陈渊,算上江棠和顾惊墨一共七个人。
显得很萧索。
其实按顾惊墨最初的打算,他只要叫来陆应淮和江棠就可以了。
前几年国内不太平,打了几场硬仗之后SA元气大伤,很多核心成员都去世了。连陆应淮都差点被废掉。
顾惊墨一直想要解散SA,但解散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他们还有武器。一旦解散,非法持有武器的罪名即刻成立。
“二队副队前几天任务中牺牲了,目前这个位置空缺,”顾惊墨淡淡开口,上句下句之间连个关联词都没有,“联盟是时候迎来第一个Omega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一脸茫然的江棠。
顾惊墨老年人养生作息,开会选在大清早,显然也不是正经开会,因为桌上还放着豆浆油条各色早餐。
江棠没睡醒就被陆应淮带过来了,看着人坐在那里,其实一句话没听进去。
“我不同意!”纪望拍着桌子站起来。
“大早上就这么大火气,”顾惊墨悠悠叹了口气,“拉开你面前的抽屉,里面有菊花茶。”
他又接着道:“联盟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江棠的能力有目共睹……”
“他只是个Omega!他有发情期,会长,我们当初拒绝Omega加入就是因为Omega太过软弱……”
纪望还要滔滔不绝,顾惊墨起身,从桌上拿了块面包塞进他的嘴里:“年纪轻轻就这么封建,这种思想要不得。他有发情期,你也有易感期……他发情期有爱人,你易感期只有右手。”
时非承低下头,使劲压制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
这段话得记下来讲给他家粉色小吗喽听。
“还有软弱……等你打得过他再来说话,他是SA建立以来最快取得配枪权的人,”顾惊墨施施然坐下,仿佛刚才暴力堵嘴的粗鲁画画和他无关,“SA需要的是能力强的人,不是没有用的Alpha。”
当然,陆应淮取得配枪权更快,但是他俩是两口子还分什么彼此。
这话说得纪望彻底不出声儿了。
前些天他带领二队出一个比较危险的任务,去取缔一个培养病毒的实验室,因为战略不当,几乎全军覆没。
副队和二队内部的整个医疗小队,还有一众队员。
二十几个人出发,回来只剩下五个人。
“光是安抚牺牲者家属联盟就砸了十几亿。”顾惊墨声音古井无波,却带了些压迫力。
他不是心疼钱,如果真的心疼就不会平均每家给一个亿的抚恤金了。
他是真的觉得不值得。
纪望把嘴里的面包咀嚼咽下,反驳道:“同意孩子进入SA他们就该做好孩子随时会牺牲的准备,SA不是游乐场,牺牲每天都在发生!牺牲是光荣的!”
的确,SA在各地的分部每天也都有不同的伤亡情况报上来。
“我问你,你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了没有?”顾惊墨语气陡然凌厉起来,“随时都会牺牲不意味着他们不需要保护!”
“我自然也……”
“我不觉得因为战略不当造成的没必要的牺牲是光荣的,”顾惊墨犀利的目光逼视着纪望,“他们的牺牲是联盟的耻辱,他们本该活着回来。你既然做好了牺牲的思想准备,下次任务你一个人去!”
“会长!”纪望咬牙道,“你这是在针对我!”
“我针对你?”顾惊墨嗤笑,“你不想一个人执行任务,你们二队也得能调得出人来!连陆应淮这种没人性的家伙都能保证队友的安全,怎么,你也成S级了?你也对世俗没有欲望了?”
一席话呛得纪望无话可说,江棠也终于醒盹了。
他能看出纪望很想愤然离席,又想保住自己二队队长的身份。
总部二队队长,多少人在觊觎这个位置。
因为一队的组合几乎是不可能拆开的。每个一队成员都是陆应淮亲自挑选进行训练的。
纪望舒了口气,低下头:“造成他们的牺牲我很愧疚,我愿意主动申请降职,请会长再任命别人为二队队长。”
“那就江棠吧……”顾惊墨幽幽道。
纪望猛地抬起头,眼里是被羞辱后的怒气。
他怎么能甘心让一个Omega取代自己曾经的位置。
江棠打了个哈欠,手在桌子底下勾了勾陆应淮的手指。
陆应淮慢条斯理地挑了个奶黄包给他:“不是小狗的,将就一下。”
江棠点点头,接过来咬了一小口。
时非承在挨个记桌上那些自己觉得好吃的早点的店铺,想着以后买给桑颂吃。
谢瓒在赶前一天的研究报告。
陈渊无事可做,看着天花板发呆。
“好。”纪望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顾惊墨反而笑了:“你以为我真能把江棠放二队?”
“他总不能直接进一队吧!”纪望一早上一整个大起大落落落落落,“就算他能力再强,毕竟也是新人!”
“那个……”陈渊弱弱举手,“有没有可能,他会来技术部呢。”
“没有可能,”顾惊墨恢复面无表情,“他也不去一队,Omega有点特权怎么了?他今天开始算作一队编外成员,直接听命于陆应淮。”
纪望还想说些什么,顾惊墨挥挥手:“你的部分先到这里,今晚之前把你的自请降职报告发到我的邮箱,时榆接替你成为二队队长,你先回去吧。”
得,最后二队还是被Omega接管了。
虽然这个Omega曾经是个Alpha。
纪望理亏,只能应下,不甘心地离开了。
顾惊墨又针对技术部重新做了下部署,陈渊离开后,他无语地看着剩下的人:“你们能不能稍微尊重我一下。”
陆应淮给江棠擦了擦手指:“谢了。”
顾惊墨似乎放松了些,拿了片面包慢慢地吃:“这次集训应该是SA最后一次入学集训考核了。”
陆应淮不意外地“嗯”了声。
“可惜了,江棠这么优秀的人出现得这么晚,”顾惊墨摇摇头,“算了,进入SA也省得你担心。”
陆应淮没接话。
他对江棠的担心并不会因为他更靠近自己而消失。
谢瓒终于赶完了那份报告,抬头问:“会长,这次会议的主要目的是?”
他一心二用,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清楚的。
“没什么目的啊,”顾惊墨微笑,“找你们来陪我吃早饭。”
时非承:???我特意没跟小吗喽一起吃饭,你就说这?
谢瓒:“陆应淮你跟会长是一伙的吗?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刚坐下就看出来了,”陆应淮懒散道,“真有什么重要的事纪望还能出现在这儿?”
“他不是二队队长……”时非承声音逐渐变小。
也是,出了那么大纰漏,二队队长还能算什么核心成员。
他转向顾惊墨,诚恳道:“会长,要不您谈个恋爱吧。”
顾惊墨似乎被戳中了心事,轻咳一声,微微恼怒道:“闭嘴。”
江棠跟陆应淮说了温轻宇的事情,约好了时间带着设备去了谢瓒挂职的医院。
“尽力就好,难受了不要硬撑。”进屋之前陆应淮跟他说。
温轻宇也道:“不要有压力。”
江棠点点头。
温轻宇和陆应淮他们都在外面等,需要江棠破译之后再手术取出芯片。
和桑颂情况不一样,温轻宇现在没有什么不适。
一个小时后,江棠脸色发白地打开门。
不可能这么快结束,陆应淮走上前:“难受就别弄了。”
江棠摇摇头,嗓音有些哑:“哥哥咬一下。”
“还是放弃吧,”温轻宇于心不忍,“别再……”
“我再试试。”
他的技能遇到了挑战,江棠是越挫越勇的那种。
陆应淮亲亲他的侧颊:“这次我能进去吗?”
江棠没说话,直接把他拉了进去。
关上门,陆应淮说:“我坐角落里,不会打扰到你。”
江棠摇头:“要抱抱。”
他最近很容易疲惫,或许是因为标记消失了。谢瓒催着陆应淮带他体检,差不多三天就要检一次。
好在结果都显示他很健康。
陆应淮抱着他就会好点,江棠坐在陆应淮腿上,被陆应淮环抱着再次进入工作状态。
陆应淮微微偏头看着他。
电脑荧光打在小Omega冷白无暇的脸上,江棠目光专注,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跳跃,下颌线紧绷出一种凌厉的美。
每个瞬间都让他着迷。
第192章 腺体会永远缺一块
一下午的时间转眼过去,江棠按动键盘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他停下来,拧眉不解地看着满屏的代码。
陆应淮抓住他的手腕轻轻按揉着。
江棠不说话,也没有动作,苍白的小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许久,他终于动了。挣脱了陆应淮的手,按下删除键,赌气般把键盘往前一推。
“失败了。”小Omega沮丧道。
“没关系,”陆应淮亲吻他汗津津的鬓角,“你已经尽力了,辛苦了。”
江棠疲惫地摇摇头,从他怀里下来,脚刚沾地就猛地一崴,最后是被陆应淮扶着出去的。
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靠陆应淮撑着,他才勉强能保持站立。
“对不起。”
温轻宇早有预料,他一开始就没抱希望。江棠之前破译的是三年前最初始的芯片,而现在芯片都已经升级到可以控制Alpha了,哪是那么容易就能破译的。
“辛苦了,不要抱歉,本就是我在麻烦你,”温轻宇看了陆应淮一眼,“今晚我请吃饭。”
“不了,我想睡觉。”江棠拒绝道。
温轻宇没再勉强。
谢瓒从旁边的办公室出来,递给江棠一杯温水和三四个药片。
上次出事后谢瓒就一直给江棠吃这个药,是补充体力和营养的,怕陆应淮不信任他还出了一份特别全面的药物检测报告。
“阿淮,上次你说的那个药我检测出来了,你来看一下,晚点我发给会长。”
陆应淮应了声,让江棠坐在长椅上:“宝宝现在这里坐一下。”
江棠乖乖点头。
陆应淮跟着谢瓒进了办公室:“你的借口还敢更烂一些吗?药物轮得着我看?”
“一时想不出别的理由,别管这些细节了,”谢瓒道,“后天带江棠再做个全身检查,没有问题之后你重新试试永久标记。”
“棠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实话。”
“什么都没有,检查单你也看了,他很健康,”谢瓒说,“但是永久标记消失之后会有一些不良反应的,监测一下不是坏事。”
“他真的没事?”陆应淮怀疑道,“你最近很紧张。”
“目前没事,”谢瓒道,“我跟你说的是实话,他要是有什么问题,你是最有知情权的一个。他最近出现一些容易困倦疲劳的症状,实话实说,我一开始怀疑他怀孕了。”
陆应淮下意识往门口看了一眼。
“检查又显示他没怀孕,那么这种困倦只能是标记消失的后遗症,我给他那个药能够缓解一些。”谢瓒想了想,“永久标记消失的案例实在太少,能够参考的内容有限,我们只能多观察,以便在他出现状况时进行调整。”
连日来的体检都合格,让谢瓒的心放下不少。
外面。
温轻宇关心道:“很不舒服吗?”
