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阿拉奇紧捏着那一节腕骨, 刺目的红从掌心蜿蜒流下,甚至沾染上他的指腹。
路卿恍惚的眼神让他心下一紧,他何时看见过这样的眼神……沉沉的透不出一丝光和暖意。
倏地, 手下有一道力量挣开了他的束缚。
雄虫抽出他流着血的手,掌心还是攥着某样东西, 收入衣摆的阴影处,眼眸直直地看向阿拉奇的面孔。
“什么事?”
雄虫猝然而来的礼貌问话微微刺到阿拉奇的耳朵,此刻的路卿像是警惕心十足的兽类,眼底透露出防备之色,他不敢过激,只是小心地询问:“发生什么了吗?阁下您的手好像伤得不轻。”
“没事。”
路卿微微颔首:“抱歉,如果您没什么事的话, 我先走了, 有空再叙。”语罢,转身欲走。
“等等!”明知路卿可能并不想和他说话,阿拉奇还是叫住他, 眼眸微敛:“你的手出血了, 就这样出去吗?如果被村长和皮皮他们看到了——”
路卿脚下一顿:“谢谢提醒。”
阿拉奇走上前:“你的手, 我给你清理一下吧?两个虫好过一个虫, 我来帮你更快一些。”
“不用了, 谢谢您。”
阿拉奇表情一瞬间变了:“你的血流太多了,需要处理!路卿,别逞强,你这样让大家都很担心你!”
“你手里的到底是什么?你不想给我们看到是吗?”
阿拉奇撕扯着嗓音,但看到路卿沉默的脸又转而压低声说:“没关系的路卿, 你不想给我们看也没关系。我不是故意吼你,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不论是我, 还是别的虫,都会担心你,我就是希望……你别独自承受。”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所以还和我做了那个交易,要求我离开。”
“现在我的眼睛好了,看得清了,脸疤痕也淡去很多。”
阿拉奇抚摸着右眼的那道肉粉色的伤痕,从军队退出以后,他常常经受颠沛流离的日子,居无定所四海为家,自由又苦闷。
他们没有基地,全是临时建立的集合点,还被军方通缉,至死可能都要过这般生活。
说是自在,谁又明白背后的这些苦楚。
他们做不到抢占普通虫的地盘,只会自立自建,修成一个基地的时间远比其他星盗长,所以每一个基地的暴露对他们来说都是损失。
抓来的雄虫都是有名的恶虫,被用来排遣自身暴虐的虫素。
阿拉奇享受短暂的欢愉,但不久又会空虚。所有的星盗都知道,他们的寿命不长,迟早会因为虫素或身体问题衰弱至死。
被同伴丢弃是他们每只虫的命运。
“如果不是你,我还是那张狰狞又恐怖的面容。”
“谢谢你。”
阿拉奇的语气包含着真诚的谢意,粗长的眉峰盖住面上崎岖的肉色疤痕,反而增添出几分锐利英挺的深邃。
所有见到他的下属都惊讶于他突变的外貌,新来的成员并不知道他们的老大在过去是一个如何英俊而狂放的雌虫,却被一击划去半边脸,变成丑陋凶狠的怪虫。
是路卿让他重获新生。
“只是交易而已,我也要谢谢你遵守承诺。”
路卿笑了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一块玉而已,碎了便碎了。”
他张开手心,垂下的眼帘对着手掌中裂开的玉片,碎裂的语裂口崎岖不平,一如尖锐的刺刀,在沾染上红色后反射出冰冷的血光。
阿拉奇的胸口拧在一起,雄虫的眼神不正常,太过平淡了,平淡得就如同一汪什么也没有的清水。被如此尖锐的玉划破肉怎么会不痛?血都流满掌心,换作是其他雄虫,早已哇哇大哭起来。
“我怕它掉下就找不到了,所以握得紧了些,不是什么特殊的原因。”路卿又拢起拳心,阿拉奇的皮肤突然感同身受似的传来割裂般的疼痛,立刻握住路卿要收紧的手。
他动作很快,撕下衣摆的一角,拢成一个小碗状,小心翼翼地放在路卿的面前。
宽大的掌心包裹着碗状的布料,仿佛在对待什么珍宝,声若羽毛:“你放进这里。”
“别伤自己了。”
路卿偏过头:“会掉吗?”
阿拉奇肯定道:“不会,我握得很稳,不会掉的。”
他就像在对待一只虫崽子,将所有的耐心全都包含在里面,柔声细语地说:“你可以放进去,我再用绳子绑起来收紧,是不是比你用手去握还要好?”
“我的手下里有虫会修这个,他家祖传的修理技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他帮你修,你可以看着他修。”
“好吗?”
路卿的眼睫微微扇动,眼脸抖落出一片扇形的阴影,看不出态度,唯独声音压出沙哑,低声地说:“我考虑一下。”
“麻烦您了。”路卿把四分五裂的石块,小心倒进拢起的布料。
血色顺而流进布里,染上红意,像一朵凄美绽放的血花。
阿拉奇顺势收紧布料,不让雄虫进一步再做一些可能伤害到自己的事。他视线紧紧盯着路卿的脸,刚刚的雄虫眼眸虚晃无神,仿佛孩童,现在才稍稍回神,能看出他眼底实化的神采。
“感谢。”
路卿礼貌的话阿拉奇并不想听到,隔着一座山的距离,虚无缥缈的把谁都被隔离在外。
“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那以后能别再对我说谢谢吗?我自认为我和你算朋友了。”
阿拉奇厚着脸皮,深邃的眼眸专注地盯着雄虫的双目:“还是说你并不是这样认为的呢?”
“如果是这样,我很抱歉,但至少我是真心。”
“没有。”路卿抬起眼,垂落的长睫掀开,露出的眼眸点缀细碎的星星:“我们是朋友。”
……
路卿回过神来时,握着碎玉的手鲜血淋漓。
高大雌虫的那一眼意味深长,在经过的那一瞬,随身放在他胸口的玉石莫名崩裂,他的精神也恍惚间变得混乱。
混混沌沌好像沉浸在一片汪洋却虚无的海。
没有生命体,没有任何东西——
这种感觉很玄妙,路卿很难不去猜想没有高大雌虫的手笔,一前一后一秒钟都不到。
不过他也做了一些小手脚,在恍惚的那一秒丢出了一样东西,至少这几天这位自诩是雌父旧友的雌虫不会太好过,灵感来自于军训时旁边雄虫放出的小毒虫。
被拉进一间屋子,淡淡的血腥味已经引来一批村民靠过来紧张兮兮地围观。
“诶哟,这小崽崽又哪里受伤了!”
“可怜见的,血都流身上了。”
“村长!路村长——你家崽子流血了!!”
“雄虫崽子受重伤了!怎么办,要去医院吗?哪里可以去医院!”
村民一个接一个越传越离谱,路裕年无奈摇头,关上房门把所有的声音阻隔在外。
“是哪里伤着了?大腿,胸口,还是手臂?”
手臂、胸口和大腿都被溅上斑驳的血块,在昏暗的背景下完全看不清具体的伤处在哪里。
“在手掌心。路卿被碎石块划伤了手,裂口太多我怕会感染。”
阿拉奇一边说一边目视着老虫走来。
拄着拐杖却依旧硬朗的路裕年打开灯后一脸严肃地坐下,一手捏住路卿的一条手臂细看,见数道深深的裂口,瞬间心疼夹杂怒意上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叫虫省心!”
路裕年忙着看小雄虫伤到哪里,连拐杖还握在手中都没有发觉,在地面上重重地敲击两声。
路卿的另一只手搭上老虫的手臂,褶皱的老皮预示着老虫不小的年岁。路裕年活了大半辈子,在村里担任村长一职,整日操劳,对村庄的发展本就劳心劳力,如今还要处处疲心竭虑地考虑自己。
“对不起,大爷爷。”路卿的声音软和下来,手温顺地按了按老虫胳膊上凸起的肌肉,路裕年眼里的怒色不多久便散了干净,无奈地说:“还痛吗?”
“不怎么痛了。”
路裕年长叹一口气,每次都被这小虫崽哄得团团转,打不得骂不得凶不得,哪边都是肉,舍不得伤害。
治疗持续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阿拉奇在边上站着看,看到雄虫的手掌被绷带彻彻底底地包裹,这才放下心。
“大爷爷,还有虫来捣乱吗?”
“没有。”路裕年刚撑着拐杖欲要站起来,靠在老虫的身边的雄虫便倾身上去,托住老虫的半边身慢慢走。
路裕年一边走一边说:“这小破村子在你的宣传下越变越好了。”
“没有,都是叔叔哥哥他们的努力才会有现在的成功。”
路卿的话一向谦逊而动听,至少路裕年的心底舒坦。
“是,也有你叔伯他们的功劳,但你功不可没。”路裕年呵呵笑着,眼角的纹路随着笑意加深。
“你太讲礼貌了!你是雄虫,不是雌虫,就算是雌虫也不会像你这样什么都讲理,会吃大亏啊。”
路裕年的笑意又化作满面愁绪,借为数不多能一起小虫孙交流的时候点拨点拨他。他一直很担心路卿的状况,可惜他一身行将就木的老骨头,跟着路卿去只是平添麻烦,无奈之下只能在偶尔的时候,让皮皮发信息问问雄虫近来的状况。
路卿什么都应下,包括老虫絮絮叨叨的“说教”。
一日即将过去,路裕年想拉路卿留下吃晚饭,路卿却告诉他们有事要先回学校。
“我陪你去吧。”
阿拉奇的话让当场的虫皆是一愣。
“老,老大……你要去中心地带?”一只星盗虫结结巴巴地说。
一只虫欲言又止:“是不是有点危险啊,老大,这——”
“阿拉奇阁下,你这是……?”
路裕年疑惑地问,他早已猜出阿拉奇他们的身份,他们能住在这里,自然也是得到老村长的首肯。
可他万万没想到,阿拉奇竟然要陪路卿一起去市中心!
一个武装力量强大——尽是军雌占据的地方。
皮皮担心地望着阿拉奇,他能看出阿拉奇对路卿有意思,但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这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谁知阿拉奇还说了一句让他们震惊至极的话语。
第62章
“奥拉也要一起去。”
此言一出, 全场皆惊,特别是当事虫奥拉,眼珠都快瞪出眼眶, 磕磕绊绊地道:“老……老大,我才E级啊。”
他的体质是星盗团公认的差, 曾经在逃亡路上跑到昏厥,最后只能由其他兄弟背着自己跑完剩下的路。
得亏他有几分糊口的技艺且背他的兄弟是个心细的大好虫,否则他落单死在那儿都有可能。
现在老大要他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废物跟着去市中地带,没开玩笑吧?
“就是你。”阿拉奇随意地向奥拉勾勾手指,眼底尽是威胁之意:“你不想来?”
奥拉大喊:“我很想来!!我真的很想来!!”不行来也得来!
阿拉奇满意了,眼神瞬间变得温和:“那走吧。”
“可是市中心还是太危险。”皮皮突然出声,眼底流露出几分忧色。
不管阿拉奇是星盗还是普通虫, 对表弟的看法如何, 他都不希望阿拉奇被军部的那些雌虫抓起来。
对雌虫的刑罚远比雄虫多得多,单凭星盗这一说法,足够处以流放之刑。
阿拉奇却笑道:“没关系。你还不信我吗?”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 是太危险——皮皮很想这么说, 终是合上唇无奈点头。
路卿没有推脱阿拉奇的提议。
前几分钟阿拉奇就提出要与他一起走的建议, 唯独多出的一个变数是奥拉。
愁眉苦脸的变数似没充气的气球, 干瘪瘪地落坐于山下的飞行器。
阿拉奇拢着漆黑的棒球帽, 将衣领高高耸起遮住脸,三只虫,两只雌虫一只雄虫的组合没有引起司机的注意,平安下机后顺利地来到路卿家中。
“老……老大。”奥拉颤颤巍巍地说,在星盗团里他就是一个小透明, 何曾与星盗头头靠得如此之近,只有偶尔在需要的时候会叫他来帮忙修理东西。
阿拉奇见路上无虫, 有意解开风衣为雄虫挡风,直到进入房间才斜睨一眼奥拉的脸,低声道:“时间太紧没有和你说,有一件事你必须做好。”
“什么。”阿拉奇压低的声音让奥拉感受到莫名的使命感,紧张兮兮地凑过脸去问又被阿拉奇一掌推回去。
“别靠太近。”
阿拉奇紧蹙眉心,用沙哑低沉的嗓音发出警告。
奥拉心里嘤嘤嘤,表面却换上严肃认真的神情对阿拉奇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阿拉奇:“小声点。”
“住楼下可以吗?”
路卿猛然回头,目视着眼前猝然不动的两只雌虫,手指向里侧的位置:“二楼的房间放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客房也被改造成书房和其他房间不好住虫,只有一楼的客房还算整洁。”
“如果你们要睡只能选择一楼,不愿意我可以帮你们订房间或者在二楼把书房清理出来。”
“不用麻烦,一楼很好。”阿拉奇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是那间贴红字的房吗?我好像看见了。”
路卿跟上前:“是。”
阿拉奇扭过头摆摆手:“我们自己整理就好,不用麻烦。”
“先让奥拉看看你的玉,他有祖传的手艺,说不定能修好它。”
话音一落,门“砰”一声被关上,阿拉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背后,只留下路卿和奥拉两虫。
奥拉机械式地转过眼珠,恰好撞上路卿平静无波的黑眸。
奥拉:“呃……”
路卿:“麻烦吗?”
奥拉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不麻烦。”
“谢谢。”雄虫的眼角微弯,目光落在沙发上:“您先去沙发坐着吧,我稍后就来。”
……
奥拉听话地坐下,看雄虫烧水泡茶一气呵成。
期间他问了一下自己的喜好,奥拉不好意思说自己喜欢喝甜甜的饮料,就学着那些他见过的高端虫族,故作高深地说爱喝茶。
都说苦涩中带有清香余味的是好茶。
可他不爱苦——嗜甜。
奥拉见走来的雄虫端来两杯沉降着茶叶的水。明明都是绿叶颜色却略微有些不同,还以为是光下的色泽反射发生的变化。
装模作样地抿上一口,奥拉视死如归的眼睛却猛然发亮,入口的茶水不是苦涩回甘的香气,而是从始至终都残留在唇齿之间的醉虫香气。
“合您的口味吗?”路卿微笑着说。
雄虫温柔的笑容如一双温暖而宽大的手,慢慢抚平他因紧张而带起的褶皱。
他不知道路卿怎么做到精准把握他的口味,茶的香气却很能舒缓杂乱的心绪。
“很好喝!”连喝好几口的奥拉发出一声真心的喟叹,这位雄虫阁下也未免太好了吧,亲自端茶倒水选择还是他喜欢的味道。
奥拉心满意足地喝完茶,帮助路卿的欲望远比先前强烈。
而路卿收起茶壶,不看也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奥拉的口味一如他这只虫好猜,两只眼睛一直流连在冰箱里那一冰柜的果汁,直到关上冰箱门才移走。
考虑到戳穿后影响雌虫的自尊心,路卿根据这个泡出两种口味的茶,一种是雨山小种,另一种是梨山灿花。
第一种苦涩回甘,第二种清香四溢。
两者皆是从隔壁老虫那儿收获来的不可多得的好茶,成功给奥拉留下美好的第一印象。
奥拉在路卿的注视下打开布料检查了一下玉石的情况,转而长舒一口气笑着回复:“没事,我可以修,保证一周后完完整整地给你,看不出问题来。”
得到奥拉的保证,路卿心下略定,与奥拉道完谢后带他去另一间客房。
“聊好了?”阿拉奇适时地冒出头。
见路卿缓缓点头,阿拉奇也放下心,前几个小时信誓旦旦地和雄虫说自己的下属有多全能,好不容易说动雄虫去尝试一下,现实中却担心奥拉并不能帮他什么。
这就显得来市区他们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所幸的是,奥拉能修,他也有理由留在这里。
*
艾勒特心脏猛地一跳。
按压在泥土间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化作尖锐的利爪,在土上留下长而带血的抓痕。
雌虫趴伏在地上,从胸腔发出沉闷灼热的呼吸,锋利似刀削的眉峰拢成一团痛苦弯折的川字,仿佛将所有的狰狞与恶意强行压抑在隆起的皮肉之下。
“路……卿——路卿——”艾勒特嘶哑着嗓子沉沉地叫出雄虫的名字,双臂被牙齿撕扯成鲜血淋漓的样子,黏连带血的皮肉,终是蜷曲地侧窝在地面上,抽出带血的衣服,在无助的喘息声中释放。
长久以后,心跳的重响消失。
艾勒特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仰首扶额望着斑驳的夜空,无声地张开嘴。
“雄主——雄……主——”雌虫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一遍又一遍,眼眸从亮红缓缓沉入深邃的红,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执念将眉眼都化作沉黑的颜色,疯狂而又执拗。
他突然抓住地上死死嵌入泥土的草,硬是靠双臂爬到树边,而后翻身仰躺在绿影摇晃的地界。
小腹上的血液染红雪白的绷带,身旁还留下几只被拍扁成血泥的黄色飞虫。
风起叶落,无边的风带来的不是湿湿的凉意,而是从远处飘来的死亡与血腥气——
艾勒特双目紧闭,零零散散的记忆如一个巨大的铁锤,硬生生敲开他的脑壳把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入漆黑狭小的空间。
悲伤到令他想就此死去。
“对不起……”
“对不起……”
声音断断续续从喉咙深处传出。
压抑的痛苦从齿缝之间一个字一个字地崩裂四散,融进无尽的黑夜。
最后,什么也没剩下。
第63章
一周后, 帝国派出的剿灭部队在D区F级小行星遭受到异形的毁灭性打击——
无数军雌死伤惨重,尸骨无存。
带领一队的尼斯德少将战亡,二队全军覆没, 三队半数存活。
询问仍然留有意识的雌虫,却得到什么也不记得的回复。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纵使虫族险胜最终的结局是好的, 但大批军雌的死亡还是给帝国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
伊萨克斯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位毫发无伤的雌虫,3S的治愈能力确实强,完全看不出雌虫在几个小时前还是低生命体态。
可正因如此,上面对雌虫的怀疑愈加深。
“我不记得了。”坐在审讯台前的雌虫敛着红眸,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伊萨克斯双臂交叠着前倾,严厉的眼神压向雌虫:“你不记得了?为什么就你不记得了?其他虫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确实不记得。”艾勒特直视着伊萨克斯,慢条斯理地说:“而且您不应该问我, 应该问我的主治医生我为何会失去战场上的一段记忆, 这样针对一只病虫,您的关注点是否有些偏离呢?”
