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来凤客栈内,一位白衣公子倚着栏杆,身侧扔了一堆的空酒坛子,清竹推门而?入,一股刺鼻的酒气传来,清竹捏着鼻子,道:“公子这是到底喝了多少啊?”


    他手中抓着一只信鸽,要将从洛阳城传来的消息告知主子,却踢到?空酒坛子,险些摔了一跤。


    他叹了口气,将空酒坛子拾起,又让店小二将这些空酒坛子清理,将屋内清扫了一番,取下?绑在信鸽腿上的信件,交给主人,“公子,洛州那边来信了。”


    那白衣公子回头朝清竹笑了笑,一把抓握住了清竹的肩膀,面色陀红,眼?中醉意?朦胧,问道:“你说为?什么他总要将她从我身边夺走。她?从?前明明喜欢的是我。从?前她?要嫁之人也是我,凭什么啊!到?底凭什么!”


    闻到?公子身上酒气,清竹不禁直皱眉头,“公子不如先看了这信。看中山王在信中到?底说了什么?”


    白衣公子袖袍子一挥,“拿来!”


    看了信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宁王也会有今天!没有了尊贵了身份,他又能?比他人高贵的多少?,从?前他仗势欺人,不过是倚仗手中的权势罢了!”


    他大笑了几声,高声道:“来人,再拿一坛酒来!”


    那坛酒被喝空,他也直接大醉趴在桌上,清竹摇了摇头,连连叹气,赶紧去给公子亲手熬醒酒汤。


    次日日上三竿,见自家公子终于睡醒了,清竹也端来了清淡的肉粥,“公子可算是醒了。”


    白衣公子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从?床上坐起身来,在书?案上提笔书?写着,分别将两?封信交给了清竹,吩咐道:“一封信传到?京城,交给公主府的那些幕僚,而?至于另一封信,找个?扬州城有名的说书?先生?。这是最好的话本子。只需一夜,这个?消息便会传遍扬州城和京城,到?时候整个?燕国?都会知道了关于宁王的真?实身份。”


    *


    今日便是霍钰启程带大军北上的日子。


    几天前,月妃的弟弟韩世昭奉皇命带兵欲攻下?青州,打算先拿下?北方的几个?州府之地,可因为?他的手下?都是老弱病残。


    此迎战陆枭的第一战便是大败而?归,六万人马折损了大半,霍钰得知韩世昭大败的消息后,打算即刻北,拿下?冀州和幽州,和韩世昭配合,收回落入叛军手中的北方青幽冀三州。


    可昨夜一道消息传遍京城,原本是茶楼说书?先生?讲的话本故事,故事中的主人公故事凄美哀婉,令所有人听了都为?之动容,虽说那些话本故事都是一些读书?人瞎编的故事,但却让人不禁联想?起长公主和帝师谢玄的爱情故事。


    当年谢玄宠妻之名传遍了燕国?,两?人夫妻恩爱,琴瑟和鸣,谢玄是谢家的长子,从?小便是人人口中夸赞的神童,连中三元后,入翰林院为?官,后被先帝选为?太子伴读,成了帝师。


    他曾经为?长公主写了不少?词曲,至今在民间广为?流传,词曲写在鹿鸣别院中与长公主相处的日常,虽然平淡,但却温馨甜蜜,那些词曲优美婉约,饱含深情。


    而?在谢家获罪之后,谢玄死在流放的途中,而?长公主在一年后也病故了。


    这便是人人所知,且津津乐道的神仙爱情的版本。


    可说书?先生?口中的长公主和当朝帝师的故事却又是另外的一个?版本,当年谢家被奸人所害,被叛流放,谢家也在一夜间倾覆,谢家满门都惨死于流放途中,而?长公主也并非死于病重,而?是死于五年后宫里的一场大火。


    茶肆中,说书?先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台下?之人争前恐后地追问,长公主为?何是死在宫里的一场大火之中。


    说书?先生?痛心疾首,扼腕叹息,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燕帝对自己?的皇姐起了龌龊的心思,夺了帝师谢玄的妻子,使了手段将长公主囚禁于宫中,而?当年长公主进宫时,已经怀了谢玄的孩子。长公主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只能?委屈求全,委身于燕帝,后来,孩子出生?,长公主便趁着燕帝带兵征战,门上宫门,放了一把火,将自己?活活烧死,为?夫君谢玄殉葬。”


    在场众人听了无不落泪,同情长公主的悲惨遭遇,惋惜当年的一对神仙眷侣,人人艳羡的璧人竟然被生?生?拆散,双双陨命。


    台下?有人追道:“那个?孩子呢?孩子保住了吗?”


    “是啊!若是那个?孩子还在,也算是给谢家留后了。可当年谢家满门风光,竟然落得个?满门皆亡的下?场。”


    说书?先生?接过话头,“阁下?问到?了关键。”


    而?那说书?先生?又道:“故事还未结束。那个?孩子因是谢玄的孩子,一生?下?便被带入冷宫,从?此皇帝不闻不问,就让这个?孩子在冷宫里自生?自灭。”


    众人听了无不捶案长叹,甚至还有不少?人高声怒骂,“昏君,暴君,残暴不仁。”


    人群中,有不少?人反应过来,这从?小被扔在冷宫长大,不被皇帝所喜的不就是大燕的战神,当今圣上的第六子,宁王殿下?吗?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声道:“原来宁王殿下?是长公主和谢大人的儿子。”


    说书?先生?看向二楼看台上的白衣公子,赶紧解释道:“你们可别乱说啊!这只是个?穷书?生?写的话本故事,故事纯属虚构,你们千万不要当真?啊!我可不敢议论当今圣上和长公主,不敢议论宁王殿下?的身世。”


    当即有人便拍案而?起,“谁人不知这就是长公主和帝师的故事,暴君不仁,才会导致天下?大乱,百姓离心,累得百姓受如此劫难。”


    “对,既然宁王殿下?并非是那狗皇帝的儿子,便不必时刻受那狗皇帝的猜忌,受那狗皇帝的窝囊气。大可推翻了大燕,自立为?王。”


    越来越多的人,高声附和,“推倒了大燕,自立为?王。”


    “宁王殿下?是仁义之师,是难得的圣明仁善的君主,我们支持宁王殿下?推翻大燕,诛杀暴君,自立为?王。”


    茶肆中群情激愤,那说书?先生?早已经趁机溜之大吉了。


    二楼的雅间内,谢玄起身为?那白衣公子添上了茶水,“大人写的话本子真?是感人肺腑,令听者为?之落泪,大人的才华令人叹服。”


    白衣公子饮尽了杯中茶水,“并非是在下?的话本子写的好,而?是这个?故事本就是真?的,只有真?相才会如此打动人,当初在京城时,谢先生?授意?让中山王饶我和家人性命,如今我已按谢先生?的吩咐助先生?办成了此事,如今恩情两?亲,还请谢先生?信守承诺,我只想?带着自己?的心上人离开?,从?此避世隐居,不再过问这天下?之事。”


    谢玄笑道:“听闻大人曾经游历山河,见多识广,才华横溢,若是因此避世,将来中山王称帝,身边岂不是少?了一位能?臣。”


    白衣公子冷笑道:“谢先生?赏识,只是在下?这一生?只愿与心爱之人平淡度过此生?足矣。”


    说话,那白衣公子放下?茶盏,决然转身离去。


    谢玄看向一旁的苏衡,笑道:“既然故事已经听完了,也该见一见这故事的主人公了。你去给宁王送一封信,谢某想?请他喝盏茶。”


    宁王是谢玄的儿子的消息迅速传到?军营,军营将士开?始小声议论,窃窃私语。


    突然,一支弩箭射出,往帅帐射来,霍钰一把握住那只弩箭,取下?绑在箭上的字条,字条上写着:若宁王想?知道生?母的消息,盼于春莱阁一见。


    今夜大军就要出发前往冀州,薛雁正在为?霍钰准备出征的铠甲。那流言传播的速度很快,薛雁自然也听说了关于霍钰身份的传闻。


    “那人是中山王身边的那位谋士的随从?苏越。”霍钰曾与苏越交过手,知那只弩箭便是他所发。“中山王唤那人谢先生?,想?必那人便是谢玄,是他约我前去。”


    见霍钰神色凝重,薛雁便问道:“王爷想?去吗?不过是没有根据的流言,根本就不可信。王爷可以不必去理会。”


    霍钰回想?起自己?每一次和父皇相见的情景,从?小到?大,他们父子俩见面的次数,十根手指都数得清,每一次燕帝看了他的眼?睛,便会发怒发狂。久而?久之就更不想?见他,就好像没有他这个?儿子一样。


    从?前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为?何父皇对他如此冷漠,甚至如此恨他,父皇总是盯着他这双眼?睛,就像是通过这双眼?睛看到?另一个?人,便会暴躁发怒,失控满屋乱砸一通,甚至怒吼着让他滚出去。


    那时,他便怀疑他这双眼?睛到?底像谁,以至于父皇见到?这双眼?睛便会失控发狂。


    肃王的母亲出身也不高,可父皇也每月都到?丽嫔的宫中,过问肃王的功课,但却从?来对他不闻不问,甚至旁人提起他,父皇都会发怒。


    宫里的人看菜下?碟,若不是有皇长兄和月妃护着,他只怕早就已经死在那吃人的深宫之中。


    他不止有很多次怀疑他根本就不是父皇的孩子。


    他自出身便被丢在了冷宫,冷宫里的太监告诉他,他的母亲是个?卑微低贱的宫女,而?且宫女命薄,生?他时难产而?亡。


    如今听说生?母另有其人,他想?知道自己?亲生?母亲到?底是谁,也想?知道关于母亲的一切。


    薛雁知他心中的渴望,没有一个?孩子不想?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到?底是谁,薛雁将手放在他的掌心,宽慰他道:“我陪殿下?一起去吧!”


    霍钰道:“雁儿说的对,这个?时候谣传本王的身世不过是为?了动摇军心,想?要阻止本王北上罢了。但本王想?会一会那个?人。”


    薛雁与他十指相扣,笑道:“好。”


    霍钰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用力地抱着她?,捧着她?的脸颊,郑重地在她?的唇上亲吻着,也不知吻了多久,吻得薛雁面红气喘,霍钰仍然不舍得和她?分开?,似要将她?揉进骨血之中。


    “等我回来。”


    薛雁轻喘着点头,霍钰轻轻地在她?的鼻尖之上刮蹭了一下?。“不管我是谁,都是雁儿的夫君。”


    薛雁笑着骄傲地昂起头,“那等你娶到?我了再说。”


    霍钰俯身轻吻在她?的额头上,而?后翻身上马,策马消失在夜色之中。


    开?春之后,天气已经渐渐暖和了起来,南方春日的夜晚也不比北方的寒凉,风也不必北方的冰冷刺骨。


    薛雁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回了营帐,坐在镜前梳妆,不管霍钰是不是谢玄的孩子,但这件事在此刻传入京城,便是为?断宁王的后路。


    倘若宁王帮着大燕,剿灭了叛军,那他的身世便成为?燕帝杀他的理由。


    若宁王不帮大燕,四万义军孤立无援,中山王便会在拿下?京城后,再一举剿灭所有义军。


    便只剩下?投降一条出路。


    薛雁对镜梳妆,“他是宁王,是宁可战死也不会屈服的战神,他又怎会降。”


    不论如何都会是一场死局。


    薛雁褪下?衣裙,换上了喜服,轻抚着凤冠之上的明珠,对着镜中的自己?笑,那时她?想?着要嫁的是谢玉卿那般的男子,曾幻想?着自己?穿上嫁衣,坐上花轿,梳妆打扮后,被抬入候府的大门。日后会替谢玉卿管家理账,料理府中事务,孝顺婆母,处理妯娌之间的关系,一辈子被困在后宅那片天地。


    可此刻她?换上嫁衣,心中或许少?了一份憧憬,却多了一份从?容坚定。


    “我等你回来。”


    *


    春莱阁的雅间中,谢玄已经等候多时,指腹轻抚摸着琴身上刻着的那个?敏字,眼?神深情而?温柔,“敏敏,等我完成这一切,来见你之时,我再向你赔罪!”


    苏越站在屋顶让,看见策马匆匆前来的身影,赶紧飞身跃下?,进了春莱阁,对主人禀告,“谢先生?,宁王殿下?来了。”


    谢玄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对苏越道:“有请。”


    他戴上兜帽,遮住脸侧的刺字,见宁王前来,起身相迎,“宁王殿下?请坐,或者我该唤你玉儿。”


    霍钰的唇角勾起一身冷笑,抚掌笑道:“谢先生?当真?是好谋略,竟然想?到?在本王身世上做文章,让本王陷入困局。”


    “可玉儿还是有所怀疑,这才肯前来见为?父一面。”


    “父亲?”霍钰轻嗤一声,“谢先生?并非是本王的父亲。而?谢先生?口中的玉儿,便是长公主与谢先生?的孩子怕是早就已经死了,你恨大燕,很父皇,更恨我!所以忍辱负重,这些年招兵买马,要寻父皇报仇,你害怕中山王在进攻皇城之时,本王会与韩世昭联手,这才使的离间之计。本王猜你下?一步便会再散播出造谣,说你是本王的父亲,你要做的是诛杀暴君,推翻暴政,为?谢家满门和长公主复仇。”


    谢玄将茶盏放在嘴边轻抿了一口,“请宁王殿下?继续说下?去。”


    “既有传言说本王和你是父子,那父子相残,乃是大逆不道,忤逆犯上,若本王与你相斗不仅会失了民心,只怕本王麾下?的一众将士也会因为?本王六亲不认,认贼做父的小人,而?失了军心,到?时候本王军心和民心尽失,中山王便会不败而?胜,不废一兵一卒便会夺了这天下?。”


    谢玄笑道:“你怎知自己?并非是谢家的子孙,怎知不是我谢玄的儿子?”


    霍钰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因为?我了解父皇,他自私且多疑,又怎会留下?那个?谢家的孩子。”


    斩草要除根,既然父皇可一手策划灭了谢家满门,又怎会留下?长公主腹中的那个?孩子,难道要等着那个?孩子长大后来找他复仇吗?他又怎会留下?后患。


    恐怕早在长公主进宫不久后,便被父皇喂了堕胎药。


    他在冷宫时,曾经见过一位美貌妇人,那妇人只躲在树下?悄悄地观察着他。从?不与他说话,更不会靠近,每一次前来,也只是静静地站在树下?看一会便会走。


    他少?时被那冷宫里的宫女和太监欺负,养成了谨慎防备又敏感的性子,时刻关注周遭的变化,以便于出现危险了能?及时判断应对。自那美貌妇人第一次出现,他便已经察觉到?了。


    妇人每月都回来一次。有一次他故意?将自己?用竹子编织成的蹴鞠踢到?那美貌女子的面前,趁着去捡蹴鞠的机会,想?和那妇人说话,那妇人却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似有怨恨也有不舍,掉头就走。


    在他五岁那年,他记得很清楚,位于皇宫的西北方的紫宸宫冒着浓烟,宫女太监们手里端着木盆,他趴在冷宫宫门的门缝中,见着那些人脚步匆匆赶去救火。


    自那以后,那位身穿素衣的美貌妇人便再也没来过。


    因这则谣言,他便想?到?了那位美貌妇人,便心中猜测,那妇人应就是长公主,而?他就是长公主的孩子。


    只不过他的父亲不是谢玄而?是父皇。


    倘若他是谢玄的孩子,那长公主看他的眼?神应是疼爱喜欢,而?不是怨恨不舍了。


    “方才本王说自己?并非那个?孩子之时,先生?并未否认,先生?看本王的眼?神,不像是父亲看儿子的眼?神,倒像是看仇人之子的眼?神。”


    谢玄抚摸着琴弦之上的刻字,“是不是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人信了,大燕的将士们也信了。这一局,宁王殿下?打算怎么解?”


    霍钰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盯着他的眼?睛,问道:“长公主真?的是本王的亲生?母亲?”


    这一切只是他的猜测,他想?用眼?前之人的口中证实他所猜测的是真?的。


    谢玄冷笑道:“你何不去问你的父皇?”


    而?后,他起身对霍钰作揖,但看到?那双满是渴望的眼?睛,眼?前之人似与旧人重合,就像是此刻坐在他面前的是长公主,他却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谢某曾送给爱妻一枚鎏金镯子,在爱妻怀有身孕之时,她?在那镯子的里侧刻有一个?玉字。”


    他用指尖在杯中蘸了茶水,在桌案之上写下?了那个?“玉”字。


    她?曾给我们的孩儿取名为?“玉儿”。


    谢玄盯着那双眼?睛说道:“谢某曾撅了皇陵,见到?了爱妻的遗体,见她?手腕之上的镯子已经不知所踪,谢某便猜测是她?将镯子留给了你。”


    霍钰见到?桌案上的那个?字,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他以为?是因为?生?他的宫女识字不多,竟将那“钰”字写成了“玉”字,可没想?到?原来这个?那个?未能?出生?的孩子的名字。


    “宁王殿下?,告辞!”


    霍钰突然笑了,原来他的出生?见不得光,原来他的父皇夺了别人的妻子,还杀了那个?孩子。


    原来他的母亲并非出身低微,而?是那位尊贵的长公主,原来是他的母亲不仅肯认他,他的亲生?母亲竟是那般的恨他。


    他一拳将桌案击打得粉碎,手上献血淋漓,眼?中一片猩红。


    响声惊动了春莱阁的掌柜,掌柜赶紧进来查看,见屋中一片狼藉,见被打碎之物?都是用白花花的银子换来的,他想?上前阻止,却被霍钰死死掐住脖子,用力撞在墙上,低吼道:“找死。”


    谢玄听闻动静后,缓缓勾唇,三个?月前,他曾去过慎刑司的地牢,见过清泱,清泱对他说过一句话,“身中失魂草之毒,若是情绪大起大伏,经历大喜大悲,或受到?刺激,便会诱发狂症,会丧失心智。成为?被人操控的傀儡。”


    第82章


    辛荣听到屋内不太对劲,赶紧推门而入,只见春莱阁的掌柜被宁王死死掐住了脖子,面色涨红,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辛荣急切上前?阻止,“王爷快放了春莱阁的掌柜,人快要被掐死了。”


    只见霍钰的眼中通红一片,似并未听见他的话?,直接将那掌柜提了起来,眼见着掌柜就要被掐死了,赶紧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从瓷瓶中倒出一颗乌黑的药丸,“王爷,您快醒醒,不要被那失魂草控制,不要迷失了心智。”


    霍钰见那掌柜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快要窒息身亡,最?后一丝理?智将他拉了回来,一把抓住那颗药丸服下。


    顿时天旋地转,霍钰一头?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等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霍钰终于转醒,“那失魂草之?毒又发作?了?”


    辛荣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华裳的师父华老爷子给了您这两颗丹药,说是?可以压制这两次毒性发作?,还说若是?得不到解药,您便会彻底失去神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辛荣将手中?的茶盏递给霍钰,“当初你得知皇太子之?死的真?相后发作?过一回,如今已经是?第二回 了。倘若…”他不敢再说下去。若是?再放任这失魂草之?毒再发作?,怕是?无人能唤醒他。


    “华老爷子说身中?失魂草之?毒最?忌情?绪大起大伏,还不能受刺激,殿下定要谨记。”


    想当初在武德候府的谢玉卿的寿宴之?上,赵文婕给殿下下药,那药中?便含有少量的失魂草,那夜他发狂,差点在假山洞中?要了薛雁。


    后来薛凝又将那含有失魂草的香料掺在熏衣的熏香之?中?,原本以为?少量的失魂草还不至于中?毒,哪知那草着实厉害。


    “对了,春莱阁的掌柜到底如何了?”


    辛荣道:“所幸并无大碍,只是?人已经昏迷了,属下让人去请了郎中?,郎中?说幸亏救下及时,否则脖子都会掐断了。”


    霍钰嘱咐道:“如今战事一触即发,切莫透露出去,以免动摇军心,还有此事更别让雁儿知道。若这毒再发作?,你便想方设法打晕我,或是?刺我一刀,再用铁索将我牢牢绑住。”


    “属下遵命。”


    霍钰道:“尽可能的给掌柜补偿,并十倍赔偿今日?被损坏的物件。”


    这时,有人扣门而入,辛荣的手下前?来回禀,“辛将军,这春莱阁附近有埋伏,那谢玄的周围还有高手保护,咱们的人还未近身便被发现了,折损了十几?个人。”


    霍钰冷笑道:“那位谢先生竟然敢孤身前?来,必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辛荣,将你的埋伏在码头?的人全都撤回来吧!”