“没有,”江棠诚实道,“只是有点累。”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陆应淮按住门把的手顿住了。
“装出来的。”江棠眨眨眼睛。
陆应淮轻轻笑了。
乖宝好可爱。
想咬。
江棠确实是装的,他虽然累,但是自己走没有一点问题,甚至让他打个架都是可以的。
只是在陆应淮身边他就想装娇弱被疼爱。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最初江棠都没发现,发现时他已经在陆应淮面前装了好一阵小白花了。
那不是原本的他。
陆应淮出来时神情自若,似乎没有听到江棠那句话。他把江棠横抱起来,跟温轻宇道别。
江棠“虚弱”地靠着陆应淮,轻声道:“想要标记……”
“回家给你。”陆应淮亲亲他的额头。
永久标记还要再等等,暂时标记他是可以给的-
陆不凡再一次半夜醒过来。
又梦见安筝了。
梦里安筝忧伤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被那股即便在梦里也无比清晰的心痛和愧疚惊醒,打开床头灯,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那个能够唤醒信息素的药剂的确已经研发出来,只是不知道适不适合国内人的体质,毕竟人家研发的时候只针对自己国家的公民体质。
在陆不凡言辞恳切的请求下,对方松口了,可以给陆不凡机会,合适的话由陆氏砸钱引进国内市场。
“体质不同,效果也会有所差异,我们还没有做过实验。”
陆不凡脑海中浮现对方说这话时不确定的表情。
毕竟注射药剂,但凡有一点差池都有可能要命。
陆氏旗下没有医学相关的企业,但陆不凡钱多,他可以砸钱让别的医疗机构进行研发改良。
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陆不凡要的很急。早早了却了这件事,他才能放下心来。
这是对谢逸思的补偿。
所以他准备作为实验体先测试一下。
只要他适用,谢逸思用起来就不会有太大问题,毕竟谢逸思身体里还有他的信息素。
也只能趁现在,等他的信息素随着暂时标记的消失彻底消散,谢逸思就只能等国内的改良版本了。
要等很久。
不该让他再受罪了。
都说当局者迷,可当谢逸思走出他的世界,温柔的迷雾褪尽,一切都能看清楚了。
陆不凡反应过来之后就立刻采取了行动。
他为“背叛”安筝而愧疚,却不能因此再欺骗自己对谢逸思没有感情。他不能沉浸在“内疚”“懊悔”的情绪中变得消极。
借酒浇愁没有用,也不会让负心汉显得可怜,他最该做的就是弥补。
谢逸思跟着他过得也不好,他不想着挽回,也自知没有资格挽回,只希望谢逸思在没有他的时候过得好。
陆不凡脖颈缠着纱布,看着相册里安筝的照片,低声喃喃:“阿筝,我不能再错下去。”
即便两难。
一边是他深爱过的已故爱人,一边是他现在爱着的人。
爱是本能,一个人并非一辈子只会爱一个人。
陆不凡从前不承认,只是因为他恪守对安筝的忠诚。可他也得明白,即使内心无比煎熬,也不能沉溺在过去,要珍惜眼前人。
他爱安筝时用尽全力,没道理亏待另一位爱人。如果安筝活着,他绝不会爱上别的人。
没人能理解那种天人交战的痛苦。
他一边怒斥自己对安筝的背叛,一边痛恨对谢逸思的伤害。
他甚至觉得这一切的唯一解决方法就是他去死。
可他不能。他答应安筝会好好活着。
再者,倘若他这几年做的事对谢逸思的未来有影响,他有义务去消除影响,而不是留下烂摊子。
人不能遇到问题就去死。
止痛剂的药性已经过了,腺体痛得他连手机都拿不稳。
他的信息素很稳定,不需要被唤醒,所以要做实验就需要通过一个手术打开腺体,注入高剂量的压制药剂。
这种注入不是通过注射器来进行,而是一根软管伸进腺体里面。
压制剂和平时用的抑制剂听起来差不多,实际上完全不同。抑制剂主要抑制易感期或发情期引起的症状,降低信息素的发散程度。
而压制剂,是把信息素全部驱赶到一个位置,然后“关”起来,让身体感受不到信息素的存在。
不会影响信息素,但他的腺体将会永远少一块。
腺体留疤就已经很难让人接受了,何况高阶Alpha珍贵的腺体要切掉一块。
但是陆不凡没什么可犹豫的,都是他该的。
那根软管在他身体里会被逐渐吸收,不需要取出来。与腺体的疼痛相比,还是信息素被强行压制时的感觉更加痛苦。
似疼不疼,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像是把血液不断抽出来又灌进去。
陆不凡闭上眼睛。
他带了四支药剂,其中两支是备用的,回国之后就可以注射。
为了避免痛苦,其实对方更建议他隔一个月再注射。
效果是差不多的,就是压制完立刻就唤醒,不给腺体缓冲时间会痛苦加倍。
但他好歹是个A级Alpha,还会怕什么痛苦吗。
出发去机场之前他把纱布拆了,换成了大的信息素阻隔贴纸。
只是他没想到刚落地就在机场遇见了谢逸思。
青年穿着件简单的白T,浅灰色的休闲裤,衬得整个人干净儒雅。
陆不凡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隔着十几米远 的距离看着他。
确切地说,是他们。
谢逸思身边还有个人,身高一米八五左右 ,看上去是个Alpha。
温轻宇抱歉道:“知道你不喜欢人多,本该约个安静的地方,奈何临时要出差学习,药剂我路上取到的,实在来不及再约别的地方了。”
谢逸思温和笑着:“你已经道歉很多遍了,不用这么客气,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
他只是不喜欢置身人群,会让他觉得无所适从,但并非是完全不能接受的。毕竟他以前上个课也要面对几十个人。
陆不凡静静看着他们,脸上的最后一丝表情也凝滞消失。
他感受着胸腔涌动的怒火,和深深的嫉妒。
他本能地想要上前质问谢逸思和那个人的关系,甚至想要跟这个靠近谢逸思的人动手。
虽然现在动手他毫无胜算。
——那个Alpha看起来等级不低,而他现在没有信息素。
陆不凡强迫自己跳出这个现在的情绪客观看待那个人。
年轻,看着二十七八岁,比谢逸思小个两三岁。年龄上很合适。
长得不差,气质沉稳,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两人确实很登对。
陆不凡知道自己确实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他为谢逸思惋惜。可他如今还不够大度,无法真的看着谢逸思爱别人还无动于衷。
他还需要时间。
第193章 乖宝开枪击毙了李虎
温轻宇赶着去检票便与谢逸思道别:“这药的成分检验报告和研究员购入同意书我晚些发电子版给你,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我,一旦有不良反应立刻就要停用。”
谢逸思笑着点点头:“麻烦你了,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好,那就说定了。”温轻宇也不跟他客气,点点头便朝着检票口走去。
信息素全部被压制,连带着高阶Alpha超乎常人的听觉都一并消失。
或许是心魔,又或许是谁走过带起的风把谢逸思的只言片语带到了陆不凡耳边。
他只听见谢逸思说“等你回来”。
时光一瞬闪回许多个日夜,当他要出差,要应酬,要加班,谢逸思都用平静却带着期许的嗓音跟他说“等你回来”。
如今这话他却说给别人听了。
陆不凡感觉身体里不断倒灌的血液似乎停滞,四肢发麻,唯有腺体在一阵阵发痛。
他还能清晰察觉到那根软管的存在,如同一把钝刀每分每秒在他腺体里搅动。
他无法挪开视线,无法迈动脚步,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不听他的使唤。
谢逸思似有所感,突然转过头来,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来来往往的人群,和陆不凡对上了视线。
他的心猛然一颤。
五年来他从没见过陆不凡脸色如此难看——即便安筝去世时也没有过。
爱意驱使他本能地想要靠近,陆不凡冷淡的面容又让他无法动弹。
陆不凡用一种平淡到瘆人的目光看着他,那一瞬谢逸思觉得陆不凡在生气,他下意识就想解释。
可那边的陆不凡淡淡的收回目光,抬脚走来。
谢逸思被钉在原地,看着一步步走近的陆不凡张了张嘴。
然而陆不凡没再看他,和陌生人一样从他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两人同时感到了一种无以言表的心痛。
谢逸思扭头看着陆不凡挺拔的背影,发现陆不凡没有带行李箱,他手里只有个盒子,盒子上似乎是外文。
一个小姑娘背着双肩包,边走边歪头看他,犹豫半天小心翼翼走过来,递上了一包纸巾,她以为谢逸思是和爱人即将异地才哭成这样的,便低声安慰:“离别都是暂时的,别哭了。”
谢逸思接过那包纸巾握在手里,低喃道:“借你吉言。”
离别都是暂时的。
可他和陆不凡的分别最终结局会是天人永隔。
他舍不得。
而陆不凡似乎还是很厌恶他。
机场里空调温度很低,陆不凡却满头冷汗,他疾步朝外走去,强撑着走向来接他的车,上车后丢下一句“不去医院”才昏过去。
信息素被压制和被抽出同等痛苦,他时时刻刻都在痛,可是远不及心痛。
谢逸思身边有了别人,从他精于算计利弊的大脑里如何分析都是一件好事,他却觉得痛苦。
他不盼着谢逸思好吗?
他明明希望谢逸思幸福。
被谢逸思温柔对待之后又抛弃,哪怕是陆不凡也会觉得委屈。
可他委屈,谢逸思不委屈吗?
腺体痛到陆不凡不得不去医院打了止痛针。
孤身一人坐在输液室,他不知道,他刚好坐在谢逸思生病那天坐过的位置。
他坐在那儿想了很久。
最终觉得这样也好,谢逸思有了新的伴侣,就不用受罪了。
不知道那个人会在什么时候标记他,陆不凡想,这个药剂他测试完如果有效,谢逸思就可以完完整整地把自己交给那个人。
如果不是做错了事,陆不凡绝不可能如现在一般像个圣人。
Alpha本性就是自私的,他的愧疚促使他违背本性-
陆应淮早上有课,带Alpha班趁着没出太阳进行体能比赛。
江棠睡得很熟,陆应淮没叫他,给他留了字条和早餐。
江棠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他吃完早饭抓起车钥匙出门,车子刚在基地外面的停车场停下,江棠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下了。
他看着面前的人,有种想要开车直接撞上去的感觉。
是许久不见的李家父母。
他本不想理会,但他往左那两人就往左堵,他往右,那两人就往右堵。
尘封的记忆被人粗暴打开,扬起的灰尘让江棠感到一阵烦躁,停下来没好气道:“什么事?”
这两人已经在江棠可能出现的地方蹲了好几天了,今天才见到人,李母面目狰狞地问:“阿虎呢?你把阿虎弄到哪里去了?”
江棠退了一步避开她想要抓住自己的手,拧眉道:“你们儿子丢了不报警,来找我做什么?”
“有人跟我说是你把阿虎藏起来的!快点把他带过来!你这是绑架,是犯法的!”
江棠倏地笑了:“既然我绑架犯法,那你们报警抓我好了,直接来找我不怕我把你俩一起绑了?”
外面的停车场跟基地大门还有段距离,所以他们的争执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江棠心口一阵阵发紧,见到这两个人,那些他刻意回避的过往便无所遁形。
动辄打骂、凌辱、三伏天关猪笼、他踩梯子修房顶时把梯子推开故意看他摔下来、在医院推他磕到腺体提前分化、强迫他吃李虎吐出来的肉、把他弄晕送到狗孙家里……
他本来都要忘了的。
他本来已经洗脑自己从始至终都是被爱着的。
可这两个人为什么又要出现?!
江棠咬着牙根忍下一阵强过一阵的眩晕,他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耳朵里全是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
他眼底的光迅速熄灭,脸上的笑容却更大。
明明是大热天,却让那两个人遍体生寒。
他们还以为江棠是那个不敢忤逆他们的李方,李父忍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正要开口时,江棠当胸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扭头毒蛇般冰冷的眸看着李母:“为什么不报警?是不是怕以前的事情被查出来啊?”
他声音如同鬼魅,有冰霜自他脚底蔓延而出:“你们不是很有能耐吗?之前还说要杀了我,你们不是能为李虎做任何事吗?现在他丢了你们怎么连报警都不敢呀?”