伊萨克斯紧蹙眉心语气愈发凌厉:“可身为3S的雌虫,你竟轻而易举地被重伤, 而一队二队的队长皆被异形杀死,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奇怪?”
艾勒特沉声道:“我是一只普通虫, 会渴会饿自然也会受伤, 星际战场瞬息万变, 任何军雌在此死去都不令虫意外,我只是侥幸存活。如果一只雌虫能活下来就成为你们感到困惑或怀疑的点,那我们的存在本身是不是就已经成为一种错误?”
伊萨克斯一字一顿道:“强词夺理。”
艾勒特不为所动:“彼此彼此。”
“……”
无法再套取任何消息的伊萨克斯只能将艾勒特放出审讯部,毕竟表面上他是凯旋而归的英雄而不是罪犯。
最终,雌虫在伊萨克斯探究的目光下踏出大门, 安安稳稳地离开。
站在路旁,挺拔站立的雌虫仰头望向烈日, 刺目的阳光扎得他眼睛发烫,甚至要流出泪来。
艾勒特的指腹划过眼角,捻了捻,湿的。
确实有几滴未干涸的眼泪在眼角处苟延残喘,带着无处可说的悲凉。
不能再等待,不能再让他离开。
艾勒特垂下眼帘,盯着那几滴消失的湿意,心底莫名出现这几句话。
他没有骗伊萨克斯,他确实失去了在战场上的记忆。
然而昨日的他好像想起过去的一些什么,模模糊糊的碎片在他封闭的思绪中不断交织,短暂地形成一段清晰的片段,又被崩裂成细细小小的碎渣。
失去记忆是一件心慌而焦灼的一件事。
他比任何虫都想知道当时的自己究竟发生什么,那些崩裂断开的记忆又是什么,让心脏直到现在还如针扎似地发出疼痛的声音。
疼痛勾出苦涩融进心底,慢慢化作一句叹息似话语。
艾勒特知道有什么东西变了。
在这次逼近死亡的征战中,全变了。
他想要得到他,比任何时刻都要迫切。
路卿。
艾勒特轻吐出这两个字,慌乱的跳动无序地撞击着他的胸口。
这次……我来向你求婚。
*
“路卿?”在雄虫家中住了快一周,阿拉奇和奥拉都快适应这种平静祥和的生活。
星盗居无定所四处奔走,安定的时间并不多,如今难得闲适下来,竟有几分舍不得。
阿拉奇很想继续留在这里,却也知道自己会给雄虫惹上没必要的麻烦。
听奥拉能在今天修复好玉佩,也不再命令他多拖延一段时间,直接将修复好的玉抬手献上。
路卿擦去桌上的水痕,从厨房探出一颗略显凌乱的脑袋,回应这一声叫唤:“什么?”
阿拉奇看得心头发软,这翘起来的头发说来还是他们昨天的杰作,做饭时没控制好火候将雄虫炸出一个卷儿,到现在还没平整下来。
“玉佩修好了。”阿拉奇面带笑意地说。
通体碧绿的玉石变得光滑没有瑕疵,阿拉奇头一次觉得这个呆兮兮的奥拉也不是那么没有用处,至少手艺高超能讨得雄虫欢心,在背后给奥拉记下一笔,准备后期分赃物的时候多给他一些。
仔细地看过去,知道玉佩修复后,路卿反而没有着急忙慌地把玉佩拿回手。
他知道越急越吃不上热豆腐,都放一周了还担心多这一小时时间吗?慢吞吞地把午饭端上桌。
奥拉为加急修玉几天没睡好,头似小鸡啄米地一点一点,却还是因路卿的声音强行睁眼跑去帮忙端菜。
今天风和日丽,干脆搬出来在院子里吃饭。
萨科摇摇摆摆地出来散步,寻着味过来,笑呵呵地凑过来说要加入饭局。
阿拉奇快烦死这只老雄虫了,整天都跑来吃饭,害得他找不到时间向路卿告白。
萨科也看不惯阿拉奇,在第一天见他就直言道:“这种雌虫要不得,说不定会打雄虫。”气得阿拉奇差点当场“揍”虫。
当然,尊老爱幼的美好品质到底还是压制住他这疯狂的想法,忍到现在。
吃完饭,该走的都走了,包括被他一眼瞪走知情识趣的奥拉。
阿拉奇自觉自己不曾做过什么偷偷摸摸的事,在路卿身上却翻了跟头,边收拾碗筷边没事找事翻起奥拉的错处,只为承托出自己的好。
“这奥拉真是的……跑那么快。”阿拉奇状似无奈地摇头,心底暗暗对无辜遭殃的手下多了几分歉意。
但也仅仅只是几分。
阿拉奇斜眸看向雄虫,路卿的侧脸在暖暖的阳光下模糊了脸的轮廓,好看得晃眼。
不知不觉之间,阿拉奇的心里突然多出几分情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未曾托之于口的告白说出:“路卿。”
“我喜欢你。”
吃饱喝足趴在椅子上晒太阳的书书猝然坐起:“??”
哪有人在收碗的时候告白啊?
路卿神情不变手上的动作未停,仿佛没有听到这声告白,口中却说:“抱歉。”
这一声道歉把所有的意思包含其中。
阿拉奇明白路卿的意思,无奈耸肩:“不用抱歉,只能说是我不够好,不足以让你喜欢。”
“给你。”阿拉奇拿出被绒布包裹的玉佩,轻轻地递交在他的手中:“玉佩。”
“答应给你修好的。”
路卿接过鼓鼓囊囊的绒布,眸底多出一股融融的暖意:“谢谢,帮了我大忙。”
阿拉奇正想说不客气,一道漆黑的影子如同一阵疾风不过刹那间出现在两虫之间。
猩红的眼眸晕染着铺天盖地的漆黑,再也绷不住冰冷的假面,手臂瞬间虫化狠狠刺向阿拉奇的肩膀——
阿拉奇下意识虫化用前臂抵抗冲击,却还是被劲风逼地后退一步。
“你?!”
阿拉奇抬起眼的一瞬间猛然看到熟悉的面容,惊疑不定转眼化作刺骨的恨意,死死地盯着雌虫的脸。
“是你。”
风卷残云,飞鸟惊起——
艾勒特的平静寸寸崩裂,沉郁的黑气蔓延至每一处,再也压抑不住癫狂:“你是谁?”
为什么会在路卿家里?
为什么路卿会把送给雌君的玉佩给你?
为什么是你?
我才应该是、他的雌君。
是我。
艾勒特的眼底血丝密密麻麻地张裂出网状。
阿拉奇冷笑一声,恨声道:“我?呵,你不记得我了?”
将他们逼上绝路,把他的眼眸划去,被毒素侵染多年的痛苦他竟说不记得??
还问他是谁??
“你是谁。”艾勒特的声音嘶哑到极致,声调带着疯狂和扭曲的意味,一步一步踏上前。
地上散落着零零碎碎的物件,无一不发出金亮耀眼的光。
但艾勒特却失去理智,眼底只有路卿和这只自作是他“雌君”的雌虫,完全没有顾及到这几天在星际战场上为送给雄虫而精心收集的礼物。
他是我的。
路卿是我的。
他喜欢我,爱我,说要和我一直在一起。
不知道从哪里蹦出的话将雌虫的理智烧成灰烬。
路卿眉心紧皱,耳边传来书书尖锐的轰鸣:“警告!!!虫素正在飞速上涨,即将突破临界点!!!”
“路路子!!再这样下去别说植物枯萎了,我们也要没了啊啊啊啊———”
阿拉奇没有在意眼前雌虫的恐怖之处,反而战斗欲暴涨。锋锐的巨钳在疯涨的虫素中化作完全形态,当即对向眼前的雌虫。
书书急了:“路路子!!不能让他们对上!!!先不说阿拉奇会不会死的问题,房子肯定会被毁坏掉!!!”
路卿拧眉:“我知道。”
阿拉奇S级对上3S级的艾勒特,想想就知道很危险。
阿拉奇伸出长钳做出战斗姿势:“你问我是谁?如果你能打死我我就在临死前告诉你。”
艾勒特双目彻底化入浓黑的血色:“好。”
书书:“怎么办!!”
“艾勒特。”不知道有没有用,路卿还是尝试叫了一声雌虫的名字。
他要通过艾勒特的反应来想办法采取行动。
诡异的是在路卿声音响起的那一瞬,看似失去理智的雌虫真的脚步一顿,绷紧的尖锐长刃缓缓放下,头一点一点扭向路卿的方向。
书书一惊,还想说不会又惹祸到宿主身上了吧?
不曾想狰狞的雌虫眸中的黑暗一寸寸退去,没多久便仅剩下懵懂清亮的红,愣愣然地盯着路卿的脸,然后无声地启口:“掉了。”
艾勒特垂下眼眸,盯着地上散落一地的东西。
“掉了。”
他重复着这句话慢慢蹲下,用漆黑冷厉的前肢揽住那一地沾染泥土的东西,像是将全世界抱入自己的怀中。
“对不起……”
艾勒特喃喃着。
“我把要送你的东西……弄脏了。”
第64章
路卿喜欢零零碎碎的东西。
珍珠宝石金块他当然也喜欢, 但仅限于收藏价值。
每次进来,那排靠窗的储藏柜里会放上新的藏品,可能是一块石头, 一个兽角,或者漂亮的钻石。
雄虫什么都爱收集, 特别钟爱于把艾勒特在外带出来的礼物分门别类地摆柜。
艾勒特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虫,却仍然对玻璃柜第一排用马克笔标注的地方感到好奇。
“这是我雌父留给我的藏品。”雄虫淡笑说,目光久久垂落在柜面的一处,这些看似稀奇古怪的物品对他来说确实是难以磨灭的回忆。
“雌父……?”
“对。”
路卿很少提及他早逝的雌父,多数是沉默不语地揭过。
一声缓慢沉闷的吱呀声响起,藏品被拢于柜门的背面彻底融入黑暗。
“但现在没关系了。”
雄虫唇角微弯,润黑的眸中点缀着细碎的光点:“现在美好的也有很多。”
……
艾勒特揽下所有沾上泥土的宝物。
有的是当地看到的奇怪石头, 有的是他冲入异形巢穴夺取的战利品……
珠宝金块是公认的昂贵, 配得上雄虫高贵的身份。
从前未曾在意的金银珠宝成为他现在聊以自荐的工具,希望能得到路卿的喜欢。
“对不起……”
雌虫魔怔似地拾起地面上的东西,跌落粉尘的珠玉不知道还能不能配上风光霁月的雄虫。
还会要吗?
“做什么, 你认识他——?”阿拉奇猝然出声, 他的视线在两虫之间来回转移, 脑海中回顾与雌虫相见的片段便什么都懂了, 他不是傻子, 理智回归后他的大脑比大多数虫都清醒。
路卿:“对。”
阿拉奇冷嗤一声,用手护住路卿的前身:“那就更要注意了,他是疯子,不要靠近他,会伤害到你。”
讽刺的声音落在雌虫的耳旁, 艾勒特装盒的手一顿,抬眼看到两虫凑近的画面, 瞬间又刺红了双目。
“路卿……”
艾勒特捧着那盒被拾起的东西慢慢站起,苍白的面容压抑着扭曲的妒意,曾冰凉的红眸酝酿起沉黑似墨的风暴:“他就是你所说的、愿意真心去爱的雌君吗?”
“是吗?”
他踏前一步,周身的风席卷而下,发出哗哗得声响——
雌虫一板一眼,对任何虫都是一视同仁地对待,偏偏在雄虫身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理智。
眼前的一幕比任何时候都令他愤怒,眼眸都要扣出两行血泪。
之前他知道路卿不一定喜欢其他虫,虚伪地欺骗自己能在身边守护着,可现在握着玉佩的雌虫是路卿所说的想要相伴一生的雌君。
雌君。
多么疼痛的字眼,似银针一寸一寸扎入他的心脏,每次想起都会反反复复捻转扎入更深的地方。
原本这个雌君应该是他,陪在路卿身边的也是他。
可他错过了。
艾勒特知道自己没资格去苛求雄虫做什么,去喜欢什么,怒意硬生生被按压下去,用尽量软和的声音去解释:“我不是疯子,更不会伤害你,你比任何虫都清楚的知道我的真心。”
“你可以接近我的。”艾勒特眸中包含着扭曲的温柔,似是掺入几分阴鸷的云霭,化不开、抹不去,深深匀入眼底。
纯粹的柔情和爱意被妒意敲碎打烂。
他比任何虫都想向路卿证明自己的无碍,却反倒弄巧成拙,加深眸底嗜虫的渴望。
雌虫的眼睛是一块上好的宝石,当对一个虫充满感情的时候,眼眸便会流转一缕浓艳的霞光,将那虫彻彻底底地包裹在他的眼眶中。
如果这感情是温柔的,霞光也是暖暖的亮色——
可他的感情却裹挟着求而不得的欲望。
一切都变了味。
书书被那转而即逝的阴郁之色吓了一跳,连忙缩进路卿背后。
路卿拢了拢瑟瑟发抖的书书,抬首恰好撞进雌虫的眼底,下一秒别回头后退一步。
雄虫下意识排斥的动作刺痛到他的心,艾勒特呼吸一滞,胸腔撕裂般的疼痛让他一口气堵在喉口,声音嘶哑到可怕:“不要怕我,我没想伤害你,我不会伤害你的。”
“路卿。”艾勒特颤抖地张开双手:“真的,你抱抱我。”就知道我怀里的温度,心脏的跳动都是为你而生。
阿拉奇冷色渐深:“你别听他的,阁下。连自己虫素都控制不住的疯子,谁知道会对你做什么。”
“你也真是恬不知耻。”阿拉奇冷笑一声,有意将脱口而出的“阁下”改为更加亲密的字眼:“小七并不想靠近你,你还上赶子贴上去,一口一句还要求他抱你,占尽便宜,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你有什么资格。”
艾勒特没有回复阿拉奇的话,只是恍然间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是多么莽撞,慌忙盯向雄虫,却在路卿有意垂落的眼睫下一点一点暗沉着失去原本的光亮。
路卿没有反驳。
这句一闪而过的话让雌虫瞬间苍白如纸。
偏偏阿拉奇还要在艾勒特的心口上挖去一块血肉,讽刺地说:“小七已经累了,没赶你走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什么好虫家的雌虫会不经过同意就闯入别虫家的宅子?”
或许是这些打抱不平的话也惨杂了阿拉奇深刻的恨意,咬牙切齿地蹦出更加刺耳的言语:“你吓到他了,你没看见他在后退,他有意地把手放在身后,他防备你,他不喜欢你,你在强加给他他不喜欢的东西,而你还口口声声说不想强迫他。”
“少将,您这就是自私啊。”
路卿刚要从背后抽回的手一顿,马上又伸回去。
书书刚松开因害怕而抓紧的手臂,看到又退回来,满脸懵逼。
书书:好,好家伙!