    就在辛荣将所有的人手都撤了回来,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事先被埋在码头?的火药被点燃,引爆了火药,将整个扬州城的码头?都炸毁了,炸死炸伤者不计其数。


    辛荣和他的手下都后怕不已,若是?迟得半步,他手底下辛苦训练的暗卫都会因此送命。


    出了春莱阁,霍钰便匆匆赶往军营,今夜他便要带兵前?往幽州,那谢玄如此厉害,只怕将来会有一场恶战。


    而韩世昭损兵折将,而皇城已是?无人可守的局面,只有此时带兵北上,大燕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今夜是?他和薛雁独处的最?后时刻,想到心上人,他的脚步不禁轻快了许多。


    当他匆忙入了营帐,便见到身穿喜服,头?戴凤冠的薛雁正坐在镜前?。


    只见她娟眉细长,眼若秋波,两靥间晕歘的浅红,端的是?妩媚风流,好似枝头?带露的桃花。


    他走到镜前?,看着镜中?美若天仙的女子,问道:“雁儿这是?准备要嫁给本王吗?”


    薛雁则粉面含春,朱唇微启,轻轻颔首,“嗯,要嫁你了。”


    霍钰动情?不已,他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吻在唇上,这个吻满是?缠绵不舍之?意,他一把剥开她的喜服,将她抱做在自己的腿上。


    他轻拍着她的后臀,“今夜便由雁儿主动。”


    薛雁这次并未拒绝,而是?含笑着点了点头?,纤长的手臂轻轻勾缠着他的脖颈,用丝帕蒙住了他的眼睛,“好,今夜给王爷惊喜。”


    她轻轻地含吻着他唇,他们从初次的生涩变成了如今的身心交融,彼此亲密无间。


    汗顺着颈侧往下坠。她绷直了脚尖,堪堪点地,腿笔直而修长,脚尖勾着那根滑落在地的绸带,凤冠之?上的珠帘摇曳,叮叮当当地碰触出优美的乐曲。


    不知过了多久,霍钰托起她的双腿,将她抱起身来,将她抱至屏风之?后的浴桶中?。


    “便由本王来伺候雁儿沐浴?”


    薛雁羞红了脸,遮住面前?的痕迹,“不,还是?我自己来。”


    “不都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吗?雁儿还害羞啊?”霍钰笑道:“以后雁儿要嫁给本王,本王每天都伺候雁儿沐浴更衣。”


    水珠在如凝脂般的肌肤上滚动,细腻的肌肤如同上好的丝缎一般,肌肤白得像是?透明?一般,美人才入了浴桶,霍钰的眸色越深,染上了一层浓郁的欲、色,她太美了,宛若芙蕖出绿波,又让人忍不住想要破坏那样的纯洁和美好,霍钰更是?爱不释手,


    “还是?本王陪你一起吧!”他也走进?浴桶之?中?,水不断地从桶中?溢出。


    “哗啦啦”,水流声掩盖了美人的娇吟和轻轻的喘息。


    吻灼热而滚烫,薛雁侧着脖颈躲过,可还是?落在她的鼻尖和耳垂之?上。大掌握住她的侧腰,水流带着她浮浮沉沉。


    薛雁轻哼出声,指尖再用力,“王爷,大军待会就要出征了,今夜王爷要节制一些,如此劳累,还要行军,恐王爷的身体会吃不消。”


    粗重的呼吸在耳边传来,“你是?怀疑夫君能力不行?嗯?”


    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薛雁受不住,缴械投降,“王爷远胜着天下所有的男子,行了吧?”


    “如此敷衍,再来一次?”霍钰微微挑眉:“是?本王没能喂饱你?”


    薛雁快要哭了,哑着嗓音道:“饱了,早就抱了。”


    直到水都要凉了。薛雁才被霍钰抱着出了浴桶,腿酸腰痛,腿肚子打着颤儿,腿软得连站都站不起来,方才体力耗尽,薛雁蹭着霍钰的颈窝,不知不觉睡着了。霍钰生怕吵醒她,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床上,为?她掖好被子,亲亲她微微蹙着的眉头?,再亲亲她微肿的唇,在她的耳边道:“看来雁儿是?真?的累了,便多睡一会,本王不喜欢离别分明?的场面,将辛荣留给你,等着本王回来和你行拜堂礼,迎娶你为?王妃。”


    薛雁迷迷糊糊中?觉得耳边有些痒,嘴角弯着笑,往一侧躲过,却?双臂自然而然地往前?一伸,勾住了霍钰的脖颈,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


    见她并未睁开眼睛,知她是?本能反应,霍钰动情?不已,又在她的唇上蹭了几?下,这才换上银甲,依依不舍,一再回头?,最?后再看一眼躺在床上将自己裹成一团的人儿,掀帘出了营帐。


    将士们已经列队齐整,只等主帅下令,便即刻出发。霍钰策马行于队伍前?,拔出长剑,高声道:“本王知道你们近日?来听到了不少关于本王身世的传言,但无论本王是?何身份,但都和你们一样都是?大燕的子民,绝不会背叛大燕,背叛国家,本王此生要做的事是?守护大燕,守护大燕万千百姓,让他们免于战乱之?苦。倘若任何人对大燕不利,对天下百姓不利,本王定将他们斩于剑下,若本王背叛大燕,舍弃天下百姓,你们人人都可诛杀本王。还有你们当中?若有谁不服本王者,便可自行离开!本王绝不会阻拦。”


    众将士低头?议论纷纷,此在商量着去留的问题。


    张副将和薛燃彼此相视一笑,薛燃问张副将,“你愿意离开吗?”


    张副将摇了摇头?,“无论宁王殿下有着怎样的出生,但我知道当今天下,真?正为?民者只有宁王殿下一人,我们是?义军,义军的责任便是?守护百姓,守护大燕。”张副将高声道:“我愿追随宁王殿下,为?了大燕,为?了百姓。”


    薛燃高声道:“英雄不问出处,不管宁王的身世到底如何,他都和我们一样,是?大燕的子民。这一路走来,大家都是?有目共睹,每一次冲锋,宁王殿下都在最?前?面,为?将士们吸引火力,身先士卒,挡住炮火,而殿下的义军只为?安抚百姓,他从不取百姓一物,他是?真?正贤明?之?君。且本将军已经查明?,谢玄乃是?中?山王的谋士,他选择在大军北上抗敌之?时,竟将殿下身世的消息公之?于众,便是?想使?用反间计,借此离间将士们,让将士们和主帅离心离德,咱们义军便会不战而败。你们甘心上这个当吗?”


    众将士齐声道:“我们不愿。”


    众将士高举手中?的兵刃,高呼道:“我愿誓死效忠殿下,我们愿誓死效忠殿下。”呼喝之?声响彻军营,声声不绝。


    “好!”霍钰抽出嗜血剑,高声道:“既然本王给你们机会你们不走,若再有心生退却?者,一律军法处置,若有私下议论本文王身世扰乱军心者,斩!”


    众将士:“宁王!宁王!”


    “出发!”


    军队浩浩荡荡往北进?发,霍钰昨夜飞鸽传书至京城,已经和韩世昭取得了联系,韩世昭自战败后,便退守京城,他打算带兵一路北上和韩世昭配合抗敌。


    突然,只见身后有人高举火把策马追来,只见那人一袭红衣如火,珠帘叮咚,犹如清泉击石,将士们听到马蹄声,纷纷回头?,高举手里的火把。


    有人高声道:“是?王妃。”


    “王妃穿着嫁衣来嫁王爷了!”


    众将士纷纷齐声道:“是?王妃穿嫁衣来嫁王爷了!”


    霍钰顺着火把的光亮往身后望去,一身鲜红嫁衣的女子身姿飒爽,策马疾驰,在万千火把中?,女子像是?灼灼燃烧的烈焰,那团烈焰似灼烧着人的眼睛。


    见到这样的场面,不禁让人不自觉会分泌出眼泪,霍钰用手指抚着脸颊,指尖却?有种?潮湿之?感。


    “王爷,等一等!”


    霍钰不禁勾起了唇角,对张副将道:“她是?薛二娘子,他是?本王的王妃。”霍钰郑重地向手下那些将领介绍着薛雁,这是?他的女人,是?他的王妃,他为?她感到骄傲。


    薛雁策马赶到,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终于让我赶到了。”


    她从行囊中?取出酒壶,分别将酒倒进?酒杯中?,将其中?的一个酒杯交给霍钰,“今夜的这杯酒既是?送别酒,又是?我与王爷共饮得合卺酒,此酒预祝王爷凯旋,王爷说过想娶我的话?,会反悔吗?”


    霍钰看着那双璀璨若星辰的眼眸,眸中?印出火光的影子,炙热又滚烫,“本王矢志不渝。”


    他伸出手臂与薛雁交臂,与他一同饮尽这杯中?酒,“那便先饮合卺酒,待本王得胜归来,再去薛家提亲,补全了三?书六礼,风风光光地迎你入王府。”


    “好。”


    “出发!”


    眼看着宛若长蛇一般的队伍朝前?进?发,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队伍最?前?方那一声银甲的男子挺拔的声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薛雁心满意足地翻身上马,赶回客栈。


    今夜的风有些凉,微风伴着细雨,似薄薄的水雾,笼在脸上,南方的空气比起北方多了一股潮湿之?感,薛雁迎着雨雾,扬起了手中?的马鞭,肆意畅快,纵情?驰骋。


    打算过了今晚,他便和三?兄一起启程前?往卢州,再同义父告别,也同三?位兄长一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实现自己的梦想。


    这一路走来,她为?了家人,为?了兄长,为?了义父,却?将自己的事耽搁了,从前?她只想回到卢州替义父打理?铺子的生意,可如今她已经想到要做什么了。


    回到客栈,她让店小二送了两坛子好酒,炒了几?个下酒的好菜,抱着酒坛子去了薛况的房间,“三?哥哥,咱们喝几?杯啊?”


    “二妹妹今日?怎会有如此闲情?逸致?”


    薛雁知道自从发生了兰桂坊之?事后,三?哥哥已经很少喝酒了。


    “今日?只有我们兄妹,三?哥哥也不像以前?那般,已经改掉了所有纨绔子弟的习惯,不仅是?三?哥哥,还有大哥哥和二哥哥,你们都找到了自己的道,现在我也打算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烛火下,那双璀璨的眼眸中?似灿烂的星河,薛况也不禁被她的话?感染,“那妹妹想做什么?”


    “我想将南方的丝绸和茶叶卖去北方,从扬州一路船运至北上,从东夷国再入北狄境内,购得北狄的良马。”


    薛况笑道:“妹妹是?想帮宁王吧?”


    薛雁开了酒坛,将她和三?兄面前?的酒盏都满上,笑道:“我要为?守卫大燕的将士们提供良马。如今的大燕内忧外患,还有北狄的强敌在外,而北狄地处草原,战马品质优良,若我大燕的将士得此良驹,王爷此战必定能事半功倍。不仅如此,我不仅买马,还要养马。让北狄的马源源不断供入大燕,避免北狄的战马的价格居高不下,倘若北狄不再供马,咱们大燕也可自己想办法。”


    薛况笑道:“二妹妹要去学养马?”


    “是?啊,你看北狄骑兵,他们人数不如咱们大燕,可却?个个强悍,能以一当十,他们的战马更是?强健,能奔袭几?百里不会感到疲倦,我甚至还听说他们有千里马,可日?行千里不歇。”


    见妹妹什么都知道,说得头?头?是?道,薛况不觉听得入迷了,将面前?的美酒一口气全都饮尽了,那酒性烈,想刀子割喉,却?爽快非常,“妹妹继续说下去。”


    薛雁抹去唇角的酒渍,笑道:“不仅如此,咱们还可将这些马用于马球场,还有书院,那些刚入小学的孩童从小练习骑马,便可强健体质。北狄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身体比咱们大燕人更强壮,从少年便开始练习骑马,咱们大燕的男儿也不比北狄的男子差。”


    几?杯酒下肚,薛雁的脸也染上了一层红晕。她高举酒杯,笑道:“我希望有一天没有大燕人和北狄人之?分,天下一统,全天下的人都能和平共处,大燕的丝绸和茶叶,珍贵玉器能在北狄流通,而北狄的良驹、马奶酒和皮货等传到大燕。”


    她笑着对薛况道:“三?哥哥,再喝,今夜不醉不归。”说完便醉倒趴在了桌上。


    薛况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背在身后,薛雁眼睛闭上,迷迷糊糊的哼唱着不知是?哪里听到的民谣。


    薛况笑道:“抓紧了,小心掉下去了。”


    他心想二妹妹虽然从小流落在外,但却?从小见多识广,胸襟开阔,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大的格局,连男子都自愧不如。


    “三?哥哥,再喝!”


    薛况将她交给了福宝,让福宝伺候她沐浴,便回到自己的房间,打算睡觉。


    只听“咚”地一声响,有石子弹在窗户之?上,薛况赶紧推开窗,只见一位身穿黑色劲装,身材高挑的的女子卧在树上,见到薛况,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对薛况道:“还能喝吗?”


    薛况施展轻功飞跃至树上,可人还未站稳,十根银针却?一道袭来,他在半空中?侧身躲过,同时拔刀将那些银针都挡了回来,银针撞到刀刃本该坠落,却?没曾想那刀刃带着力道,那些银针飞速朝华裳袭来。


    华裳见那些银针顷刻便到,狼狈躲闪,却?不小心从树上摔下。


    “小心。”薛况情?急之?下,飞速去接,揽握着她的腰,华裳便稳稳落在薛况的怀里。


    “你…登徒子。”


    薛况还未来得及说话?,被一头?晕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薛况才幽幽转醒,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见到眼前?的华裳,赶紧赔礼道歉,“方才是?我唐突了华裳娘子,实在抱歉。”


    华裳将酒坛子扔给他,“那你先喝完这坛酒再说。”


    “咕噜噜,”薛况抱着酒猛灌,华裳却?急着夺去他手里的酒坛子,“傻瓜,我让你喝你便喝啊,那么大一坛子酒,也不怕撑死。”


    突然,薛况握住华裳的肩膀,欣喜道:“谢谢华裳娘子,我知道我想做什么了?我虽不如两位兄长和二妹妹有那般大的志向,但我就像一名守卫皇城的锦衣卫,每天巡视皇城,守卫京城的治安。”


    薛况不好意思地笑道:“是?不是?觉得我没用,就连梦想也是?如此上不得台面。”


    华裳轻拍在薛况的肩头?,“梦想本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看,我的梦想也只是?当一名绣娘。每天能绣出不同的好看的花样。”


    *


    次日?,薛雁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福宝赶紧进?屋,将一封信拿给薛雁,薛雁看了信之?后,脸色都变了。


    福宝着急问道:“信上说了什么,二小姐竟如此紧张焦急。”


    薛凝脸色凝重,将信笺揉成一团,道:“信上说中?山王已经说服北狄公主带兵驰援,北狄十万铁骑不日?便会到达幽州。”宁王北上的第一站便是?攻下幽州,直取青州和冀州,再和韩氏昭汇合。


    “还有一件事,言观出事了。”


    言观被中?山王的人抓走,便意味着如意坊的情?报消息落入中?山王之?手,而言观是?宁王的钱袋子,负责着宁王手下将士们的粮草。


    薛雁得知此噩耗,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第83章


    福宝不禁大惊失色,问道:“二小姐可知这封信到底是谁送来的?可信吗?”


    “此人像是很了解中山王的一举一动,应该是中山王身边的人。”薛雁想到了一个人,“倘若真?是那个人的话?,她能彻底醒悟,我为她感到高?兴。对了,你是如何拿到这封信的?”


    福宝道:“是驿站的人送来的。”


    “驿站送信虽然慢,在途中需耽搁好几日,但却不会惹人怀疑,想必送信之人是以寄家书的名义来掩人耳目吧?”


    福宝问道:“看来二小姐已经知道送信的到底是何人了?那二小姐要回信吗?”


    薛雁摇头?:“不必。不回信才是保护她最好的办法。你去叫辛将军进来。”


    辛荣轻叩房门而入,恭敬道:“薛娘子?可是有?何吩咐?”,薛雁问道:“请问辛将军,如意坊已经多久没有?消息传来了?”


    辛荣道:“说起来也奇怪的很,如意坊中是柴明和红烟负责传递消息,可十五日前,属下如论?如何都无法取得联系。”


    薛雁面?色凝重,“那便对了,如意坊出事了。不仅如此言观被抓,王爷名下所有?的产业都在一夜之间?关门歇业,陆枭已经出手了。”


    这封密信应是从洛阳送出,送信之人每到一站便会换人送信至下一站,因路途遥远,便在途中耽搁了十日左右,算时间?也对得上。


    “若我猜的没错,宁王手中义军的粮草便是由言观负责购买并运送那吧?”


    辛荣听了不禁心灰意冷,不禁一拳捶在桌案上,“言观虽然爱财,但他对王爷很忠心,他一定不会背叛王爷的。”


    薛雁点了点头?,“我相信他什?么也没说,所以扬州的锦绣坊没出事。陆枭定然早就派人盯着王府的一举一动,言观要购粮运粮,需要组织大量的车队出城,动静可不小,想要完全隐藏行踪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他和如意坊是早就盯上了。不仅如此,辛将军可知北狄公主挞拔长忆已经带十万铁骑入关,前往幽州。中山王的四十万大军若是与?北狄人联手,宁王殿下必定会腹背受敌,如此可就更危险了。”


    “薛二小姐说带兵之人是谁?”辛荣惊讶问道。


    “挞拔长忆。难道辛将军认识这位北狄的公主?”


    辛荣道:“怎么不认识!王爷与?北狄人打?了近十年的仗,他曾潜伏在北狄半年,自是是见过这位北狄公主。听说她刁蛮任性,胸无点墨,只好玩乐,又被北狄的王给宠坏了,混世魔王一个,这样的人又怎能领兵入关。


    薛雁提醒道:“辛将军别忘了,咱们大燕国嫁还有?一位北狄的暗探萧世子?。不过派她前来总好过派一个精明能干之人,那恐怕对王爷更为不利。”


    “王妃所言极是。”


    薛雁在心中仔细盘算着一切,认真?的道:“辛将军,我已经决定了,今夜,我们便前往京城。”


    辛荣道:“可王爷临走前嘱咐过,大燕的天下半数都已经落入了中山王之手,您的身份特殊,王爷更是将您看得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他让您就留在扬州城。”


    “那敢问王爷此行去幽州共带了多少粮草?”


    提起大军的粮草问题,辛荣的脸色变得更凝重,“不足半个月。”


    薛雁道:“王爷数次救我于危险,我怎可在王爷有?难之时便袖手旁观,我不想只做依附王爷的菟丝花,我更站在王爷身边,与?他并肩同行,王爷答应要娶我,是因为我真?正配的上他,而不遇事只知依附他。辛将军,你愿意帮王爷,愿意帮我吗?”


    辛荣终于点头?,“好。”


    为了防止身份泄露出去,防止被中山王的人盯上,薛雁为薛况和辛荣自乔装易容了一翻,辛荣见到镜中从头?到脚改头?换面?的自己,没想到薛雁竟还有?如此本事,她竟能让一个少年郎变成了中年大叔,他不禁大为震惊,“薛二娘子?竟有?如此神技,现在就连我自己也认不出来。”


    薛雁用螺黛在脸上画了不少雀斑,遮住了那颗痣,还添上了几颗红点,整张脸就像是过敏长了红疹,薛况看到她脸,顿时吓了一跳,“妹妹这是怎么了?”


    薛雁抿嘴偷笑,“三哥哥,你说旁人还能认出我来吗?”


    “这般模样,旁人怕是连看一眼都不愿,必定不会知道你是薛二小姐,妹妹实?在太机智了!”