如同Alpha强大的信息素失控地向他们袭来,他们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身上的通讯器“滴滴”了两声唤回了江棠的理智,他回过神,打开通讯页面。
「昼立大厦有Alpha行凶,请尽快赶去处理。」
这种突发事件都是谁离得近谁去的。
页面上很快显示出距离远近的定位排行,江棠发现他排在第一位。
他收回压制着李父李母的信息素回复:「收到。」
指令是接到求助自动发出的,他回复后页面上立刻出现了详细地址附带几张求助人发来的图片。
现场很是血腥。
江棠从一张图片里看到了那个行凶人。
不高,但是壮。一身横肉,长了张与体型并不相衬的稚嫩的脸。
像个八九岁的孩子。
……等等,这脸有点眼熟。
好像是李虎。
通讯页面弹出新的指令。
「判定已造成严重影响,可以击毙。」
这事一出江棠也顾不上跟李父李母对峙,他必须尽快赶到现场,同时还会有其他人来支援。
李父见他要走,忙从地上爬起来:“你不能走!你……”
江棠重重呼出一口气,迅速调整好状态:“想见到李虎,去昼立大厦。”
他没看到自己身后的冰凌花正在迅速枯萎。
江棠只用了五分钟就赶到了现场。
整个商场里空荡荡的,到处可见被店铺里被砸坏的货柜。
已经见不到逛街的顾客了,江棠直接乘电梯去了最高的一层往下看。
李虎——看起来和之前不太一样的李虎正在暴躁地挨个店铺查看,被他抓住的躲在柜台后面的店员吓得瑟瑟发抖。
江棠从八层的栏杆翻下,借着六楼的广告牌缓冲直接荡进了五楼。
李虎脸上带着他熟悉的在施暴中获得乐趣的表情,而这一次他已经不仅仅是在施暴了。
江棠从后面勒住李虎的脖子,把人狠狠扯出了那家服装店,趁他没反应过来劈手夺了他手里满是鲜血的匕首。
“是你。”李虎浑浊的目光看向他,突然笑起来,“你不是瘸了嘛……哈哈哈哈,你来阻止我?告诉你,我可是S级Alpha!”
江棠在他嚣张的笑声中愣了一下,李虎就挣开他,难闻的信息素混着他不知道多久没洗澡的体液味道四散而出,江棠差点被他熏吐。
李家父母赶到时江棠和李虎正扭打在一起 。
李虎本来就是超雄被改造成再生S级之后力气比之前的还要大,江棠逐渐支撑不住。
正当李虎夺了匕首朝江棠捅来时,李母喊了一声:“阿虎!对!杀掉他!”
江棠瞅准时机,趁李虎看向李母时将他一脚踹开,退到几米外。
警方和救护车一起赶到,一群人冲进来挨个楼层寻找伤者。
李虎突然怒吼了一声,他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对李母打断他导致江棠逃脱这件事极为不满,竟然扑向李母,把匕首送进她体内。
李母发出凄厉的惨叫,李父见状连忙想跑,可李虎现在是无差别攻击,在他眼中没有父母,只要是活人都会引起他的杀念。
事情发展极快,从江棠脱身到李父李母被捅成筛子只需要一个掏枪的空档。
S级超雄速度快到不像人,而是像个怪物。
江棠没有犹豫。
“砰”一声枪响,尘埃落定。
子弹从李虎腺体射入,他重重向前扑倒在自己父母的尸体上。
第194章 我要救你
江棠握枪的手有些发抖,这是他第一次用枪射杀活人。
和平时打靶子时完全不一样,说不紧张是假的,更多的却是解脱。
李父李母处处袒护自己的超雄儿子,想必死在他手里也是心甘情愿的。
至于李虎,他已经疯了,具有很大的危险性,而且已经伤了很多人。即便他还是个孩子,也不能逃过惩罚。
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的是未成年人的安全,而不是为未成年人犯罪开脱的借口。
他仗着自己成为S级便更加肆意伤害别人,年龄不该成为他的保护伞,即便他实际上只有五岁。
人死债消。江棠终于能被过往放过。
他垂下握枪的手,目光穿越时空与猪笼里几次中暑昏厥差点没熬过去的小男孩相对。
江棠成为SA正式成员的证件还没有办下来,他被警察带回局里等着家属来接他。
陆应淮早上带班在山里滚轮胎,看到江棠在通讯页面的回复就在往回赶了。
进门就看见江棠在椅子上蜷成一小团,头发恹恹地垂着。
面前的桌上的手枪旁边放着一杯水,一个Beta警员正柔声安慰:“你家属很快就到了,再等一下。”
江棠小幅度地点点头。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叫个医生给你看看?”
“不需要,谢谢。”江棠声音发哑,有些冷漠。
警员有些纳闷,SA为什么要派一个小孩来出任务?
这Alpha这么小只,不会没成年吧?
因为SA里都是Alpha,警员一点也没考虑江棠是个Omega的可能性,也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的家属不是Omega也会是个Beta。
所以陆应淮进门的时候,警员愣了一下:“陆队?您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这间等候室里只有他和江棠,因为江棠的枪上有SA的图腾,他的身份没什么可怀疑的,只是例行公事做个登记,所以不需要很多人在这边等。
“我来接我的爱人。”
陆应淮把证件放在桌上,先把江棠抱到怀里:“宝宝?受伤了吗?”
江棠摇摇头:“有点头晕。”
警员手动合上张开的嘴巴。
他刚才看了江棠和李虎打架的视频,虽然后面有点体力不支,但没让那个疯子占到半分便宜。
他居然是个Omega吗?不对,能出任务的都是正式成员,SA居然有Omega了?
还有!刚才还冷冷漠漠的,陆队来了他就变得软乎乎,和刚才跟人打架的样子太不一样了吧!
这就是老公在身边柔弱不能自理,老公不在身边就嘎嘎乱杀吗。
陆应淮签了字把江棠抱走了。
“哥,”怀里的小孩脸色苍白,“我想吐。”
陆应淮脚步拐了个弯,抱着他去了洗手间。
江棠吐完就好些了,但是陆应淮在身边,他就算自己能走也想被抱着。
陆应淮直接带他去谢瓒那里体检。
路上江棠说:“哥,我杀人了。”
陆应淮看他一眼,腾了只手揉揉他的脑袋:“你做得对。”
他以为江棠有心理负担,还想安慰几句,却听见他的乖宝长叹一口气:“还挺爽的。”
看到他们自相残杀,看着憎恶的人死在自己枪口之下。
是挺爽的。
商场里被李虎砍伤的足有二十多人,这些人里伤势严重的有生命危险,伤势最轻的也可能落下残疾。
江棠如果没及时赶到,还会有更多人受伤。
即便江棠和李虎算得上势均力敌,身上也难免多了几处淤青。
体检全程江棠都迷迷糊糊的,他很困,放心地把自己交给陆应淮摆弄。
一通检查结束,他也醒了。
精神倍儿棒和陆应淮疯狂贴贴,伸出手想开朵花送给陆应淮,却发现开不了。
江棠又试了几次,发现他好像无法释放信息素了。
谢瓒看着他一脸凝重地叹了口气。
“腺体的深入检查报告两天后才能出,”谢瓒说,“可能是永久标记消散导致的,别慌。”
江棠眸理并无惊慌,跟陆应淮说:“哥,你头发上有个东西。”
“什么?”
江棠跨坐在他的腿上,轻笑道:“你低头,我帮你拿下来。”
谢瓒心说是他眼睛不好使了吗,他怎么没看见陆应淮头发上有东西。
陆应淮低下头,下巴搭在江棠肩上,懒洋洋地从鼻腔“嗯”了一声。
他感觉到小Omega的手在自己头上抚了两下,接着一朵小黄花贴上他的脸颊。
江棠身体后仰,偏过头亲亲陆应淮的侧颊:“一个小魔术。”
陆应淮怔愣了片刻,江棠手一晃,眼前的花就变成了两朵。
谢瓒:我就不该在这里,早知道刚才烂在实验室了!
他本来见江棠无法释放信息素还以为是他腺体出了问题,又着急结果不能当天出,就想着宽慰他俩几句。
结果江棠是装的?!
到底是谁把他带坏了?!
陆应淮一手稳稳托着江棠的腰,另一手接过两朵稚嫩的冰凌花,心头的担忧在这一刻变成心动。
他把江棠按进怀里,嗓音变得沙哑:“谢谢宝宝。”
眼看两人有要接吻的架势,谢瓒赶紧道:“你们两个!最多亲个嘴,别的事情可不准在我这里做嗷!”
只是在简单拥抱并没有其他心思的小两口:???
“他会带坏柚子的。”江棠蹙眉。
“对,”陆应淮附和,“我也觉得。”
江棠成为SA正式队员之后就不用去学校集训了。
这个消息是郑则把所有人集中在射击训练场上拿着大喇叭宣布的,Omega班静谧了一瞬,然后沸腾起来。
能在正式入学之前就进入SA的,自学校建立至今,江棠是第一人。
没有参与任何考核。
柳橙兴奋地蹦起来,围着江棠转了好几圈:“你好厉害!”
旁边的草莓味Omega托着腮,眼睛亮亮的:“我以前觉得Omega永远不可能超越Alpha,自从你来了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最近的一次考核里,Omega班整体的成绩往前提了一大截,桑颂还拿到了体能考核其中一项的第一名。
“还有个消息,”郑则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从今天开始,解散Omega班,一视同仁。这个要求是江助教提出的 ”
那些有意无意的轻视就此消失,能把Omega从偏见中拉出来的只有Omega。
全场鸦雀无声,五秒之后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江棠站在一众为他高兴的Omega之中,目光与分析学员上期实践数据的陆应淮遥遥相对。
Alpha沉静的黑眸满含温柔。
江棠只觉得身上一轻,无形的枷锁断裂消散,他能看到光明的未来。
郑则原本以为江棠就这么“轻松”进入SA会有人不服,但除了冷年居然没有人有异议。
因为技术部的陈渊公开表示在江棠确定进入一队之前,他随时欢迎江棠进入技术部。
只有干这行的才知道江棠那天的操作有多么厉害,如果江棠没被叫回来,他们即便能够破解那个陷阱也一定会花费更多的时间。
而他们慢一秒,敌人就多一分能够破译他们加密的机会。
冷年一个人的抗议淹没在几百人的声音里,半点浪花都没激起。
江棠以为这天会是新生的开始,连入睡时都是轻松愉快的。
可老天似乎看不惯他过得舒服。
不知是不是白天开枪射杀李虎的事情给江棠留下了阴影,半夜江棠突然开始发烧,腺体红肿得让陆应淮无法咬住标记,他只能把人抱在怀里,轻轻含着江棠的腺体把信息素送进去。
大眼小眼被支使得团团转,一个倒水端水,另一个不断降下小小的雪花给江棠降温。
江棠蜷在陆应淮怀里浑身发抖、迷迷糊糊地说胡话。
陆应淮听清了一句。
他说:“好痛……”
那声音极其委屈,陆应淮赶紧问:“哪里痛?”
他释放出更高浓度的信息素,可江棠没有半点缓解,他还在断断续续地喊痛。
嗓音嘶哑又小心,江棠握住右手的手腕,像是陷在一个梦魇里面。
陆应淮轻声喊他:“宝宝?棠棠,醒过来,醒来就没事了。”
“不能……”江棠哽咽地道,身体蜷得更紧了,“醒了、你就不安慰我了……”
“不会……”陆应淮还没说完,就听见江棠喊出了那个熟悉而陌生的称呼。
他说:“陆先生、我还想再听一遍……”
陆应淮脑子轰的一声。
是不是江棠右手被子弹打穿的那晚?