太会说话了。
怎么以前没发现这虫那么会讲话呢?
一虫一书极力保持这个姿势,这时候放回去难免有些尴尬。
艾勒特的情绪起伏不定,路卿不想进一步刺激到他,也不想再多纠缠。
阿拉奇说得一句话没错,他确实有点疲惫,脑海里混沌不堪,声音草草过去,轰隆隆的也没听清什么。
两个雌虫的虫素挤压一起形成的空间对平时的他来说没什么问题,但此刻他的手里还拿着从阿拉奇手里接过的玉佩。
他怕再碎一次。
有时候一件事戛然而止才不会多生事端。
路卿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声:“我没有这些想法,阿拉奇也不是我的雌君。”
“少将,如果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我还有一些事要忙。阁下也先回去吧。”话落俯身微微行礼,转身朝屋内走去。
艾勒特——帝国最忠诚的一条狗喜欢路卿。阿拉奇从路卿说话起就关注着艾勒特的表现,在最后一刻确定这条显而易见的结论,心思便多了起来。
有时候比起□□上的伤害,心灵上的伤害更加深刻。
不管是打击这位曾弄瞎他眼睛的仇虫,还是他本身就对路卿抱有不一般的心思,阿拉奇都不想让他好过。
“您没听见吗?该回去了,少将。”想到远比先前更快意的报复方式,阿拉奇笑容化阴霾为灿烂,在路卿转身离开一段的时候用仅两虫能听见的声音说:“小七累了,我要和他先回房间了,恕在下不能奉陪。”
“哦还有。”阿拉奇笑容越来越大:“现在我不是雌君,但实话实说我们订了婚,你知道小七一向害羞严谨,所以才会说我们没有关系。我真诚地希望少将对别虫的未婚夫能保持距离,别抱有不单纯的想法,真的——”
“很恶心。”
*
“砰——!!”
尖锐的鸣啸声刺破耳膜,炸得耳旁轰隆作响。
路卿猛然转身,看到前几秒还正常的两虫打了起来,卷起漫天碎裂的叶片。
斗争防不胜防,只是前后脚的功夫。
“你恼羞成怒了?艾勒特——”阿拉奇舔去唇边被击出的血丝,故作轻松道:“因为自己的嫉妒?”
“多么可笑啊。你喜欢的雄虫不喜欢你,你还像个疯子一样瞎吃飞醋。”
“瞧瞧你扭曲的脸,太丑陋了,这就是所谓的星野玫瑰?”
面对似是而非的挑衅,艾勒特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怒意。
自星际战场回归,他的神经紧绷成一条随时会崩裂的细线,看似坚韧实则经不起挑逗,稍有不慎便会失控。
零落的记忆碎片,战场莫名熟悉的感觉,他迫切地想知道。
本该去医院检查他的大脑,可有一个更加刺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叫嚣着来找路卿——
向他求婚,对他说“我爱你”。
这是他应该对雄虫有的保证。
没想到看见的却是雄虫与其他雌虫定情的画面。
怒火夹杂着被石椎凿开的苦痛在阿拉奇的刺激下,彻底释放。
看这快要天崩地裂的架势,阿拉奇也被疯魔的雌虫打出内伤,倒在地上从口中喷出血,极有可能发生重伤难愈的情况。
路卿放下玉,见这锋刃阿拉奇必不可避,不得不出手,强行用身旁木椅的巧劲挡在雌虫面前为阿拉奇化些力,抵挡住炸开的能量漩涡。
“艾勒特,适可而止。”路卿在化力的同时开口道。
而在路卿出现的一瞬艾勒特便已经有意识地收手,刚好毒尖擦过阿拉奇的脸插入泥土,掀起土尘。
路卿的本意只是用简短的话语来让艾勒特快速明白到他的意思。却不想收了蛛脚的雌虫眼神悲泣地望向他,仿佛下一秒便沁出几滴泪。
路卿愣住了,启口正要说什么,雌虫的眼里刹那间陷入无尽的血色,疯意席卷走所有的理智,如光速冲向雄虫的方向,猛然将他推抵在白墙上。
阿拉奇忍着撕裂的痛撑起上半身体,却见通往屋子唯一的大门被狠狠关上——把一雄一雌彻底锁在门的另一头。
彻底看不见了。
第65章
“砰!”
通往屋内的唯一大门被狠狠关上——
艾勒特抵着雄虫的长颈, 小臂似铁棍一般死死撑着他耳侧的白墙,按住他交叉合拢的两只手腕。
最脆弱的地方正毫无保留地出现在雌虫眼前。
他克制不住浓烈的渴望,柔软的灰发凑到袒露出的一小截颈窝, 任灼热的呼吸如冰雹般在雪白的皮肤上细细密密地砸下,激起雄虫滚烫的刺痛。
“艾勒特……放手!”路卿的手被瞬间禁锢, 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色,雌虫一而再再而三地突破他底线,纵使他再怎么故作无意也会感到不适。
然而不过刹那间,唇已然落下,炙热的唇舌吞噬了冰凉的唇瓣,将肆意与疯狂倾泻而下,一如沉进眼底深邃似凝血的黑暗。
“对不起。”不过是亲吻分离的一瞬之差, 艾勒特的下唇粘合着云似的柔软含糊不清地道歉。
他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和驯服的柔和, 眼眸却未有任何想要退下的意思,甚至溢出如稠墨般的深黑,与舌尖勾结的同时愈加深沉。
路卿抵不过雌虫压在他身上如巨山般的气力。
他能与S级靠巧劲相拼, 却唯独不能控制住艾勒特的行动, 别过头还是被靠近的唇瓣堵住呼吸。
门外传来阿拉奇的叫喊声和碰撞声。
艾勒特的吻湿软绵密, 气势嗜虫, 却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谁能抵抗得住雄虫身上飘逸的清冷茶香呢?
他的迫切变得矛盾又合乎情理地自然, 像是被整个包裹起来,躺进一片汪洋大海浮浮沉沉。
自第一次接触皇.片以后,他偶尔会刷到疑似xx的信息暗示。
大数据的推送将直观的东西送到他面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印刻在他的脑海久久不曾消散。
太难忘却了。
那些因科普而作出的瑟.图和路卿的脸重合,干瘪的图样有了形色。
他无时无刻不在煎熬, 无时无刻不在抑制自己想要贴近的欲望。
“对不起。”艾勒特轻咬着路卿的下唇瓣,低声而又带着一丝强硬的味道。
“事后您可以随意折磨我, 你觉得不舒服,我可以将您的眼睛盖住。”
“很快就好了。”
唇又覆盖上来,滚烫与身体贴合——唯独离开这件事他不能让步。
雄虫被禁锢在雪白的墙面,深色的发像一点墨水在白纸上晕染出凌乱艳红的颜色。
艾勒特忍不住不去发疯,看不得路卿与别的虫欢好。
原来嫉妒的滋味那么深入骨髓,如蛆附骨的阴暗想法在脑海里,竟然被雄虫一句阻止瞬间点爆。
他认命了。
他这般自私自利的虫子做不到默默守护。
他要占据路卿心里的位置,哪怕是厌恶与恨意。
“滚。”路卿猜到艾勒特所说的很快是什么意思,这次的雌虫不是上次在会场里怅然若失的可怜狗狗,而是带着癫狂般冷静的疯犬。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下一秒温热的掌心盖住路卿的双目,他只能感受到浓烈的硝烟血气,却再也看不见东西。
有东西彻底脱离控制,变得含糊不清。
*
两虫跌跌撞撞地齐齐倒在一侧的沙发上。
艾勒特屈身压在雄虫身上,用腿卡住身下虫的行动。
门外阿拉奇暴怒的声音震耳欲聋:“该死的,艾勒特!你强.暴一只雄虫,你不会好过的!你这是在犯罪!!”
“你忍心侵犯一只那么好的雄虫吗?你要他一辈子恨你吗??”
艾勒特充耳不闻。
手腕的位置被一根长粗带取而代之地捆绑,艾勒特柔声说:“这样您就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拿出药来了。”这种材质不是徒手便能挣脱。
路卿的声音沙哑:“这就是你不再强迫我的保证?”
雌虫动作的手猛然一僵,攥着路卿衣摆的指节微微蜷缩。
他一抬眼,路卿眸底的失望之色刺痛他的眼睛,原本坚定的心神开始摇晃。
艾勒特面露痛苦之色,松开衣摆的手指在心绪几经变化之下,还是化作坚定地覆盖上去。
“对不起,阁下,我必须……这么做。”只有这样才能呆在您身边。
手掌的热度消失,眼睛也在转而即逝的灯光下转为透光的灰。
“抱歉,阁下,现在只有这种带子了。”
艾勒特在路卿的双目系上一条红色的丝带,饱含歉意地说:“您可以闭上眼睛,这样就完全看不见了。”
路卿的声音冰冷刺骨:“想清楚,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我很清楚,阁下。”
艾勒特撇开路卿额前的碎发,细碎的光影落在路卿的脸上,连愠色都融化成水润的光晕。
他俯下身虔诚地在额头落下一吻,随后解开路卿的衬衫纽扣。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书书化作一张干扁的纸进来,看见两虫的姿势大感不妙。
路卿的脸隐忍难耐,被迫举过头顶的手臂绷直,仿佛在经受什么煎熬。
书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无能为力,只能拿一些又细又小的尖锐东西去砸他。
雌虫无动于衷。
路卿注意到晃过去的书状物,扭过头对着天上焦虑乱飞的书书轻微地摇摇头。
这样做只会让书书的存在被发现,艾勒特是木不是傻,更何况现在是条疯狗。
“雄主,请您现在,看着我好吗?”哪怕只是今天。
“求您,只看着我……”
艾勒特的眼底猩红带着血丝,捧着雄虫偏转过去的脸对上自己的双目。
蒙上的丝带依旧遮不住黑亮的眸光,雌虫的喉头滑动了一下,俯身用尖牙在雄虫喉结处轻咬。
为什么要看大门,还在想自己未来的雌君吗?
艾勒特的胸腔像被酸涩的苦水灌满,痛得喘不过气。
那么喜欢那只雌虫……酸意被故作镇定的安慰取代。
没关系,只要一个名份就好。
就算是做雌奴,做最卑贱的那一个,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好。
艾勒特留下一个明显的牙印,转而闭上眼贴上那张绷得发白的嘴唇。
布料摩擦皮肤缓缓滑下。
路卿溢出的呼吸逐渐急促,清癯的手攥紧沙发,在手背上凸起青白的经脉。
他紧抿着唇,咬紧牙关将那一声闷哼吞下,脸却不受控制地泛开不正常的红晕,扬起修长的脖颈。
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闪而过,路卿只能看见影子,却不知道雌虫在身上做了些什么。
这本不应该影响到他的虫素发生变化。
可铁血一般的虫素硬要钻进路卿的皮肤和血管,强行融合在一起,滚烫到灼伤胸口的地步。
大片皮肤感受到空气冰凉的颗粒从表皮浅浅划过,艾勒特撑在路卿的腰间,转而是温热的东西包裹住。
路卿受不住猝然发出沉重的呼吸。
几滴水珠从额前颤颤巍巍地滑落,又从小腹绷出的轮廓缓缓下滑,落入深处。
狂风暴雨的侵袭让一叶扁舟艰难前行,很快滑落进深深的湖底。
*
书书看不见了。
这是父神给它定的模式,只要看到shao tong不yi的东西,眼前就会化作一团马赛克。
书书不知道艾勒特进行到哪一步了,但必然是很关键的一步,否则也不会开启自动防护系统。
这次没有东西再阻拦他了。
意识到这点的书书面如死灰:路路子翻车了。
“路路子,怎么办,我能帮你什么。”书书着急地说,耳边传来一阵扑打水的声音。
雄虫的喘息声溢散出来,却还是保持冷静地说:“没事。”
这一声微弱的没事,被雌虫捕捉到。
艾勒特微微一顿,抽离出来,抬起首问:“雄主,您不舒服吗?”
“别叫我雄主。”
路卿别过脸,雌虫唇角的银丝晃眼得很,惹他心烦意乱:“我不是你雄主,以后也不是,不要自作多情。”
艾勒特呼吸一滞,拳心自动握紧,指尖深深嵌入掌心的肉里却不自知:
“对不起。”
“如果你真的对不起我,应该立刻滚出去。”
“抱歉。”
“……”
路卿缓缓吐出一口气,唇角微微扬起:“好。”
“随便你做,艾勒特。”
“你的自私真是令我叹为观止。”
艾勒特听出路卿语气中的冷意,拖着嗓音哀求道:“我只要做这一次便好,一次就……”
“你的一次很多。”路卿疲惫地阂上双目:“你和我保证的那些,从来都不做数。”
艾勒特猝然无声。
他的眼前——雄虫掌心蜿蜒流下一道曲折的红意,终于令他发慌。
“阁下,您,这是,在做什么?”雌虫撑着沙发,着急忙慌地去掰开雄虫的手心。
白嫩的肉被指甲划出血肉模糊的样子,远比自己的伤口还要看起来更加恐怖狰狞。
“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你伤害我,你伤害我。”雌虫一遍遍地重复,声音嘶哑得可怕。
他用手拢上路卿的掌心,硬是不让他合上,心脏一阵一阵地抽搐疼痛。
血还在流,艾勒特的心也在流血。
他从未觉得自己会流泪。
他不是爱哭的虫,他甚至没有真正的为哪一件事到想要哭的地步。
可看到路卿流出血来,为了抵抗自己宁可伤害自己,他却渗出一丝热意,连忙用刀刃把自己的掌心划烂,凑到路卿的掌心挤出血。
“你伤害我的……还少吗?”一声微弱到气虚的话语从耳边划过。
艾勒特感受到被他合隆的掌心从最开始的挣扎与强硬,变成软和的姿态,随他肆意地摆弄,像被抽离了生气,完完全全地死去。
这个认知让艾勒特心底涌上巨大的恐惧,捧着路卿的手挤入更多的血液进去。
但路卿始终垂落着长颈,心如死灰的模样,连声音都是微微颤动喉结发出的气若游丝。
渡过去的血越多,路卿身上的生气却好像越少。
艾勒特急了,凑近去看路卿的脸,看见嘴唇也不正常的收紧。
有一个可怖的想法从他的脑海中一晃而过,艾勒特急忙掰开雄虫的嘴唇,看到满齿的血腥。
“不……”
仓皇的音量变出调,艾勒特眼眶似撕裂般地睁大,张口在自己的伤口处咬下一块血肉,俯身渡去。
被亲吻无数次,唯独这一次带着血味的腥味儿,让雄虫紧闭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
艾勒特不知道身下雄虫的表现,只一心将血肉喂过去,害怕得心脏都快撕开胸膛,跳出去亲自喂进雄虫的嘴里。
对不起,明明是想要一个雌奴的位置,却害你受伤。
艾勒特用舌头勾住雄虫的舌尖,将无法再宣之于口的爱意尽数交于他的纠缠中。
一吻毕,艾勒特抿紧唇抬起头,他的手还握着路卿的手心。
看着雄虫掌心的血痕慢慢消退,他抚摸着路卿柔软黑发,缓缓俯身啄吻脖颈上的黑痣。
路卿的痛苦对他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他真的要这么做下去吗?以伤害他的方式。
艾勒特解开捆绑从路卿的身上抽离开,唇上还留有最后的余温。
原来是这般美好的滋味。
雌虫拢好雄虫身上的衣服,垂下眼帘,发疼的眼珠滚出几滴水珠。
或许这一次之后,他不再有机会接近这只虫。
唯一对他的温柔也在今天彻底破碎掉了。
*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路卿的衣服已经整理好。
带子很紧,但没有伤害到他的手腕,红痕很浅很淡。
书书急疯了,在艾勒特整理好路卿身上的衣服,眼前的马赛克才消失。
“路路子……”书书看着路卿坐起,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拳头砸肉的闷响。
号称帝国兵器的军雌被包含通天愤怒的一拳打倒在地上,后背砸上房外墙扬起土尘。
“你在做什么?”