    这三日以来,薛雁都将自己关在船舱中,已经熬了整整三个晚上,累了便只是伏案休息一会,苦思买粮运送粮草的事。


    薛况见薛雁房中的灯一亮一宿,还总是只用很少的饭食,还总是将自己关在房中,薛况敲门而入,“妹妹再这般熬下去,怕是还未到京城,妹妹自己便已经倒下了,宁王殿下在外征战,倘若他得知妹妹出事,他会有?多担心?只怕更无心打?仗了,丢下前线的将士们会连夜赶回来找妹妹。”


    薛况的一番话?将薛雁逗笑了,这真?像是霍钰能做出来的事儿,只怕他会直接从战场杀回来,日夜看着她,不许她熬夜,不许她费神。


    已经整整三日未见,也不知行军到了何处,可曾遇到了北狄的十万铁骑。


    刚抵达京城,辛荣便与?如意坊未曾折损的人手取得了联系,探听到了一条有?用的消息,原来那位那位北狄的公主挞拔长忆果?真?将那十万铁骑交给了萧炎幽州,自己竟然进了京。


    半年后,再次入京城,薛雁感慨良多,途径朱雀街时,原本这条街上的那些高?门大户的大门都落了锁,门上结满了蛛丝网,看来府里人去楼空,府里空置了许久,甚至门上还留下了不少暗红干涸的血迹。


    京城遭遇了两次叛军进攻,那些叛军在攻城之际杀了不少朝廷官员,甚至连他们的家人都不放过,那些人满门被杀,就连公主府也不能幸免。


    三公主门前有?棵大槐树,听说三公主被叛军抓住,被残忍杀害,她死前竟让府中百余府兵都留给了谢玉卿,虽说她看上谢玉卿是为了免于和亲,却也算是对谢玉卿有?情有?义。


    再不远处是薛府,当时父亲辞官,携家带口前往卢州之时,便变卖了家产,遣散了仆从,薛府早已空无一人。


    薛家人也因此幸免于难。


    “看什?么!我挖了你的眼睛!”


    只见一个梳着满头?小辫,穿着易装的女子?拔出弯刀,威胁那玉器铺子?的掌柜要挖了那人的眼睛。


    薛雁取下帷帽,超那女子?望去,只见那女子?一身北狄人装扮,态度跋扈,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看上去不过十五岁年纪,看上去稚嫩的脸庞,满脸恶毒。


    那掌柜的道:“哪里来的小丑八怪,休敢再次撒野。”


    薛雁却见那北狄公主的眼下竟然有?一块青色的蝴蝶形状的胎记。那胎记在那般白皙的脸颊上格外显眼,令人不禁觉得可惜,好好的一个美人竟被这胎记毁了。


    薛雁心想只怕是这掌柜的多看了她眼下的胎记,这北狄的公主便恼羞成怒要挖了那个人的眼睛。


    只听得一声惨叫声传来,那人的脸被划破了,那北狄公主见到他脸上血淋淋的一幕,不禁觉得恶心,怒道:“今日本公…小姐便先饶你一命,你若再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杀了你。”


    只见那北狄公主跑到墙角,不停地干呕。


    她身后其?中一名随从道:“谁叫他嘲笑公主,如今自己却成了丑八怪。”


    挞拔长忆恶狠狠地盯着他,怒道:“给本公主砍了他。”


    辛荣见薛雁一直在观察这位北狄公主,“挞拔长忆也真?的是能惹祸,她这几日去听了戏,买了瓷器字画,甚至去逛了兰桂坊,还点了小倌做陪,只要有?人多看了她几眼,她便要扬言要挖人的眼睛。”


    薛雁看着挞拔长忆一路逛了路边的摊位,让手下买了许多字画和瓷器,还专挑那种提字的买,薛雁便笑道:“没想到这位北狄公主还是有?趣!”


    而辛荣却道:“有?趣?只因那瓷器铺子?的掌柜多看了她两眼,她便让人挖了那人的眼睛,小小年纪却残忍暴戾。”


    薛雁也震惊不已,“我想找机会会一会那个北狄公主。”


    薛况赶紧阻止,“这公主见人就要挖人眼睛,妹妹该离她远些。”


    “她应是不喜有?人瞧她脸上的胎记,与?她说话?时,尽量不与?她平视就好。”薛雁笑道:“她不过是因为脸上的这块胎记,心里自卑,反而在人前装作骄傲跋扈的模样,用坚硬的躯壳来掩饰内心的自卑和怯懦罢了。”


    薛雁笑道:“我决定在京城开一间?铺子?。”


    薛况见她这几日愁眉不展,今日总是是眉头?舒展,露出了笑容,知薛雁已经想到了办法。便问道:“妹妹想开一间?什?么样的铺子?。”


    薛雁神秘一笑,“暂时保密,不过开这间?铺子?,我要向兄长借一个人。”


    薛况疑惑问道:“妹妹竟要找我借人?”


    薛雁狡黠一笑,“是啊,我要向兄长借华裳嫂嫂。”


    “你”薛况顿时羞红了脸,“我和她是朋友。”


    见薛况红了脸,薛雁笑道:“兄长害羞了?我知华裳娘子?经常来找兄长喝酒,借此机会切磋武艺,而兄长明明已经能赢了华裳娘子?,还总是相让,假意中毒,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也要哄着让着华裳娘子?,依我看来,不知是朋友关系那般简单吧?”


    薛况的脸更红了,“什?么都瞒不过妹妹,不过妹妹别说了,我这便去给华裳飞鸽传书,请她来京城一趟。”


    待五日后,华裳到了京城。


    而薛雁已经选好了铺子?的位置,挂了匾额,提了云霓坊三大字,好生装饰一番,可当花裳走进铺子?,却见铺子?里只有?一面?大铜镜,一道木质的雕花屏风,除此之外,她不禁感到好奇,“薛二娘子?这铺子?是还没想好要卖什?么吗?”


    薛雁神秘一笑,“待会华裳娘子?便知道了。不过我让华裳娘子?准备的东西都带来了吗?”


    华裳点了点头?,“你吩咐的事,我又怎能不办。”


    五天前,华裳接到薛况的飞鸽传书,信上所写薛雁让她带上自己最得意的绣品,华裳自是将锦绣坊的镇店之宝都带了来。


    那是她和师娘一起绣的一方手帕。


    华裳将这方帕子?拿出来之时,帕子?似在发光,随着烛火摇曳,这张帕也透出不同的光泽,在灯影下,熠熠生辉。


    薛雁不禁都看得呆了,原来这帕子?是用金丝和银丝所绣,上面?绣着一条鱼,只是那条鱼看起来却像龙又像蛇,身体腾空跃出水面?,那鱼的鳞片是由银丝所绣,鱼尾是金丝和银丝混合绣成,鱼的眼珠若黑色的宝石,好似在发光。


    那条鱼栩栩如生,似要跳出绣帕一般。


    而那条绣帕,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光泽却是不同,薛雁由衷赞美道:“真?是出神入画,天下无双。”


    华裳笑道:“不知薛二娘子?可还满意。”


    薛雁点头?如捣蒜。“若是能谈成这桩生意,那宁王殿下麾下的大军三个月的粮草可算是有?了保障了。”


    华裳却道:“这方帕子?是师母当年和我共同完成,虽说的确是难得的珍品,可也值不了那么多的银子?,我知薛二娘子?日夜因为大军粮草之事忧心,可三个月的粮草需至少三十万两银子?。这张帕子?是远远不够的。”


    她将一个小匣子?交给薛雁,“这是我名下的和房契,里面?还有?师傅和师母的一点心意,我都交给薛娘子?,如今言观被抓后,便只剩下扬州的这间?锦绣坊,将士们的粮草还没有?着落,我便想着飞鸽传信给宁王殿下,将那间?锦绣坊和铺子?里所有?的绣品全都卖了,尽量多购得粮食,或许殿下能有?办法取胜!”


    在华裳看来,薛雁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高?门贵女,至于六万将士们的粮草,她一个小娘子?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她对王爷有?这份心就够了。


    薛雁摇头?,“还远远不够。王爷在前线杀敌,前有?陆枭的四十万大军,后有?北狄的十万铁骑,咱们不能心存侥幸,若是粮草不够的消息传到战场,势必会影响士气,王爷不能分心,不过华裳娘子?请放心,我有?办法。”


    云霓坊的门口有?几个小娘子?正在探头?探脑,她们都用帷帽遮挡面?容,却站在门口观察,不肯进来。


    薛雁见到那些站在门口小声议论?,还不停对着屋内指指点点的小娘子?,欣喜道:“云霓坊的客人们到了。”


    华裳更是一头?雾水,那些小娘子?要如何湊齐将士们的粮草。


    这铺子?里根本就没有?任何货物,难道薛雁便凭借一张嘴便能让那些小娘子?心甘情愿地掏出银子?吗?


    薛雁见华裳那满脸疑惑的神色,神秘一笑,“请华裳娘子?拭目以待。”


    见那些小娘子?都不肯进来,薛雁亲自迎了上去,将那些小娘子?都请了进来,“既然来都来了,都不想试试吗?”


    人群中,有?位穿黄衫的娘子?说道:“你如此年轻,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医术高?明的郎中,我父亲带我看了不少名医,就连他们都束手无策,你又有?什?么办法?”


    薛雁笑道:“我是没办法去除脸上的疤痕和胎记,但我有?办法能让人看不出来。”


    那黄衫娘子?却轻嗤了一声,“你们瞧她到底说的是什?么话?,莫不是个骗子?吧!”


    众人都哄笑一场,打?算离开,可有?个妇人打?扮的女子?却走了前来,“掌柜的,我想试试可以吗?”


    薛雁点了点头?,真?诚说道:“让我先看看你的脸,可以吗?”


    那年轻妇人将帷帽揭开,原本貌美的脸上却有?一道细长的疤痕,疤痕极细,看上去年岁已久,观那疤痕的形状,像是被簪子?划伤的。


    见到这道细长醒目的疤痕,众人不由得惋惜不已,如此美貌竟然如同白璧生了瑕疵,留下这么长的一道疤,实?在叫人觉得惋惜不已。


    薛雁点了点头?,笑道:“娘子?请。”


    只见那年轻妇人坐在镜前,薛雁拿出了一盒胭脂,一盒口脂,一支细狼毫笔,只见她用极细的笔端沾胭脂,在她的脸侧仔细画着,可涂过胭脂之后,那疤痕的颜色却变得更深了。


    那黄衣女子?大笑不止,“看来果?然是骗人的,大家都散了吧!”


    突然,有?人指着那妇人光滑完好的脸,惊讶道:“她脸上的疤痕消失了。”


    那黄衫女子?翻了个白眼,正打?算离开,却见所有?原本来围观的女子?全都挤进了云霓坊。


    那年轻妇人看着镜中的自己,怔怔地流下了眼泪,薛雁赶紧用帕子?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娘子?别哭,不然便会将刚刚上好的妆给哭花了。”


    那妇人哽咽道:“好好好,我不哭,”她竟然跪在了薛雁的面?前,“谢谢季掌柜,谢季掌柜的救命之恩!”


    薛雁来到京城是易容改变了妆容的,化名为季蓉,说的一口卢州话?,便没人会怀疑她的身份。


    薛雁将那妇人扶了起来,说道:“这只是一种易容的手段,只是用调好的胭脂和香粉暂时遮盖住了这道疤痕,若是碰了水,这道疤痕还是会再次显露出来,所以只能让你暂时恢复容貌,却并不长久。


    那妇人仍然十分感激,又哭又笑,“若非娘子?帮我,我那原本只能陷于泥潭之中的人生早已黯淡无光了。”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光滑完好的脸颊说道:“我原本是百花阁的花魁瑶娘,后来被一富商娶回家,成了那富商的宠妻,可那富商家中有?悍妻,我便也仗着美貌,不将那富商之妻放在眼里,有?一次,那悍妻趁那富商外出做生意,让人绑了我,还划花了我的脸。”


    瑶娘继续说道:“等到那富商回来,见我这副样子?,哪里还肯多看我一眼,对我避之不及,犹如见到瘟神一般。我被关进后院的柴房中,过的连下人也不如。后来,那富商又带回了许多年轻美丽的女子?,更是连想都不再想起我。”


    有?人问道:“你是为了恢复容貌,赢得你夫君的宠爱,还是为了找那位夫人报仇。”


    瑶娘都摇了摇头?,“是夫人将我从柴房放出来的,她说这么多年,她的心气儿早就散了,没了我,还有?更多年轻貌美的妾室。她斗累了,也不想再斗了。而我也想要恢复容貌是想给自己看,想找回当初那个美丽自信的自己。”


    在场的那些容貌受损,若是天生有?了胎记,从小被人嘲笑的女子?皆如同瑶娘一样,想让自己再美丽自信的活一次。


    “多谢季娘子?。”


    薛雁为那些女子?装扮之后,却并未收一文钱,还将自己调配的胭脂和香粉送给每位姑娘一份。


    瑶娘道:“那我们能为季掌柜做什?么呢!季掌柜对我们的大恩无以为报。”


    “你们只需帮我这云霓坊多多宣传便是。”


    不出一日,云霓坊的已经全京城有?名,许多容貌有?瑕疵的女子?慕名前来,除了疤痕颜色太深,被火烧伤的不能恢复容貌,其?它的总是遮盖的七七八八,而薛雁忙了三日,那位北狄公主终于找上门来。


    她将所有?的女子?都赶了出去,坐在镜前,“听说季掌柜的神技能遮盖住女子?脸上的疤痕,不知本姑娘脸上的这块胎记可遮?”


    薛雁仔细看了看她脸上胎记,却摇头?道:“不能。”


    挞拔长忆拔出缠绕在腰间?的小皮鞭,“大胆,找死!”


    第84章


    薛雁毫不畏惧,从容说道:“公主脸上的胎记颜色呈青色,用胭脂和香粉遮大概能遮个?五六成,效果却不会太好。不过我曾在?医书上看到过,有种花名叫紫茉莉,它的汁液能染色,倘若能将那花汁涂抹在胎记之上,使得这?片肌肤不再泛青,再配合用香粉遮盖,效果便能事半功倍。但那紫茉莉生长在北狄的境内,咱们大燕并没有。”


    “此话当真?,你当真?有办法替的遮住这?块丑陋的胎记,能让我的肌肤也能像她们那般的洁白无瑕?”


    薛雁点头,“民女或可为公主一试。”


    这?间新?开的云霓坊的铺子在一夜之间名满京城,据说能帮女子改头换面,那些面容有瑕疵的女子进了这间铺子,出来之时,更是大方取下帷帽。她们不仅看上去面容洁白无暇,还比从前更加自信美丽。


    挞拔长忆这?几日便一直让人在?暗中观察,并让人抓了?那些女子前来盘问,那些女子都说云霓坊的季掌柜有一双妙手,可让人改头换面,宛若新?生。


    她轻抚着眼下的那块胎记,心中满是憧憬,她虽出身高贵,贵为公?主?,看似拥有了?这?一切,可偏偏从娘胎里带出来了?这?块胎记,母后?生前每每见到她的脸都会叹气,说是这?块胎记将那原本?清秀的面容都毁了?。


    她的眼睛很美也很亮,像黑葡萄一般,可旁人看到这?双美丽的眼睛,便会注意到这?块显眼的胎记,那些人因?碍于她公?主?的身份,虽然?表面上对她很恭敬,但看她的目光却满是鄙夷厌恶。这?些年她寻遍了?部落的巫医,皇兄不惜花重金为她在?大燕请了?名医,可那些所?谓的名医都说她眼下的胎记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无法去除。


    挞拔长忆见到镜中那个?丑陋的自己,眼中满是戾气。“紫茉莉易得,但倘若到时候你做不到,我必杀了?你!”


    “好。”薛雁恭敬地?将那北狄公?主?送出了?铺子,见那挞拔的公?主?挥舞着手里的皮鞭,策马一路扬长而去,一鞭子甩过去,差点打?撞翻了?路边的摊贩。


    华裳担忧道:“薛娘子真?的有把握吗?若是无法遮住她眼下的胎记,以那位北狄公?主?那嚣张跋扈的性子,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别担心,我有把握的。”


    华裳却担忧道:“可已经过了?整整六日了?,咱们却连一文钱都未凑到,而这?些前来云霓坊的娘子们,薛娘子非但一文不取,还白白送出去了?不少胭脂和香粉香膏,这?开门做生意哪有不挣钱的道理,再过十日,半月期限将至,义军若是没了?粮草,后?果将不堪设想。再者往幽州运粮在?路上也还需耽搁几日,即便到时候薛娘子筹齐了?粮食,只?怕也已经来不及,真?教人心急如焚呐。”


    薛雁却是胸有成竹,“我开着云霓阁的铺子是想谈一桩大生意,为北狄公?主?易容装扮只?是第一步。等到卢州那边的货到了?,华裳娘子自然?便知?晓我的打?算。”


    见薛雁丝毫不心急,华裳便是心中再着急,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她希望薛雁真?的能想出筹粮的办法。


    华裳每日都会去云霓坊,见薛雁只?是替那些找上门的小娘子易容装扮,不仅不收钱,还照例送出了?不少胭脂和香粉,她急的直叹气,而薛雁也照常宽慰她几句。


    直到三日后?的傍晚,二哥薛籍亲自随镖车押运入京,见到二哥,薛雁心中欣喜,赶紧将他迎进了?云霓坊。


    “竟劳烦二哥哥哥亲自跑一趟!”


    薛籍笑道:“这?一路上不太平,如今匪患横行,你来信对许伯父说这?些东西对你很重要,我怕这?些东西在?路上被山匪劫了?去。”


    见薛籍一路风尘仆仆,眼下那团青色,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想来是故意换了?身破衣裳,是怕被那些山匪盯上。薛雁心中很是感动,“多谢二哥哥,二哥哥辛苦了?!”


    “咱们兄妹之间,跟二哥还客气什么!”


    薛雁为薛籍奉上一盏茶,问道:”义父和父亲母亲还好吗?”


    薛籍捧茶一口饮尽了?,“多亏了?你寻回了?那些生丝,许伯父的绸缎庄和其它的几间铺子也能正常运转,如今卢州刺史是赵文轩,他依照律法处置了?卢裕父子,又严惩了?县衙中的几个?贪官,肃清吏治,再也没有人来为难陷害许伯父。但如今卢州还在?陆枭的手中,而南方的粮仓也被陆枭占据,征收重税,加重商税,许伯父的铺子也仅仅能维持运转而已,情况也算不上有多好。卢州城的很多商人都逃去了?扬州城。父亲和母亲都好,母亲时常会想起薛凝,犯了?头痛的毛病,好在?父亲在?旁劝着开解她,倒也无碍。”


    他放下茶盏,叹道:“天?下大乱,百废待兴,百姓渴贤臣和明君久矣!我的那些学生们,不,全天?下的学子们都渴望结束战乱,重开科举。我希望宁王的义军能取胜,希望韩将军能守住京城,希望百姓能免于战乱,希望天?下太平,河清海晏!”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令薛氏兄妹不禁对吗二兄刮目相看,薛况小声问道:“妹妹你有没有觉得二哥变了?很多?”


    薛雁郑重点头,当初的那股子只?知?道死读书的呆气已经不见了?,整个?人精神?抖擞,“是啊!二哥变了?,如今的二哥心怀天?下忧国忧民。二哥哥的胸襟更令人钦佩。”


    薛籍以前只?知?道将自己关在?房中埋头看书,性子喜静,不喜与?人来往,如今他依然?满腹经纶,才学出众,可却肯将自己所?学用于教书育人,甚至还改掉了?以往那般的古板不知?变通的性子。


    薛雁看了?看三兄薛况,又看向二兄薛籍,“我为三个?哥哥感到骄傲。若是祖母知?道三位兄长踌躇满志,志向高远,她老人家也会含笑九泉了?。”


    “这?都是妹妹的功劳,若不是妹妹,我还是那个?事不关己,将自己关在?房中的薛家二公?子。是妹妹让我们一家人都发生了?改变,感谢上天?能让我们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你能成为薛家的女儿,成为我们的妹妹,是我们三生有幸。”


    薛雁不禁红了?眼圈。


    薛籍又宽慰道:“妹妹别担心,这?一次我们一定也能像上次一样,一家人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我们相信宁王殿下和兄长也一定能够大获全胜。”


    “但愿如此吧。”


    薛况看着那从镖车上搬下来的大箱子,笑道:“这?便是妹妹用来说服这?位北狄公?主?的重要之物吧?”


    薛雁对他竖起了?拇指,“三哥哥果然?聪慧。”


    薛况将这?箱子搬进了?云霓坊,薛雁见二位兄长一直盯着箱子,笑道:“两位兄长也很好奇这?箱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罢?”