他的小Omega装作不在乎他那句随口的关心,却在一个人的夜里苦熬。
这一瞬间陆应淮竟分不清在做梦的是他还是江棠。
“好痛……”江棠浑身发烫,刚降下去的体温又在上升。
以江棠的体质中枪之后肯定是会发烧的,陆丹臣甚至没有让他住院休养……
不。
那个时候江棠为陆丹臣受伤,陆丹臣应该是很信任江棠的,不会不送他去医院。
是江棠讨厌医院……不。
陆应淮听见自己的嗓音都在颤抖,他说:“宝宝应该在医院好好养着的。”
江棠摇头,左手在右手手腕掐出深深的指甲印,用力到胳膊血流都有些不通畅了。
陆应淮抱起他,慢慢把他的手指掰开,手掌拢着他的右手手腕按揉着。
他注意到江棠满头是汗,眼尾通红却没有一滴泪落下。
“在医院、”江棠下意识往他怀里靠,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就不能每天都看到你了。”
“我要、每天都确认你平安……”
“我要救你。”
第195章 大规模无差别伤人
“可我从未为你做过什么,哪里值得你为我涉险。”陆应淮心痛难言,只能徒劳地抱紧江棠,弓着身体与他脸颊相贴。
第二信息素作用下两人周边气温很低,却不会伤人,江棠似乎很舒服,眉心舒展开。
“您给我的够多了……”江棠依赖地靠着他,嘴里轻喃,“已经足够了。”
陆应淮给他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温暖足够他为陆应淮献祭生命。
“宝宝……”陆应淮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眼眶倏然红了。
他情愿江棠贪心、不那么知足。
如果一开始就被好好爱着,又怎么会因为一点温柔甘愿把命搭进去。
江棠枕在他的臂弯,似乎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很快就睡熟了。
陆应淮守了江棠一夜,持续不断释放高浓度的信息素让他的腺体隐隐发酸。他想起上个月的那个晚上,总觉得江棠会在梦境中记起上一世的那些事。
他本能地不想让江棠想起来,彻底残废、遍体鳞伤,至死都没有得到爱意。
他不想江棠记起那些痛苦。
可若江棠记起所有事,他就能连同上一世的江棠一起爱着。
快天亮时江棠才彻底退烧,陆应淮拨开他一绺一绺粘在额前的头发在他汗津津的额头落下一吻。
江棠似有所感,闭着眼睛伸出手,陆应淮会意,把两小只塞到他怀里让他抱着。小Omega偏过头,蹭蹭他,小声说:“爱你。”
一早下起了小雨,江棠醒来时全然不记得昨晚的梦境。他如同往常一样跟陆应淮交换早安吻,然后抱着小白狗盘腿坐在沙发上边等陆应淮做早餐边醒盹。
“天气不好,别去学校了,”陆应淮揉揉江棠明显没睡足显得格外萎靡的发丝,“在家里补觉,我去给他们布置点任务就回来陪你。”
江棠收起若有所思的表情,咬了口陆应淮做的素馅水煎包,乖乖点头:“哥……”
他嘴里嚼着饭,说出来的话都是含混的。
“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陆应淮算是知道他为什么一起床就一副“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表情了,合着小家伙把他当霸王硬上弓的混蛋了。
“天地良心,”陆应淮又盛粥又递纸巾的,“我可什么都没干。”
“唔……”江棠垂下眸子,歪在他身上撒娇,“可我浑身都痛,跟被人揍了一顿似的。”
“夜里你发烧了,可能是后遗症,”陆应淮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我不去学校了,在家陪你,哪里疼,哥哥给揉揉。”
“我没事,你去上课吧。”江棠心里是想陆应淮陪他的,但他又不是矫情性子,就赶陆应淮去工作。
小雨只下了一会儿,江棠吃完饭天色就晴了。
八月的天,哪怕下过雨也没有半点凉意,家里温度适宜,江棠却莫名觉得冷。
他摸摸自己的额头:“没发烧啊。”
陆应淮把餐桌收拾了,回来把江棠抱回卧室:“再睡会儿。”
江棠寻思说自己挺清醒的,可上下眼皮很快就开始打架,没有办法他只能催陆应淮:“我睡着了你就去学校。”
陆应淮低声应了。
说了陪江棠,陆应淮已经请了假。他坐在床沿盯着江棠的睡颜看了半晌,翻身上床把人搂进怀里。
检查了一下江棠的腺体,人不发烧了,腺体还是有些红肿,永久标记不现实,只能暂时标记一下。
江棠是被通讯器突然的警报声吵醒的,不过几秒时间陆应淮就把通讯器关了,一手轻拍着江棠的肩膀,另一手按着手机发了条语音。
声音刻意压着,放得很轻:“我没有时间。”
“出什么事了?”江棠揉着眼睛问,嗓音是被吵醒的微哑。
“没事,时非承已经带队赶过去了。”陆应淮的语气温和,却透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冷漠。
江棠瞬间就清醒了些。
如果不是确定需要陆应淮,他们不会主动联系。
江棠猛地坐起来,打开通讯页面。
一目十行地看完上面的文字,他的心忽地一沉。
这次不是小事,没出任务的所有人都出动了,一百来号人的名单清清楚楚出现在通讯页面上。
桑颂谢柚和几个不算正式成员的人名也赫然在列。
医疗队人手不够,带了学校里比较优秀的学员。
市区北部城中村出现了大规模S级Alpha持枪袭击,少说也得有七八十人。他们和之前的李虎一样,几乎是无差别伤人。
简直就是个小型的恐怖组织。
市区北面已经拉了警戒线。
本来陆应淮也该去的,他却为了陪自己而拒绝出任务。
江棠不是圣人,他只喜欢平静安稳的生活。可他是SA成员,出任务救人是他的职责是他的义务。
他迅速起身换衣服。
陆应淮轻叹了口气。
他心肠没有冷硬到见死不救的程度,但万事江棠为先。
S级有时的认知是畸形的,他已经做到过不愧对任何人,如今这条命是江棠换来的,他不想冒险。
他只想陪在江棠身边。
但如果江棠要去救人……
“宝宝!”陆应淮猛地拉住江棠的手腕,“你在怪我吗?”
“我没有,”江棠转过头,他和陆应淮的力量悬殊巨大,根本无法挣脱陆应淮刻意的桎梏,“哥,柚子和小颂也在,那里很危险,我不能……”
“我知道。”
陆应淮强硬地把江棠拉进怀里,狠狠抱了一下,心里泛起不知名的慌张让他有些烦躁。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仿佛有什么要失控。
“宝宝,你听我说,”陆应淮沉声道,“我现在赶过去,你去总部听从顾惊墨的指挥,他现在没有点你的名字让你去。”
江棠眼里满是惊慌:“我要和你一起。”
“宝宝,”陆应淮亲了一下他的额头,“SA第一条规定就是服从命令,我现在命令你去总部。如果你也身在危险之中,我无法放下心。”
说完不待江棠同意,他便离开了。
环抱着自己的温度一瞬间空了,江棠有些茫然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又缺失了一块。
直到有水珠顺着脸颊滚落,他才发现自己哭了。
浑身都在酸疼,好在陆应淮刚才标记过他。他能从身体里陆应淮的信息素中获取安全感。
通讯器又在手上颤了颤。
「编号18025江棠,我是顾惊墨,在得到支援指令之前请原地待命。」
还有条消息是顾惊墨发到他手机上的。
「别太担心,有陆应淮在不会有太大问题,我在赶过去的路上,你别过来总部了,在家等他凯旋。」
阳光透过窗照进来,却没有带来一丝暖意,江棠手脚冰凉,僵硬地按着屏幕,回了个「好」字。
多他一个不是会多一份力量吗?何必要把他保护起来……
还是……
江棠凝聚心神,苍白的指尖出现一朵小黄花。
小黄花支棱了一瞬就蔫了下去,花瓣变成枯萎的褐色。
他们也发现了吗?
江棠闭了闭眼,此刻浑身的骨头都被人敲断一般要命地疼,还有这些天一日胜过一日的疲惫感。
或许他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否则谢瓒也不会让他频繁体检。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江棠不愿细想,因为他在害怕,他不舍得死掉。
为什么陆应淮刚走,他就痛得这么严重。
明明陆应淮在的时候那种酸痛还可以忍受。
江棠强撑着挪到沙发上蜷缩起来,好半天才缓过劲儿,身上渗出的冷汗把衣服完全浸透。
好像不太疼了,江棠想。
之前他没拿当回事,但刚才疼得太不正常了,他不能瞒着陆应淮,等陆应淮回来就和他说。
不会有事的。
江棠一直抱着手机,上面不停推送恐怖袭击现场的一些情况,没有图片,全是文字描述。
江棠生怕自己漏看了什么消息。
屏幕上突然弹出的视频通话把他吓了一跳,是谢逸思。
江棠按下接通,屏幕里出现谢逸思惨白的脸。
“谢哥!”江棠一惊,条件反射般起身,“你怎么了?”
那头的谢逸思似乎没有发现视频邀请被接通了,他的目光涣散,唇瓣毫无血色,江棠甚至能看清他鬓间滚下的汗珠。
“谢哥?你在家吗?”江棠在玄关边换鞋边问。
“小、棠……”谢逸思干燥的唇开合两下,视频天旋地转,伴随着一阵哗啦的响声。
像是谢逸思摔倒了。
“谢哥?”江棠顾不上细问具体情况,“你先别挂电话,我叫救护车。”
“没、事,”视频中又出现谢逸思的脸,发丝凌乱地躺在地板上,手可能没力气了,画面一直晃动,“我有点……晕,可能是、低血糖,你方便的话……来陪我一下,好吗?”
听见那边肯定的回答,谢逸思的手一松,意识全无,手机重重砸在脸上。
江棠叫了救护车,但医院说市里的救护车几乎全调到城北了,就算要抽调回来也需要时间。
“谢哥,我马上赶过去。”
屏幕里是谢逸思家里的天花板,没有人应答。
江棠心急如焚,路上打了几遍陆不凡的电话都没人接。
他干脆一个电话打到公司里,才从助理那里得知陆不凡人在城北谈生意,地址距离那出事的城中村不远。
可谢逸思租的那房子地点也很偏,在市郊公墓附近,赶过去起码要四十分钟。
温轻宇不在雾渊,江丞言两口子去国外度蜜月了,江棠一时竟找不出能求助的人。
第196章 谢逸思不见了
江棠尽量挑没人的路,以交规之内的最快速度行驶,好在十几分钟后,放在副驾驶的手机又有了动静。
江棠瞥了一眼屏幕,谢逸思坐在地上,掌根按着太阳穴:“没事了小棠,缓过来了……”
他嗓音很温柔,带着歉意:“吓到你了吧?别着急,我好些了,桌子上有糖,你开车注意安全。”
江棠悬着的心放下些许:“好。”
正说着,谢逸思那边的门被敲响了,谢逸思扬声问:“谁啊?”