阿拉奇愤声地嘶吼道:“你不仅是帝国的走狗,你还是个杂碎。”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砰——”又是一拳,这一次艾勒特却躲过去。
脸侧略微红肿,嘴角溢出一抹血丝。
艾勒特沉默地舔去唇角的血,任由阿拉奇怒骂。脑海中叫嚣的那股疯劲儿散去,便留不下什么了。
路卿站在门后不远处。
白洁的衬衫被抚平只留下领口处些许的褶皱,点点红色的血花在袖口上绽开,应该是留下伤口时沾染到的痕迹。
他明晦不定的目光落在雌虫的身上,眼睫垂落看不出喜怒,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艾勒特长长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愠怒的颜色是那样鲜活明艳,没做完的事到底还是没在雄虫眼底留下太多。
路卿的眼神那么平,那么淡。
所谓的愤怒有多少是留给他的?可想而知。
艾勒特眼底噙着一抹苦涩,手掌的伤口还未愈合,发出瘙痒的刺痛。
他没再多说什么,至此雄虫不会原谅他,他也不再能靠着这一次留在雄虫身边。他连让雄虫站.立.起来的本事都没有,还留他满手心的伤痕。
可见是多么排斥自己的触碰。
艾勒特对路卿深鞠一躬,将所有的感情掩于这一身下,最终转身离开。
书书飞出来长舒一口气。
阿拉奇还尚有理智,在路卿的眼神阻止下,没有再前进一步。
等艾勒特走远后,阿拉奇立刻朝路卿奔去。
“没事吧??”
阿拉奇急促地说:“他对你做什么了?!有没有伤到你??对不起我实力不够,破不开门,都怪我是我的问题,如果你被艾勒特……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我自己。”
“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没关系我……”阿拉奇声音愈来愈急切,视线焦急地四处扫描路卿的身体时,倏地瞄到袖口处的血花,瞬间目眦欲裂。
“怎么回事??他打你了伤你了??”阿拉奇猛然将那只手腕握住。
路卿张开手后又迅速蜷起手心:“没有,没受伤,是艾勒特的血。”
虽然时间很短,阿拉奇还是看清手心除了红没有伤口。他刚放下心来,看到路卿红肿湿润的嘴唇,还是感到难言的怒意,愤声说:“该死的蜘蛛,就该去星际监狱里度过他的一生!你等等,我立刻上报——”
不对。
阿拉奇的手停在半空,他突然想起自己是一名星盗,还是赫然躺在通缉榜高位的重要通缉犯。谁都可以为路卿打抱不平,他却不可以。
“不用了,就这样吧。”路卿抽出手,收入口袋,喉结的位置微微发痒。
阿拉奇还欲再劝,脱口而出的话却忽然逝音。
他想起路卿身为一个受害者,必然会被其他虫知道自己被一只雌虫强迫的事实。
以雄虫的骄傲,被其他虫知道那该多么丢虫?
“我没有怎么样,别想太多。”艾勒特的血对他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即便能留下的能量不多,却还是烧红了半边脸。
湿润的黑眸和凌乱的领口,嘴唇都是被凌.虐过的痕迹,乍一看确实被做许多不可描述的事。
但其实艾勒特还未做完什么,便在他有意的装扮下抽身而出。
路卿头侧的太阳穴抽搐得跳,隐隐有些酸胀的痛意。
那一滴湿意砸在他的脸上,差点砸开他的眼睛。
然而,这一次路卿的态度却冷硬到底。
刚裂开一条细缝的石块,在风锤土掩下不知不觉地被粘合上,重新恢复到最初无懈可击的坚硬与光滑。
不过是用他欺骗他的手段,还与他而已。
路卿的眼皮疲倦不堪地垂落,遮住眸底一闪而过的伤痛。
他不也用假的伤口来博取他的同情,任自己用真心去碰触他的虚假,再一次令他撕开自己的伤口,血淋淋地展现在他面前。
明知道,他最恨的就是血、死亡、欺骗和禁锢,却还用这种招数,装自己受伤蒙骗他。
在他准备视而不见的时候,又冲上来将他禁锢于咫尺之间,再一次打破誓言。
可笑,他竟然还未一个□□者而难受到心脏碎裂,甚至想要开脱。
路卿不怕名誉这些虚无的东西,他本就无可失去,只要和审讯的雌虫说过,他们不会将信息外传,这是违反法律的事。
这一次,他还是“心软”了……
算是还过去那段陪伴他的时光,还有曾经跳出牢笼,亲手把玉佩交于他手中的太阳。
*
奥拉心惊胆战地从厨房的门背后走出。
这一出来得太突然,太吓虫,把他的神经都吓衰弱了。
不论是老大与那只军雌的厮打,还是军雌将路卿推入房内的场景。
奥拉被那双红色眼睛扫到的那一瞬,还以为自己完蛋了。
所幸眼睛很快落在路卿的身上,随后就是一场活片.子。
谁能想到冰冷如机械的雌虫能流露出那么温柔缱绻的爱意。
奥拉一愣。
对,是爱意。
这么疯狂的眼神露出的竟是藕断丝连的情意。
奥拉战战兢兢地躲到现在,被迎面进来的两只虫逮个正着。
他咽了口唾沫,直面老大冰凉刺骨的眼神,趴着椅背的身体不自主地抖如筛糠。
这是条件反射。
他怕被老大打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刚刚听见我砸门声为何不开门?”
路卿一离开,阿拉奇就冲着雌虫兴师问罪。
奥拉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他怕死所以没出来能说吗?
雌虫看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闭上眼睛等死了,哪里管得了给老大开门,老大都打不过的虫他怎么敢招惹。
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奥拉眼珠子转来转去,想弄个雌虫威胁他他誓死不从结果被扣在这里的悲惨故事。
“死蜘蛛忙着注意小七,哪有空搭理你怎么样?”阿拉奇仿佛知道奥拉的心里所想,阴冷的视线定定地落在奥拉的身上,深色的嘴唇向上弯着,不像是笑,更像是阴恻恻的威胁。
“说实话。”
“对不起老大我贪生怕死胆小如鼠忘恩负义我不应该有欺骗您的想法!”奥拉一哆嗦,眼边瞬间挤出几滴热泪,弯腰滑跪在他面前狠狠低下头。
“老大,对不起!”
阿拉奇:“……你起来说话,我们星盗里没有动不动就跪下的规矩。”
奥拉擦擦泪:“老大,对不起。”
阿拉奇:“起来,别让老子说第三遍。”
奥拉麻溜地站起身,笑得一脸狗腿:“是,老大。”
“这几天我们要留在这里,如果小七不愿意,我们必须找个不远的地方搬出去住,你有意见吗?”阿拉奇眯了眯眼。
奥拉连忙摇头:“没有啊,没有。”
他摆出一张严肃脸:“小七同学对我们那么好,知恩图报啊要。”
阿拉奇上下打量他,眸光阴暗不定让奥拉有些心惊胆战。
“老大……”奥拉抖着嗓子说话。
阿拉奇收回视线,声音被刻意压低显得又哑又涩:“在我们飞船里混了那么久了,也没让你出去干过苦活狩过猎,这次给你安排个任务……”
奥拉有不祥的预感:“什……什么?”
阿拉奇笑得很淡,额前近乎逝去痕迹的疤痕在灯光下隐隐显出弯折狰狞的形状:“很简单,只要……”
第66章
奥拉心惊胆战地从厨房的门背后走出。
这一出来得太突然, 太吓虫,把他的神经都吓衰弱了。
不论是老大与那只军雌的厮打,还是军雌将路卿推入房内的场景。
奥拉被那双红色眼睛扫到的那一瞬, 还以为自己完蛋了。
所幸眼睛很快落在路卿的身上,随后就是一场活片.子。
谁能想到冰冷如机械的雌虫能流露出那么温柔缱绻的爱意。
奥拉一愣。
对, 是爱意。
这么疯狂的眼神露出的竟是藕断丝连的情意。
奥拉战战兢兢地躲到现在,被迎面进来的两只虫逮个正着。
他咽了口唾沫,直面老大冰凉刺骨的眼神,趴着椅背的身体不自主地抖如筛糠。
这是条件反射。
他怕被老大打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刚刚听见我砸门声为何不开门?”
路卿一离开,阿拉奇就冲着雌虫兴师问罪。
奥拉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他怕死所以没出来能说吗?
雌虫看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闭上眼睛等死了,哪里管得了给老大开门, 老大都打不过的虫他怎么敢招惹。
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奥拉眼珠子转来转去,想弄个雌虫威胁他他誓死不从结果被扣在这里的悲惨故事。
“死蜘蛛忙着注意小七,哪有空搭理你怎么样?”阿拉奇仿佛知道奥拉的心里所想, 阴冷的视线定定地落在奥拉的身上, 深色的嘴唇向上弯着, 不像是笑, 更像是阴恻恻的威胁。
“说实话。”
“对不起老大我贪生怕死胆小如鼠忘恩负义我不应该有欺骗您的想法!”奥拉一哆嗦, 眼边瞬间挤出几滴热泪,弯腰滑跪在他面前狠狠低下头。
“老大,对不起!”
阿拉奇:“……你起来说话,我们星盗里没有动不动就跪下的规矩。”
奥拉擦擦泪:“老大,对不起。”
阿拉奇:“起来, 别让老子说第三遍。”
奥拉麻溜地站起身,笑得一脸狗腿:“是, 老大。”
“这几天我们要留在这里,如果小七不愿意,我们必须找个不远的地方搬出去住,你有意见吗?”阿拉奇眯了眯眼。
奥拉连忙摇头:“没有啊,没有。”
他摆出一张严肃脸:“小七同学对我们那么好,知恩图报啊要。”
阿拉奇上下打量他,眸光阴暗不定让奥拉有些心惊胆战。
“老大……”奥拉抖着嗓子说话。
阿拉奇收回视线,声音被刻意压低显得又哑又涩:“在我们飞船里混了那么久了,也没让你出去干过苦活狩过猎,这次给你安排个任务……”
奥拉有不祥的预感:“什……什么?”
阿拉奇笑得很淡,额前近乎逝去痕迹的疤痕在灯光下隐隐显出弯折狰狞的形状:“很简单,只要……””
隔日,学校发布艾勒特少将回归学校,继续担任机械班体能课教官的消息。
教室一片怨声载道,代课的教官幽默又有趣,远比艾勒特温和亲虫,偶尔还能有课间休息。
要知道开学到现在他们还没在体能课上拥有过休整活动时间。有虫吐槽过,艾勒特是不是把休息的器官进化掉了,唯独留下工作的器官,专注力时时刻刻放在他们身上,偷一点懒都会被抓住。
学校最近下达一条通知,要求加强学生的体能水平,课表上的体能课从原先的一周三节变成一周六节。
如今的同学与教官抬头不见低头见,听见门外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刹那间所有虫正襟危坐,不敢发出一声。
锃亮的长靴率先步入教室映入无数双眼睛之中,随后是笔挺的蓝黑色军装。
年轻的雌虫教官手中空无一物,唯有一双修长的白色手套置于前侧,刀削般的脸冷硬地对着台下的众多学生,缓缓抽出桌案下的长棍。
“上课。”艾勒特也无需虫应,只是简单通告一声便转身在黑板上书写几个字。
字体风劲有力,一笔一划如斧刻。
两个小时后,体能课结束。
艾勒特收回教棍,银幕也恰时关闭。
他永远是极简又利落的上课风格,反倒让虫提不起睡意。
随着体能课增多的是基础体能的理论课的重视与课时的延长,每周都会有两节理论课。
艾勒特是测试最少,问题最多的教官,台下巡视时于你身旁停顿的任意一秒都有可能是他叫你起来回答的信号。
所以没有虫敢翘他的课。
艾勒特不知道学生心中所想,也并不想了解他们内心的想法。
这一周以来他目光停留在某处的频率越来越高,时间也越来越长。
为了学生的上课率,学校最近要求一部分专科需要排座位表,方便点名。
教室正正好好铺满40个座位,唯独缺少那一只雄虫,空缺的第二排空白格外明眼。
艾勒特从周一等到周五,眸光在时光的流逝下愈发暗淡。
那个空荡荡的位置昭示着不再回来的那只雄虫,一周的时间胸腔似浸泡在浓浓的苦液中不断搅和成粘稠的硫酸,将心脏腐蚀彻底,留不下一点残渣。
第二周,艾勒特愣了一愣,当即锁定住第二排本该是空位的地方,雄虫正坐在桌前,面色如常地翻着手中的书。
以为是由于自己的原因导致路卿不愿来上课的雌虫暗暗心下一松。
介于之前发生的事,艾勒特不敢靠近路卿的家,生怕雄虫会应激伤害到自己。
然而每次下课赶到路卿家门前的树后,看到空无一虫门庭冷落的街道,不知道是恰好错开了时间,还是这一周路卿都未曾从家中出来,艾勒特无法克制自己的忧虑与焦躁。
或许他已经患上一种病症,一日看不到路卿就会抓心挠肺地发疼。
课程进行顺利,艾勒特来回在路卿的身旁来回踱步,却没有叫他起来回答问题,而是选择叫动他附近的学生。
倒霉蛋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为已经被抽到过而放下心来,下一秒一个个被拎起,磨磨蹭蹭憋出个四不像的答案再坐下。
地狱开局。
其他位列的虫既同情又感激这批“见义勇为”的好同学们,至少吸引住艾勒特的全部火力,让他们这群浑水摸鱼的虫可以顺势摆烂。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被点到或没点到的原因完全是由于安静坐在那儿上课的一只普通雄虫罢了。
下课后,艾勒特回视那边的长影。
端坐在阳光下的雄虫宛如一副岁月静好的残卷,将温柔融进书的光影之中,连耳侧的发都撒上点点光晕。
一节课结束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但艾勒特深知自己的靠近会打破的现在的玻璃似的滤镜与假面,只能收回黏着在雄虫身上的目光,转身离开。
看见煞星离去的学生松下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很干脆的教官在这里迟迟不走,但至少现在他离开了。
对比其他同学的心惊胆战,刚从巨岩村回归的雄虫正翻着手中的名册。
上周路卿请下一周的假助力爷爷的农家乐新开业。
阿拉奇和奥拉与他一起回去,又一起回来,修完玉佩以后本应该没有事回归星盗团体的两只虫莫名在城市定居,成为他身边的两只跟屁虫,时不时跟着他。
最有趣的是——
“嘿嘿嘿,各位同学好,我是那个……呃……我叫奥拉,是从其他星球转学过来的插班生。”奥拉挠头傻笑,他是星盗里唯一一个拥有正常户口的虫,虽然长得畏畏缩缩,但身份星卡登记的是正儿八经的亚雌。
阿拉奇交给他的任务就是随时跟在路卿身边,做他的同班同学。
不想卷入爱恨情仇和情感纠纷的奥拉被迫成为一名苦逼学生,还要帮助老大□□情探测仪,实在是苦恼。
也不知道阿拉奇找了谁,只是做了一项简单的测验后便成功将他塞进这个机械班里。
刚进机械班的奥拉战战兢兢,他无时无刻不在畏缩害怕一些外在事物,比如说那个瞥过他的红眼雌虫——谁能告诉他为啥会在路卿的班级里出现,还是体能课老师!!!
“是没带书吗?”温润的声线在他的耳侧响起。
一本摊开的书被推到他的眼前,粉白的指尖搭在书页的上侧,轻轻贴覆着侧面,正好指在艾勒特讲课的位置。
奥拉一看,上面还用黑色的水笔做了标记,典型的好好学生的书。
他应了一声“是”,如释重负地捏捏手指,拖拽着椅子屁颠颠地过来,可下一瞬又想到这节课是艾勒特的课,路卿更是老大的求偶对象,一时椅子卡在半路进退两难。
“刺啦——”
雄虫主动将椅子移到距离他不远不近的一个距离,将书推得更近。
“这样方便你看吗?”路卿的声音淡淡的,但和老大那种阴森的冷淡不太一样,与艾勒特那种机械式的冷硬也不一样,是那种趟着水的淡,清清凉凉的舒服。
“谢谢谢谢。”奥拉感动得差点要哭出来,在他孤立无援地游荡于教室里的时候,是路卿对他伸出第一只手。
路卿:“不用客气,你也帮我修复了我重要的东西。”
在亚雌埋头看书时,路卿的双眸看向奥拉的胸牌,在胸牌上的性别那栏停顿几秒:“你是雌虫?”
“啊,是。”奥拉想想自己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漏掉了介绍性别这一项,于是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对路卿笑笑:“看起来不太像是吧?”
“没有。”路卿笑了笑。
奥拉看着路卿嘴角牵扯出的笑来,弯弯的很好看。
他有点理解老大喜欢路卿的原因了,这样的雄虫谁不喜欢啊,一句一句都像真的似的,没有刻意营造出来的造作,反正他听得很妥帖。
“嘿嘿,但很多兄弟都说我不太像只雌虫,长得不壮实,脸也不漂亮。”奥拉翻着书,看到突然走过来的雌虫猝然闭嘴。
影响他一只虫也就算了,如果连带路卿一起遭殃他会过意不去。
好在艾勒特没有抽他俩起来回答问题,奥拉将原因归结于他们的动静很小,连教官都一齐被诓骗进去。
下一节是机械课。
爱德华刚一进来就注意到教室里的新成员奥拉。
“你,新来的?”爱德华对着奥拉的方向勾了勾手指:“过来,正好拿你开刷……开课。”
奥拉:如果他没有听错,爱德华说的是,开刷?