    薛氏兄弟一齐点头,薛况道:“肯定是无价之宝,妹妹定是打?算将这?宝物卖给北狄公?主?,再用卖了?宝物的银两去购得粮食,我猜的对吗?”


    在?两兄弟期待的眼神?中,薛雁打?开了?眼前的这?个?箱子,薛况彻底傻了?眼,箱子里只?有一匹绸缎,几件瓷器和字画,甚至还有一些用玉和木头雕刻的小玩意,一个?白玉制成的九连环,都是极寻常之物。


    “妹妹便打?算用这?些筹齐三十万两白银?这?怎么可能!”


    薛雁神?秘一笑:“兄长别急。”


    这?时,福宝从珍宝阁会来,她怀中抱着一个?匣子匆匆前来,薛雁打?开这?匣子,里面是一套红珊瑚首饰。这?是是当初珍宝阁为薛凝定做,薛凝在?入宫前送给了?薛雁。


    薛况不禁皱起了?眉头,“就算这?些都是上等品,却也值不了?三十万两白银,那北狄公?主?自小锦衣玉食,好歹也是一国的公?主?,倒不至于傻的花二十万两白银买下这?些在?寻常不过物品。”


    薛雁将那些物品从箱子中拿出来,一一摆放整齐,道:“三哥哥自小在?薛府长大,自是见过不少珍宝玉器,这?些对三哥哥而言的确不算什么,但北狄是游牧民族,这?些东西在?北狄却是稀缺名贵之物。”她轻轻抚摸着那匹上好的绸缎,“这?般光滑细腻的绸缎,北狄人求之不得,还有这?些华美首饰,这?般细致的雕刻工艺品,他们只?怕连见也没见过。”


    她话锋一转,说道:“但兄长说的对,就这?几件货品确不值三十万两银子,但若是上万匹绸缎、首饰,瓷器和玉器呢?若是这?些做工精美手工艺品品源源不断地?传入北狄境内呢?若是我们能和北狄约定,可源源不断地?为他们提供这?些货品,北狄可用从银子或是马匹来换呢?”


    薛氏兄弟听了?不禁觉得心中震撼,对薛雁更是心生佩服。


    “但那挞拔长忆可找其它的掌柜,可寻绸缎商人,珠宝玉器商人,她为何一定要找妹妹合作呢?”


    薛雁弯了?弯唇,笑道:“就凭我这?双见过无数珍宝的眼睛,就凭我这?云霓坊有全大燕最全齐全且价格最低的货物。”


    她这?双眼睛见过无数的珍宝,还能估算那些货物的价值,她可采购少量的货物样品放在?云霓坊中,选出价格最优且质量最好的货物和北狄做生意,从此她这?间云霓坊便成了?北狄和大燕贸易往来的中转站。


    薛雁心中激动,面色微微泛红,双眸明亮似极具感染力,看向华裳,笑道:“华裳娘子经营着锦绣坊,应该清楚隔行如隔山,倘若不能识别货物的品质,势必也无法分辨那些货物的真?实价值,就如此这?匹绸缎,同样花色一样,纹理一样的绸缎,但却品质却有好坏。我能为北狄挑选提供质量最好且价格实惠的货品。”


    薛雁的一番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撼不已。


    突然?,门外一阵马蹄声传来,挞拔长忆手执马鞭,大步进了?云霓坊。


    福宝指引着挞拔长忆入内奉茶,挞拔长忆见到店铺里陈列着的各种货品,一时抚摸着那上好的绸缎,一时又把玩着那九连环,果然?对那些货物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薛雁给为挞拔长忆介绍着那些货物产地?和来源,问道:“公?主?觉得这?些货品如何?”


    挞拔长忆瞥了?薛雁一眼,“也还行吧!不过季掌柜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那紫茉莉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送来了?,养在?盆中,再新?鲜不过,不过倘若你做不到,我取你小命。”


    两位兄长都要为薛雁出头,却被薛雁拦了?回去,她抬眼看向挞拔长忆,“分明就不是那恶毒之人,却非要在?人前摆出那般凶神?恶煞的模样,公?主?将自己包裹在?那坚硬的躯壳之内,是为了?不被人看穿自己内心的脆弱,是吗?”


    薛雁那天?见到她划破那瓷器铺子掌柜的脸,见他脸上那血淋淋的伤口,她将手藏在?袖中,手抖得连刀都快要握不住,后?来,她的马车一直跟着挞拔长忆,却看到了?她遣走了?护卫,躲在?墙角哭,这?才发现这?北狄公?主?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的恶毒跋扈。


    挞拔长忆微微一怔,而后?皱紧了?眉头,垂眸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少废话,开始吧!”


    薛雁从护卫手中接过那盆紫茉莉,用剪刀将花朵剪下,再将花朵捣碎,挤出汁液,然?后?用手巾净手后?,将汁液仔细涂在?挞拔长忆脸颊上的那青色的胎记之上,不一会儿那块胎记便已经变成了?如茉莉花瓣一般的颜色,用花汁染色之后?,颜色不易褪去,比用胭脂的效果更好。


    薛雁用巾帕拭去多余的花汁,再在?眼下覆上细腻的香粉,再为她补全了?脸上的妆容,忙活了?一个?时辰,薛雁额头上渗透出了?无数细密的汗水。


    挞拔长忆看着镜中光滑细致的脸,激动得站起身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少女,眼圈泛红,泪水一涌而出。“我从未想过原来我这?样好看。”


    这?紫茉莉是薛雁翻看了?医书之后?选的,花汁不会损伤肌肤,效果可持续两日,那香粉薛雁也加入了?一味草药,能让效果易容的效果持续两日。


    用紫茉莉和香粉遮住她眼下的胎记,几乎已经看不见她眼下得那块发青的胎记。


    薛雁笑道:“公?主?满意吗?”


    挞拔长忆点了?点头,“没想到你还有几分本?事。”她解下随身带着的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扔给薛雁,“这?把匕首本?公?主?便赏给你了?。”


    薛雁起身,对挞拔长忆行了?一个?大燕的福礼。“实不相瞒,我为公?主?易容装扮是想促成一桩生意。方才公?主?见到的这?些货品,还满意吗?”


    挞拔长忆点了?点头,道:“还行。”她方下一锭金子,对薛雁说道:“这?些金子买下这?里的全部货品,够了?吗?”


    薛雁却将那锭金子推了?回去,摇了?摇头,笑道:“公?主?觉得这?些货品运到北狄,贵国皇室和部落的那些贵族们会喜欢吗?”


    “你是想开商贸挣我们北狄的银子?果然?商人重利,十商九奸,本?公?主?让人查了?这?间铺子,发现这?间铺子时开在?本?公?主?进京之时,只?怕这?铺子是季掌柜专门为了?本?公?而开的吧?”


    看来这?公?主?并非传言中的那般头脑简单,相反她心思缜密,行事也并非那般嚣张不讲理,但是十分谨慎。


    薛雁也如实承认,“都被公?主?猜到了?。”


    挞拔长忆冷哼一声,“看在?你为本?公?主?装扮的份上,本?公?主?可以不与?你计较,但互通商贸之事,是北狄的国事,此事需由皇兄决定,本?公?主?可做不了?主?。”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公?主?殿下,倘若事关北狄十万将士的性命,若是北狄有灭国之祸呢!”


    挞拔长忆怒得抓住匕首,快速出手直抵薛雁的心口。“你说什么!大胆!”


    薛氏兄弟大为震惊,正要上前营救。而华裳的指端夹着银针,正打?算射出银针,却被薛雁阻止,“华裳娘子手下留情。事关北狄,她不会伤害我的。”


    薛雁用手拨开面前的匕首,为自己倒了?一盏茶,放在?嘴边抿了?一口,“当年雁门关一战,宁王霍钰一举灭了?北狄三十万大军。并连斩十员主?将的首级。此战之后?,老北狄王在?北狄百姓心中的威望尽失,故才有后?来七位部落的王争夺王位之乱。老北狄王痛失爱将,身边无人可用,死在?了?那场争斗之中,而王后?,也就是公?主?的母亲为三王子挡箭而死。后?来三王子成了?北狄的王,但至今各部落仍有许多不服新?君的声音。失败的代价太大了?,北狄根本?就承受不住!而北狄派出十万铁骑,举国之力助陆枭攻下大燕,根本?就是一场豪赌,是一场必败之战。”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宁王只?有四万兵力,北狄和中山王联手,顷刻间便可将义军摧毁,诛杀宁王,为我北狄死去的那些将士们报仇雪恨。”


    薛雁起身为挞拔长忆倒了?盏茶,笑道:“倘若再加上天?、地?、玄这?三个?营的兵力呢?宁王便有近十四万大军,如此还不能与?北狄的骑兵和中山王抗衡吗?要知?道当年雁门关一战,宁王的手里也不到十万将士,却能让三十万北狄铁骑尽数埋骨于雁门关。”


    “可那三个?营的兵力已经落入了?中山王的手中。又怎会”


    挞拔长忆突然?变了?脸色,薛雁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畏惧和害怕,薛雁缓缓勾唇,她知?道自己终于成功了?。


    薛雁笑道:“那公?主?能同我好好坐下来谈生意了?吗?”


    “你的那些货物打?动不了?我。”


    薛雁看向华裳道:“请华裳娘子将那方帕子拿过来。”


    华裳将那块绣帕取出,再展开至挞拔长忆的面前,那块绣帕被展开之时,满屋的华彩,绽着柔光。


    挞拔长忆看着这?绣帕道:“这?是蛟龙,此物似龙似蛇,就住在?那深不见底的水潭之中。我曾见一本?游记上绘有此物,并寻到了?在?一处名叫蝶影谷的地?方,在?那里的水潭中曾见过此物,亦不足为奇。既然?季掌柜这?铺子里的所?有物品都打?动不了?本?公?主?,那本?公?主?便先告辞了?!”


    眼看着挞拔长忆已经出了?云霓坊,华裳心中丧气,没想到这?挞拔长忆竟然?去了?蝶影谷,还见到了?这?帕子上所?绣的蛟龙,“怪我没能帮到娘子。”


    薛雁握着华裳的手,笑道:“她只?是在?等消息。在?等前线交战和北狄王的消息,明日之后?,一定会有结果。劳烦娘子替我传信给王爷。”


    华裳点了?点头,“好。”


    *


    今日月朗星稀,霍钰正站在?幽州城的城墙之上,城外是十万北狄铁骑,短短十日日,他们已经发动了?三次进攻。霍钰下令死守,可将士们的粮草已经不足三四日了?。


    而原本?预计在?三日前到达幽州的运粮之人却迟迟未到,霍钰便知?道言观在?京城那边出事了?。


    他拔出长剑,手挽剑花,快剑如电,没了?粮饷,便只?能死战。


    薛况匆匆前来,将手中的白鸽交给霍钰道:“王爷,华裳来信了?。”


    霍钰看了?信,心中大喜,一掌拍在?薛燃的肩头,“本?王有个?好妻子。”


    那眼神?中满是骄傲炫耀。


    随后?,不情愿说道:“你也有个?好妹妹。今夜,敢不敢随本?王杀出去?”


    “末将誓死追随殿下。”


    霍钰笑道:“咱们从西城门冲出去,冲杀一阵!给那些北狄人一点颜色瞧瞧,本?王为王妃献上大礼,促成王妃谈成这?桩生意。”


    此时,正值半夜,守夜的将士们已经疲累不堪,只?能一阵阵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响起,只?见身穿银甲的宁王一马当天?,带兵杀出城去。


    “冲啊!杀!”


    北狄人以为已经看错了?。连日闭门不出,今日竟然?突然?带兵来袭,以区区一万将士对战十万。


    宁王是疯了?吗!


    第85章


    第二?日,云霓坊并?未营业,薛雁关了门,带着福宝和华裳出门采买,她?逛了京城有最有名的想容胭脂铺,那胭脂铺的冯掌柜见薛雁上门,喜得赶紧相迎。


    如今谁人不知这云霓坊的季掌柜是京城商人圈子?里的红人,据说她?会一种特别的妆容,一双神来妙手,能?为?那些脸上有疤痕和胎记的女子恢复容貌,若是他这铺子?里的胭脂能?被季掌柜选中,借云霓坊的名气?,他铺子里的胭脂被那些前来云霓坊的姑娘们使用,便能为他的胭脂铺子带来更多的生意?。


    薛雁不过在铺子?里随便逛逛,那冯掌柜便送了十几盒胭脂和香粉,最后薛雁离开之时,他还亲自将薛雁送上?了马车。


    接下来薛雁逛的成衣铺和首饰铺子?都?是如此,掌柜非但分文不收,还上?赶着送东西,出门的这一趟,她?收到各大掌柜送出的东西竟然比她?曾在云霓坊送给前来找她易容装扮的女子的还要多。


    见?薛雁还有闲情逸致去逛铺子?,丝毫不担心筹粮的事,华裳却心急如焚,“薛娘子?选择在这个时候关了铺子?,倘若今日北狄公主真的上?门了怎么办?”


    薛雁笑道?:“我便是猜想她?今日一定会来,我才关了铺子?,打算先将她?晾一晾,她?越是心急,我的这桩生意?才越好谈成,才好提条件,昨夜王爷打了胜仗的消息已经?传到京城,带一万将士出城,对战北狄的十万将士,此战虽然赢了,是王爷不顾性命换来的胜利,我更应该让这场胜仗换来更大的价值。你?别着急,如今是我们掌握了主动权,自是那北狄公主上?门找我谈条件。咱们慢慢逛,等到天黑了再回去。”


    待到天黑了,薛雁的满载而归,人还未到云霓坊,便远远地发现那位北狄公主牵着马,焦急地等在门前。见?到福宝搀扶着薛雁下了马车,她?怒得取出缠绕在腰上?的鞭子?,一鞭子?抽下来。


    福宝吓得赶紧挡在薛雁的前面。眼看?着那鞭子?就要抽打在福宝的身上?,薛雁大惊失色,赶紧阻止,“请公主手下留情。”


    好在关键时刻挞拔长忆收了力道?,那鞭子?只?轻轻落在福宝的身上?,可福宝却吃痛直皱眉头。薛雁着急道?:“福宝,你?可有受伤?”她?赶紧替福宝检查手臂上?是否留下伤痕,尽管那鞭子?落下之时收了力道?,但福宝的手臂之上?还是留下了伤痕。


    “公主这是何意?,竟然在我的云霓坊打伤我的人。”薛雁心中不悦,说话便带了几分怒气?。


    “不就是一点小伤嘛,擦了药油就会好。”她?一把将手中治伤的药扔给薛雁,“这是最好的伤药,拿给你?的婢女治伤,谁叫她?不知死活地挡在你?前面,不然本公主会及时收了鞭子?,也不会真的打到你?的婢女。”


    “你?!”


    福宝拉住了薛雁,笑道?:“娘子?,我真的不疼了。”


    薛雁强压下火气?,道?:“不知此番公主前来所为?何事?”


    挞拔长忆的脸色有几分不自然,“昨夜本公主飞鸽传书将季掌柜想开商贸之事告知了皇兄,皇兄说此事需等待负责商贸的使臣进?京后,再和季掌柜商议具体合作。”


    今日挞拔长忆的态度有所缓和,应该是得知了北狄骑兵打了败仗的消息。但北狄还是不想放过此次和中山王合作,共同吞并?大燕的机会。


    可若等那北狄使臣入京,至少得十日后了,到时候四万义军没了粮草,北狄铁骑和陆枭再联合发起进?攻,义军必败。


    薛雁一掌拍在桌案上?,“那便没什么可谈的。公主请回吧!”说完,她?便礼貌客气?地将挞拔长忆请出去。


    华裳担忧道?:“娘子?,真的不成了吗?”


    薛雁冷笑道?:“看?来这北狄公主和北狄王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华裳娘子?不必担心,既然王爷冒死为?我们备下了这份大礼,那咱们便不可辜负了他。放心吧!这一次北狄王除了和我们合作,他没有别的选择。”


    挞拔长忆见?华裳的态度如此坚决。便也只?能?作罢,打算离去。却没想到刚出云霓坊,手下便接到消息,前来禀告,“回禀公主殿下,中山王麾下的天、地、玄三个营的将士叛变连夜投奔宁王,加上?义军,宁王殿下麾下共计十五万将士。”


    那三大营的将士本就是宁王旧部,如今竟然再次投到宁王麾下,宁王如虎添翼,平白多了几十万将士,这中山王必败了。


    挞拔长忆怒道?:“皇兄竟然与陆枭那个废物合作。”


    属下问道?:“那公主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挞拔长忆揉捏眉头,“北狄出兵和陆枭合作,他日宁王剿灭叛军,恐怕第一个便会对北狄出兵,以北狄如今的情况,如何还能?再与大燕一战,当年雁门关一战的代价太沉重了。如今咱们便只?能?答应开商贸,然后撤兵。通知皇兄王早做准备,准备应对他日宁王带兵攻来。”


    她?再次折返云霓坊,对薛雁道?:“季掌柜,你?的这桩生意?本公主接了。”


    薛雁却是悠然地坐着喝茶,不急不忙道?,“公主想好了?不反悔吗?”


    挞拔长忆坚定地道?:“绝不后悔。”


    薛雁却道?:“只?不过现在的条件和半个时辰前的条件已经?不一样了,因是第一次合作,恐生变故,此番公主需先付一半的定金,按原本我们原本商量的那个数,云霓坊三个月后交货。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条件,便是北狄铁骑需在今夜退出幽州,星夜回到北狄。”


    “你?不觉得自己这条件未免太过苛刻了吗?”货物未到却先要钱,挞拔长忆从来没听说过这般苛刻的条件,压抑着心底的怒火,“季掌柜根本就是在趁火打劫!”


    薛雁对福宝道?:“去给公主沏盏菊花茶来降降火。若是公主答应了我的条件,我也会给出最大的诚意?,我能?给公主,给北狄最需要的东西。”


    挞拔长忆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怒火不发作,昨夜宁王带一万将士出城冲杀,竟然能?与北狄十万骑兵交手,在斩杀五千人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宁王是战神,是大燕不败的神话,除此之外,更是因为?三年前在雁门关的那一战,宁王一战成名,提起宁王的名字,北狄人出自本能?的觉得害怕,他们早已被宁王吓破了胆子?,如何能?取胜。


    如今宁王手中有十万将士,正如季掌柜若说,当年在雁门关一战北狄遭受巨大打击,如今的北狄的国力甚至还不及当年,北狄不能?陪中山王赌,也赌不起。所以即便薛雁不说退兵之事,她?也会下令退兵。


    “季掌柜能?给本公主什么?”


    薛雁笑道?:“请公主转告北狄王,他日宁王殿下获胜,会和北狄签下永远停战的协议。而大燕的丝绸茶叶,金银玉器流入北狄,而北狄的皮革香料,战马牛乳也会出现在大燕,大燕和北狄会永远停战,两国子?民和平共处,大燕和北狄永世交好,两国再无战争。”


    “原来季掌柜是宁王殿下的人啊!”


    薛雁笑道?:“我也是大燕的子?民。”


    挞拔长忆笑道?:“好,我答应季掌柜的条件,你?们大燕皇帝的话我们不信,但我们北狄人信宁王。”


    薛雁和挞拔长忆谈好了第一次交货的细节,临走时,她?让福宝从箱子?中取出一幅字画,赠与挞拔长忆,“我见?公主来了京城买了不少那些瓷器和字画,其实是了赠与挞拔王吧?”


    “你?怎么知道??”


    薛雁笑道?:“听说公主从小习武,不喜读书,便知公主并?不喜欢那些字画。但听说挞拔王极宠爱公主,想必你?们兄妹的关系一定很好,便猜想公主和我一样,应该很爱很爱自己的哥哥。便猜测是挞拔王喜欢中原文化吧,喜欢中原的字画和瓷器,对吗?”