他扶着旁边的矮凳缓慢起身,身体踉跄了下。
“谢先生,外卖给你放门口了。”
江棠手机上弹出外卖已送达的消息:“我点的饮料和巧克力,你先缓一会儿,外卖放门口就行,我到了再拿进去。”
谢逸思手边有糖就没必要费力去开门了。
谢逸思挪到沙发上半躺着:“手机快没电了,没劲儿去拿充电器,等会可能就关机了,你不用担心。”
“好,休息会儿吧。”
江棠不知道谢逸思原本就是这种性格,还是跟陆不凡在一起的五年才变成这样的,他好像很怕给别人添麻烦,很怕让别人担忧。
被爱着的人是不会如此小心翼翼的。
他有些恍神,耳畔似乎有个很熟悉的声音一直说“没事的”“没关系”“不疼”“不要担心”。
他分辨了一下,竟是他自己的嗓音。似乎他在什么时候把这些话反反复复说了很多遍。
说到他真的以为自己不疼了。
他又想起这些话,其实是以前的自己说给自己听的。
过去也曾有段时光是他不想放弃自己的。
视频电话几分钟后就因为谢逸思手机没电关机而自动挂断了。
烈日下越近市郊车辆就越少,这半天只有一辆黑色轿车和一辆洒水车经过。
洒水车慢悠悠驶过,高压的水柱朝着两边喷射,黑车被水柱冲起的沙土砸得噼啪响,司机降下车窗骂了句脏话。
被浇透的柏油路很快又被烘干。
江棠拐过最后一个弯,把车停在谢逸思租住的房子楼下。
这是个旧城改造的小区,有些年头了,楼体的彩漆早已在风吹雨淋下斑驳褪色。小区连个门都没有,沿街的店铺都关着门,店铺的招牌和卷帘门上的对联被晒得发白。
看上去没有多少人住,比市区安静许多。
所以租金便宜。
这附近有些零散小摊和生意无几的小店,天太热了,摊子上跟店门口都见不着人。
车门刚打开,闷热的空气便涌进来。
江棠下了车,关车门的一瞬顿了下,从车上的储物箱里拿出手枪。
谢逸思租住的房子在六楼,没有电梯,江棠往上走的时候注意到楼道台阶上一层灰,还不时有几张糖纸之类的小垃圾,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打扫了。
台阶上印出纷乱的脚印。
整栋楼都很安静,只有江棠上楼的脚步声。
六楼有两户,谢逸思家在东户,是601室。
门把手上还挂着江棠叫的外卖。
江棠把外卖取下来拎在手中,另一手敲门。
没有人应。
睡着了吗?
谢逸思手机没电了,无法联系,只能敲门。
江棠又重重敲了两下门:“谢哥?”
这种老房子隔音并不好,里面有人走动外面是听得见的,可江棠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他的手不由得握紧了那外卖,余光瞥到地上有些不对劲。
江棠退开一步看了看。
地面上有一块放过东西的痕迹。
还比较新,像是什么东西放在那里刚刚被拿走。
江棠看向手中的外卖。
眸色一沉。
“谢哥!”江棠最后一次扬声道,“谢哥?”
里面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江棠不再耽搁,右脚抬起狠狠踹向谢逸思的家门。
他想起电话里听到外卖员说“外卖放门口了”。
如果挂在门上,以这边人的生活语言习惯,他们往往会说“外卖给你挂门把上了”。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为了省事会说成放门口了。
但门边那个痕迹和外卖袋的底部大小吻合,只有这一种可能——外卖本来是放在门口地上的,有人嫌它碍事就把它挂到了门把上。
“咚”一声巨响,江棠小腿被震得发麻。
他咬咬牙,又连续踹了几脚。
那门是铁包木的,中间是空心,看似牢不可破,可人在焦急之下迸发的力气是比平常大的,加上那门也比较老旧,江棠用足了力气七八下就把门踹开了。
门板和门框整个分开,直直砸向地面,发出轰然巨响。
引得隔壁和楼下的邻居开门查看。
江棠顾不上理会他们,进门就发现沙发位置不对。
谢逸思是很仔细的人,沙发摆放位置是固定的。
而现在,沙发似乎被挪开过又被人欲盖弥彰地挪了回来。
对方显然没有谢逸思那么注重细节,沙发脚和地板的缝隙没有对齐。
茶几也是,像被人草草挪回原位一样。
谢逸思被人带走了。
这次的人和上一次的是一伙的吗?
江棠从抽屉里找出谢逸思的身份证和银行卡,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贵重物品了。
刚巧陆不凡的电话打了过来:“小棠?出什么事了,我看见……”
“陆叔,谢哥出事了。”江棠简洁地叙述了一遍情况。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静默。
江棠听见那边杂乱的背景音,哭喊惨叫和呵斥声连成一片。
更远处还有隐隐的枪声。
很快他又听见陆不凡的声音,但陆不凡是在和别人说话,语气焦急:“……我必须回去。”
“先生,请您耐心等待,这里暂时不允许任何人离开,”另一道声音有些畏惧,“很快就可以疏散到……”
陆不凡回头看了眼几十米外的混乱。
此刻任何人都有可能是那些“恐怖分子”中的一员,他们需要逐个排查群众,然后放行没有危险的人。
一旦有危险分子溜出去造成危险,他们可能无法及时赶去支援。
不仅雾渊,隔壁市也出现的类似的袭击,但规模没有雾渊这么大。
陆不凡收回目光,手指朝着后颈摸去。
守着警戒线的人马上警觉起来,枪口对准了陆不凡,似乎只要他有危险举动,就会立刻把他击毙。
可陆不凡只是粗暴地扯下后颈的阻隔贴纸,露出还没完全恢复的缺少了一块的腺体。
那个警员马上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现在无法动用信息素,是否可以证明我的安全性?”
对方表情变了变,沉默地为他让开了路。
听筒内的声音变得清晰,陆不凡语气虽淡,但其中的担忧和焦灼无法隐藏,他问清地址就挂断了电话。
回国还没来得及注射那个药剂,陆不凡不确定自己如果注射了还能不能正常驾驶车辆,可他需要信息素。
陆不凡被放行之后靠边停车,摸出一支药剂毫不犹豫地注射到腺体内。
针尖陷入腺体,剧烈的刺痛让陆不凡手腕一抖,他深呼吸了下,把“一定要匀速慢慢注射”的叮嘱抛之脑后。
陆不凡本着速战速决的理念,注射完不等腺体适应就粗鲁地把针头拔出来。
腺体因为他的不当操作而红肿起来,针眼中沥出混合着鲜血的腺体液,原本的伤口也被挣裂,他全然不在乎。
仰头靠着座椅缓过最痛的那一阵,陆不凡拿过手机回拨江棠的号码。
默认的铃声响至结束都没被接听。
陆不凡皱眉看了眼号码,又打了一遍-
江棠把谢逸思的身份证银行卡揣进口袋,总觉得还有什么是被他忽略了的。
他仔细想了想,一辆黑车的轮廓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路上遇到的那辆黑色轿车,车型虽然低调不起眼,但江家有辆一样的。
开得起那种豪车的人又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不是完全不可能,只是出现得太巧合了。
一瞬间,江棠就根据那辆车当时行驶的方向在脑海中推算出他们有可能会走的几条路线。
洒水车经过时前面有个路口,刚跳到红灯,黑车没有明显减速,行驶在直行右转两用车道,说明他们有几率不准备等红灯然后直行。
大概率是右转。
如果闯红灯的话中间车道行驶会更顺利一些。
江棠脑海中推出来的路线又排除两条。
他在谢逸思家里扫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电视柜一角摆着的一个盒子上。
谢逸思跟他说过,里面是陆不凡送他的东西。
五年里陆不凡送他的礼物不多,有几件衣服,其他的都是手表香水之类的。他不知道是不是安筝喜欢,陆不凡才会买。
因为谢逸思从来不喷香水不戴饰品。
放在电视柜上,每日都能看到,却每日都不想打开。谢逸思心思纠结,又喜欢又觉得不是给他的,久而久之就放盒子里不再拿出来了。
门被拆了,这个“家”不再安全。江棠也没时间等着门被修好,只能带走对谢逸思来说最为重要的、无法替代的东西。
他抱起那个盒子,转身就走。
“你不能走!光天化日之下偷东西是吧??”谢逸思家对门住着一对老夫妻,见江棠想走,伸出拐杖一拦。
楼下的邻居也上来帮腔:“现在的小偷这么猖狂吗?!”
“我不是……”这情况三两句解释不清。
“不是什么不是?”有人去夺他怀里抱着的盒子,“人赃并获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说了我不是,”江棠急着走,“别拦我,他出事了你们担不起责任!”
“嘿,”楼下的壮汉不屑地笑了声,“他还威胁我们呢。”
几个人上前按住了江棠。
突然涌出的强大信息素震住了众人,江棠腺体痛得厉害,信息素差点撑不住。
眼看信息素消散,这些人又要来堵他的路。
“让我走。”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壮汉的眉心。
第197章 一换三,这买卖不亏
方才还闹哄哄的楼道瞬时安静下来,壮汉条件反射地举起双手。
江棠向前一步,那些人就后退一步,绝对的力量悬殊面前,没人再敢阻拦他。
一直僵持着退到四楼拐角,江棠把枪一收,沉声道:“抱歉。”
他向来不善言辞,更不习惯于跟别人解释自己行为的动机,他只会采取最简单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解决问题。
青年的手用力按住积了一层灰的楼梯扶手,腰腹使力身体腾空而起,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十几秒钟就翻到了楼下。
宽松短袖的下摆扬起,依稀可见苍白的皮肤和紧箍着那截窄腰的战术腰带。
车子在盛夏闷热之中轰鸣而去,小区里再次恢复寂静。仿佛没有人失踪,也没有一个瘦削高挑的青年硬踹开别人家的门。
江棠的手机又响起来,他才反应过来和那些人对峙的时候似乎隐约听见过自己的手机铃声。
“陆叔。”
“你现在在哪里?”
江棠拐过一个弯,老实地报了自己的位置。
意识到江棠准备去追,陆不凡冷声制止:“不要冲动,我已经在路上了,你先靠边停车。”
他和陆应淮在城北碰过面,知道陆应淮一时无法脱身过来。
陆应淮不在,他就是江棠的亲人,他不可能在知情的状况下放任江棠一个小孩去追那些人。
再说万一江棠出事,谢逸思又该内疚。
他那么柔软善良的一个人……上次江棠受伤,谢逸思自责得像是丢了魂儿。
“可是……”江棠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他能排除其中一个方向,但是剩下的两条路却无法抉择。
“没有可是,”陆不凡稍稍提高了些音量,带着上位者天然的不怒自威,“我已经报警,让人去查道路监控了,很快就会有消息,比你这样盲目去追更有效。”
江棠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小棠,”陆不凡车速飞快,语气却缓和下来,“你现在不是没有家人的小孩了,你有应淮,还有很多朋友。”
江棠像是被一道雷惊醒。
恍然发觉自己刚才又冒出了类似上一次的那种想法。
他想要独身冒险,想和那些坏人同归于尽。
……他是想要寻死。
幸好陆不凡及时把他从负面极端的想法之中拉出来。
江棠眼眶发酸,泪意上涌,他吸吸鼻子,乖乖地减速靠边:“好。”
陆不凡又叮嘱几句才挂了电话。
心道他那S级的儿子也并不是全无用处,至少他真的把心放在江棠身上。
因为知道心理问题的治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都会扩大江棠的自毁倾向。
陆应淮和每一个跟江棠有关的人都说过,要经常提醒江棠,他不是没人要的。
他被很多人爱着。
陆应淮了解江棠内心深处的不配得感,只有不断的重复的明示暗示才能一点点击溃江棠心里的防御堡垒。
在江棠这样的人面前,绝对不可以“爱意无声”,一定要告诉他才能让他慢慢接受慢慢相信。
陆应淮怕他一个人做得不够。
怕他一个人的爱不足以让江棠对这个世界多几份眷恋。
江棠已经那么努力地跟内心的黑暗面做对抗了,陆应淮希望江棠能感受到他也在努力,他们都在努力。
江棠重重靠着座椅回想复盘自己刚才的状态。
是因为标记消失了吗?他竟然对陆应淮的爱意产生了怀疑,如同永久标记之前那般。
他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被烈日炙烤的道路 ,内心一片茫然。
他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久违的焦虑感充斥着江棠的每根神经,还伴随着一阵一阵的疼痛。
身体的不适逐渐明显起来,江棠眼前腾上一层黑雾,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在旋转,严重的眩晕让他反胃。
紧接着喉头一热,呛咳出声。
带着腥气的黏稠液体溅到他的手上,江棠看着自己的手掌。
那暗红色的,是血吗?