没有教材和书的亚雌手忙脚乱,心里又骂了一遍将他丢过来就不管不顾的阿拉奇,刚站起身,怀里就被塞下一本书。
奥拉侧过头对路卿感激地笑笑,帮大忙了,还是路卿靠谱啊。
爱德华哼笑一声:“在课上画一遍S325机甲前肢器件的结构受力图,让我看看你在进我们班前有没有好好预习过。”
奥拉抱着书,站在黑板前扭捏许久:“呃……”
爱德华挑起花白的眉:“干什么,嗯呃半天不拿笔?看就会了?”
“写啊!”
奥拉:呜呜呜好凶。
奥拉额头沁出一滴一滴的冷汗,他来这所学校的任务完全是为了路卿,哪知道这些力啊结构的。
老大杀我!
“不会就翻书,这个都不知道?”
爱德华赶集似的催促声惊得奥拉心下一跳,着急忙慌地翻书。
“第217页翻到了没?”
在翻了在翻了。
……
台下的窃笑声和吵闹声越来越大,任何机械班的虫都知道,爱德华出的题目是书上没有原题的。
几乎每个被叫上去的虫都没有啥好结果,除了个别虫。
爱德华不耐烦地拧起眉,重重地拍打桌面:“安静!”
场下瞬间鸦雀无声。
全班上下只留下奥拉翻书的声音,终于在翻到的那一刻,奥拉看着那张用黑笔标注清晰的结构图突然茅塞顿开。
哦——原来就是这个啊。
奥拉瞬间自信,拿起笔就往黑板上写。
这次轮到台下的虫傻眼了,“噔噔噔”的写字声掷地有声地过去,一张结构清晰的受力图在黑板上绘出。
黑板白字,一条条线笔直地交错,形成结构紧密的图纸。
爱德华都有些讶异,先沉吟半晌,后伸出手说:“你刚刚看的217页给我看一下。”
台下的虫当即松了口气,什么嘛,有答案啊。
有一只虫就坐在路卿和奥拉身后。
他看着路卿和奥拉一起看了一天的教科书,以为他们俩很熟,这本教科书也是路卿借给奥拉的,于是好奇之下打破自己与那位贵族雄虫的约定,悄悄问路卿究竟在书上写了什么东西。
然而路卿却摇了摇头:“没有。”
那只雄虫紧皱着眉心,狐疑道:“你别骗我,他一个新生怎么会知道这道题目怎么答,这可是大三学长都不一定会解的超级难题。”
路卿目视前方,不置可否。
完整的图画完,奥拉总算可以放下心来,只是爱德华要书的举动令他有几分忐忑。
是不是书上不允许写笔记?
“嗯,你叫什么名字?”然而预想到的斥责没有发生,爱德华摸摸自己的白胡子,将书递还给憨头憨脑的亚雌。
奥拉“啊”了一声,紧张地揪紧手指:“我我我我我我我叫叫叫。”
爱德华竖起眉毛:“磨磨唧唧,叫什么!!”
“奥拉我叫奥拉!”奥拉立刻大声地脱口而出。
爱德华嫌弃道:“啧,这不就行了么。”
“下去吧。”
奥拉连滚带爬地跑下讲台。
坐到自己的位置,奥拉跳脱不已的心脏总算平静了一些。
路卿适时递过来一颗用金色糖纸包裹住的球,带着清香的酸甜气息透过糖纸传递到他的鼻尖,奥拉立刻收入掌心小声道谢,然后揭开包装纸一口含住。
奥拉睁大眼睛:“好吃——是草莓味的吗?好像还有点花香?”
“有安心点吗?”路卿问。
奥拉重重点头:“嗯!”
这时爱德华轻咳两下,视线几经环顾之下,落在某处:“那么,请下一位同学上来吧,科南。”
“……”
一批一批的虫上去。
路卿是最后一个上台的虫。
他的速度在所有做题的虫当中不算快也不算慢,刚好卡在中间档的位置。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路卿的字很好看,笔画也好看,爱德华眼底的笑意加深,面上却还是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点头:“下去吧,字写得不错。”
路卿对教授鞠了一躬,走下讲台。
一期轮下来,爱德华眼底的笑意又消失殆尽。
他面容严肃,视线远远地落在台下的众虫身上,似乎是在看某一只虫,又或者是一群虫。
“你们,让我很失望。”爱德华看了许久,最终还是从口中溢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台下哗然一片,完全不明白爱德华所言的含义在哪儿。
难不成就因为几道题就失望?
“你们知道我为何要叫你们去黑板问题么?”爱德华问。
奥拉疑惑道:“为啥?因为测验我们的能力?”
路卿的黑眸泛着淡色的光:“是。”
“这位同学说的没错,是为了测验。”爱德华长叹一声道。
奥拉几瞬之间红透了脸,他完全没想到爱德华会在众多讨论声中捕捉到自己那一句不重不响的话。
爱德华又问:“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无缘无故在课堂上测验?”
众虫面面相觑,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茫然之色。
爱德华用指节敲了敲桌面:“你们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尼亚,放投影。”
金发的亚雌缓缓走来,手中拿着一只类似黑色细长的笔:“是,老师。”
“首先,我们看这张图。”尼亚摁了一下黑笔,黑板上出现一张巨大的花色图版。
有些大一虫还未反应过来,而有些虫的瞳孔却猛地收缩,一瞬不瞬地盯着投影出的图版,仿佛全身心都被吸了过去。
尼亚点头:“是的,有些同学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四校联赛。”
尼亚用笔指向图版最上方的四个大字:“帝国最高级的学术赛事,唯独在大学期间可以参加,选取的都是大三大四等高年级的学生。”
“为什么教授会在课上对你们进行测验?”尼亚嘴角噙着一抹笑:“因为今年特别增加了低年级组的赛道,诚邀出色的大一大二学生来参加今年的四校联赛。”
“四校联赛,顾名思义是由顶尖的四大高校共同创办的赛事,分别是帝国军事大学,帝国农业大学,帝国医药大学,帝国大学这四所。”
“当然,参加比赛的不限于这四所高校的学生,也有很多其他学校的尖子生来参加比赛。”
尼亚眨了眨眼,似乎是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有意放柔了音调说:“每个专业,要比的东西不同,赛道也不同,需要我们一齐比拼,第一学科最多的学校将会获得军部或科研中心的优先入选权。”
“由于今年的情况特殊,虫数太多无法做到统一。”尼亚停顿片刻,而后道:“本来是全校统一的考试,缩减成二分之一的选拔性考试。”
“也就是说,这个班级要选出二分之一的虫去参加校内比赛。”
“而我们班负责选拔的监管老师是爱德华·萨德里安路亚教授。”尼亚微笑着看向爱德华,身为老虫的助手,尼亚感到深深的荣幸,毕竟他可是机械这一领域的专家,更是在各个项目中获得过非凡的成就,即便再怎么固执和捉摸不透,也掩盖不了他优秀的事实。
而且……尼亚的眸光在路卿的脸上流连反复,心像浸了一块蜜糖泛着甜味儿。
如果不是路卿还清他的债,还威胁那雄虫使得他不敢动手动脚,他也不会拜在爱德华门下,跟着他学习机械有关的知识,成就现在的自己。
不论是未来还是现在,他怕是永远都忘不了这只温柔还有几分奇怪可爱的雄虫。
奥拉神色一凛,他的检测雷达动了,在这位漂亮的助教哥哥身上动了。
他敢百分之八十地肯定,助教喜欢路卿。
路卿接过书时正好抬起眼,看到奥拉眼中的恨铁不成钢和苦恼之色轮流转换,都快把自己转成一只儍虫。
“怎么了?”路卿挑起眉问。
奥拉连连摇头还牵动着摆手:“没有没有,啥事儿都没有。”就是小路哥有点太受欢迎,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还在为自己没被选上去做题而暗自窃喜的虫一下子傻眼,做这题原来是为了参加含金量这么高的一项比赛???
这下教室里不安定的声音多了起来。
如果是为了比赛,那他们可以做的呀,凭什么要剥夺他们做题的机会?
有虫就干脆问出声来,爱德华公平公正也不藏私,拿出一张密密麻麻印满字的白纸,一字一顿地读出声:“亚克力,67分。李肖兰,72分。仑伊斯,65分……”
一语毕,爱德华收起白纸,递给身边站立的亚雌:“这是几次小测验的平均分,如果你们不信可以让助教开启投影给你们看。”
爱德华摇摇头:“你们以为我是随便选择学生上来做题的吗?”
“只要是小测验及格的,我都给予他上来答题的机会。”
爱德华似笑非笑地扫过那些叫嚣最厉害,现在埋着头一声不吭的虫道:“我也不是不想给你们其他同学一个机会,这样吧,你们谁想试试看做题,可以现在就上来做。”
“题目都是往年四校联赛的真题,每个同学做的都是真题,没有偏颇。”
“来,谁先做第一个?”
场下的虫鸦雀无声。
爱德华笑着点头:“好,没有虫上来了吧?”
“那等会儿也不许有怨言呐?”
“行,既然大家都不发声,那我们就决定可以进入考试的名单,等会儿会发短信给各位同学。”
“不过有一件事我得说好。”爱德华的目光逐渐犀利:“我们班的水平我可以说,真正能达到四校联赛水平的不到五位。”
爱德华比了一个五的手势。
“而其他班级据我所知,水平不错的学生至少五位,甚至十几个,这是历年来都没有过的情况。”
“要知道我们班是处于中游水准的,虽然达不到顶级也不差。”
“我真心希望各位同学能在接下来的时间好好磨练自身的水平,在不久以后能看到我们班有不少同学能前往四校联赛一览风景。”
*
一节课上得奥拉身心俱疲,不愧是顶级高校,东西嘎嘎难,需要反复看才能理解。
还有一点,是奥拉来到这所学校才意识到的一件事。他身边的雄虫不仅是个万虫迷,还是个巨佬。
路卿对边上雌虫的想法一无所知。
他收拾好书,起身要走。
奥拉也猛地站起身,匆匆跟上。
“路卿同学,我今天又做了一些好吃的,想要你帮我看看……”迎面雀跃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仅说话的亚雌吓了一跳,一出门就撞上虫的奥拉也吓了一跳。
唯有路卿眼神温和,与往常并无不同。
书书打了一声哈欠,抱着路卿的衣领从肩膀上晃晃悠悠地爬起来,黏糊糊地说:“诶呀,推广度又涨了。”
它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因惊吓而脸蛋微微发红的亚雌,活像是丈母娘在看儿媳一般得慈祥:“福星啊福星,一来就带好消息,照这样下去,我们的推广度即将突破第三页挑战的临界值,比你那青梅竹马的好多了!”
最后一声颇有几分埋怨与愤愤的味道。
要不是路路子及时自伤,那雌虫怕不是霸王硬上弓,上了就跑,狂占路路子的便宜。
路卿拍拍书书的爪子,表示不宜多言。
等两虫等冷静下来,心脏能平缓跳动时,路卿缓缓开口:“不好意思,我和我朋友还有事,明天再试吃可以吗?”随后对尼亚歉意地笑了笑。
“啊,hao……“
雄虫的态度太好,令虫生不出拒绝的念头。尼亚正要被笑容迷惑顺着就答应下来,理智突然回笼,连忙追上起步离开的两虫询问:“中午了,你们是去吃饭吗?”
尼亚偷偷打量路卿身旁的奥拉,一开始看这其貌不扬的脸还以为是雄虫,凑近一看胸卡上标注的是雌虫,路卿和一只雌虫单独出去,是要做什么?
约会?共进午饭?
尼亚咬了咬唇瓣,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如果你们要吃午饭,我有一个推荐的地方,不知道阁下感不感兴趣。”尼亚扬起明媚的笑来,恰好挤在两虫中间的地方。
偏偏他是侧着身,手背后面,两边都不落下地左右微笑,倒生不出烦意,娇俏的样子多出几分可爱。
“不用了不用了。”奥拉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挤走尼亚。
身为老大的爱情护航队队长,是时候该他出场了。
“怎么不用了?你还没听过怎么知道用不用?”尼亚将咯嘣作响的磨牙声压制在他言笑晏晏的唇下:“说不定路卿同学很想吃~”
“我们这个约好的,就有自己的想法呀,你这个突然闯进来说要换地方……”
“只是给你们提供一个选择嘛,那地方我熟悉,能带你们去……”
两虫看似满面春风,实则火药味极重。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引来不少关注。
路卿揉摁眉心,默不作声地从两虫的风暴中心里撤离,书书趴着路卿的肩膀上一边看两虫吵闹,一边“咯咯咯”得笑。
直到两虫争论到尾声,他们才意识到路卿早已消失不见。
*
艾勒特站在三楼,居高临下地看着雄虫从教学楼中走出。
手中的伤已好全,脖颈处的咬痕早已消去。
狂风灌入雄虫松垮的外套猎猎作响,露出毫无防备的后颈。
艾勒特用近乎痴迷而贪婪的目光,紧紧粘上那侧凸起的喉结。
他曾俯卧在雄虫的怀里,用牙尖反复啄咬着那一处柔软的皮肉。雪白的皮肤被咬出点点痕迹,晕染出彩霞似的深红,蔓延出受尽欺凌的破碎感。
那么漂亮的颜色……
那么温暖的怀抱……
雌虫盯着那处软肉,似癫似狂地舔舐干涩的嘴唇。眸底的红在一瞬间调换出数种颜色,似割裂的巨网,在黑雾的侵染下一寸寸蔓延至整颗赤红色的眼球。
“滴。”
艾勒特握着栏杆的手猝然收紧,前倾的前半身体恍然惊醒般得撤出悬浮的空中。
剧烈的喘息声从急促起伏的胸腔中扩散。
雌虫深吸一口气,循声着——抿唇拿出一个黑色的机体。
终端机的水滴声铃音唤醒了浓到滴血的红眸,黑雾迅速四散而开,也印染上显示屏干净的字眼。
路卿:那个快递的订单,是你送的吗?
艾勒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胸腔剧烈扩张着,连摁着屏幕的拇指泛出碾压后的惨白。
他定了定神,强摁住发颤的手指,在屏幕上断断续续地输出四条回信。
Lu7in:是。
Lu7in:一个惊喜。
Lu7in:希望拆开后
Lu7in:您能喜欢。
路卿捧着手中的箱子,全然不知楼上有一只虎视眈眈的雌虫在盯着他看。
箱子是寄到保安室附近的快递区,而且是贵重包装区。
摸摸箱子的材质,好像是最近研发出来的新材料,不像厚纸板一样密度低材质柔软,也不会像木板一样过于硬直。据他所知是一种柔韧性和抗压性都很不错的材料,最近也被琢磨着用进机械机甲部分器件的包层。
而且箱子很大,两只手臂张开才堪堪环住,令虫忍不住猜测,什么样的东西会用那么大的一个箱子包裹。
看守的老虫昏昏欲睡,抱着一沓子书,埋头趴在桌面上发出鼾声,褶皱细瘦的刻薄脸是路卿和书书都异常熟悉的老雄虫——路卿寝室楼下的管理员或者说是宿管叔叔。
书书小声吐槽:“这老头子究竟身兼多少职,怎么哪哪儿都有他。”明明今天早上还看见过这只老雄虫。
路卿抱着箱子走时,发出的窸窣声微不可察,不知怎的惊动了熟睡中的老雄虫。
老雄虫睁开眼睛的速度奇快,落在快递时浑浊的眼球瞬间变得犀利:“你的快递?”
路卿:“是。”语罢轻手放下箱子,抽出一张单子。
老雄虫身体猛然前倾。
他扒着单子看看,眼珠飞快转动,没看到有问题的信息,眼球的锋芒瞬间又退得无影无踪,俯下身撑着下巴,依旧是布满斑驳的浑浊眼睛懒懒地耷拉着眼皮,仿佛刚才的精神劲儿瞬间被吸干了吸尽了,懒洋洋地松开扒拉单子的手,随意地挥了挥:“走吧走吧。”
老雄虫活像不认识他们,不说话也不打招呼,趴在书上没过多久又打起了鼾。
书书“嘿哟”了一声,挥挥拳头:这老虫子很嚣张啊。
路卿却拍了拍书书的脑袋:“不是一个虫,姓名牌是另一个。”
书书:“嗯?”