    “我和皇兄相互扶持才走到今天,我们是唯一的亲人了。”


    薛雁又道?:“这幅字是我父亲珍藏多年的宝贝,我们这些做儿女的连多看?一眼他都?舍不得,他愿意?将这幅字送给贵国的王上?,感谢王上?愿意?促成两国的和平,促成两国的贸易往来。另外我为?公主准备了几本游记,希望公主会喜欢。”


    挞拔长忆自是十分满意?,对薛雁送的礼更是爱不释手,将那幅珍稀字画抱在怀中,“皇兄若见?到这幅字画定会很欢喜。你?们中原人狡诈多端,如今我算是领教了你?们中原人的厉害。不过,我很喜欢你?。”


    薛雁道?:“我就当是公主在夸奖我了。”


    “哈哈哈…”


    薛雁将挞拔长忆送出了云霓坊,送上?回北狄的马车,“公主也并?未如传言那般胸无点墨,刁蛮任性,实际上?公主见?识广博,有勇有谋。”


    挞拔长忆一怔,而后拱手对薛雁行北狄的礼,笑道?:“季留步,不必再相送了。若有机会欢迎季掌柜和季掌柜的兄长来北狄做客。”她?看?向站在薛雁身边薛籍,红了脸,笑道?:“谢谢你?。”


    见?那北狄公主的马车走远,众人见?公主对薛籍的态度,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薛雁狡黠笑道?:“看?来二?哥哥和北狄公主有故事啊?”


    薛籍赶紧摇头否认,却红了脸,“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次偶遇,有机会同她?说了几句话。”


    “二?哥害羞了,那肯定是风流韵事!”


    薛籍红着脸说道?:“真的不是,只?是我见?这几日妹妹的胃口不好,便去西市的信丰斋为?妹妹买她?最喜欢的杏仁素和栗子?酥,那天恰巧碰到了那位北狄公主,她?也来买点心,没带随从,心情看?上?去也很好,可天色突变,突然下起了暴雨,暴雨洗去了她?脸上?的妆容,露出了眼下那块胎记,围观的路人见?她?原本光洁的脸颊上?竟然突然出现了块青色的胎记,都?骂她?是妖怪,口出恶言。她?便要抽出鞭子?打人,可不知为?何,她?看?了那些围观众人脸上?的神色惧怕和厌恶的神色,她?却扔了鞭子?便跑进?了大雨中。”


    薛籍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我便一直跟着她?,发现她?躲在桥洞下哭。”


    薛况接过话头,“二?哥安慰了她?,所以她?很感激二?哥?”


    “也算不上?安慰。”


    薛籍只?是将伞留给她?,说,“你?越是在乎这块胎记,它便成了旁人拿捏你?的软肋,人人都?可因为?此事伤害你?。但倘若你?自己都?不在乎,便是无坚可摧。我曾在一本古籍上?见?过,在我们在出生前,天神会挑他们喜欢的孩子?,在孩子?的身上?做一个记号,而带着记号出身的孩子?便是上?天、是神眷顾的孩子?。公主不必为?此感到自卑,而应该感到骄傲才是。”


    薛况追问道?:“二?哥说的是真的?”


    薛籍轻敲三弟的脑袋,“当然是假的。从前我给我的那些学生授课之时,他们总是嫌书上?文字晦涩难懂,我便琢磨着怎样才能?将书上?的内容讲得生动有趣一些,好叫他们记住,便为?他们讲一些历史故事和典籍,有时候也随口编几个。”


    薛雁笑道?:“二?哥哥比举实在高明,说北狄公主是受到神眷顾的孩子?,北狄人信奉天神,从此以后,那位北狄公主哪怕不遮挡脸上?的胎记,她?也能?自信又美丽的活着。再也不会在意?旁人的眼光。”


    “但愿她?能?真正放下旁人的看?法。”


    薛雁笑道?:“谈成了这桩生意?,两位兄长,华裳娘子?,还有福宝都?立下了大功,咱们开庆功宴。”


    众人其声欢呼,“开庆功宴庆祝!”


    挞拔长忆还未出得京城,便派人送来了十五万两银子?。


    货品约定在三个月内交货,第一批货物中有许氏绸缎坊提供绸缎和上?好的布匹,锦绣坊的绣娘们抓紧赶工绣品,珍宝阁的工匠们用金银玉石制作的新品首饰。


    薛雁已经?算过利润,她?提供给北狄的都?是现成的货物,且选的货品的品质不能?太差,单凭锦绣坊和珍宝阁还不足以供应这次北狄所需货物,还需从其它的铺子?采购。


    扣除成本之后,利润只?有三层,三十万两银子?的利润便是九万两银子?,但若是第一批货物送到北狄,能?得到北狄王的认可,今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生意?。


    薛雁留下一部分银子?去购买了粮食,让驿站和镖局分批前往幽州送粮食。


    第一批粮食送到幽州之后,为?了不被中山王盯上?,更是为?了避免大肆采购粮食导致京城的粮价大涨。


    她?便让人去青州和冀州购粮食,由当地的镖局押送前往幽州。


    三个月期限未到,


    薛雁便提前和北狄人交了货,顺道?从北狄入京的商人的手上?购得皮货和香料。


    再将这些卖入大燕,赚取差价。


    忙完第一批送货事宜,薛雁便让福宝买了菜,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准备了上?好的美酒,办庆功宴。


    今夜,薛雁的心情不错,高举手里的酒杯,庆祝谈成了第一次大生意?,她?此前也从未想过自己能?独当一面,自立门户之后,谈成的第一笔生意?竟然有三十万两银子?。


    此番又解决了义军的粮草问题,而北狄退了兵,中山王再无援兵,霍钰再无后顾之忧,剿灭叛军,收复被占领的城池指日可待。


    华裳举起酒盏,“我敬薛娘子?一杯,多亏了薛娘子?智计无双,帮王爷度过了比次难关,他日王爷击退京城,薛娘子?当计首功。”


    薛雁看?着天上?的圆月,想到了远在幽州的霍钰,心想那日他冒死出城迎战,当时的情形定是十分危机,可霍钰每一次上?战场,都?是生死考验,她?不禁为?他感到担忧,她?盼着能?早日剿灭叛军,盼着他能?早日回京。


    想起他,她?便觉得眼睛酸酸的,心中怅然若失,不禁又多喝了几杯。


    华裳问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分明那北狄公主已经?决定离开,到底薛娘子?用了什么办法让她?改变了主意?。”


    “此事我知道?。”薛况一直想找机会和华裳说话,华裳却一直不理他。


    见?华裳看?薛雁时那般崇敬的眼神,他也想华裳用这种眼神看?她?,抓紧时间表现。


    “几天前,妹妹将自己这些年攒的首饰和珍宝全?都?换成了银子?,还找我们借了一些钱,去了京城三个官员的府邸。将凑来的一万五千两银子?送给了统领三大营的刘将军、花将军和覃将军的夫人。当初陆枭能?用银子?收买这三位将军,如今妹妹也能?用银子?收买他们的夫人。妹妹带这三位夫人去逛街采买,还让桂嬷嬷出面将那三位夫人请去了温泉别院小住。”


    薛况又道?:“那夜,几位夫人分别给自己的夫君去了书信,并?告知三位将军,她?们此刻正在宁王的温泉别院小住。”


    三大营的三位副将得知自己的夫人在宁王别院,以为?她?们被扣留,连夜叛变,将麾下将士前往幽州,表明自己投诚的决心。


    华裳激动地道?:“这种人殿下就不该留。”


    薛况笑道?:“你?放心吧!这种见?利忘义之人,宁王殿下又怎会留下这些祸害。”


    宁王当场将那三个人捆了,当着将士们的面军法处置,三大营本就是宁王旧部,自然便趁机归顺了宁王。


    薛况笑道?:“妹妹手中的最大的筹码便是三大营重回宁王殿下的手上?,那北狄公主知道?了这个消息,便会想到当年雁门关一战,北狄惨败,全?军覆没,还不赶紧夹着尾巴逃回北狄。哈哈哈!”


    华裳对薛雁竖起了拇指,“还好有薛娘子?在,宁王殿下才能?在前线心无旁骛地打仗。”


    这时,辛荣带来了宁王的家书,薛雁迫不及待地将那家书来打开。那信笺上?写?着:我想你?。


    薛雁弯着眼眸,红了脸笑了。


    她?提笔回信:夫君,我想你?。


    她?很满意?,要将那信笺折起来,交给辛荣,却见?三个脑袋都?探了过来,薛雁赶紧捂住信笺,嗔怒道?:“不许偷看?。”


    华裳和薛氏兄弟赶紧转过身去,低声道?:“没想到宁王殿下私底下却是那样的人。”


    薛氏兄弟道?:“没想到妹妹也这样肉麻。”


    薛雁怒吼道?:“薛籍,薛况!华裳!”


    “哎呀,头好晕啊!这酒好生厉害,我好像醉了!”三人异口同声道?。


    薛雁起身准备回房,今日她?心里高兴,不禁喝多了,感到一阵头晕,身子?摇摇晃晃差点跌倒,幸而被人搀扶着,薛雁抬眼看?向那白衣男子?,头晕的很,看?不清那男子?的面容,“是王爷回来了吗?”


    她?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那人是谢玉卿,她?赶紧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谢玉卿的触碰,“二?表哥也回京了?”


    谢玉卿点了点头,道?:“雁儿,你?的身份暴露了,如今的京城很危险,我带你?离开。”


    第86章


    谢玉卿刚打算将喝醉的薛雁抱回房中,却被薛况一把握住手腕,“男女授受不亲,谢二郎请自重,二妹妹如今已是宁王殿下的未婚妻子。”


    自从薛氏姐妹换亲之后,薛况便看谢玉卿不顺眼?,而妹妹和宁王这一路走?来十?分不易,他盼着妹妹和宁王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虽说薛雁和宁王还未成婚,但他早已将宁王当成了他的妹夫。


    再?者宁王殿下在?前线打仗,为剿灭叛军护住大燕百姓而浴血奋战,豁出性命拼杀,而这个时候谢玉卿趁人之危,撬宁王的墙角,比举非是君子所为。


    他不免觉得心烦。“便不劳烦谢二公子了,我送妹妹回房。”


    薛况搀扶着醉得人事不省的薛雁进房,薛雁似醉得不轻,看着穿着白衣的谢玉卿,弯起眼?眸,“你穿白衣真好看。”


    谢玉卿心中大喜,哪只薛雁迷迷糊糊间又唤道:“王爷。”


    原来她说的是宁王。谢玉卿的一颗心顿时落到了谷底,心中五味杂陈,醋意翻腾。


    而后,她学着三兄的话,对谢玉卿笑?道,“不劳烦谢二公子。”


    谢玉卿站在?原地,一颗心被打击得七零八落的。


    薛况不再?理会谢玉卿,见妹妹醉得不清,背着她进了房中,又怕妹妹难受,便吩咐福宝为妹妹准备了醒酒汤。


    见谢玉卿仍未走?,他心中有气,毫不客气道:“谢二公子,咱们两家是亲戚,我本应该对你客气些,但你的所为,实在?算不得正人君子。当初你在?薛凝和薛雁两姐妹间左右摇摆,既伤害了薛雁又伤害了薛凝,如今宁王殿下为了大燕的百姓在?前线杀敌,你竟然还想着打雁儿的主意。”


    只差没指着谢玉卿的鼻尖骂他是个朝秦暮楚,三心二意的小人。


    见薛况说话毫不留情,丝毫不顾及谢玉卿情面,担心他和谢玉卿结了怨,便将薛况拉到一旁,小声?道:“他是雁儿的表哥,好歹相识一场,不可?闹得太僵,你也喝多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我来劝劝二郎。”


    在?薛家三兄弟中,数薛籍和谢玉卿的关系最要好,他们彼此仰慕对方?的才学,有种才子之间的惺惺相惜。


    他为谢玉卿将面前的酒杯满上,笑?道:“三弟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这一路走?来,二妹妹和宁王相伴相知,早已心意相通,比旁人更多了一份心有灵犀的默契,他们是我见过的最般配的两个人。”


    见谢玉卿脸色苍白,眼?圈泛红,都快要哭了,好似听不得他提起宁王,只怕他再?说下去,谢玉卿恐会一蹶不振,将人说抑郁了。


    他是盼着二妹妹能幸福,盼着她能和宁王底殿下能相守一生?,但此事对谢玉卿还是挺残忍的。


    于是他决定换个方?式,清了清嗓子道:“再?说,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放过自己才能重新开?始。当初你和求旨赐婚不成,却被三公主看上,与?她成了婚,那是不是表明你和二妹妹其实并无缘分呢!”


    谢玉卿抿着唇一言不发,连喝了三杯酒,眼?中似含着泪。


    薛况抱臂躲在?树下偷笑?,心想还是二哥哥厉害,这话杀人不见血,专扎谢玉卿的心。


    果然是饱读诗书的文化人,着实令人佩服。


    话虽说的委婉,但伤人啊!谁不知被三公主看中选为驸马是谢玉卿心里永远的痛。


    今夜凉风习习,入秋之后天?气寒凉,薛况却觉得格外爽快。


    谢玉卿抚去眼?角的泪,“你们都劝我放下,我也是受害者,若非是宁王使了手段,我何?至于被三公主看上,又何?至于成婚三个月便成了鳏夫,这一切都是他害的。但我今日前来,真的是想来提醒雁儿,想提醒你们,需尽快离开?京城,中山王已经攻过来了。宁王远在?千里之外,他无法分身?前来,他护不住雁儿。只有我能护着她,带她离开?。”


    薛籍不解地问?道:“一个月前,宁王和韩将军配合,已经从中山王的手中夺下了青州、幽州和冀州,中山王大败,宁王不日便赶回京城,届时便可?皇城之围。”


    中山王兵分两路进攻。韩世昭在?前方?攻城,霍钰便带兵阻截中山王的二十?万大军,断其退路,中山王不得不不停地发动进攻,前有虎后有狼,毫无喘息的余地,前方?刚迎战了韩世昭的挑衅,后方?霍钰便带兵追击,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


    每丢一座城,便损失几万兵马,只怕到洛阳,便只剩他一个光杆司令了。


    霍钰避开?与?他正面交锋,一直打消耗战。中山王只能分散兵力守城,又要同时应对韩世昭的进攻和霍钰带兵偷袭,只用了三个月,他连丢北方?三城,霍钰拿下青、幽、冀三州,中山王溃不成军,弃城而逃。


    霍钰大获全?胜,回京之日将近,宁王回京之日,便可?解了京城的围困。


    中山王手中的兵力折损殆尽,狼狈往南逃去,而原本中山王北上带兵攻入京城,谢玄坐镇南方?,而中山王打败,谢玄必定坐不住了,他一定肯定会采取行动疯狂反击。


    谢玉卿知道谢玄是个怎样?的人,那人心思缜密,诡谲多变,走?一步算十?步。


    公主府的幕僚传来消息,就在?三日前,谢玄已经前往京城。这些年,他在?京城的根基已深,而这一切又在?暗中进行。无人知晓他到底在?京城布局了多少人手,此刻进京又由什么计划,不过谢玉卿猜测,他十?有八九是冲着薛雁而来。


    此前薛雁又是想办法说服那位北狄公主,和北狄人做生?意,开?商贸,四处筹粮运粮,虽说她易容化名,但不可?能一点痕迹也未留下。


    他也是查到云霓坊和宁王府暗中有联系,便怀疑薛雁就藏身?云霓坊中,以次顺藤摸瓜找到了薛雁。


    那谢玄是何?许人也,他又怎会不知!


    薛雁的处境实在?危险。


    “总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咱们还是尽快离开?京城,再?耽搁下去,雁儿会有危险。薛兄,这次你便听我一句劝,替我劝劝她离开?京城,我会安排人连夜送你们出京。”


    “不知二表哥是如何?得知谢玄要入京的?”薛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穿来,喝了醒酒汤之后,她觉得头没有那般晕了,心想有些话她得对谢玉卿说清楚,免得他总是纠缠不清,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这说来话长,雁儿还是尽快随我出京,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今夜咱们便离开?京城。”


    “离京的事先不急。不过有一事我需问?过二表哥。”薛雁笑?道:“其实方?才二表哥并未说是谢玄入京,但不知是二表哥是太过紧张,还是太过心虚,所以才会说漏了嘴。”


    谢玉卿紧张得搓了搓衣角,竟不敢与?薛雁直视。


    他最喜欢她这双灵动有神的眼?睛,可?如今却被她看得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被那双眼?睛盯着,他所有的龌龊不堪的心思都无所遁形,他有多渴望看到这双眼?睛,就有多害怕被她看穿了心思。


    薛雁直视着他的眼?睛,微微眯着。


    这是她的习惯,她就像是潜伏在?暗中的猎人,便会暗中观察,抽丝剥茧,慢慢地挖掘真相。


    虽说此前是薛雁一直暗暗爱慕着他,主动对他好,他从来都知晓薛雁爱慕他的心思。便也渐渐地习惯了薛雁对他的好。


    在?和薛雁相处中,便也渐渐地留意她的习惯,她的喜好。


    直到后来,薛雁彻底从他的生?活中抽身?离开?,他时常回忆和她相处的点滴。竟不知不觉将她的一颦一笑?和那些微小的表情和习惯全?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薛雁冷冷一笑?,道:“我有句话一直想问?问?二表哥,当日叛军攻打京城,中山王抓了三公主,三公主和她的仆从全?都被杀,不知二表哥是如何?得以出逃的?”


    谢玉卿心中震惊,她为何?突然提起了这件事,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他拭去额头上的冷汗,垂下眼?眸,掩饰眸中的慌乱,“是三公主将府上的一百府兵留给?了我,护送我出城。”


    薛雁却冷冷一笑?,“是吗?区区一万府兵,竟然能挡住中山王数十?万的兵力,倘若真的如二表哥所说,你为何?竟如此紧张呢?”


    谢玉卿突然激动得站起身?来,“我没有。”


    可?见到那双好似已经看穿一切的眼?睛,谢玉卿感到呼吸急促,喉咙滞涩,如鲠在?喉,紧张得手心里全?都是汗水。


    他跌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凉,就好像他一直苦苦隐藏不敢为外人道出的秘密此刻突然暴露在?人前。


    “谢家二郎怕是早就投靠了中山王吧。”薛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玉卿痛苦的闭上眼?睛,就像是溺亡之人,放弃了挣扎,任凭自己沉入湖底。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薛雁冷笑?道:“在?扬州城时,有关宁王身?世的传言被人传了出去,那谣言的源头是扬州一间茶肆的说书先生?的话本,我见过那个话本,也是你一惯的文风和你惯用的字体。二表哥或许不知,我曾经仰慕你,便将你写的文章和诗赋全?都买回去一遍遍的读,想着下次见到你时,能同你多说几句话。虽然我不擅琴棋书画,但你的文章读多了,便也知你的文风如何?,也曾拿过你的字临摹过,自然知晓你的字体。”


    事到如今,她的字还有几分像他的字。


    不过以薛雁如今的心境,再?想起曾经的那些事,心中已是一片平静。


    “不仅是扬州城,还有京城的流言,都是你的手笔,从那时我便猜测你是为中山王做事。那时叛军攻城,连公主皇子都不会放过,投靠中山王便是你唯一的出路。”


    谢玉卿激动得一把握住薛雁的手,“当初是我不对,是我错过了你,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放手。”


    第一次见薛雁如此大怒,谢玉卿只得先放开?了她。


    “为什么你到现在?竟然还不明白,当初之事我已然同自己和解,也已经彻底放下,不过今日之事多谢你的提醒。宁王殿下还有一个月便会回京,我想留在?京城等他。”


    谢玉卿怔怔地看着薛雁,眼?眶发红,似要落下泪来,“你一定很恨我,恨我没有气节,恨我没有骨气,对吗?”


    薛雁只是看了他一眼?,“当初你落入叛军手中,你想要活下去,因此做出了投靠叛军的选择,这我可?以理解。但如今我和你的立场不同,今后还是少见面才是。话已至此,多说无用,福宝,替我送客!”


    谢玉卿脸色一白,他见薛雁的态度如此强硬,便知再?多说什么皆是无用,再?纠缠只会让她更讨厌自己。


    待谢玉卿走?后,薛况问?薛雁道:“二妹妹,虽然谢玉卿人品不行,但他说的话未必不是真的,若是谢玄已经入京,恐怕妹妹再?留在?京城便会有危险。不如咱们先离开?京城。”


    薛雁道:“半月前,王爷派大哥哥任主帅南下与?谢玄在?淮水一战,大哥哥带了罗大哥,罗大哥有水战的经验,我便猜测有他相助,大哥哥定能大获全?胜,果然,就在?在?前日,王爷在?信中所说,大哥哥用火炮击沉了谢玄的五只战船,大哥哥又打了胜仗。谢玄败了。”


    中山王原本兵分两路大军进攻京城,四十?万兵力如今所剩不过十?万。


    再?者谢玄入京,必定会经过洛阳,如今韩将军在?洛阳守着,他不会放任谢玄入京城。


    如今京城有守卫皇城的锦衣卫和巡防营,由月妃娘娘带兵坐镇,谢玄此刻来京城不是自投罗网吗?