这是……怎么了?
江棠闭上眼睛痛苦地伏在方向盘上,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正被一点一点收走,呼吸间全是铁锈的味道。
怎么会……
后颈腺体又痛又胀,似乎有液体流出。
是腺体液还是血?
江棠额头抵着方向盘,唇瓣微张,胸腔像是被人堵住,他听见自己嘶哑破败的喘息声。
然后是一道带着蛊惑的声音。
「别装了。」
什么?
江棠想转头看看是谁在说话,却连转动眼珠的力气都没了。
「你早就知道你的身体有问题,何必再骗自己呢?」
他的身体有问题?
他不是已经好了吗?
陆应淮标记了他,他的腿好了,身体也……他明明很健康,前几天才检查过的,他甚至能把Alpha按在地上打……
好像哪里不对。
江棠混沌的思绪骤然清晰了一瞬,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好起来是因为陆应淮标记了他……现在标记没了。
不会的。
江棠在心里反驳。
老天总不能、总不能又跟他开这么大的玩笑。
在他获得礼物最最幸福的时候又收走,残忍地说“只是给你看一下,并不是送给你了”。
种种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江棠又吐出一大口血。
弓起的脊背似要崩断,江棠费力地用不断发抖的手捂住嘴巴,可血还是在不断涌出来。
可能是胃出血……又或者是上次受伤的后遗症,能治好的。
一定能治好的,他只要等陆叔过来。
不。
他现在就可以打急救电话。
或许是活下去的意愿太过强烈,江棠找回一丝力气,慢慢靠回椅背,染了血的手指伸向副驾驶座上的手机。
方向盘上,他的衣服上,座椅上,脚垫上,到处都有血,活脱脱一个凶杀现场。
江棠都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差,他看着亮着的手机屏幕。
手机已经响半天了,他却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他是要打急救电话的。
可他看着那串陌生的未知归属地的号码,鬼使神差地按下接通键。
对方开门见山,声音尖锐刺耳:“想救姓谢的,到城南工厂,你一个人过来。”
江棠没说话。
对面的人戴了变声器,声音是混着电流的女声,在三伏天里显得格外阴冷,没听见江棠 的回应,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想救姓谢的,你一个人到城南工厂来。”
江棠张张嘴,剧烈地咳了一阵,沙哑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骗我?”
“哈哈哈哈,”对方猖狂地笑起来,“年轻人的警觉不要用错了地方,来,让他说句话。”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后,谢逸思惊慌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小棠!别过来!不用管我!!”
江棠的眼睛蓦地睁大。
但凡这声音里掺一点假他都能很快察觉,可这的的确确是谢逸思的声音。
“别来!你听话!”
谢逸思喊破了音,不知道是不是腺体排斥反应又加重了,他开始发烧,烧得头晕眼花,又被这群人一盆冰水给浇醒了。
“砰——”
“呃啊,唔……”
一声加了消音器的枪声伴着谢逸思的痛呼把江棠开始游离的意识拉了回来。
“我现在就去,你们别伤害他——”江棠随便擦了擦脸上的血,拉过安全带系好。
“唔……别来,”谢逸思的声音明显焦急,“小棠!不用管我,我本来也……”活不了太久了。
他话没说完,嘴巴就被重新堵住。
“md,废话真多。”那个变声器又响起来,“给你半个小时,不要搞小动作,一个人来,不准报警,从现在开始不准挂断电话。”
紧接着,那人准确报出了江棠目前的位置:“你已经被全程监控,如果你敢叫别人,不止是他,你的另外两个朋友也会死。”
他话音才落,江棠手机上就收到了两张照片。
分别是桑颂和谢柚。
他们两个浑身是伤,昏迷着被人捆在汽油桶上。
照片是真实的,不是合成的。
桑颂和谢柚明明该在城北。
这伙绑架犯居然有本事把他们从城北带走……是和城北伤人的组织一伙的吗?
不对。
这些人算准了城北出事SA不可能坐视不管,他们只是在赌。
而且被他们赌对了。
“只是要抓我而已,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江棠轻嘲一声。
他们赌江棠会落单。
哪怕谢逸思不联系江棠,他们也会绑架谢逸思之后联系江棠,到时候江棠还是会独自出来。
陆应淮他们都抽不开身。
再加上城北与城南之间的距离。
他们放纵那些再生S级去杀人,目的之一是江棠。
这是他们的第二个赌注。
他们赌江棠反应过来这一切,不会忍心有无辜的人因他而丧命。
哪怕他只是所有目的当中最顺便的一个。
“你先过来,一换三,这买卖不亏。”
是啊。
江棠垂下眼睑。
桑颂、谢柚、谢逸思。
三个人对他来说都很重要。
他们都有亲人和爱人,所以用他来换他们平安很值得。
老天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老天是真的很不待见他。
可惜了,这次他恐怕真的无法回到陆应淮身边了。
接受了这个事实,江棠反而轻松了许多。
反正他现在这个样子,陆应淮见了会难过的。
他不想陆应淮难过。
“说话算数。”
江棠打开车门,又砰地重新关上,把手机丢在一边,踩下了油门。
哥哥,我没有主动放弃自己,我是要换他们回来。
如果目标是我,那他们都不该被我连累。
用一具破败的身体去换回三个健康的人,很划算的。
你不会怪我的,我知道。
你说过我是最棒的Omega。
第198章 相信棠棠
对方说的城南工厂其实是早些年的经济开发区。
后来随着城市发展,开发区逐渐挪到了更西边的位置,南边的这一片工厂就荒废了下来。
半个小时根本就来不及,好在路上没什么车。
江棠油门踩到底,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在路上行驶。
很累。
眼皮很重。
感觉只要闭上眼就可以马上昏睡过去。
江棠根据对方规划好的路线,紧赶慢赶还是超时了十分钟。
说是在城南,其实已经快要和下级乡镇接壤,距离市区有一百公里路程。
江棠摇摇晃晃地下车,浑身的血让门口接应他的Alpha都愣了一瞬。
小Omega脸上毫无血色,脆弱得像是下一秒就会从空气中消失,却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缓步走来。
“跟我进去。”Alpha看了他一眼,转身带路。
“我到了,”江棠握着手机,“你把他们放了我就进去。”
“别废话,你先进来,我需要……”
江棠踉跄两步,胳膊无力地垂下,手机也拿不住掉落在地上。
每走一步都天旋地转。
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接着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
这废弃工厂里的水泥路早就裂开塌陷坑坑洼洼的,江棠的膝盖重重磕在一个断口边缘。
江棠勉强撑着地,鼻尖滴下的虚汗如同断线的珍珠。苍白干燥的唇瓣张了张,急喘了两口气,又呕出一口发黑的血。
腺体流出的液体顺着脖颈往下淌,汇聚在锁骨,江棠摸了一把。
果然是血。
带路的Alpha听见他没跟上来,住了脚步回头看,又骂骂咧咧地走回来。
“你还能不能走?!”
江棠唇瓣微动。
Alpha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更加不耐烦起来,俯身凑近:“你说……呃。”
满是鲜血的冰凉的手捂住他的口鼻。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听见自己颈骨的断裂声,那句“你是装的”再也没机会说出来了。
江棠跟他一起倒在地上,目光涣散地看着虚空,胸膛剧烈起伏换气,喉咙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这次给牺牲队员家里的抚恤金要支出五十个亿了,”顾惊墨半身都是血,丝毫不见平日里漫不经心的翩翩公子模样,反手拍拍陆应淮的肩膀,“还好有你在,真让人安心。”
若是陆应淮没赶来,他们还不知道要缠斗到什么时候。
陆应淮随便拽了截纱布胡乱缠在小臂深可见骨的伤口处,黑眸沉静冷淡:“我先走了,棠棠还在家等我。”
他表现得太从容,就连顾惊墨都被他轻易骗了过去。
“现在还不能……”
“见到棠棠之后我再去医院。”
顾惊墨了然地挥挥手,示意他快点滚。
谢瓒跟时非承正在善后,两人神色匆匆地从人群中回来:“小颂和柚子不见了。”
刚才情况极其混乱,桑颂和谢柚主要是跟着医疗队做后勤的,都没从车上下来过。
顾惊墨脸色微变:“其他人呢?”
“所有人都在,”时非承抹了一把被鲜血浸染的脸,“包括牺牲的队员。”
只有他们两个Omega不见了。
鲜血浸透了陆应淮随便绑的纱布,他烦躁地又扯了下来。
江棠的电话打不通。
这次的事故导致SA损失惨重。这批危险分子无一例外都是S级,还都是改造程度极高 的一部分。
SA中S级本就很少,前些年退役的退役,牺牲的牺牲,总部就只剩下陆应淮。
也就是平时在陆应淮的带领磨练下,天赋不足努力来补,SA的A+比普通A+能力更强。否则这次肯定要全军覆没了。
但S级的压制是无法抵抗的。
原本S级在普通人中凤毛麟角,数量极少,也就最近才多了起来。
这一反常情况早早引起了顾惊墨和陆应淮的重视。
陆应淮和技术部私下里挨个调查了新加入的S级,发现很多资料都是伪造的。
其中不乏几个温轻宇那样的正义之士,被精神控制的程度稍轻,余下大部分都是完全被精神控制的。
他们联合起来想要盗取技术部的机密,又和外面那些S级里应外合来了这么一出,使得SA腹背受敌。
谢柚和桑颂就是在其中一个没来得及被调查出的卧底来领取子弹补给的时候被带走的。
他们已经察觉自己被怀疑了,所以才提前了这次恐怖袭击。
“现在就排查所有出去的车,全城搜寻他们的行踪。”陆应淮先一步下达命令,拿着车钥匙转身就走,“跟上。”
“小颂和柚子没得罪过别人,”时非承语气焦急,“到底是谁……”
“江子昂?”谢瓒灵光一闪,“阿淮,去江家。”
“不在江家。”陆应淮语气很平静,“他们的目标是棠棠。”
时非承刚觉得谢瓒说的有道理,说要起同时跟桑颂和谢柚两个人都有矛盾的恐怕只有江子昂了。
“为什……”
“对,不是江子昂。”谢柚可能有危险这个认知让谢瓒短时无法冷静思考,被陆应淮一打断之后他才想起来,江子昂上次被他威胁过后一直精神不稳定。
他现在应该极度畏惧Alpha,所以无法跟那群人合作。
那么和桑颂谢柚都有关的人只剩下江棠。
他们想要威胁江棠。
以江棠的性格,很可能会独自赴险。
像是要验证他们的想法,陆应淮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来。
是陆不凡。
陆不凡到了江棠说的地点,只在路边发现了一小滩血液。
混合着微不可察的冰凌花信息素。
“照片发给我。”陆应淮道。
时非承看着陆应淮淡然的侧脸,感觉这个人已经濒临崩溃了。
陆应淮边开车边点开陆不凡发来的照片,目光触及那滩血时,心脏狠狠一抽。
冰冷的信息素在车厢里炸开。
“你不要命了?!”时非承惊呼。
刚才所有人都是拼着耗尽最后一丝信息素才把那些S级全部击杀的。其中陆应淮腺体透支最为严重。
他的腺体已经肿得不能看,连光球都无法召出来。现在强行使用信息素只会对腺体造成无法逆转的损害。
“阿淮!冷静下来!江棠不会允许你这么伤害自己!”