路卿轻瞥了老雄虫一眼:“这位大叔的名字叫罗满,和宿管不是一个名字。”
路卿转身走后,老雄虫突然抬起一只眼皮,看向雄虫的方向嘀嘀咕咕:“用这么好的材料装这种东西……真不懂现在的年轻虫。”说着说着又睡了过去。
第67章
“纸花, 是什么。”小雄虫盘坐在白色绒毛的圆垫上,细软的黑色短发乖巧地贴在耳侧,深色的眼眸水润润的, 带着刚刚睡醒的潮意。
他正捧着那张纸花新奇地看。
说是纸花,其实并不只花这一种款式, 还有各种姿势的小虫崽。
蝴蝶和蜻蜓是卖得最好的两种,因为翅膀足够大,而且花纹很漂亮。
这些雌虫并不关注。
他从摊子上偷走几个,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
漂亮的剪纸和小雄虫堆叠的模型如出一辙的精致,藏在深柜里的玩具勾起了雌虫的念想,或许,这个叫纸花的东西, 他会喜欢?
“我也, 不知道。”但小雌虫的声音艰涩生硬,他很少说话,被丢弃之后一直过着野虫一般的生活, 没有与其他虫交流的机会。
介于路卿问的问题他也不知道, 完完全全听老板在和顾客介绍时知道这个东西名字的小艾勒特捏着衣角, 红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白瓷似的小雄虫, 紧张地等着他的回应。
灰蒙蒙的短袖上衣与他披散下来的灰发融于一线, 乍一看分不清是哪处是他的头发,哪处是他的衣服。
唯有暗色的手在衣服上显眼得黑,局促不安地把那一块布料捏得皱巴巴,浸出淡淡的水痕。
小路卿扬起头,看着高个子的雌虫垂落着头, 把恭顺写进骨里。
艾勒特虽小,却明白食物来之不易的珍贵, 因为他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拼死拼活才苟延残喘到现在,给予他食物和安定居所的洛克家族是他要一辈子效命遵从的地方。
没有虫比他运气更好了——老洛克一遍一遍地重复,成功把这个念头植入雌虫发育不全的意识。
几个月以来,来自垃圾星混乱之地的雌虫安安分分没有逆反的念头,只是为了那一顿饱餐。
“艾勒特。”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小雌虫脑海中重复不断的乱语。
小雌虫俯下身,以为是居高临下的姿态令雄虫不悦,磨砂似的声音低低唤着:“路卿……少爷。”
阴影落上路卿的双眸,小艾勒特的脸直直撞入他的眼底,明明稚气未退,却带着故作老成的沉稳。
小路卿捻了捻手指,小声嘟囔道:“私底下不用叫我少爷,我们不是说好了嘛。”
“是的,少爷。”
小路卿:“……”
小路卿犹豫了一下,迟疑于要不要去询问这一点,因为小雌虫的表现似乎是毫不知情。
“艾勒特……”小路卿轻唤一声,半晌后还是问出了口:“这个……纸花,为什么……还留着商品的印记?”
小路卿捧着其中一个拢起来的兔子纸花,在叠出来的尾巴处,赫然有一个小小的红色印记。
小艾勒特愣住了,商品的印记是什么?
他……从来没听过。
小路卿观察小艾勒特的表情,红眸依旧是冷冷的没有什么变化。
摸不清小雌虫在想什么的路卿抿了抿唇,自动自发地和小雌虫小声解释:“买完东西以后,商家会用与码配套的仪器在商品上扫一扫,上面的码就会消失,为了防止偷东西,可为什么……”没有消失呢?
小路卿没有说下去,只是用小心翼翼的眼神偷觑他。
艾勒特是他从垃圾场边角发现的小虫崽,满身的伤痕表现出他必然经历过不幸的事,精神可能也十分脆弱,自己随意地问出口,会不会伤到雌虫?
因为这句话好像是在怀疑和质问他,但路卿本身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担心雌虫会不会伤到自己的权益。
幼小的雄虫大部分是和自己的雄父呆在一起,雌父常年在外,留在家中的时间不长。
小路卿晚上迷迷糊糊地去上厕所,偶尔会听见雄父在房间里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其中有一条就是对他的不喜。
于是路卿四岁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小艾勒特不是蠢货,想一想便明白路卿的意思。
他到底年幼藏不住心事,眼皮下意识抽动了一瞬,眸底划过一丝慌乱。
习惯了偷盗的雌虫,连正常的买卖都不知道,还想用垃圾星的手段获取东西。
小艾勒特没有星币,从小靠捡垃圾生存的雌虫根本不明白商品码是什么,也不知道商品的印记。
老洛克忙于教授和灌输雌虫主从意识,还没教他大星球的常识。
他只知道自己是不对的。
小雄虫的黑眸湿润水亮,像是浸没在一泡温水里,盯着他的时候满是信赖和纯真。
小艾勒特的视线一触即离,垂下眼挽着发黑的衣角沉默不语,他不会撒谎骗虫,更不会欺骗给予他善意的小雄虫,可他却不敢说话,因为做错事的雌虫可能会被赶出家门,重回那片荒凉的垃圾星。
不想回到垃圾星也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个问题的雌虫抿了抿唇,无声许久听到软糯的耳语。
“谢谢你。”温热的小手捏住他的手心。
小雄虫看出他的不愿深究,举起其中另一个纸花,脸颊浮起两个小小的窝,对着他甜甜的笑:“好好看呀,艾勒特,我好喜欢。”
谁能抵抗得住如此纯真烂漫的笑容。
小雌虫的脸瞬间变成一片落日下的余晖,红遍半边脸,不知是羞意还是悔意,胸口热热得疼,身上早已痊愈的伤口似再次撕开,隐隐作痛。
“小少爷……”小艾勒特心底打鼓。
他因偷盗而被差点打死,深知偷东西是不对的,想要获取东西,必须用另外一些东西去换。
可是年纪小,虫种的恶名让垃圾星无虫接纳他,自然也赚不到星币。
现在能吃饱饭了,看到路边用纸剪叠成的各色东西,想到老洛克要求他服侍的小雄虫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物什,下意识地偷了回来,也不管店主愿不愿意收下,匆匆留下他在垃圾星唯一舍不得交出来的粉色糖果便飞快地逃了。
糖果的玻璃纸是皱巴巴的,还掀开了一个角,流出黏糊糊的粉色液体。
长达两年期限的糖果半化半实,在以前偶尔饿到抽搐的时候,小雌虫会用舌尖在露出糖果缝的地方轻轻地舔两口,感受到丝丝甜味后,蜷缩着靠在垃圾堆旁,缓缓地闭上眼睛。
这是他从出生以来仅剩的珍贵之物。
他只是想弄些让路卿开心的东西,说不定他的日子也更好过些,也不会那么快把他赶出家去。
糖果也就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其实我没有买下纸……”雌虫声若蚊蚋,乍一听注意不到他在说什么,但路卿听清了。
他握着小雌虫的手又紧了一些,挪着身体朝他靠去。
小小的热源贴上小腿,艾勒特无措地看着小雄虫靠上他弯折下来的膝盖。
“坐下来。”小雄虫捏了捏粗砺的掌心,艾勒特顺着力,听话地坐在冰冷的木板地上。
路卿拍拍边上的软垫子:“你过来呀,木板很凉。”
艾勒特:“……会弄脏。”
“不会!”
雌虫到底是听从了小雄虫的话,只要他想留下来一天,他就没资格拒绝主虫的命令。
等艾勒特坐好,小雄虫的笑容顷刻间消失,黑葡萄似的眼眸认真地盯着他。
“谢谢你的心意,我接受了,但是这些纸花我不能接受。”
一声纸动的轻响,小雄虫强装成年虫的严肃语气粗声粗气地说,还把纸花搁置矮桌上,没有再看一眼。
他并不是不喜欢这些红红绿绿的纸花。
可是他必须摆出“威严”出来,“严厉”地告诉小雌虫是不对的,即便他的目光无数次差点落上那几个叠出来的漂亮玩意儿。
这也是小雄虫从一些书上学来的知识。
别扭的语音带着诡异的调子,加上那张皱巴巴的苦瓜小脸,艾勒特竟有伸出手去捏捏的冲动。
理智回笼的一瞬,他猛然放下抬起的手。
……差点犯了大错。
小雄虫还在粗声粗气地继续说:“偷东西是不对的,可能是你来家里的时间太短了,还没有告诉你,不论什么东西都要用星币去换的。”
艾勒特垂下眼帘,可他明知道要用钱去换,却还是选择了偷。
“没关系,谁都有第一次。”
路卿捏着他的手心,安慰似的高抬起另只手,拍拍他的肩膀:“今天我们就把纸花还给店主,下次再用星币去买,我会教你怎么买的,好吗?”
艾勒特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瞬,瞳孔中映入一张仰着头的小脸。
有点……可爱,他想。
像他在垃圾场看见的小猫咪。
软软的,小小的。
“我……我是想和你一起去的,但是雄父肯定不同意。”小雄虫继续说,只是这次声音低低的,好像有些难过。
“下次我去和雄父说说,我们一起去摊位——”
这一瞬,艾勒特的指尖不经意地蜷起,略长的指甲刮到白嫩的手背,痒痒的带着潮潮的热意。
还在说的小雄虫一下子睁大圆溜溜的黑眸,受惊似得动了动手。
都说雄虫、尤其是雄虫幼崽的骨头格外脆弱,手柔软无骨仿佛一捏就碎。艾勒特感觉到软乎乎的东西在他的手心滑动,这种触觉是他在垃圾星从未体会过的,因为垃圾星没有娇养的虫,都是皮糙肉厚的高大杂虫。
艾勒特低下头:“好。”转而松开这道温暖的触感。
惊住的小雄虫却又回过神来,立刻像八爪鱼似的又握了上来:“我其实也没怎么出过门,就……很久以前出去过几次。”
路卿抿抿唇,手上的力度微微收紧。
赢弱的身体是一道枷锁,死死地扣住他向外的心。他很羡慕雌虫能拥有健康的身体,来去自如做他做不到的事情。
这种羡慕寄予在艾勒特的身上,倾吐欲也多了起来。
没有虫和他说话,他实在太孤单了。
“但是,但是我看了很多书!我知道很多事情,都可以告诉你。”路卿急忙说,生怕雌虫会觉得他没有作用。
雄父就常常说他是个什么用都没有的雄虫。
“好。”艾勒特低声应着,远比同龄虫宽阔的肩膀顺服地沉降下来,拿起那几个被好好放置的纸花。
路卿小声地问:“现在就要去还嘛?”
“是的少爷。”艾勒特起身的动作一顿,裤子还被小雄虫的手拽住一个角,圆而钝的眼睛也是眼巴巴地望着他,似乎不愿他走。
艾勒特道:“路卿……少爷。”
路卿后知后觉地松开手,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去吧去吧,被雄父知道就不好啦。”
艾勒特点点头。
小雄虫的身形越来越小,窝坐在软垫上,像是橱窗里摆放的漂亮娃娃。
艾勒特移开眼,小心地抱着那些东西,飞快地跑出去。
“艾勒特,你去做什么?”
老洛克刚从大门进来,一只黑漆漆的小雌虫挂着银色的颈环,从他的身边匆匆跑过。
他的眼底掠过一丝嫌恶。
他平日最讨厌的是外面的野虫子,之所以会留下这只血脉混杂的小虫完全是出于他检测出来的3S体质。
就像他那只从贫民窟走出来的雌君一样,没有与之而来的利益,他是不会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我去还东西。”艾勒特停下脚步,根据这几月来学会的礼仪,别扭地弯下腰鞠了一躬,在得到老洛克冷漠地一声“去吧”又转身跑走。
艾勒特回来时,看见大门前站着一只垂头丧气的小雄虫,两只小手交叠在一起,听眼前的雄虫说话。
“……你但凡有卢卡西的一半天赋,我也不至于操心那么多!”老洛克摇摇头,高举着手里的红色剪纸挥了挥:“尽整这些没用的东西。”
话落,纸也掉下,一张张裁剪出来的花纸在艾勒特的眼前飘飘扬扬地洒落一地,沾上污黑的土尘。
小雄虫的身体猛然一颤,随后深深地埋下头。眼睫战栗得厉害,扑簌扑簌好似能落下眼泪。
“雄虫就应该好好想想怎么提升自己的外在魅力,多学学演讲还有政治……就算不会这些,学其他的也好,整日在家搞这种帮不了你的东西。”
老洛克:“幸好你的脸遗传了我的基因,长得还算漂亮,照家世来看,未来应该能娶一只不错的雌虫。”
“平时多注意装饰自己,乖巧懂事一点,我也好带你去宴会上看看合适的虫选。”
老洛克整理了一下衣领:“我让你看的书看了吗?”
“嗯……”
老洛克紧蹙着眉:“畏畏缩缩,卢卡西比你大不了多少,但贵族虫该有的礼仪规范都有了,做事自信又大方,前不久还拿了学校的演讲比赛第一名。”
“你身体不好,没办法去学校,我也不强求你,好歹贵族虫该有的骄傲得有吧?”
见路卿还是一副颤颤巍巍的样子,老洛克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书看完了吗?”