    薛况听妹妹分析,也总算安了心,“看来只等王爷回京,京城解围,大燕便能结束内乱,百姓也终于能免于战乱之苦。”


    薛雁笑?道:“是啊,眼?看着天?气已经渐渐变凉,再?过几日怕是要下雪了,也不知他能不能赶上今年的初雪?”


    不知不觉她和霍钰已经半年未见了。虽然每隔几日他便会来信,霍钰和谢玉卿不同,他不会卖弄文采,所以信中只有几句问?候的话语,有时候只有一句话。


    但在?与?中山王交战,战况最激烈之时,他竟然还能抽空给?她来信,便足以表明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


    薛雁看着那满满一匣子的信,觉得很幸福。


    自从与?北狄通商,开?商贸,云霓坊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找她合作的掌柜也越来越多。


    那批货物交货之后,北狄王对云霓坊的货很满意,此次的订单的数量更是原来的一倍。


    今日薛况一开?门,便见门外挤满了人,都是铺子的掌柜,那些掌柜见到薛况,一拥而上,将薛况围在?中央,“请问?季掌柜在?吗?”


    “您是季掌柜的哥哥吧?”


    “能带我们去见季掌柜吗?”


    “我们想和季掌柜谈生?意。”


    一想到妹妹要应付这么多人,一下来了这么多要和妹妹合作的掌柜,今后宁王回京,结束内乱,大燕和北狄的生?意往来,只怕会更多。那妹妹的云霓坊岂不是这天?下第一的铺子。


    那些掌柜得知云霓坊接了北狄的生?意,还有从外地来的,赶了几天?几夜的路,片刻也不曾歇息,不愿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带了自家铺子的样?品前来,希望能被季掌柜选中,能和云霓坊长期合作。


    见那些人纷纷往铺子里挤,薛况见如此阵仗,赶紧让人将门关上,这些人如此疯狂,莫要将妹妹挤坏了。


    他赶紧去唤醒薛雁,“妹妹,你是没看到那些掌柜们的架势,他们实在?太热情了,我怕你一出去,他们怕是会更疯狂。”


    薛雁坐在?镜前梳妆,不急不忙道:“三哥哥不必担心,我已有了应对的办法。”


    她小声?地在?薛况的耳边道:“我打算成立京城的坊会。”


    薛况不解地问?道:“何?为坊会?”


    “就是联合铺子的掌柜,结成联盟,然后在?各个铺子进行对比选,择最优的为北狄供货。也可?由几个铺子一起合作供货,这样?,便可?节省外出挑选的时间,又能大大地缩短交货的时间。”


    薛况茫然地摇头,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


    薛雁今日关了云霓坊,和那些掌柜的商量了一天?,终于确定了成立坊会的方?案和规则,确定了出了比选的规则,并在?每年的年末从各大铺子选出货物进行比赛。由于订单的数量较多,便同时由几家铺子合作供货,各掌柜既是合作的关系,同时也是竞争的关系,那些掌柜坚持推选薛雁为坊主,云霓坊成为京城最大的坊会,而薛雁便成了商人之首。


    天?黑了,那些掌柜满意而归,今日薛雁说了一整天?的话,此刻更是口?干舌燥,累得瘫在?贵妃榻上。


    如今她既然是坊主,是那些商人之首,替宁王打探消息的如意坊没了,而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人消息灵通,成了打探传递消息的最合适的人选。


    既然谢玉卿透露出谢玄来京城的消息,在?霍钰回京之前,她也仍需要防一手,她喝着从枝头摘下的新鲜花瓣泡的茶,梳理如今京城的局面。


    谢玄在?京城多年,又要布局,又要养兵,必定需要大量的钱财。


    她成立坊会,当上这个坊主,除了为云霓坊挑选货物,促成和北狄的生?意,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便是查出谢玄名下的产业,拔了他在?京城留的眼?线,绝了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终于有一家胭脂铺的掌柜透露消息,据说他曾见过兰桂坊的掌柜,那掌柜姓谢,旁人尊称他为谢先生?,虽然见面时,他带着兜帽,但却一把古琴不离手,看上去倒像是位文人雅士。


    薛雁知此人便是谢玄,她早该猜到的,这京城的铺子中,还有那间铺子比开?青楼更赚钱,一夜千金,谢玄要暗中招兵买马,需大量的钱财,只有青楼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她心中大喜,她赶紧让福宝将辛荣唤到跟前来。“辛将军,你想为言观报仇吗?如今机会来了。”


    辛荣激动不已,他想起了失踪多日的好友,一阵心酸,他一直想为言观报仇,等这一天?已经太久。


    他跪在?薛雁的面前,“王妃请吩咐。”


    薛雁最近爱上了对弈,喜欢棋盘之上布局和厮杀。


    二哥哥擅棋,她便拉着二哥哥下棋对弈,起初是赢少输多,可?渐渐的,她便学会布局,学会用计谋,假装输几子,将二哥哥引进陷阱之后再?围杀。


    连赢三盘之后,辛荣带着暗卫杀了回来。


    辛荣先去了兰桂坊,抓到了替谢玄做事的手下,逼问?出了谢玄在?京城的其它的产业,后又带着暗卫闯进了京城最大的地下赌坊,竟然从赌坊的地牢中救出了言观和一帮曾在?如意坊的兄弟。


    虽然未和谢玄正面交手,却从他手里夺走?了兰桂坊和地下赌坊,断了他的财路,薛雁摇晃着棋罐中的赢来的黑子,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出了屋子,来到小院,看着黑沉沉的天?空,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这天?是越发地冷了,明日应该会有一场雪。


    而明日便是宁王回京的日子。


    为了迎宁王入京,京城中的百姓放孔明灯祈福,薛雁看着升向半空中的孔明灯,闭上,合上手掌,对着明灯许愿祈福。祈求上苍保佑,祈求霍钰能一切平安。


    那些明灯缓缓升起,有些飘进了皇宫内苑。


    “轰——”地一阵巨响传来。


    薛雁突然睁开?眼?睛,只见一片火光窜上天?空,她顿时大惊失色。


    薛况也听闻动静,赶紧跑出来查看。


    薛雁抓住三兄的手,不停地颤抖,“原来谢玄的目标不是我,而是月妃娘娘。”


    第87章


    自从京城被围,中山王两次带兵攻打京城以来,皇宫里人?心惶惶,各宫都有想要逃出去的宫女太监。


    皇城被围困半年之久,燕帝性情大变,得知那些太监宫女私逃出宫,被抓回?来的便当场杖杀。


    甚至就连御前伺候的宫人也因为皇帝遭了殃,动辄杖责,听到那板子打在皮肉的声音,人?人?都提心吊胆,在紫宸宫中伺候之人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半步。


    宫里每天都会?死人?,气氛变得压抑又紧张,就在不久前发生了一件恐怖的事,关在慎刑司地牢中的清泱失去了眼睛后,人?也?变得神志不清,而以前柔妃仗着圣宠作恶多端,那些被她害死的宫女太监的亲人和好友更是逮着机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路过慎刑司的宫女和太监经常半夜听到有人?唱歌,听到从慎刑司地牢里发?出的凄惨可?怕的叫声。


    自从清泱没了眼睛后,燕帝便一次也?没再?去过,即便得知清泱被欺负之后,仍然听之任之。


    最近宫里最常做的事便是清理甬道,因为这里每天都有受罚被打死的人?,尽管每日都被宫人?用水清理过,但那些走甬道前往各宫当差的宫人?仍然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到了夜间更是不胆独自在宫里行走,总觉得那里气氛压抑可?怕,阴风阵阵,甚至还能?听到一阵阵极低的哭泣声。


    传言赵妃的明珠宫闹了鬼,赵妃不仅胸闷气短,时常做噩梦说胡话?,常常夜半惊醒后,便胡乱挥舞着手臂一阵乱抓乱打,连连尖叫,甚至还弄伤了自己,都说因为宫里的阴气太重,赵妃中了邪。


    后宫中接连出事,赵妃中邪没多久,丽嫔也?中了邪,和赵妃的症状几乎一模一样?,紧接着是几位皇子和公主?,皇帝下令让整个太医院为他们诊治,可?太医的得出的结果是查不明病症,便也?猜测是中邪,禀告皇帝之后,找皇家道观的去尘真人?想办法驱邪。


    去尘真人?画了符贴在赵妃的宫中,开坛作法。这几日,到处都是去尘真人?带着弟子前往各宫娘娘的宫中,在门上张贴符纸,作法。他们手持桃木剑,口里念念有词,从早忙到晚。远远地便能?见到他们口中念驱邪的咒语,手执桃木剑作法驱邪的身?影。


    今日月妃按惯例换了一身?银甲,登上城墙,每日早晚三?次带兵巡城。


    虽然如今皇城被围,传递消息可?不容易,但韩世昭还是想办法将?消息传进了皇宫。他和宁王联手退敌,今日大军凯旋,宁王便要入京了。


    月妃得知宁王归京,脚步也?不觉便轻快许多。再?过一个月便是年节了,今年霍钰提前得胜归来,在这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一家人?团聚,由她替两个孩子操持,举行大婚,便可?热闹一场。


    她想着今后每一个年节,她的明月宫中,孙子孙女抱着她的腿唤祖母,她的嘴角便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她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方,看着漆黑的夜空中,零星几点星闪烁,在这里可?将?一览整个京城的风景,她好似已经看到霍钰带着数十万将?士,正往昼夜不停往京城赶来。


    就在此刻,从城东的一户人?家中飘出了一盏孔明灯,百姓们有提前庆祝的习惯,月妃以为是哪个百姓放灯祈福。


    紧接着数万盏孔明灯升上天空,不仅如此,不少百姓在城中放烟花庆祝,她看着那些冉冉升起的明灯,她突然想到了,这些明灯是百姓们为宁王所燃放,宁王就要回?京了,战乱即将?结束,百姓期盼已久的和平局面即将?到来,他们在城中放灯放烟花,是为了庆祝。


    那万千明灯照亮夜空的那一幕实在太美了,她不禁对着天空中的明灯合掌许愿,许愿她的钰儿能?顺利回?京,希望一家人?团聚。


    突然,风向?发?生了变化,刮起了东风,那些原本飘荡在天空中明灯全都都飘向?了皇城。


    东风起,她嗅到了一股浓郁的火药味。


    最近宫里的道士为了驱邪作法,宫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檀香味,那股浓郁的火药味钻入鼻尖之时,月妃不禁大惊失色。


    有人?在城墙上埋了火药。


    而那些孔明灯已经飘进了宫墙,她突然明白了,这些孔明灯根本就不是为了庆祝,而是催命符,是为了引爆火药。她大喊了一声,“城墙上埋有火药。快,找到引线,阻止火药被引爆。”


    可?一切都已经迟了,随着无数弩箭射向?空中,孔明灯被射下。


    只听耳边轰的一声巨响,宫墙被炸毁,地动山摇,那些守城的将?士被炸飞,月妃也?重重地跌倒在地上,耳中有一瞬间的失聪,她什么也?听不见了。直到那阵阵巨响再?次清晰传来,那照亮天际的火光,像是被炸开的一片片绚烂烟花。


    她顾不得擦去额头上的血迹,拼尽全力?喊出,“快去护驾,快去保护皇上。”


    她捡起已经滚落在地上的盔甲,拔出配剑。


    只见数百名身?穿黑衣的死士飞身?至宫墙之上,身?影好似鬼魅,他们个个轻功高强,身?手不凡,领头的男子一把撕开身?上的道袍,露出身?上的铠甲,冷笑道:“月妃娘娘将?所有的兵都派去支援韩小将?军,就没想到会?有今日的后果吗?”


    “原来是陆将?军,不,如今该称你为中山王了,是吗?”


    陆枭拔出配剑,指向?月妃,对身?后的黑衣死士吩咐道:“留活口。”


    *


    皇宫内埋有火药,一经被点燃引爆,宫内地动山摇,响声震天。


    整个皇宫乱成一团,那些被炸死炸伤之人?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皇宫上空。


    没想到那些作法驱邪的道士和叛军勾结,从地道中带进了一队人?马闯入宫禁,遇人?就杀,太监宫女们纷纷逃窜,到处是一片火光,哭喊声不断。


    “皇宫守不住了,快逃啊!”


    “叛军杀进来了。”


    叛军遇人?便杀,皇宫众人?根本无处可?逃,那些宫女太监还未逃出宫门便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守卫按月妃的吩咐前往紫宸宫救驾,吴公公听见外面的哭喊声和火药爆炸的声音,赶紧劝说燕帝,“陛下还是先进暗道躲一躲,如今城墙和宫门都被炸毁,叛军马上就杀进来了。”


    燕帝急切问道:“月妃呢?”


    守卫将?城墙被炸毁的消息禀告燕帝知晓,月妃将?所有的守卫全都派来了紫宸宫,独自迎战叛军。“月妃娘娘有令,让我?们护送陛下离开。”


    燕帝却皱了皱眉头,冷声道:“看来韩家还是做不得指望。她让朕逃?如今到处都是叛军,朕又能?逃到哪里去,吴用你先去关门吧!”


    他沉思了片刻,对吴用说道:“记得将?东西也?带上吧!”


    吴用脸色一变,眼圈一红,突然跪在地上,“陛下,不到最后的时刻,便还有活着的希望,宁王殿下不日便会?凯旋,您贵为天子,陛下不能?自戕啊,求您先去暗道避一避,届时韩将?军和宁王殿下的援兵到了,便能?救出陛下。”


    “宁王?你以为宁王会?来救朕?不,他巴不得朕早死,说不定宁王早就和韩世昭勾结,趁此机会?夺取朕的江山。如今关于?宁王身?世的传言已经天下皆知,他若是知道了他的母亲曾被朕囚禁在宫中,因朕而死,朕素来与他不亲近,如今月妃也?不在了,你说他还会?放过朕吗?即便他自己不亲自动手,也?会?放任叛军杀朕。”


    到时候朕便是被叛军所逼,难逃一死,朕也?会?自己了结了性命免于?受辱,但朕会?写下血诏,让宗室和藩王入京,辅佐成王和誉王称帝,总好过大燕的江山落到弑父的贼子之手。


    吴用叹息道:“当年长公主?执意不愿进宫,甚至以死相逼,皇上那般纵容她,将?她接进宫里,为她改名换性,还要封她为贵妃,若非长公主?性子太刚烈,也?不会?走到当初那般的结局。”


    “朕想去看看阿姐。”


    他从龙椅上缓缓起身?,让吴用打开前往地宫的机关。


    地宫和皇陵相连,守卫护着燕帝前往地宫,那里放着一个水晶棺材,长公主?的遗体便存放在那水晶棺材之中,地宫位于?地底下,常年冰冷不见光,再?将?那水晶棺材置于?冰块之上,可?保住遗体可?以长久不腐烂,尽管长公主?已经去世十五年,他依然没让她入土为安。


    他看着棺材之内好似已经熟睡的女子,女子高贵美丽,就像是佛堂的壁画上所绘的观音像,安静美丽,纯洁美好。


    “阿姐还是那般年轻美丽,可?朕已经老了。”他的手抚摸在棺材上,一遍遍地轻抚着,“阿绍又来看你了,阿姐。”


    他此前一直没舍得让长公主?下葬,将?长公主?的遗体放在此地,便是为了等到他死了,便以夫妻之礼和长公主?合葬。


    可?如今他怕叛军攻城,毁了这水晶棺材,毁坏了长公主?的遗体。


    他让人?将?水晶棺材打开,再?小心翼翼地将?棺材中的女子抱出来。


    为她换上大婚的喜服,放进早就准备好的石棺之中,低头亲吻女子冰冷的眉眼,似万般不舍。他要永远永远陪着阿姐。再?也?没有人?能?将?她从自己的身?边带走。


    他走进石棺中,和长公主?的遗体躺在一处。


    “阿绍再?陪阿姐躺一会?,阿姐先走一步,阿绍很快便来陪阿姐。”


    他从胸口处摸出一条旧得已经褪色的发?带,学着小时候阿姐替他梳发?的模样?,为自己绑好头发?。


    “如果我?和阿姐永远留在北狄,阿姐也?不曾遇见谢玄,我?们会?不会?就能?像当初那般永远在一起?就像现在一样?,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他靠在长公主?的怀中,就像小时候,他被北狄的皇族欺负,整晚做噩梦,阿姐抱着他,为他哼唱歌谣,说是能?为她赶走噩梦,留下的便都是好梦。


    “人?老了就喜欢回?忆从前,回?想朕的这一生,真正让朕快乐的日子,便是同阿姐在北狄的日子,那时虽然苦了些,但是朕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当了皇帝,有太多的事需要权衡,朕过的一点都不开心,朕最想要的是你,而你却离朕而去。”


    他轻抚长公主?的眉眼,闭上眼睛,睡在石棺当中,同她说着属于?他们的往事。


    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却笑道:“阿姐,来取朕性命之人?来了,你再?等一会?,朕很快便会?来陪你。”


    地宫门外传来了一阵阵杀喊声,有人?应声倒地,而他听到那脚步声,便知自己大势已去,不过在这之前他已经写好了血诏藏在紫宸宫中。


    即便他死了,那血诏被人?发?现,宁王也?得不到皇位。


    燕帝满意地闭上眼睛,打算用匕首刺入自己的胸口。


    谢玄见燕帝打算拔剑自戕,冷笑一声道:“陛下想死吗?可?没那般容易。”


    他对身?旁苏越道:“可?不能?让他就这般轻易便死了。我?和他之间的账还未算。灭族之祸,夺妻之恨,都得一笔笔算清楚了。”


    那绑在手腕上的弓弩的弩箭快速射出,箭上带着力?道强势撞开刀刃,只能?哐当一声,燕帝匕首坠地。


    谢玄脱下兜帽,缓缓走向?燕帝,身?后的死士也?拔刀往前。


    他嘴角含着冷笑,“皇帝陛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时隔十五年未见,谢玄的脸侧虽说被刺了字,但却丝毫影响他俊朗如玉的容貌,当年世家第一公子的称号并非是浪得虚名,他年轻时不苟言笑,与先帝亦师亦友,年仅二十三?岁便高居帝师之位,与一帮年近五十的老臣出入内阁,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成熟稳重,他总是喜欢穿暗色衣裳,给人?一种沉稳且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如今他的容貌未改,但两鬓已经斑白,一缕银色长发?垂在脸侧,看上去满面沧桑。


    当初是他一手将?燕帝推上皇帝位,可?没想到反遭暗算,被害的家破人?亡。


    “陛下可?安好?”


    燕帝冷笑道:“没想到你竟还活着,谢家人?都死了,你却逃了出来,当初受了宫刑,你竟还能?隐忍苟活至今,真是令人?意外。”他话?语中满是讥讽,便是为了激怒谢玄,以求速死。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都没想到这位智计无双,在暗中搅弄风云的,惊才绝艳的帝师当年竟然受如此大辱。


    更没想到他竟然为了承受了巨大的痛苦,隐忍了十几年。


    观谢玄的脸色并未有半分的不自然,甚至亦无半分变化,相反他却心中坦然,他受了宫刑,不再?是个男人?,与太监无异,是男子的奇耻大辱。可?他却似毫不在意。


    比起身?体的痛苦,灭族之痛,夺妻之恨,桩桩件件都此受宫刑要痛上百倍。


    “当初你设计害死谢家满门,夺我?妻子,当着我?的面辱我?妻子的时候,再?难我?也?要活下去,发?誓也?让你尝一尝丧子之痛,让你也?众叛亲离,国破家亡的痛苦。”


    “皇上还不知道吧!为何那些有孕的妃子接连在宫里出了意外,为何这十年间你的孩子一个也?保不住?”