陆应淮的信息素都无法让他们感到不适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陆应淮腺体渗出血。
先是深红的血珠,慢慢变成鲜红的血流。
今天刚刚标记过,他却无法和江棠建立联结。说明标记已经消散了。
比预想中要快。
陆应淮眼底有种诡异的柔和,像是没有听到他们说话。
谢瓒沉沉叹了口气:“非承,我给你包扎一下,然后你开车把阿淮换下来。”
江棠出事,没人能劝得了陆应淮。所以哪怕清楚陆应淮此时此刻的伤势严重到随时会危及生命,谢瓒都说不出阻拦的话。
伤口挣裂不利于去救人。
陆应淮这个人通常伤得越重越显得平静,谢瓒若不是他多年的战友也不会如此清楚。
方才陆应淮急着走,分明就是想再见江棠一面。
“嗯。”时非承在跟查道路监控的人员交涉,分心应了一声。
三个人中谢瓒伤得最轻,只有几处皮外伤。
陆应淮伤得最重,他一个人承担了接近一半的战力。身上几处深可见骨的伤,还中了几枪。
换了别人动都动不了,他现在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在开车。
S级果然可怕。
可S级也是人,凡是血肉之躯重伤都可能会死。
“去城南。”陆应淮说。
具体位置到了再找,他能确定人一定去了南边。
宝宝这次给他留了线索。
那滩血液是指向南方的。
那滩血并不是不规则圆形,而是长条状,北边多南边少。
血不太多,看起来是刻意留下的。江棠是在给他留线索,所以如果去东边或西边,他会给出别的记号。
这次的只有明显的南北指向,北边警戒线都没撤,所以肯定是往南走了。
车内气氛紧张,三个人的心上人同时遇到危险,连互相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时非承换陆应淮的时候,陆应淮很轻的说了句:“相信棠棠。”
时非承一滞,眼眶悄然红了。
他都不知道陆应淮说出这种话该是何等心痛。
他从不安慰人的。
所以这一句,或许是他给自己的慰藉。
相信江棠。
他们如今也只能相信江棠。
可他们宁愿没有这个相信江棠的机会。
哪怕桑颂谢柚遇到危险,他们也希望江棠是平安的。
所有人里面最小的那个为什么总是担着最多的责任。
所有人都是他的哥哥,所有人都要靠他拯救和保护。
他才十八岁。十八年来仅仅幸福了几个月。
他才是最该平安无事的人。
时非承泄愤般重重捶了下方向盘,车喇叭发出刺耳的鸣叫-
江棠的手指摸到Alpha身上揣着的匕首,他用力抽出来,反握刀把一刀捅进尸体,然后
以此为支点撑起身体。
这些人没打算真的放了谢逸思他们。
江棠的脑子已经快要无法思考,直到刚刚他才想通。
哪有那么好的事。
他们是当年那个研究所的人,又怎么可能放过三个高阶Omega的腺体?
江棠不相信他们已经完全转型只改造Alpha。
当初荆山上那块没有姓名的指骨的主人就是硬生生被剜下腺体害死的。
……既然如此,那就都杀掉好了。
江棠眼里闪过猩红的光。
反正人都是要死的。
反正他也……
不。他想活下去。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支撑江棠走进前面的废弃办公楼里。
或许是对自己的实力过于放心,也或许是人手不足,留在这边等待江棠的只有四个再生S级。连江棠在外面杀了一个都没有发现。
“你来了?”那个变声器的声音骤然响起,江棠抬头,看到一个人站在四楼的栏杆边缘。
他身后绑着谢逸思,谢柚和桑颂在另一边。
“我来了,”江棠说,“放了他们。”
“你凭什么觉得你这个样子还能换走他们?”一条藤蔓垂下缠住了江棠的腰,把他拽到了楼上。
失重的眩晕让江棠又开始反胃,他眼前一片红什么都看不真切。
江棠用力甩了甩脑袋。
第199章 半个楼层变成火海
江棠被那根藤蔓毫不怜惜地丢在地上,后背重重撞上碎砖。
尖锐的疼痛令他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江棠艰难地动了动,喉间的腥热压抑不住,来不及偏过头,鲜血就从他的口鼻中涌出来。
“哎,别弄死了!”旁边的黄毛见江棠吐血,还以为是变声器大哥把江棠摔出毛病来了,“死了就不能用了,到时候我们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变声器大哥明显也有些慌。
黄毛口中的老板是谁?江棠混沌地想。
他用满是干涸血迹的手背蹭了一把脸上的血,全凭想救桑颂他们出去的意念吊着一口气:“说好的,我来,就放了他们。”
闻言就连几米外守着桑颂和谢柚的那两个Alpha都讥笑出了声儿。
梳着大背头的变声器老哥蹲下身捏住江棠的下巴,眸中有些对蝼蚁的怜悯和蔑视,他另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拍拍江棠的脸颊,笑道:“小Omega还是太天真了。要不然玩个游戏吧,你赢了,我就放他们走。”
江棠缓慢抬眼看向旁边被绑在汽油桶上的谢逸思。
那一枪打在他的大腿上,浅灰色的裤子满是血迹。
背头见江棠看谢逸思,示意手下把谢逸思弄醒。
“别……”江棠勉强跪坐起来,这么简单的动作却让他浑身都痛。
耳鸣间江棠听见自己问:“什么游戏?”
背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听说你是个S级,还真挺圣母,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还要救别人。”
他勾起唇角,提议:“我可以送你去医院,条件是你不再和我们抢人。”
“如果、”江棠琉璃般冷淡的浅眸慢慢抬起盯住他,对他的循循善诱无动于衷,“我能、说服你们,就放过他们。”
“哈哈哈哈哈哈,”背头狂笑起来,像是听到了荒谬至极的话,笑得狠狠拍着黄毛的肩,“好啊,我看看你能怎么说服我们。”
“简直不自量力。”几米远外的Alpha说。
“Omega分化成S级可不是什么好事,”另一个Alpha语气颇有嘲意,“都是短命的。”
“别胡说八道!让老板知道了你也得短命!”黄毛怒斥道。
前一个Alpha耸耸肩,表明是自己说错话了:“我只是听说,一个人要是不顾因果地随便救人,被救人的命数就会落到他身上。”
“少看点小说吧你!”
江棠眼前都是晃动的虚影,他看不清远一点的桑颂谢柚状况如何。
单是之前收到的照片上就可以看出伤势严重,根本拖不得。
江棠轻咳了两声,手指摸向腰间。
黄毛脸色一变,劈手要夺,被江棠另一手的匕首抵住喉结。
江棠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枪口对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半张脸都染了血,笑起来似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魔:“放了他们,否则我就开枪了。”
这些人背后的老板想要活着的他。
那他就拿自己的性命来赌。
“愣着干什么?”背头朝这边扑过来,“快把他的枪夺下来。”
眼看着背头伸手过来,江棠扣动扳机。
“啊!!”黄毛发出一声惨叫。
江棠一枪打中了他的手臂。
“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开枪?”江棠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已经支撑不住了。
全靠另一只手握着的匕首在自己腿上划出血口带来的疼痛勉强维持清醒。
不能睡。
不能昏过去。
否则谢逸思他们真的会有危险。
谢逸思被枪声惊醒,一眼看到浑身是血的江棠,瞳孔震颤:“小棠你——”
他剧烈挣扎起来,原本凝血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你们放了他!”
一声铁皮撞击地面的巨响,谢逸思也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的力量,他挣脱不了绳子就带着汽油桶一起歪倒。
汽油味在空气中弥漫开。
谢逸思拖着汽油桶挪向地面上一个还没熄灭的烟头。
“老实点!”
他还没有碰到那个烟头,就被人重重踹了一脚。
“谢哥,别乱动,子弹会移位的。”江棠轻声说。
谢逸思被一个Alpha踩住脖颈再也动弹不得,急得泪流满面:“别……”
枪口再次对准自己,江棠歪过头看着步步逼近的背头。
他不再看谢逸思绝望的脸,一步步后退,语气越发冷沉:“让我猜猜……”
后面没有路了,江棠靠在墙上,慢慢把枪口挪向后颈,看到背头紧缩的瞳孔,他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想要我的腺体。”江棠冷笑,“是吗?”
几乎是刹那之间,废旧的楼体内卷起诡异的风暴,连带着某种说不出具体是什么的强大的木质信息素冲着江棠铺天盖地而来。
如同一把锤子携着雷霆之势砸向江棠握枪的手。
骨头发出断裂的轻响,江棠紧咬的齿关泄出一声闷哼,愣是没有松手。
三四个S级Alpha的信息素压迫着他,江棠感觉有无数把刀在削着剐着自己的骨头。
握枪的手剧烈地抖动着。
他撑不了太久了。
已经没有力气了。
这么僵持下去……
江棠粲然一笑,笑得人脊背发冷。
既然如此……
江棠闭上眼睛,枪口抵住腺体边缘,按着扳机的手指开始用力。
“Cao他爹的!”一声清脆的怒喝骤然响起,“敢伤害小漂亮,你们都给我死!!”
桑颂不知何时醒来挣脱了捆住他的绳子,举起一个空的铁皮桶朝着背头砸来。
谢柚飞扑过来夺走了江棠的枪,双手握着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
背头敏捷地躲过去,彻底被激怒。
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更高,背头阴恻恻笑着:“我们只要这一个,其他的都杀了。”
江棠抓住谢柚的手臂,还没说话又有血从唇角溢出。
谢柚坚定地掰开江棠想要把他拉到身后的手:“换我保护你了。”
S级的信息素压制对Omega来说是致命的,但人在绝望之中能激发出最大的潜能。
桑颂和谢柚硬是顶住了四个Alpha的信息素,和那些人缠斗在一起。
“呸,居然打不过Omega。”
没人顾得上几乎再次陷入昏迷的谢逸思。
他们没有枪,只能抡起铁棍和匕首,目眦欲裂地朝“脆弱”的Omega挥去。
眼看桑颂跟谢柚逐渐体力不支,混乱之间不知是谁引燃了地上流淌的汽油,瞬间火光四起。
半个楼层变成火海。
这里面的易燃物不少,火速蔓延很快。
背头抓着桑颂的头发把他的脑袋重重往地上一磕。
“烧起来了,”背头不甘心地大喊,“快走!”
再不走他们都得死在这里面。
桑颂和谢柚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死死抱住背头的脚踝:“别想走,要死一起死。”
但对方毕竟是Alpha,在黄毛的帮助下踹开了两个Omega:“不是想死吗?送你们一程!”
他把边走边引燃身边所有能烧起来的东西:“不被烧死也得活活呛死!”
一片吵嚷之中,没有人听见楼下纷沓的脚步声。
“江棠!小颂!”
又一阵打斗和枪声过后,江棠混乱的意识中辩别出了时非承的声音。
有人来救他们了。
江棠睁开眼睛。
他们在四楼火海的正中,时非承在下面一时辨不出他们的位置。
空气中的信息素越来越浓郁,但没有一个味道是江棠熟悉的。
城北一斗几乎耗尽了他们的信息素,现在三个人对四个人,三个没有信息素的Alpha对四个顶级。
几乎没有胜算。
背头他们方才急着逃走,攻势很猛,中了枪仍能行动自如,精神控制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如果说方才他们还留有一丝人性,现在则直接变成的杀戮机器。
没有信息素的、本就精疲力竭的人怎么可能打得过爆发出强大杀欲的顶级。
那四个人眸光猩红,脸上笑意扭曲,显然已经神志不清,如同末日丧尸般不知疲倦地朝他们攻来。
在城北时陆应淮就发现子弹对这些彻底失去人性的机器作用不大,哪怕被击中心脏,他们也能再坚持个十来分钟。
可楼上的火越来越大,浓烟滚滚。
他的心上人还在里面。
十分钟足矣让上面的人被烧死或呛死。
三个人如同血人般,渐渐连爬起来都做不到了。
背头他们现在已经不想逃出去了,他们现在的目标就是杀掉眼前碍事的三个Alpha。
谢瓒被一棍敲在腺体上,顿时没了意识。
时非承不断地看向楼上,不断念叨着“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强撑着爬起来。
背头拿到了谢瓒的枪,对着时非承按动扳机。
不!