“……看完了。”
“都看完了?两本?”老洛克又问一遍,怀疑之色浮上他的眉宇。
路卿小幅度地点头:“嗯。”
“我两天前给你的书,那么厚都读完了?是不是没好好读?”这次老洛克的声音增添了几分严厉。
路卿毕竟还是个五六岁的虫崽,在雄父的施压下嗓子打着颤:“好……好好读了。”
老洛克:“别为了完成任务哄骗我,这几天把书看完,下周五我会检查。”
老洛克显然没有相信路卿说的话,对于一只五岁的虫崽来说,两天看完两本厚重的书太惊世骇俗了,他潜意识排除了这个想法。
“老爷。”艾勒特走上前深鞠一躬。
老洛克稍稍缓和了颜色,在外虫面前,即便是只微不足道的杂种虫,他也要保持他应有的脸面。
“回来了?带少爷进去吧。”老洛克挥挥手,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小雄虫苍白的脸,低声道:“不要辜负雄父对你的期望。”
*
老洛克走后,小雄虫缓缓俯下身捡起地上破碎的红纸。
老洛克对待这些纸的态度随意,染上黑泥的纸还残留着雄虫不注意踩上的脚印,一些经过裁剪的细小部分被撕裂得不成形状,乍一看只是一团无用的垃圾。
艾勒特不嫌脏,弯下腰帮小雄虫一起捡起埋进尘土里的纸屑,在举起其中一张还算完整的红纸时,微微一愣。
肉眼可见的纹路和细致的裁剪,虽然没有店家卖的那般活灵活现,却已见雏形。
是一只花纹漂亮的蜘蛛。
饱满圆滑的下.体和尖锐锋利似刀刃的八肢,是艾勒特从未想过的帅气。
小雌虫的心底突然流淌出一种说不出的情感,惊讶、感动。
被避之不及的原型一直是他艰难虫生的主要来源。
没想到小雄虫会把它裁剪出来,叠得这般好看。
入秋后的帝星渐渐转凉,小雄虫还没套上外衣,只一身单薄的暖色长袖,半蹲在台阶旁捡纸花。
小巧的鼻尖微微泛着红意,脸也红扑扑的,像是感冒了,发出压抑的咳嗽声。
风吹得纸啪啪作响,路卿埋头将大部分纸捡起,还没来得及捡起掉落在远处的一张,一阵寒意袭卷着那张纸缓缓悬起,欲朝向更远的地方飞去。
路卿当下直起腿伸了伸手,半边身体前倾着绷直了手臂,却依旧够不到那张纸。
风呼啸着似乎在嘲讽他的弱小与无力,路卿看着纸越飘越远,伸出的五指无措地缩进掌心,唇瓣抿出一抹白意,沉黑嵌入眼珠像是打上一层浅影。
突然——“啪”得一声。
耳边炸开一声惊响。
他顺着声音似有所感地仰起头,一只深色的手正捏着那张随风摇摆的花纸,发亮的红眸直直地撞入他的眼帘。
“少爷。”小雌虫一如既往地发出机械般的叫唤声,手中捏住那个路卿没抓住的纸花,面容淡淡没有丝毫变化。
但路卿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伸到面前的手,和自己一样黑漆漆的手沾染污泥,污水渗入甲片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却有意用干净的手指去触碰。
小雄虫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接过那裁剪好的纸片。
裂开的纸花不出意外地染上斑驳的印记,纸面被泡得发白发烂,但路卿却突然觉得这些东西没有那么重要了。
反正他能再剪的。
“谢谢你。”小雄虫的声音哑哑的,带着湿绵绵的软意。
他把纸花一层一层地叠好,对着艾勒特扬起一个笑:“那几张纸花都还回去了嘛。”
艾勒特点点头。
路卿凝眸问:“怎么才回来呀,身上脏脏的。”
艾勒特垂下头看着身上飞溅的泥点子,哑声道:“忘记路了。”
路卿噗嗤一笑,他是真的被逗笑了,滚圆的眼角笑成两个弯弯的月牙儿,连泛白的唇色都微微返出湿润的红来。
“哈哈哈。”路卿一边笑,一边低下头摸索着从怀里抽出一张白巾。
用木木的小脸一脸严肃地说出忘记路了这件事,理直气壮得有些可爱。
路卿长呼一口气,心中的郁结之气好像随着笑意一起飞走了:“我还以为你会记得呢,明明看起来那么可靠。”
“过来点。”小雄虫低声说着,艾勒特便顺应着凑过来。
一道长条的阴影落在尚未锋锐起来的眉眼上。
当与自己全然不符的白色帕子贴上来时,艾勒特的眼睛还直直地望向雄虫的脸,仿佛在等待他发号施令,直到柔软的触感贴着他的脸颊,轻轻地在皮肤上小心擦拭,艾勒特才垂下眼,看到瘦小的虫崽正踮起脚尖,扬起一只嫩生生的手臂,贴上他的鼻尖。
白洁的手腕正靠在距离他长睫不到几厘米的地方,无声地散发出清新好闻的香味。
艾勒特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好像在经受什么煎熬,交错着从缩紧的拳心处沁出湿黏黏的热汗。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大脑空白一片,呼吸热热的,连胸口也是热乎乎的,却有种无可适从的茫然。
被软软的帕子擦脸很舒服,香香的也很好闻,常年与湿冷恶臭相伴的雌虫近乎贪恋这种感觉,眯着眼蹭着那张柔软的帕子。
从此再也无法割舍。
“……”
再后来,他们都长大了,艾勒特比起原先的冷淡,与路卿的关系亲近许多。
小雌虫在路卿的半威胁下,第一次开口叫他的名字,第一次躺在他的膝盖上,第一次拉手,第一次玩游戏,第一次偷采药草……
可以说,艾勒特占据了路卿虫生的大半时光。
而路卿收到的那个Lu7in送来的礼物,是远比记忆中的纸花更加绚丽的,由多种彩色的纸花交叠出来的微型世界。
无声无息地,融于记忆线的末端,交缠出鲜艳欲滴的花儿。
第68章
太过久远了。
原以为被时光磨灭的记忆会一同丢失在岁月长河中, 直到在揭开礼盒的那一瞬才发现——原来这些琐碎的一直都停留在最深处不曾远走,只等待某一天,一个契机, 突然从深不见底的暗影里破土而出。
路卿眸色沉沉地看着眼前的木盒,里面静躺着一个立体的世界。
世界很美, 五颜六色,是会令虫心情愉悦的缤纷绚烂。
无论什么东西,当黑白被彩笔涂染上颜色,名为绚丽的枝蔓便会勾着直杆攀爬,为颜色点缀一抹星光。
Lu7in送的礼物就是这么一样东西。
繁复又美丽的事物常常会勾起虫们的赞美,还有开拓心怀的效果。
更何况纸花,很熟悉。
勾起他一些不太愿意想起的美好回忆。
不过, 比起这些, 他对Lu7in会选择纸花作为礼物更为惊讶。
复杂的纸花需要高超的技艺和手法。
据他所知市面上做纸花的虫很少很少。
美好小众的东西早已消失在虫们的视野中,唯有在童年的一刹才堪堪捉到它的尾巴。
“好好看,竟然都是用手制作的吗?”书书还没看过这种礼物, 高科技发展的时代, 手工制品的出现就显得格外特别, 创造性的作品本来就很难用机器去代替。
这样的东西, 一个疑似身居高位的雌虫竟然能想到并赠与他。
大概是个热爱艺术的雌虫。
路卿对Lu7in又多了一些其他理解。
喜欢看做饭直播, 喜欢浪漫,喜欢小众而艺术的事物,还会亲自下厨,笨拙地做出可口的食物。
是位心思似云朵般柔软细腻的雌虫阁下。
在现实中遇到,他们应该会合得来。
路卿手下未停, Lu7in送来的礼物是好意,不论出于礼节还是内心真实的喜爱, 一句感谢都必须有。
路卿:谢谢,很好看的纸花。小车、小房子、花园,还有小虫崽都很可爱。
话落,对面久久未答。
路卿捻着纸花中的一叶纸片,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白屏,在一分钟后等到了一行回复。
Lu7in:喜欢就好。
不出所料的回答出现在聊天框中,路卿长叹一声,嘴角噙着无可奈何的笑。
雌虫的克制与礼貌时刻挂在身上,给予两者足够的距离感与尊重,这一点和他待虫的行为举止倒是类似。
这么长的时间下来,回看他们两虫的聊天记录,除了喜欢吗、喜欢就好,就是谢谢。
一来一回,送来送去,主播与听众的界限既模糊又清晰。
想想很有意思。
普通而又戏剧性的相遇。
路卿的指尖轻触着屏幕,平面反射出他带着笑意的眼睛:您似乎很喜欢说这句话。
Lu7in:您不喜欢吗?
停顿的那半分钟,路卿都能感受到另一边试问的踌躇。
他知道自己多少有些无理取闹了,单纯属于没事找事,但逗弄对面莫名地会令他感到心情愉悦。
路卿勾起唇角,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划动:嗯……会有被敷衍的感觉。
没想到对面立刻道歉。
Lu7in:对不起。
似乎是真的在为自己的话而抱歉,雌虫手忙脚乱地发出挽回与充满歉意的话语。
Lu7in: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我没有这个意思,您不要误会。
Lu7in:以后会多用其他话来回应。
Lu7in:没有敷衍。
路卿:是吗。
路卿手下轻快地打出几个字:因为一直看到一样的话,在想会不会是设置了智能化的自动回复。
Lu7in:没有。
Lu7in:[图片/]
路卿轻笑出声,发来清晰可见的设置截屏,不知道是太单纯,还是太信任他。
Lu7in:没有设置。
路卿:真的吗?
消息即将发出去的一瞬间,雄虫轻触的指尖定格在屏幕上,弯起的眉眼也忽然紧蹙,突然困惑自己为何要发出的那些毫无意义的留言。
就像闷闷不乐的孩子找到乐子时的喜笑颜开,到后来的又一次低落困惑,路卿正处于这个阶段,捏着屏掠过一丝茫然之色。
即便对面的雌虫阁下再怎么一板一眼到生趣,也不应该……做这些没有边界感的事。
Lu7in,不是曾经那个任他逗弄的雌虫。
路卿泛着暖光的眸色猝然冷下,
幼时的艾勒特倒是……和这个雌虫有着出奇相似的性格。
他敛着眸色,隐晦不定地看着聊天记录。但没过多久便收回视线,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抛却自己这个荒诞的想法。
直播是在离家后的那一周开始的,Lu7in从开播就起就在他的直播间里,而艾勒特回归的时间至少要一周后,时间线对不上。
怎么会想到他。路卿的唇抿成一条绷直的线。
一个随意而自私的雌虫,他的脑海中为何出现他的脸。
他也早该明白,艾勒特对他好,会听他的话,仅仅因为自己是洛克家的雄虫。
那句在他求婚时拒绝他的话,或许是真心地在表达对继兄的喜欢,又或许是为了斩断他最后一丝的念想,如此狠绝残酷,像一把刀硬生生地在他的心口上割肉,割到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冷静下来,他也想过会不会是父亲的威胁,会不会是有难言之隐。
他等了。
他发出消息,等了许久,查了许久,什么也没有查到,也什么都没等到。
雌虫忠于命令,他比谁都清楚。
如果结婚,甚至说的那些冷酷无情的话,仅仅是因为父亲的命令。
那他确实是块捂不热的寒冰。
他也没必要再坚持。
现在雌虫又不顾他的意愿,强买强卖地做一些蛮横的事,一直欺骗他,连最后一丝温度,也被彻彻底底消磨殆尽了。
艾勒特许久没等到那边的回复,慌了神,又接连追问几句。
皆石沉大海。
是哪句话触及了他不开心的点?是不是不相信他说的没有敷衍?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红眸上弥漫的黑雾散去,涌上一股一股的焦虑和不知所措。
在他眼里,路卿就像欲碎的瓷片,任何一句简单的话都可能会是伤害到他的点。
因为前不久,他做过伤害路卿的事。
一时的冲动,包裹着蓄谋已久的感情,犯下滔天大罪。
艾勒特都做好路卿上报将他抓起来的准备,心甘情愿地等待审判,却什么也没有等到。
雄虫,一直是那么善良。
即便他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还是没有惩罚他。
艾勒特不禁回想起自己幼时曾打碎了路卿宝贵的模型。
那时的年轻雄虫看着半跪在地上高抬起长鞭的自己,无奈地把他搀扶起来,捏了捏他的脸。
“谁教你的。”
微凉的指尖戳了戳他的面颊肉,路卿扬着带笑的眉,用半威胁半开玩笑似的语气说:“以后再让我看见鞭子,我就拿鞭子把你绑起来放一边,一整天不许你训练。”
“听见没?”
少年期的雄虫还是爱笑的,不是刚刚丧父的幼年期,也不是未来被彻底无视的成年期。
他总是喜欢半真半假地逗雌虫玩。
威胁的话只要稍想一下,就知道是为了他好。
说是惩罚,其实更像是恩赐。
那时的老洛克对路卿还抱着些许希望,他是一只A级雄虫,路迎也是A级雌虫,按常理后代应该是A级,再不济也是B级。
有少年期突变的个例。
基于这个微弱的希望,至少在这段时间,老洛克还是以贵族雄虫的教育教的,即便不允许他离开家门,该有的礼仪老师和贵族基础还是有。
当然,除此之外,老洛克对路卿的关注少之又少,他有一个S级的雄虫儿子,又怎么会关心一只不知道会不会突变的小儿子。
但路卿还是乖巧地听从雄父的话,会因为他的夸赞与批评或喜或悲。
再后来……雄虫就再也没开怀笑过了,沉默而疏离。
脸上的偏执之色转变成浓烈的焦灼,艾勒特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终于看到悬浮屏上出现了新信息的提示。
路卿:开玩笑的,我相信你。
艾勒特紧绷的下巴松弛下来,庆幸之余心里久违地涌上一丝雀跃。
他欲要再发些什么,手抚过屏幕看到残留下的水渍,这才惊觉手心黏黏的一片冰冷的湿意。
竟是在等待期间,被吓出来的冷汗。
艾勒特擦了擦手汗,生怕手滑发错信息,引起对面的误会。
而路卿恰好发来了一条短信,将话题终止于此。
路卿:有事先失陪了,下次再聊。
艾勒特心中的雀跃被失落取代,再一次聊天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现在的他,路卿也不会再见了。
说起来可笑,路卿厌烦他,他却拿路卿狂热粉的身份与他聊天。如果某一天被发现,真的是万劫不复吧。
艾勒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到那天,或许就是他永远隐退在幕后,永不再见的时候。
*
路卿回到寝室,从兴奋的卡卡西口中得知这次四校联赛前三的含金量堪比在科研领域获得萨普克奖。
每一个从高校中被选拔出来的学生,都是天之骄子、未来各领域的天才,就算天才尚未长成,可正因为新鲜血液的想法才更具创新性和独特性,才有更多发展的潜力与可能。
卡卡西:“所以,快看看你的短信!”
卡卡西指着终端机的屏,表现得比路卿还要急切。
“看,快看。”
路卿缓缓点开终端机收件箱,果不其然收到一条来自教授的邮件:通过了,臭小子,准备准备学院综测吧。
卡卡西凑过来看,硕大的“通过”明晃晃地出现在短信开头,他的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喜悦:“过了!”
“不过你们教授……”
卡卡西卡顿片刻,语气中充斥着讶异:“竟然是爱德华?”
路卿顺势问道:“怎么了吗?”
卡卡西面露复杂:“这个教授很严的,原本是高年级的机械设计课老师,后来才转到低年级的一个班。听说他很牛.逼,在各个方向都挺不错的那种牛逼,跟着他会学到不少东西,但前提是要得他青眼。”
“除此之外,学生对他的评价就是严、给分吝啬、脾气古怪的一个矮个子小老头。如果想混日子或者转专业,他绝对是卡在这些虫面前的一座大山。”
“你运气不知道……是该说好还是不好,嗯。”
“不过,我看你成功入选了,应该是学得不错。”
“很棒啦!”
路卿笑了笑:“谢谢。”
卡卡西一本正经地科普完,转而拿出自己的终端,心情愉悦地咧开嘴傻笑:“嘿嘿,你看,我也入选了。”
“恭喜卡卡西同学通过班级测验,嘿嘿嘿。”
路卿的唇边浮现出笑意:“恭喜。”
卡卡西摸了摸鼻子,骄傲地扬起厚实的双层下巴:“那是,我是谁啊。”
得意了一会儿,卡卡西正了正色,还是回归到正事上:“但是注意!通过了班级选举千万不要洋洋自得,这次比赛的范围很广,任何虫都有机会,那些你没听说过的同学既然能通过班级测试,都有可能是下一匹进入校队代表参赛的黑马。接下来的系内选拔和学院选拔,都是层层竞选。我们都属于低年级赛道,也就是说,你们一年级要和二年级比,势必会有一年的知识落差劣势在里面。”
“我可以把二年级的书借给你学习,距离系内比赛只有短短半个月,院内比赛是二十天,听说今年的安排是从三个系分别选出二十个学生,再从这六十个学生中选出最终的十位,分成A、B两支队伍一起参赛。”
“据我所知的二年级牛逼虫就有四位了,都没算你们一年级,可想而知竞争会有多激烈。”卡卡西最后一句加重了音,意思是提醒路卿一定要有紧迫感。
然而……
“谢谢学长。”
路卿真心实意的道谢反倒搞得卡卡西不好意思了,摸了摸发痒的鼻子:“小事,小事。咱哥俩谁跟谁,只要你记得别忘记发达的时候提携一下老哥我。”
路卿点点头。
书书则是一脸深沉道:“苟富贵,勿相忘,你也是,老哥,别忘了提携我们路子弟。”
第69章
卡卡西热情地说着他所知道的小道消息, 丢了一套又一套的高年级习题集和书籍。
他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打量路卿刚刚放下来的大箱子,细小的眼睛滴溜溜一转。
……快递箱?
卡卡西偷偷瞥了一眼箱子中央的快递单号, 寄件单的上一侧,字锋锐硬气, 仿佛能透过贴纸穿过纸背。
他盲猜是个军雌写的,能写出这种字来的,很少是雄虫。
卡卡西心里想想,又被自己无聊的举动无语到了,送快递的虫不管是谁都没什么意义,说不定是雌父,也可能是兄弟、朋友, 操个p的好奇心。
不过, 如果是快递箱,这东西也太大了些,路卿一只细胳膊细腿的小雄虫托了那么久都看不出累来, 真是虫不可貌相。
时间流逝, 很快到了比赛的时间。
系内的比赛不过短短两周时间准备, 但对熟读万书的雄虫没有太大的难度。
其中令虫震惊的是, 新转学来的奥拉竟然成为机械班的一匹黑马, 成功拿下为数不多的入选名额之一。
“老实说,我很意外。”阿拉奇怂了耸肩,身为众多星盗中唯一软弱无力的技术兵,奥拉竟然可以挤入系内的竞选,有机会和路卿一起参加比赛, 看来这小子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老老老老大,我不行啊, 我那那个比赛他他……”奥拉怎么也没想到他一个没怎么翻过书本的普通虫,卷子只做了一半也能进决赛圈。
他不禁开始猜测,这个所谓的军事大学,真的有这么牛逼吗?为啥他一个修破烂的都能随随便便进去啊。
阿拉奇眉头紧锁,盯着通讯器里疑似奔溃的雌虫,语气不满道:“你不乐意?”
奥拉收回思绪,拼命摇头:“不……不是。”
阿拉奇啧了一声:“乐意就别逼逼,尽力挤进代表队,别怪我没提醒你,失败了……”
他顿了顿,盯着通讯器里哆哆嗦嗦,一副软弱可欺模样的雌虫,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嘴角扬起一抹暗藏冷意的嗤笑:“提头来见,懂?”
奥拉见惯了雌虫的凶残,不敢怠慢,咽了口唾沫,连连点头:“是……是是!保证,保证完成任务!”