    燕帝却似不屑一顾,“朕知道,是柔妃所为,是她杀了那些有孕的妃子,那些小小年纪却夭折的孩子也?都死在了她的手上。”


    谢玄满腔悲愤,他知道燕帝冷血无情,可?也?没想到他竟然连父子亲情都不在乎,并无半分人?性。


    “朕有那么多儿子,死一两个也?不甚要紧,你想以此事想让朕痛苦,朕告诉你,你的算盘就要落空了。”


    谢玄没想到这人?如此狠毒,竟然没有半分悲悯之心。


    他明知清泱杀了他的妃子,杀了他的孩子,还害死了皇太子,而柔妃却能?一直独得盛宠,他凉薄狠心,根本不堪为人?,这样?的人?早就失去了人?性,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般冷血无情之人?怎会?有什么父子亲情,他的所为甚至还算不上是个人?,又怎么指望他有人?的感情。


    “既然亲情友情你都不在乎,那我?便要让你看看你所在乎的大燕江山最后亲手毁在你的手里的。”


    谢玄吩咐死士,高声道:“来人?,带走!”


    那些武艺高强的死士将?燕帝围在正中,燕帝眼看着他身?边的守卫和锦衣卫纷纷倒下,他被逼退至墙角。


    看着吴公公为他挡刀被一剑刺死在他的面前,只能?任由苏氏兄弟一脚踹在他的膝盖窝,将?他踹倒在地上,狼狈匍匐在谢玄的脚下。


    便像当初谢玄被打得浑身?是伤,像一只狗一样?被锦衣卫拎到他的面前,看着他那副高傲不屈的样?子,他就想将?他的骨头一节节敲碎,看着他在自己脚底下摇尾乞怜。


    报复他娶了皇姐,报复他敢觊觎他的东西。


    如今风水轮流水,报应也?到了他的头上。


    谢玄并未折辱他,而是蹲身?在燕帝的面前,笑道:“让我?们尊贵的皇帝陛下也?尝尝众叛亲离,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是何滋味。”


    燕帝被死士一左一右架着,带到了城墙之上,被刀架在脖子上,只见一人?身?子悬空,被吊在城墙之上。


    是月妃,她身?上血迹斑斑,嘴角溢出了鲜血,她受了很重的伤,奄奄一息。


    听闻动静,她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向?被狼狈带到城墙之上的燕帝,红了眼,眼中满是泪水,“陛下。”


    又被疼痛折磨得皱起了眉头。


    而燕帝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像是在看一个与他毫不相干之人?,甚至并未半分情绪变化,亦无同情。


    “中山王是想诱宁王前来吧?朕虽是他的父皇,但他恨朕入骨,倒是月妃,他将?月妃视为亲生母亲,或可?为了月妃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江山。”


    中山王哈哈大笑,“都说帝心凉薄,韩月如将?皇城可?用的兵力?都派去给了韩世昭,剩下守城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替你夺回?这江山,而这些老弱病残都派去守紫宸宫,不顾性命,只为护你周全。她对你可?谓是情深意重,可?没想到你竟然对她如此狠心凉薄。”


    他居高临下,俯瞰着宫墙之外,却还未见霍钰的身?影,不禁觉得有些失望。


    “既然宁王还未入京,那今夜咱们便来先玩个游戏,将?赵妃,丽嫔和圣上的几位皇子公主?都带上来。”


    一阵哭喊声传来,赵妃和丽妃,并几个公主?皇子都被蒙上,被死士押送上了城墙。


    他们的手被束着,脖子上架着刀,用黑布蒙上了眼睛。虽然看不清外面,但听到中山王的话?,他们腿脚不停地发?抖。


    “你们若是再?往前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陆枭在他们身?上扫视一圈,最后的目光停留在赵妃的身?上,他站在赵妃的身?后,小声道:“赵妃娘娘小心些,若是不小心往前走一小步,便会?掉下去!”


    赵妃吓得赶紧腿一软,脚下一滑,一只脚却悬空了,她吓出了一声冷汗,大声尖叫,“陛下,快救救臣妾!”


    是陆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却将?她猛地一把抓了回?来,“娘娘可?要小心些,若是娘娘这么快就死了,可?就不好玩了。本王暂且留着娘娘的小命,慢慢玩。”


    薛凝上前挽住陆枭的手臂,看到这些嫔妃和公主?皇子都被赶到城墙之上,再?往前一步,便是从高处坠落,粉身?碎骨。


    她轻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软语相劝,“夫君,就当是为了我?腹中的孩子积福,不要杀人?了,成吗?”


    他轻轻握着薛凝的手,笑道:“凝儿放心,我?们的孩儿会?没事的,只是我?与赵妃娘娘曾经有些恩怨,想在今日清算了。”


    “皇帝陛下,你从他们中间挑一个,挑中的臣可?放了他。”


    嫔妃皇子纷纷求饶,赵妃更是哭着恳求。燕帝却抿唇不语,不为所动,“要朕对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求情,休想。”


    话?音未落,赵枭一剑刺进二公主?的胸口,将?她推了下去。”


    众人?发?出一声声尖叫。


    如此三?轮游戏之后,赵妃身?边的人?都被陆枭杀了,或是被推下高高的宫墙,被摔得粉身?碎骨。


    突然,有人?指着宫门外的身?影,“宁王回?京了。”


    只见霍钰身?骑战马,单枪匹马而来,应是得知了月妃出事的消息,不眠不休,昼夜不歇赶回?京城。


    赵枭俯视着城下之人?,笑道:“这游戏越来越好玩了。”


    霍钰看向?城墙之上吊着的母妃,人?快要疯了,他眼中一片猩红,黑沉的眼中满是戾气,周身?杀气腾腾。


    他手握弓箭,只听嗖地一声响,利箭破空。


    陆枭头上的盔甲被射落外地,那箭也?牢牢钉在地上。


    没想到相隔这样?远还能?被射中,陆枭惊出了一声冷汗,连连后撤。


    而当薛雁策马赶到之时。


    霍钰正要对着悬挂在城墙之上的绳子射出第二支箭。打算将?那绳子射断,他便可?飞身?救下受伤的月妃。


    而就在这时,城墙之上埋伏着弓弩手手握弓箭,对准了霍钰。


    薛雁高声道:“王爷小心。”


    第88章


    正当霍钰要手?挽弯弓打算射出第二支箭,射断那吊着月妃的?绳子之时,而原本宫墙之上埋伏着的?弓箭手?,他们手中的弩箭却对准了月妃。


    中山王立于宫墙之上,居高临下?,大笑不止,“宁王殿下或可试试看能否有本事在万箭齐发之下?,还?能?顺利地救下?月妃?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月妃被射成筛子?”


    霍钰死?死?盯着陆枭,那凶狠可怕的?眼神似要将他给撕碎。


    皇长兄死?了,母妃便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明知中山王抓了母妃是为了要挟他。


    他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弓,怒得一手?将那支箭从中折断。


    他竟敢如此对待母妃,月妃每在城墙上多?吊一刻,霍钰想将那陆枭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见霍钰这般红着眼,痛心又愤怒的?模样,薛雁的?心也跟着一阵阵抽痛着。


    半年未见,他清瘦了不少,脸部的?轮廓也更加清晰,棱角分明,面容依然?俊朗得无可挑剔,眼下?两道淡淡的?青色,冒出淡淡的?青色的?胡荘,应是连夜赶路,不曾有一刻耽搁的?缘故。


    薛雁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臂,感受到他的?手?臂的?肌肉不再那般的?紧绷,又渐渐收紧,紧握成拳。


    “陆枭,只要你?肯答应放了母妃,本王可撤兵。”


    霍钰得知?母妃出事,匆忙入城,他麾下?的?将士们正驻扎在城外的?军营之中。


    陆枭放声大笑,对身后的?死?士吩咐道:“去把月妃给本王拉上来。”


    两名死?士吊在城墙之上的?月妃拉了上来,将她的?双手?反绑在身后,陆枭拔出长剑,月妃睁开眼睛,唾了陆枭一口,便打算往陆枭手?中的?剑撞去。


    陆枭早就?防着她怕拖累了宁王,会选择自尽。


    他让人一左一右按住月妃,又一把将燕帝从地上拖拽过?来,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月妃娘娘,若是不想让我们尊贵的?陛下?死?的?话,就?乖乖配合,如若不然?,我先挑开他的?腹部,来个开肠破肚!”


    月妃愤怒地瞪着陆枭,“乱臣贼子,以下?犯上,其罪当诛。”


    陆枭冷笑道:“乱臣贼子?他们霍氏的?江山也是从李家的?手?里夺来的?,如今也该由我陆枭来坐一坐了。”


    他一刀捅进燕帝的?腹部。燕帝痛得发出一阵阵凄惨的?叫声。


    月妃歇斯底里,“陆枭,你?快放开陛下?!快放开他。”


    “哈哈哈…”


    阵阵笑声回荡在半空中。“你?看,他也是凡夫俗子,也会流血,会痛,都是凡人,这皇位他能?做得,那我也能?坐得。不是吗?”


    他用燕帝身上绣着五爪团龙的?锦袍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


    月妃看向倒在地上的?燕帝,他身上的?绣着五爪团龙的?锦袍已经弄脏了,那俊朗冷硬的?脸侧有一道擦伤,嘴角溢出血迹,那双龙捧珠的?金冠歪斜,看上去狼狈不堪。


    从她初见燕帝之时,便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尊者。他素来爱洁,从不容他人忤逆他的?意愿。又怎能?忍受有人粗暴地将他推到宫墙之上,甚至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胁他。又怎能?忍受自己这般脏兮兮,被人践踏在脚下?的?模样。


    他是皇帝,是夫君,也是她仰望且爱慕了一辈子的?男人。


    “陆枭,你?放了陛下?。”


    陆枭一把掐住燕帝的?脖子,大笑道:“等本王拿到兵符,拿到你?亲手?所写的?传位诏书,我便可取而代之,成为皇帝,自会放了他。”


    燕帝吐出一口鲜血,“你?痴心妄想,朕的?江山绝不会交到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的?手?里。”


    他一把松开燕帝的?脖子,“到时候由不得你?,本王先收拾了霍钰,再来收拾你?。陛下?便先想想,该如何写诏书。”


    于是,他又望向城墙之下?的?霍钰,高声道:“本王已信守承诺,将月妃拉了上来,宁王殿下?也该让本王看到你?的?诚意,不是吗?只要宁王受我三箭,交出兵符,助我登基称帝,我便放了月妃。来人,拿箭来!”


    薛雁一把握住霍钰的?手?,“殿下?不要上当,陆枭是个言而无的?小人,咱们一定?有别的?办法救出月妃娘娘的?。”


    霍钰点了点头,笑道:“别担心,本王会救出母妃,也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一把将薛雁搂进怀中,环住她的?腰,亲吻着她的?唇,柔声道:“陆枭还?未拿到兵符,他知?道若是杀了本王,本王麾下?的?数十万将士便谁也拦不住了。”


    再说以陆枭的?睚眦必报的?性子,他是想报兵败之仇。


    只是霍钰并未告诉薛雁,怕她担心,他若是中山王在拿到兵符的?那一刻,便会杀了他,以绝后患,毕竟这些将士都是跟着他征战十年的?将士,比起兵符,他手?底下?带出的?兵都会认主。


    但霍钰已经做好?准备要用自己的?命来换母妃的?命了。


    陆枭让人拿来弓箭,将箭搭在弦上,将弓拉成满月状,继而长箭破空,直逼城墙之下?的?霍钰。


    霍钰闭上眼睛,他打了十多?年的?仗,早已能?听声音便可辨别那支箭的?方向,他抱薛雁转过?身去,用手?捂住薛雁的?眼睛。


    迎向那支箭,箭刺进他的?右腿,霍钰重心不稳,却紧紧握住了嗜血剑,将剑立在地上,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薛雁听到那箭急速射来的?声音,又感受到他身子猛地一颤,险些站不住,她想要从他怀中挣脱,想要看看他的?伤得如何了。


    只听霍钰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你?就?这点能?耐吗?再来!”


    陆枭此人心胸狭窄,他这一箭便是为了报当日在扬州城的?李家仓库中,被霍钰射中一箭,滚落马下?之仇。


    “宁王果然?言出必行,真是好?胆色!不知?这第二支和第三支箭,你?是否还?能?抵挡得住!”


    薛雁想要用力?挣脱他的?束缚,却被霍钰再次摁在怀里,在她的?耳边温柔轻哄,“乖,别看。”


    他用唇去蹭她饱满的?唇瓣,薛雁甚至嗅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伤得很重。


    薛雁泪水便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拼命摇头,“不要,我不要你?受伤!我不许他们伤你?。”


    霍钰紧紧将她箍在怀里,见她为自己流泪,见她那般难过?痛苦的?模样,他的?心也跟着一阵阵抽痛不已。


    “还?有两箭,闭上眼睛,很快就?好?。”


    他大笑道:“再来!”


    只听嗖的?一声,那利箭破空的?身音从耳边传来,一箭再次射来之时,薛雁一把抱住了霍钰,替他挡住飞来的?这一箭,那知?霍钰将她紧紧拥在怀中,以宽阔的?后背抵挡。


    那支箭贯穿霍钰的?背后,霍钰生怕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雁儿,不可。你?若中箭,那不是要了本王的?命吗?你?若有事,本王便只能?为你?殉葬!”


    那支箭从后背贯穿至胸口,利箭穿透了皮肉,箭尖正在淌血,霍钰只觉喉头一片腥甜,他将那口涌上来的?鲜血再咽了进去。


    可就?在他中箭身体虚弱,差点虚脱地倒在地上,薛雁一口咬在手?臂上。


    等到他吃痛的?松开时,薛雁见到被长箭贯穿,鲜血正从伤口不断地溢出。她撕下?裙摆,替他按住伤口,薛雁的?眼泪一涌而出,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不能?再接最?后一箭了。”


    月妃见到霍钰因为自己受制于陆枭,失声痛哭,她拼命地挣扎,却被那两个死?士牢牢制住。


    “钰儿,你?不要管我,杀了陆枭,大燕的?江山不能?落到这种人的?手?上。”


    她话还?未说完,陆枭一巴掌打在月妃的?脸上。


    霍钰用嗜血剑削掉箭尾,将那支箭从胸口拔了出来,用力?地掷向陆枭,他虽然?受了重伤,但那支染血的?箭还?是插入离陆枭只剩一寸的?地面上。


    陆枭惊骇非常,往后连退几步,见那箭落于自己的?面前,他用了全?力?,才将那支箭从青石板的?缝隙中拔了出来。


    “好?你?个宁王,你?竟敢还?手?!”


    他已经弯弓搭箭,打算射出第三支箭,而这支箭已经对准了宁王的?胸口。


    霍钰轻抚着薛雁的?脸颊,抚摸着她紧皱着的?眉头,“别担心,也别难过?,本王还?未娶到你?,又怎舍得去死?。”


    在她的?耳边悄声说道:“辛荣已经带着暗卫悄悄潜入宫中,清理宫里的?叛军。”


    他与中山王周旋,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等到那城墙之上的?叛军被解决了,他便能?救下?母妃。


    而早在进京之前,韩世昭已经偷偷撅了一条暗道,悄悄潜入皇宫。


    即便中山王拿到了兵符,调遣了驻扎在城外的?大军,而韩世昭会带着锦衣卫和暗卫,趁着他调遣大军在入城前,将陆枭和宫里的?叛军尽数暗杀,到时候陆枭手?中无人,已是必败之势。


    薛雁似想到了办法,她在霍钰的?耳边说了几句。


    只是她心中有些犹豫,“只是这样做,皇上可能?会吃些苦头。”


    霍钰冷哼一声,“都是他一手?造成了今日的?局面,若不是当初他为了一己之私,谗害忠臣良将,夺了谢玄的?妻子,谢玄又怎么隐忍复仇,暗中招兵买马,带兵围困皇城的?局面。这都是他咎由自取,自食恶果。不过?谢玄为复仇,和陆枭勾结,挑起天下?大乱,致使百姓受苦。他是这场劫难的?始作俑者,同样该死?!”


    方才薛雁见宁王中箭之时,甚至在陆枭提出称帝之时,燕帝一口咬定?江山绝不会落在陆枭的?手?里,而方才宁王受伤,连中两箭,他却始终趴在地上,神色漠然?,好?似他并不在乎宁王是否死?在叛军的?手?里,不在乎皇城落到谁的?手?里,这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真的?不在乎,要么他已经胸口成竹觉得陆枭威胁不到他的?江山,若是后者,他何以会如此肯定?,应是他还?留有后手?,有援兵。


    以燕帝的?性子,当初他废了那么大的?力?气弑父上位,又怎会真的?不在乎他的?江山,既然?他有如此把握,那便说明真的?会有援兵前来。


    看来,他早就?已经做了准备,是在宁王进京之前便做了决定?,皇位和江山绝不会交到霍钰的?手?上,他已经立下?诏书,以皇位相诱,秘密传召封地的?二皇子和四皇子前来支援,或许还?不只是二皇子和四皇子,还?有那些在各个封地的?宗室。


    宁王打了胜仗,驱逐了叛军,这个时候秘密召皇子和宗室进京,是为了对付宁王的?,只是连燕帝自己都没想到,皇宫会被叛军攻占。


    霍钰冷笑道:“在进京前,成王和誉王的?封地已经有了动静,原来父皇早就?秘密派人送了诏书出京城。只怕他还?在诏书中说让本王的?那些兄弟和叔伯们杀了本王,再以皇位引得他们自相残杀,最?后的?获胜者便只能?是父皇。”


    毕竟父皇自他出身便将他扔进冷宫,如今他带兵入京,更是将他视为心腹大患,早就?想将他除之而后快。


    即便没有他的?军队,那些藩王的?军队也会为燕帝所用。


    果然?不愧是那布局之人,宁王和那些皇子和王爷,都是棋盘之上的?棋子,等到他们厮杀的?最?厉害之时,他便能?暗中操控,做收渔翁之利,大燕的?江山还?是稳稳落于他的?手?里。


    薛雁握着霍钰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王爷别担心,一定?能?救出娘娘的?。”


    突然?,薛雁大声笑了起来,“中山王被人耍的?团团转,却混然?不知?,竟然?还?做着皇帝的?美梦,竟不知?自己被骗了。”


    陆枭大怒,“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以为你?拿到了兵权,以为你?杀了宁王,你?便可以登基称帝,顺利坐上那个位置吗?”她指向燕帝,大笑道:“咱们的?皇上已经下?了密诏,成王和誉王此刻正在从封地赶来,不仅仅是成王和誉王,还?有霍姓宗室,即便你?杀了宁王,成王和誉王还?有宗室你?能?杀得尽吗?中山王,你?没有退路了。已经掉入了皇上布下?的?陷阱之中。”


    薛雁大笑不止。


    而方才便是受辱也默默忍受的?燕帝,此刻对薛雁怒目而视,恨不得生吞了她。


    只见皇宫的?西北角射出一支响箭,这是他对皇子们和那些亲兄弟约定?发出的?信号。


    信号已经发出,表明藩王的?人已经进了京城了。


    而陆枭一脚将燕帝踹在地上,很快明白了,原来在宁王带兵进京前,燕帝便已经写了诏书,他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防着。“狗皇帝,你?狠的?竟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燕帝抹去嘴角的?血迹,“儿子?阿姐自他出生便恨极了他,阿姐不喜欢他,不想看到他,朕便将他扔在冷宫,免得碍了阿姐的?眼,没想到他竟然?顽强得能?在冷宫中活下?来。可他活了,阿姐却死?了。永远地离开了朕,根本就?是他害死?了阿姐。他是那克母的?不祥之人。”


    他竟突然?笑了起来,“你?看就?连阿姐为朕生的?孩子,朕都可以将他扔在冷宫中不管不顾,那些不是阿姐生的?孩子,死?了便死?了。阿姐不在了,朕活着的?每一日都如同死?水一般,再也激荡不起半分涟漪。”


    这时,中山王的?人来报,“成王和誉王的?人已经入京了,打的?剿灭叛军护君的?名号。”


    单单一个宁王难以对付,更何况是那些打着剿灭叛军,保护燕帝,实则是为了同他争王位的?皇子和宗室。


    他看向谢玄,见他却丝毫不惊讶,好?似都已经知?道了。他与谢玄不一样,谢玄一心想要复仇,只想要杀了狗皇帝。而他统领四十万将士,自立为王,州府官员都臣服在他的?脚下?,对他俯首称臣,享受了权势的?滋味,可一旦沾上权势又怎会轻易放下?,更何况皇位仅有一步之遥。


    薛雁说得对,就?算是他杀了宁王,又杀得尽这天下?的?霍姓宗室吗?


    “这一次先生可得帮我!”