他还没有把小颂救出来!!
时非承拖着被铁棍打断了的腿想要躲避,却被信息素按着动弹不得……
“砰”一声枪响。
预想的疼痛没有来临,陆应淮抱着他在地上滚了一圈。
时非承刚想松一口气,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是从陆应淮腺体传来的。
时非承惊愕地瞪大眼睛:“你……”
陆应淮本就是他们中伤得最重的。
城北七八十个再生顶级,将近一半是陆应淮杀的。
时非承知道他看起来像没事人,其实早已是强弩之末。
如果不是想着江棠还在家等他,陆应淮很可能已经死在城北。
他前面装得那么轻松,不过是想回到江棠身边。
滚烫的血喷在时非承耳侧,陆应淮轻声道:“如果我死了,帮我把棠棠平安带回家。”
腺体中枪在他现在这个状态下是要命的。
陆应淮已经感觉不到痛了,他记得上一世江棠是剜下腺体激发了最后的信息素。
只要能救出江棠,他愿意以这种方式还给他。
第200章 腺体我不要了
冷杉和海盐气味以无可匹敌的姿态压制住所有信息素。
火海中的江棠轻轻笑了一下,有些贪心地感受着陆应淮的信息素。
或许来不及了。
明明离得那么近,只有几层楼的距离。
“我们……”桑颂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看向江棠,“小漂亮,你还能走吗?”
江棠点了点头。
桑颂费力地背起昏迷的谢柚,明明自己也没有力气了,却冲江棠伸出手:“我扶你,我们……”
江棠握住他的手,逼迫自己起了身。
他背起谢逸思,和桑颂一起往楼梯挪。
根本无路可走。
不止是四楼,下面三层也变成火海。
“去窗边……”或许是陆应淮的信息素奏效,江棠清醒了许多,也有力气了,他从火焰燃烧和各种杂音里听到了楼下的刹车声。
他甚至能分辨出那是陆不凡的车声。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一根横梁被烧断了,眼看就要朝他们砸下来——
“小心!”
江棠被扑倒在地。
竟是谢逸思双臂展开,把他们三个牢牢护在身下。
那根横梁砸在谢逸思的小腿上,幸好这一端还没有烧起来,否则谢逸思的腿瞬间就能被烧焦。
“你们没事……一群、傻孩子。”谢逸思疼得蹙眉,“要、逃出去。”
他们三个逃出去就行了。
谢逸思撑起身体,示意桑颂爬出去。
桑颂眼眶通红,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把上衣脱了缠在手上,他要去推开压着谢逸思的横梁。
空气滚烫窒闷,呼吸之间气管都被灼烫。桑颂被烟呛得睁不开眼睛,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心惊地推着那根死沉的横梁。
他推不动。
眼泪刚流出来就被蒸干,桑颂绝望地看着火焰马上就要烧过来了。
地面滚烫。
极度高温。
黑烟滚滚。
他想起置身大火中的人被呛死的比被烧死的更多。
气管里全是烟,桑颂眼前一阵阵发黑。
意识终将要远去。
桑颂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跪下的,膝盖被灼伤他也没有感觉,只是喘不过气。
快要窒息了。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自己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托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酒味萦绕身侧。
不是时非承的信息素。
是更辣更苦的伏特加味。
像是里面加了冰块,莫名让人想要靠近。
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安抚地说:“没事了。”
那声音那么温和,还带着叹息似的。
是谁。
决然得让人心痛。
桑颂还没感受到更多,就感到身体失重。
他在坠落。
他睁开眼睛——
他竟然真的在坠落,和他一起坠落的还有谢逸思和谢柚。
冰凌花微苦的气味和那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酒味随着他们离地面越来越近而逐渐消散。
视线里的最后一幕是江棠惨白的脸在那扇被锤坏的玻璃边一闪而过,那个窗口滚出浓烟,江棠却不见了。
他又听见那个声音。
“没事了,小颂。”
是江棠——
陆不凡不是独自来的,他还带了人,没等冲进楼里,就听见玻璃落地的响声。
窗户早就锈坏了,无法打开,是江棠弄碎了玻璃。
接着谢逸思他们就被裹着细霜的冰凌花根系送了下来。
桑颂和谢柚已然昏厥,谢逸思却醒着。
陆不凡接住了他。
谢逸思在陆不凡怀里剧烈挣扎起来:“放开我!小棠还在里面!”
陆不凡用力抱着他:“逸思,你冷静一点,你必须马上去医院!已经有人在灭火了。”
“他等不了!”差点死掉让谢逸思没出息地更加眷恋陆不凡的怀抱。
他以为他再也感受不到这个人的温度。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谢逸思一定会幸福地落泪,可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江棠还在火海里。
“我一定要去救他!”谢逸思竟然生生挣开陆不凡的怀抱,拖着伤腿往楼里跑。
然而他没跑几步就被陆不凡强行抱了回来,差点失去谢逸思让陆不凡接受不了任何一点他再受伤的可能性。
他死死箍住不断挣扎的谢逸思,心惊地看着他腿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我带你去医院!别动了,你腿不想要了吗?!”
“我本来就要死了!”谢逸思崩溃地哭喊,“可是小棠才十八岁!他有人爱,他还有那么多年要过!他不能——”
青年绝望的嗓音发颤,陆不凡的心就要碎裂开,他释放出安抚信息素:“你不能死,你也有人爱。”
谢逸思悲愤道:“我没人爱!我也不需要!你放开我,放开我!!”
“逸思!”陆不凡语气陡然加重,“已经有人进去救他了,你不要去添乱!”
“陆不凡!你心肠真硬啊!”谢逸思狠狠咬了他一口,陆不凡却没有松开手臂。
眼看谢逸思挣扎幅度过大,他的腿血流如注。
陆不凡看得心惊肉跳,慌不择言道:“谢逸思,你不能带安筝的腺体去做危险的事情。”
谢逸思表情凝滞住,眼泪大颗大颗涌出来,带着无法言喻的痛楚,他竟笑了出来:“腺体我不要了。”
泪珠滚落,谢逸思看向陆不凡的眼神从未如此冰冷:“有刀吗?我把腺体还给你。”
陆不凡沉痛地看着眼前的废楼。
他不想救江棠吗?他不着急吗?
他的儿子也在那片火海里。
已经有人在救火了,他再着急也只能稳住谢逸思。
陆不凡深深吸气,收回目光抱着谢逸思转身就走。
救护车一时到不了这边,他得先把这三个Omega送到医院去。
他是这些人里唯一的长辈,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人,这些小辈的爹妈都不在本地,所有的善后问题都需要他来处理。
还有谢逸思……陆不凡看着那张陷入昏迷、没有血色的脸,低声道:“抱歉。”-
或许是回光返照,有那么几分钟时间江棠呼吸顺畅,身上也轻松了,就连信息素都能用了。
察觉到这一变化,他立刻就把那三个人送下去。
他没有更多力气让自己也逃脱。
足够了。
哥哥知道了肯定会夸他厉害。
江棠一头栽倒在地上,缓缓闭上眼睛。
可惜见不到哥哥了,也听不到他的夸奖了。
于此同时陆应淮以毁掉腺体为代价换来的信息素碾压般绞杀了那四个再生顶级。
冷杉根系粗暴地把谢瓒和时非承捆巴捆巴,裹着冰霜冲破火焰把人送了出去。
短短几分钟时非承就被浓烟呛至昏迷。
外面救援队在努力救火,火势太大他们根本进不去,陆应淮摇摇晃晃地冲上楼梯。
烟太重了,陆应淮的肺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
根本喘不过气。
还能走动全凭意志。
他身上裹着冰霜,却被大火一次次烘干。
极冷极热间陆应淮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连自己是不是还在前进都无法分清了。
他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清,只有心脏被捏出血水,痛得厉害。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越火海来到江棠身边的。衣服已经被引燃,他也毫无知觉。
他的乖宝浑身是血倒在没有火但浓烟滚滚的地方。
陆应淮踉跄地扑过去,跪在江棠身边俯身把人抱到怀里:“宝宝,哥哥来了,哥哥带你回家。”
似是听到他的呼唤,江棠眼睛睁开一条缝,手微微抬起。
陆应淮马上抓住那只手,与他十指相扣。
江棠眼角弯了下,干燥的唇瓣张开,还没开口就有鲜血涌出来。
这画面熟悉到刺目,陆应淮神志昏沉,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还有没有在痛。
亦或是已经被千刀万剐。
江棠浑身脱力,动一下都困难,枕着陆应淮的臂弯一口接一口不要钱似的往外吐血。
他涣散的目光看不清任何,恍惚之间觉得陆应淮走了,有眼泪从眼角滑落又被烤干。
陆应淮抬头四顾,窗边也去不了了。
到处都是火,往哪里走都是死。
他没有挪动身体的力气了,只能尽最大的努力,最后一次张开信息素屏障拢在江棠身上。
低头看见乖宝在流泪,他颤着手去摸江棠的眼角。
“哥,别丢下我……”信息素屏障内空气新鲜,江棠剧烈地呛咳起来,断断续续地说。
“我在,我在,”陆应淮嗓音嘶哑,几乎要贴着江棠的耳朵说话才能让他听清楚,“我不丢下你,放心吧。”
听到陆应淮的回答了,江棠又觉得不对:“不……快走,逃出去……”
陆应淮摇摇头。
信息素屏障里飘下小小的雪花,江棠又清醒了一些。
身上的痛也更加明显了。
他急促地喘息,却感觉氧气怎么都不够用。
根本换不过气。
脑子是清醒的,可是眼前在发黑。
胸口仿佛被巨石压住,每一次呼吸都极为艰难,牵扯着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江棠想好好看看陆应淮,却什么都看不清,急得眼泪流了满脸。
越急他就呛得越厉害,体温在消退,哪怕在陆应淮滚烫的怀里也暖不过来。
江棠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他不想死。
更不想死在陆应淮的面前。
他还有很多话没和陆应淮说,还有很多幸福的日子没和陆应淮一起过,他还想要、还想要……
江棠颤颤巍巍拉着陆应淮,用力扬起下颌做出一个索吻的动作。
“哥,标记没了……”随着说出的话,鲜血不停顺着江棠嘴角蜿蜒而下。
陆应淮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此刻被鲜血浸染,他绝望地吻住江棠的唇,呼吸之间全是血锈味。
四片唇瓣仅是轻轻贴了一下,哪怕意识已经不清晰,陆应淮还是本能地怕江棠窒息,很快就分开了。
他不敢张口,血液不断涌上来又被他咽下去。后来因为吞咽不及而从紧抿的唇角渗出。
他怕江棠害怕。
他怕江棠知道他也在害怕。
“哥……宝宝、”江棠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抽离,纵使他有再多不舍也无可奈何,“我们还没有、宝宝……”
他感觉不到陆应淮抱着他的手臂用不上力,一直在抖。
陆应淮痛得发昏,哪怕他仔细去听,也没有听清江棠说了什么。
“要是我死了……没有人陪你,好可惜……”
“哥,忘记我吧。”
他不知道,如果他再清醒一点,就能看见他那无往不胜的爱人扩散开的瞳孔,看见陆应淮脸上干涸血迹都掩盖不住的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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