阿拉奇挂了通讯,拧着眉凝视着终端的界面,又是轻啧一声。他没有告诉奥拉的是,即便在外虫面前再如何冷酷无情,他也不会随随便便杀掉任何一个下属。
提头来见只是骗骗这只贪生怕死的雌虫,以防他故意藏拙,躲开了这次大好机会。
不知道这些的雌虫只知道老大凶残至极,说一不二,下的决定没有不实行的,只能兢兢业业地翻书学习,生怕自己因为没好好读书而丢了性命。
*
通过班级选拔的卡卡西在系内的比赛中落选。
他失落几天,后将无限的希望寄托在他的好舍友路卿身上。
果不其然,路卿通过了系内比赛,成功晋级院内。
卡卡西很高兴,但高兴没多久,一朵愁云悬浮在他脑海中。
这次给所有学生打下分数并进行排名,目的是让剩下的学生知道自己离第一名差多少,有何缺漏,在剩下的两周里查漏补缺,尽可能地进入军事大学的代表队。
路卿在系内是第8名,在全院排名第33,属于中等偏下位置。
要进入前十,这个排名十分危险。
今年机械系的学生特别拉胯,除了一个进入了前十,只有堪堪五个人进入前三十。
二年级+一年级,总共也就六十个入选的,中上的很少……
卡卡西唉声叹气,若大的机械系竟只有一个占据十席后端的位置,不上不下的第六名!只要稍不注意就会被反超!
前十之中,连搞维修的都占了三名。
卡卡西不敢想,这次机械系要被骂得多惨。
“这次真的是背水一战,我们机械系的荣誉!”卡卡西握紧拳头,暗暗心里说道。
部分大课,他们机械系的高年级是和机甲系一起上课的。有几个虫特别讨厌,平时就喜欢无缘无故地欺负他,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他平时对雌虫都是克制的,彬彬有礼的,怎么会猥.亵.雌虫!真是笑话。
但不妨碍他因为这些无中生有的事情而苦恼,身边的同学似乎真的相信了这些虚言,用不太好的眼神看他。
一想到讨厌的虫进入复赛,他却没进,懊悔和哀愁就挤满他本就不大的小脑。
整个上午都在他们的嘲讽声中度过,什么“连机械维修的都比不过”“机械系没落了”“万年老二变老三”诸如此类,远比自己没进复赛还要难过。
卡卡西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表情变幻莫测,精彩至极。
同桌吃饭的雄虫托着下巴,柔和微圆的眼睛狭长地眯起,在午后的阳光下打上一层暖黄的色调,看起来懒洋洋的,倒是融化些许潜藏在眼眸深处的边界感。
“最近是有什么苦恼吗?”柔和的询问声响起。
路卿唇角的弧度刚好,阳光的亮度也刚好,暖融融的,让卡卡西突然有了倾诉欲。
他其实不喜欢和别虫吐露这些,即便他看起来是个很能自得其乐的话痨。
卡卡西最终还是将自己心中的烦闷尽数说出,带着愤懑和常月的郁结之气。
路卿安静听完所有的话,没有发表什么所谓自己的意见。
有时候说者只是需要一个听众,而不是什么保证与承诺,虚假的安慰更不需要,因为这是光说说不一定能解决的事,卡卡西要的就是有虫能听他倾吐就好。
“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明明不用在意别虫的看法就好,一年多也忍受下来了,但这次比赛却怎么也忍不下别虫的冷嘲热讽,太难受了……”
卡卡西蔫哒哒地低垂下头,小声地说:“什么时候我可以做到老师说的喜怒不留于心呢……”
“你想怎么做?”路卿问。
卡卡西沉默半晌,眼帘低垂疑似沉思,过去片刻又抬起眼看向路卿:“想要我们系多出几个校队的,哈哈,狠狠打他们的脸!”
卡卡西挥舞着拳头,仿佛真有这一幕在他的眼前展开,表情变得恶狠狠的,十分畅快。
路卿:“你自己呢?”
卡卡西愣愣的:“什么?”
“你不想进校队吗?”
卡卡西挠了挠头:“想啊,但我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嘛,所以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啦。我知道自己水平不到家,这次可能过不了关,唉,没想到真的就这么被刷下来了。”
“……其实反而松了一口气。”卡卡西琢磨着说出这句话,慢慢地反应过来自己内心深处对进校队并没有那么大的渴望。
是啊,没进校队好像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哦?骂了就骂了,他也不是第一次挨骂。
路卿笑了笑:“您对机械系很有归属感呢,或者说是荣誉感,集体意识很强。很适合做一个领导者。”
卡卡西刚拿起水杯的手一抖,差点撒出一片水:“啊,啊?”
他将手指指向自己的方向:“你说我?我能做领导者??”
这和他从雄父那里听来的不一样啊。
这次没进复赛,雄父狠狠把他训了一顿,还减少他半月的零花,美名其曰“试着将废物扶上正轨”。
他还暗自神伤好一会儿,握着鸡腿,开始思考自己虫生的意义。
路卿的脑回路清奇得很:“能为集体考虑,先将自己的利益滞后,已经满足领导者该有的品质了。”
路卿:“你看电视剧里的领导者是不是这样?”
卡卡西:“是,好像是的。”
路卿又说:“现实中的那些官员,是不是也说会为民众谋福祉,将普通虫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卡卡西傻乎乎地说:“是,是的。”
路卿笑了:“这不是说明,你拥有了领导者该有的品质吗?”
卡卡西盲目点头:“哦,对哦!”
书书也傻乎乎地跟着道:“哦,对哦!”
“那小胖子未来能成为一个领导者?!那么厉害?!!”
书书开始沉思:“看来胖子都是潜力股,不能忽视任何一个胖子……”
路卿搅了搅碗里的粥:“那当然是唬虫的。”
书书:“??”
“领导者大多肮脏丑陋,单纯正直的领导者很难坐上高位。他们往往在登上高位前,就被用更多手段压制下去了。”
路卿的笑容很淡:“能上位的,没几个心思单纯的。”
他没有把话说尽。见惯了雄父肮脏丑陋的一面,以及他们家族名单上那些往来的达官贵虫,这些占据了虫族政届的权贵,很多存在着地下交易往来。
卡卡西是个好虫,也很单纯,除非政.圈大换血,否则领导者只是一句空话罢了。
一句伪装成赞赏的,批着安慰壳子的套话。
第70章
卡卡西又换了新的目标。
宽容。
做一个领导者要宽容待虫, 把集体放在首位。
这么一想,心里郁结的地方散去不少。
鸿星是机甲系二年级一班的尖子生,系内第六, 院内第九。
曾经被神智不清的卡卡西骚扰的,正是他的弟弟。
弟弟差点被卡卡西毁去名声, 他自然对卡卡西厌恶至极,看到卡卡西就压抑不住自己的嫌恶。
“喂,你笑得比虫shi还难看,能别笑了吗?怪恶心的。”
鸿星的脸又白又小,典型的瓜子脸大眼睛,在雌虫当中很受欢迎。
前不久一个教官便对他大送殷勤,被鸿星拒绝过, 现在仍在追他。
虫生赢家一样的家伙, 每节课定时定点地在课间来到胖雄虫的身边,脸上挂着狠意的笑,一脚踩上卡卡西的桌子, 端着嚣张明媚的艳丽谩骂:“哑巴了?不会说话了?”
他摇摇头:“哈, 脑子和shi一样的虫, 语言确实应该退化到原始虫的地步了。”
“哐当。”
“喂!”
身边的一只雌虫冲上去踹了桌子一脚, 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你哑巴了!听不见我们鸿星阁下讲话吗!”
雌虫不敢对雄虫直接进行伤害, 但他可以对这只不讨喜的雄虫增加一点压力,反正卡卡西的家世没有鸿星阁下好。
鸿星下意识皱了皱眉,这是他想对雄虫做的事,但不需要别的虫代他做。
而且,声音磨得他耳朵疼。
“听说你们机械班是真的只有一个进前十哦?”
鸿星揉了揉耳朵, 唇角高高勾起,又是那副放肆至极的笑:“诶呀, 我特地去求证了一下,搞错了就不好了,结果还真是啊。”
“听说进前十的就一个三年级的,二年级的去哪里了?”
“难不成是有个废物,老鼠屎毁了一锅汤。”
“诶呀,糟糕,我不是故意说出这些话的。”
“废物就是废物,色.情狂一样的虫子,到哪里都不受待见。”
鸿星纯纯是胡乱地发泄自己的怨念,有什么说什么,只要让卡卡西不舒服就好了。
然而出虫意料的,卡卡西没有任何反应。
他一向佝偻的脊背挺直,目不斜视地看着手中的书,好似不动的泰山。
平时卡卡西会又气又急地反驳,他们也可以顺势嘲笑他。
可看这小胖子一副严肃至极的表情,鸿星的胸口堵得慌。
无视我?
鸿星暗暗磨牙,谁给这丑雄虫的胆子?
“上课了,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鸿星正要上手打掉他手中的书,声音忽然从讲台处传来,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虫严厉的目光扫过台下的众虫。
鸿星狠狠瞪了小胖子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死胖子,看我下课后怎么收拾你,鸿星神情阴暗地想。
一下课,鸿星就猛地站起,欲要堵住这个不知死活的胖子。
胖子却一溜烟地冲出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老师一起离开,只留下一个欢快的背影。
“卡卡西·马当!”鸿星愤怒地大叫,手还维持着伸出去要抓的姿势,声音尖锐刺耳远□□撞桌角的摩擦声,甚至响彻走道。
从那天起,卡卡西就像滑不溜手的泥鳅,来的比谁都晚,跑得比谁都快。
他掐准了时间,还没等他们说几句,老师就抱着一打资料进门。
鸿星的气上不去下不来,脸色愈发阴沉难看,显然已经被这胖子所气疯。
“教你们的那个军雌不是挺喜欢你的,叫他在课上给这臭虫一点颜色看看呗。”
“嗯哼,不错的主意。”
鸿星喝了口饮料,摇晃着玻璃杯,轻轻地合上眼:“但我不想给别的虫不切实际的幻想,到时候纠缠上来,麻烦。”
“那你就收了呗,明面上不支持多婚,但养着玩玩也好。”
鸿星依旧合着眼皮:“不要,我有精神洁癖。”
“精神洁癖,哈,从雄虫口中听到这个词真是……”
鸿星抬起眼轻瞥他一眼,交叠的小腿互换,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我看从一只雌虫口中听到“养着玩玩”才叫有意思吧?”
“不要这么说嘛,我也是遵循了大部分阁下的想法。”昏暗的灯光落在真皮做的沙发上,高级的杯具和果食昭示着两个虫所在地的不凡。
长发雌虫微微笑着,紫色的泪痣在眼下发出淡色的光晕。
他的四肢修长,长相也是一等一的美艳,与鸿星相比毫不逊色,细长的手指勾住玻璃杯的高脚,晃动琥珀色的金液。
“不做餐饮工作者了?”
“不做了,赚钱赚够了。”长发雌虫耸了耸肩,轻笑一声,又带着香气俯身上前,紧靠着鸿星的肩膀,眼底的暧昧在扩散:“真的不考虑和我们阁下合作吗?”
“合什么合,你们那虫体实验一样的东西我才不想沾。”鸿星屁股往另一边挪动,摆了摆手:“不用了,找你们下级家族去吧,你们阁下那么多合作伙伴,应该不缺我这一个。”
“您再考虑一下吧,这样伤了我们两个家族的和气?”长发雌虫笑容依旧漂亮却不达眼底。
鸿星眼神不耐:“不做,如果是为了这事,下次你也别找我了。”
长发雌虫喝了口酒水,贴在玻璃杯壁的手指神经质地抽动,在放下酒杯的那一刻,笑容癫狂似得裂开:“您别后悔就好呢。”
*
鸿星终是被气出病来了。
看着胖子借各种机会,和老师搭话离开,他连一点机会也没有。
“去查查这小子的寝室在哪里。”鸿星轻脆的嗓音变得沙哑低沉,全是这几天怒火攻心引发的内火。
手下的虫接令,很快找到了胖雄虫的所在地。
当鸿星压抑着怒气,气势汹汹地敲门,打开房门的那一瞬,第一眼见到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你……”鸿星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敲错了门。
眼前的雄虫外貌清俊,眉眼太过温柔,整个虫都像融于春风里,一抹就化开,怎么看都和卡卡西这个胖子没关系。
“呃。”鸿星连忙尴尬地退出,抬起头看了一眼牌子。
是这里没错啊。
“您好,是要找谁吗?”路卿温声询问。
鸿星的身边都是做派随意的雄虫,像死胖子一样懦弱的雄虫也不少,就是没和这种雄虫相处过。
“我找,嗯,我找那个,死……卡卡西,他在寝室吗,现在?”鸿星磕磕绊绊地问。
“不在。”路卿微笑道:“可能是出去买吃的了。”
鸿星心脏砰砰直跳,虫神啊,一个雄虫声音那么好听做什么,耳朵都在发痒。
“您好?”路卿神色困惑地问:“您是还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吗?”
鸿星深吸一口气,完全退出房间:“不,没有了,谢谢阁下的帮助。”
鸿星仓皇逃离,打了个电话给手下,下达暂时结束欺负雄虫的命令后,匆匆离开。
之后的几天鸿星都没有来上学,而卡卡西的日子反倒愈发难熬起来。
明面上,那群以鸿星为众的雌虫和雄虫听从鸿星的指令,不再欺负卡卡西。
实际上,大动作小动作不断,甚至当众拉住卡卡西不让他离开。
几次卡卡西还能靠速度加快成功离开,可后来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抓住。
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
鸿星骨子里有自己的原则,除了口头上的和不痛不痒的肢体动作,做不出太出格的事,但不代表别的虫做不出来。
当卡卡西背着大大小小的伤回来时,路卿正在备考。
老爷子一直很关心他的学业,甚至声称要靠关系将路卿直接送到校队去。
路卿自然是不愿意。
卡卡西浑身上下穿得严严实实,洗完澡裹着厚厚的衣服上床。
他以为路卿不会发现,却不知自己在合眼的那一刻,床下的雄虫用昏沉的目光看向他。
第二天,他带着一身伤去上体能课。
因为太胖,他的体能成绩总是不高,身边也没有结伴的朋友,短短两小时的时间就变得格外难熬。
他本想咬咬牙,像往常一样坚持过去。
教官却显然盯上了他,时不时经过他的身旁,声色俱厉地指出他的不足。
久而久之,卡卡西也有些体力不支。
要维持一个单膝跪地且脚掌着地的姿势对他来说本来就很难,粗壮的小腿和肥胖的肚腩抵着大腿,硬生生压上他的胃,引起一阵阵反胃,呼吸都开始不畅。
然而,曾经视而不见的教官开始关注他的姿势是否标准,脊背是否挺直,如果做得不好还要加时。
身旁传来窃窃私语的笑声,教官仅在声音过于响的时候才出声阻止。
“教官在放纵这些学生嘲笑自己。”
得出这个结论的卡卡西有些崩溃,汗水从他的额前流下,顺着眼角流入眼睛,发出一阵刺痛。
但他不敢用手去擦汗,生怕教官又叫他延长跪地的时间。
“你没吃饱饭?腰背挺直!”教官严厉斥责的声音在他的头顶上响起,卡卡西吸了吸鼻子,抬起眼看到教官一闪而过的鄙夷,突然有点想哭。
好想快点回寝室,吃路卿做的小点心啊。
卡卡西难过地想:只有路卿会鼓励他,其他虫都不会。
我得再加把劲,马上就结束了!!卡卡西咬咬牙,干脆闭上了眼睛。
“谁让你闭着眼睛的?睁开眼,目视前方!”教官又是一声吼。
卡卡西从来没觉得教官是一个这么喋喋不休的生物。
沉重的声音打在他的耳膜上,发出闷响,卡卡西被汗水糊住的眼睛看到一双手在空中划过,是中场休息的讯号。
终于可以休息了吗……卡卡西心里开始雀跃,疲惫的身体仿佛也不再沉重。
“除了卡卡西,所有学生原地休息!”
卡卡西一愣:“什么?”
轰鸣声越来越大,这句话就是压倒卡卡西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他彻底压入无尽的深渊。
“废物,一辈子跪着吧。”
路过的雄虫边嘲笑着,边踹了他一脚,卡卡西虚软的身体顺势倒下,疲惫不堪地想着教官又会怎么骂他。
然而,在他头顶上传来的不再是熟悉的斥责声。
巨大的阴影落在他的身上,低沉的声音恰时响起:“你在做什么?”
一身暗色军装的雌虫用沉沉的目光直直射向眼前有几分慌乱的教官,唇角抿成一条绷直冷硬的线:“里尔少校,请你告诉我,你现在是在虐待学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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