    谢玄看了他一眼,笑道:“天命如此,不可强求,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我本不该拖你?下?水的?,你?现在逃还?来得及。”


    陆枭冷笑道:“逃?如今叛军一败涂地,又能?逃到哪里去。”


    这半年以来,他从云端坠入地狱,他如丧家之犬一般,手?下?的?将士被驱赶殆尽,他好?不容易才杀进皇宫,龙椅已经唾手?可得,他就?要坐上这皇帝的?位置,“先生这个时候让我逃,不觉得太迟了吗?”


    “谢某并未说要夺帝位,谢某想要的?只是复仇而已。而至于你?,已经当了半年的?中山王,也算是一直跟着谢某给你?的?酬劳罢了。倘若你?不时实务,便休怪谢某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燕帝趴在地上,大笑起来,“你?们这是狗咬狗吗?”


    陆枭对着燕帝的?脸侧就?是一拳打去。他不能?放弃燕帝这个筹码,控制了燕帝,至少他握住一纸诏书。为不至于到头来,他拼死?厮杀一场,却什么也没有。


    可没想到他刚一靠近,苏氏兄弟便拦在他的?面前,“燕帝是先生想要的?人,中山王不能?将他带走。”


    陆枭意在江山,如今燕帝便成了他唯一的?指望。又见谢玄扣着人不给,更是彻底怒了,他不论如何也要将皇帝夺过?来。


    “本王替谢先生卖命至今,谢先生难道想过?河拆桥吗?今日,燕帝必须交到我的?手?上。”他对身后的?死?士吩咐道:“给我杀了谢玄,夺回大燕皇帝。”


    眼看着谢玄和陆枭已经翻了脸,动起手?来,燕帝突然?指向那趁夜偷偷潜上城墙,悄悄解决了弓弩手?的?暗卫。


    “你?们都上了宁王的?当了,他挑拨离间,便是为了救出月妃,只要月妃能?得救,待他杀进宫里,便再也没有人能?拦着他。陆枭,你?还?不快先杀了宁王。”


    而原本正打算躲在暗处偷袭的?华裳,指尖夹着银针射出,却被燕帝发现,苏氏兄弟手?里的?剑强势挡了回去。


    “宁王的?人杀来了。”陆枭喃喃道。


    而这时,韩世昭也已经悄悄带人潜进了皇宫,已经悄无声息地杀掉了皇宫中的?叛军,带着人围了陆枭和那些死?士。


    陆枭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原本辛荣和华裳可联手?暗中杀了陆枭,救下?月妃,可没想到经燕帝提醒,被他察觉,他有了防备。


    陆枭本就?只剩下?不到一万的?兵力?,一半用于护送他撤离,如今近一半的?兵力?已经随他入了宫。


    可没想到皇城中的?死?士竟然?被辛荣和华裳的?暗卫都杀了,他更是觉得恼火至极,于是持剑加入打斗之中。


    只见城墙之上,各方势力?打成了一团,陆枭为了抢皇帝,同苏氏兄弟打斗,华裳和辛荣见局面对自己有利,便加入打斗之中,打算硬抢月妃。


    见那城墙的?最?高处,数名高手?飞身至半空中,打成一团,


    霍钰见站在城墙边缘月妃的?影子,便攀上城墙,借着手?中嗜血长剑的?力?道,飞跃至城墙之上。


    就?在他跃上城墙,快要够到月妃的?衣角之时,有个死?士趁乱偷偷潜入皇帝的?身边,用袖中拿出藏于多?时的?匕首,打算从背后捅入,“狗皇帝,你?去死?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月妃决然?地挡在燕帝的?面前,替他挡刀。


    那刀插进月妃的?胸膛。


    霍钰则刚攀上城墙,便亲眼看着母妃的?胸口插着刀刃,往后倒去。


    他飞奔上前,将母妃抱在怀中,只见那刀刃插进了心口,正中心脏,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溢出,“母妃,是儿臣不孝,要是儿臣再早来一步,你?便不会出事,都怪儿臣,是儿臣有负兄长所托,儿臣没用,儿臣没能?护好?母妃。”


    月妃抬手?抚着霍钰的?脸颊,“钰儿,你?别难过?,母妃是心甘情?愿的?,启儿死?了,我曾试着去恨他,可母妃却如论如何也恨不起来,他是母妃的?夫君,也是母妃喜欢了整整二十五年的?男人。”


    她的?嘴角不断地溢出鲜血,霍钰拼命地替她拭去嘴角的?血迹,“母妃先别说话,我让人去找太医。”


    “钰儿,没用的?,母妃活不成了,不过?母妃死?了就?不会再痛苦了,但母妃永远都不能?再照顾钰儿了”


    月妃的?目光涣散,看向燕帝,眸中一片深情?。此刻她好?像回到了最?初和燕帝相遇之时,尽管她后来知?道燕帝是为了得到韩家的?支持,这才故意接近她,她从小到大,从未得到父亲和兄长的?关心,尽管她知?道燕帝的?那些甜言蜜语和那些关心的?话都是谎言,她也愿意去相信,并深爱了他一辈子,直到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终于,月妃的?手?垂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而燕帝只是看了月妃一眼,便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


    只听一阵巨响,霍钰一脚将苏越踹了出去,而另一手?死?死?的?掐住了苏衡的?脖子。


    苏衡拼命的?挣扎,却是徒劳无功,他手?中的?软剑刺进了霍钰的?腹部,霍钰却仍是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不放,直到他断气。


    却仍是死?死?掐着不放。


    缓缓走向被撞在墙上的?苏越,苏越见他双眼通红,好?似地狱里的?修罗一般,吓得连连往后退。


    却被一剑刺进心口,长剑贯穿,血流了一地,那把诡异的?黑剑,剑身泛着红光。


    见霍钰手?里仍然?掐着那早已死?去的?苏衡不放,脖子都要掐断了,辛荣提醒道:“殿下?,人已经死?了。”


    霍钰却只是看了苏衡一眼,浑然?不理会辛荣的?话,往陆枭走去,一字一句道:“你?们都得死?!”


    陆枭从未见那样的?眼神,冰冷无一丝温度,却双眸通红似在滴血。


    第89章


    待到?薛雁赶到?城墙之时,只?见月妃躺在地上,心口还插着剑,已没了气息,身体已经冰冷没了一丝温度。


    而霍钰手里还掐着苏衡的脖子不松手。


    他扔了苏衡,手中的长剑直指着陆枭,“现在轮到?你了。”


    那尸体被撞在墙壁之上,发出一阵可怕沉闷的?声响,陆枭心中惊骇非常,心想如今月妃死了,霍钰再无顾忌,是他下令将月妃吊到城墙之上,也是他射了方才那两箭。


    而苏越和苏衡都已经死在了宁王的?手里,宁王好像比之前更强了,他根本就不是宁王的?对手,只?怕命都会?葬送在宁王的?手里,于是在宁王持剑袭来之时,他一把抓在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赵妃往宁王抛去。


    宁王一掌打在赵妃的?身上,赵妃身子便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晕了过去。


    陆枭则嫌薛凝大着肚子逃跑不方便,便哄她道:“凝儿,这薛二娘子是你的?亲妹妹,你是她的?家人,她一定不会?为难于你。”


    他命令死士拦着韩世昭和霍钰,打算撤离皇宫,只?要他沿着出宫的?密道到?了宫外,那里还有五千人接应,只?要他能?逃出宫去,便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若连命都没了,那便什么?都没有了。


    见陆枭丢下谢玄要逃出宫去,薛凝却道:“宫外还有五千人接应,一定不能?让他逃了。”


    薛雁冲薛凝点了点头,赶紧对韩世昭道:“请韩将军带兵追击。”


    薛凝告知了韩将军关于那地道所在,赶紧带兵去追,如今韩世昭已经带兵控制了整个皇宫,陆枭插翅难飞。


    “多谢姐姐此前替我们传递消息。”


    若非薛凝传信说北狄的?援兵已经入了大燕,只?怕宁王这一仗没那么?容易取胜。


    慧儿不明?所以,问道:“王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凝笑道:“妹妹助我看清了陆枭的?真面目,我从?前受他蛊惑,做了许多错事,如此我也希望能?将功补过,去弥补赎罪。”


    薛雁道:“既然姐姐能?改过自新,父亲母亲和兄长永远都欢迎你回家。这个孩子也与陆枭无关,今后就姓薛。”薛雁轻抚着薛凝隆起?的?小腹,笑道:“小侄子,姑母和舅舅们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个孩子本来就和那姓陆的?没有关系,那姓陆的?早就没了生育能?力,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薛雁震惊了,“那这个孩子的?父亲呢?”


    薛凝神秘一笑,“去父留子,这个孩子是我的?,将来我自己便会?将他抚养长大,至于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根本就不重要。”


    姐妹相视一笑,薛雁看着姐姐,见她目光柔和慈爱,想必是因为有了身孕的?缘故,她整个人看上去温柔和善,薛雁由衷夸赞道:“姐姐好美。”


    薛凝骄傲地抬头,“你忘了吗?我薛凝是闻名京城的?第一才女,曾经活成了全?京城女子最羡慕的?模样。”


    薛雁又添上了一句,“现在也是。”


    突然,紫宸宫的?长空笼罩着一阵浓烟,太监高?声喊道:“走水啦!紫宸宫走水啦!”


    可却只?看到?浓烟密布,却并未见火光,那烟好似从?内殿飘出来的?。


    燕帝大惊失色,“是地宫着了火,阿姐还在地宫。”


    他焦急从?地上爬起?身来,急忙赶去地宫,查看阿姐的?遗体是否安好,可那把诡异的?黑剑却指向了他的?胸口。


    霍钰手执长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燕帝,“你们都得死。”


    他眼里一片血红看上去格外骇人,恐怖如地狱中的?修罗恶鬼。


    长剑正要往前递送,薛雁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王爷,皇上是你的?父亲,你不能?弑父,更何况他不值得你动手…”她不想让背负这弑父的?骂名,不想让全?天下人觉得他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可却被霍钰用力甩开,她的?身体便摔了出去。


    华裳赶紧上前扶着薛雁,“怎么?样,没摔疼吧?”


    薛雁摇了摇头,她的?手掌擦破了气,思渗出了血珠子,怔怔地看着霍钰道:“王爷好像有些不对劲。”


    方才他好似没听到?,也不理会?,就像是被困在了梦魇之中,听不到?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也无法唤醒他。


    “他好像失去了神志,那天他得知了皇太子被人害死后,他也是如此反应,那日他发狂咬伤了我,可今日似乎比那天更严重。”


    只?见霍钰一步步靠近,燕帝跌坐在地上,看着那还在滴血的?剑尖,惊骇非常,“大胆,你要弑君,要弑父吗?”


    霍钰只?是看着他,那双通红的?眼睛布满血丝,“你们都得死。”


    眼见着他手中的?长剑就要要刺进燕帝的?胸膛,刺穿了燕帝的?心脏,薛雁却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王爷,你快醒醒,王爷,你不能?杀他。”


    霍钰低头看向那环在自己腰侧的?双手,用力地掰开,可那知薛雁却突然松开,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颈,亲吻在他的?唇上。


    若是声音不能?唤醒他,那属于她的?气味呢?还有他们曾经做过的?亲密之事呢?


    “王爷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雁儿,是你要娶的?王妃。”


    她紧紧地拥着他,想要唤醒他的?记忆。


    突然,霍钰烦躁地皱起?了眉头,一把掐住了薛雁的?脖子,“滚开!”


    见霍钰竟然掐住了薛雁的?脖子,华裳震惊不已,对辛荣道:“王爷这是怎么?了?竟然六亲不认,他这是不认识王妃了?”


    他那般的?样子也实在是太可怕了。


    辛荣也惊骇非常,人都快吓死,这是失魂草的?毒发作了,华神医给的?两颗药丸已经吃完了,还曾说过的?若是那毒药再次发作,便彻底失去神志,会?发狂伤人,甚至到?最后还会?成为没有意识的?傀儡。


    “王爷已经认不出王妃了。他会?伤了她的?,咱们得赶紧想办法让王爷松手。”辛荣想起?了以前霍钰的?嘱咐,若是他发狂,便用铁链将他锁住,不许他在发狂时伤人。


    于是辛荣对华裳小声说了几?句。


    “你说什么??王爷发疯是因为他中毒发狂,那薛娘子岂不是很危险。”


    辛荣焦急道:“所以请华裳娘子赶紧用银针,射中王爷之后,他便会?昏迷,就会?放开薛娘子。”


    华裳看了辛荣一眼,“为什么?不是你自己偷袭殿下,我看你就是跟言观那个奸商学坏了。你怕打军棍,就怂恿我去吗?”


    辛荣被拆穿了心思,赶紧羞愧地低下头,“你怎会?如此想我…”


    华裳连连冷笑。


    眼看着那掐住薛雁的?手加重了力道,再耽搁下去,怕是薛雁便会?窒息了。


    辛荣赶紧催促道:“快。不能?再耽搁了。”


    华裳急于想救薛雁的?性命,赶紧射出银针。可被霍钰手里的?长剑一挥,那些银针便尽数被挡了回去。


    那十根银针差点就被反弹回来,华裳侧身躲过,那十根银针从?她身侧擦身而过。差一点就她的?身上,她抚着胸口,深深呼出一口气,“好险,这银针差一点就刺中了自己,这毒差点害了自己。”


    又对辛荣说道:“你有没有发现,王爷的?武艺是不是比之前更厉害了。”


    他竟如此警觉,将随手用剑一挡,那银针便被尽数逼了回来。


    辛荣点头,“这失魂草之毒果然厉害,殿下中毒之后,好似不怕疼,还特别能?打。”


    话音未落,霍钰被偷袭,便松开薛雁,一剑便华裳袭来。华裳闪避不及,却被嗜血剑刺中手臂,顿时右臂被利刃割开了一条大口子。


    她狼狈地倒在地上,按住正在流血的?伤口,喘息了一口气,“从?前我明?明?能?在殿下的?剑下过几?招,可没想到?,如今竟然连一招也接不住。”


    “谁说不是。”辛荣狼狈应对,艰难接了几?招之后,便已经招架不住了,当初殿下说将他打晕,还说要将他用铁链锁起?来,辛荣自嘲一笑,可他打不过怎么?办?


    这时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紫宸宫起?火了,谢玄带着燕帝往地宫去了。”


    霍钰回头见燕帝不见了踪影,他脑中闪过无数次月妃死前看向燕帝的?那伤感痛苦的?眼神。


    他头疼欲裂。一把将辛荣提了起?来,再扔了出去,执剑赶往紫宸给宫。


    薛雁从?地上爬起?身来,赶紧将华裳从?地上扶起?来,“华裳娘子没事吧?”


    华裳按着正在流血的?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我没事,薛娘子可有受伤?”


    薛雁摇了摇头。


    华裳方才明?明?见到?宁王用力掐住了薛雁的?脖子,可好似只?是在她的?颈侧轻嗅了几?下,便卸了手上的?力道。


    而薛雁只?是觉得起?初有些疼,后来并未感到?疼痛,他好像只?是轻轻地握住了她的?脖,却并未再用力。“我感觉王爷似对我手下留了情?。”


    华裳心情?郁闷,伤口剧痛难忍,却翻了翻白眼,撇了撇嘴,“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可真大,殿下对薛娘子手下留情?,对我可是毫不留情?,我的?手臂差点断了呢!”


    华裳越想越气,越气伤口便越疼,她刚松开按着伤口的?手,却见伤口血流如注,伤口深可见骨。


    而一旁的?辛荣的?情?况也不好,被猛地丢了出去,头撞到?了城墙,磕得头破血流。


    华裳赶紧去扶辛荣起?身,“没想到?殿下便是中毒了竟也如此偏心。看来他的?症状只?对不关紧要的?人发作,对薛娘子却只?是轻轻碰了一下。”


    若不是见到?那毒药发作,掐断了苏越脖子的?可怕模样,华裳差点以为那毒药在薛雁的?面前便失了药效。


    薛雁赶紧为华裳和辛荣包扎伤口,她方才见华裳和辛荣突然对霍钰出手,却着实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便明?白她们是为了防止他发狂,想将他打晕了之后,再用铁链将他锁起?来。


    可没想到?还未碰到?霍钰的?一片衣角,就被打伤成这样。


    华裳无奈叹道:“要不咱们回去慢慢想办法,依我看谢玄和陛下碰见王爷会?更倒霉。”


    辛容抱着被撞得晕乎乎的?头,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以王爷如今的?战力,捏死他们比捏死一只?蚂蚁更容易。但比起?阻止殿下杀人,用刀架在史官的?脖子上让他改写史书的?难度更小一些。”


    他们惆怅地看了看彼此,最后都看向薛雁,笑道:“还是请薛娘子拿主意罢?”


    薛雁看着霍钰去往紫宸宫的?背影,“还是先去看看情?况再说罢。”


    于是华裳和辛荣挣扎着起?身,搀扶着彼此,和薛雁一并来到?紫宸宫。


    刚进入地宫,便见到?眼前浓烟滚滚,根本无法分辨方向,只?听一直女子尖锐的?笑声传来。


    听到?那先生,薛雁便猜到?了那是谁?那便是柔妃的?声音。


    她竟然被人从?慎刑司的?地牢中被放了出来。恐怕方才的?那场大火,便是她所为。


    方才燕帝见地宫着火,心急如焚,说什么?阿姐在地宫。薛雁很快就明?白了,不知燕帝用了什么?办法让长公主的?遗体一直保存至今,如今地宫着了火。定是柔妃那个疯子,放了一把火烧了长公主的?遗体。


    燕帝这才急得快发疯。


    柔妃瞎了眼睛。眼睛用白绫蒙着,而搀扶着她,为她指引方向的?便是方才那混在死士中,拿刀行刺燕帝的?萧世子萧炎。


    定是萧炎为了替柔妃报仇,想趁乱刺杀燕帝,可没想到?月妃替燕帝挡了刀,最后酿成惨剧。


    见萧炎带着柔妃消失在浓烟之中。


    薛雁对辛荣道:“请辛将军带人抓住她,之前那苗疆女子凝香便是替柔妃做事,那失魂草之毒也是她算计王爷,只?有将她抓住,逼问出解药,才能?救王爷。”


    “是,”辛荣赶紧去追萧炎和柔妃。


    薛雁则顺着那浓烟中透出的?火光的?方向往里走,被眼前的?那一幕震惊了。


    火光是从?一口石棺中透出的?。


    燕帝的?发冠不知遗落在了何处,他的?头发散乱,垂散在身后,整个人要往火堆扑去。


    “阿姐不要离开阿绍,阿姐不要再丢下阿绍!”


    与那冷傲威风,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上位者截然不同?。眼前的?燕帝偏执而疯狂,他的?手被烫出了满手的?泡,掌心也是灼烧得血肉模糊。


    他想将那具尸体从?火里抢出来,可尸体上被浇了火油,已经被烧了焦炭,他非但不能?将长公主的?遗体抢出来,还反而弄伤了自己。


    “阿姐,”他重重地捶打在地上,满手的?鲜血,与方才亲眼目睹月妃之死的?冷漠形成了鲜明?对比。


    可尽管如此,谢玄却拿刀死死拽住他的?后颈,不许他往前靠近那石棺一步,


    怒吼出声“我你不许再碰她!你不但害死了她,如今却害得她死不全?尸,你活该被千刀万剐,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谢玄红了眼眶,已是满脸泪痕。他曾经让人挖过皇陵,以为那具已经腐烂认不出面容的?女尸是长公主,可没想到?真正的?长公主被藏在地宫里,一藏便是十五年?。而这十五年?来,燕帝竟然连她的?尸体都不放过。仍然到?死也不肯放过她。


    他一刀刺进了燕帝的?尸体,却避开了要害,恶狠狠地说道:“你就这样死了,未免太便宜你了。我要将你夺臣妻,害臣子,谋害臣子满门的?罪行公布天下!”


    而燕帝却倒在地上,看着那石棺中的?火光渐渐燃烧殆尽,他眼神空洞,眼中失去了神采,火灭了,只?剩下灰烬,阿姐没了,他最后的?一丝念想没了。


    他放弃了挣扎,任凭身体里的?血不断地往外流。


    谢玄看到?他这般痛苦的?模样,觉得他活着应该比死了更痛苦。他一把扔了刀子。在看着跪在地上痛苦后悔的?燕帝,大笑不止。


    “是朕的?错,当初她得知你还活着的?消息,和朕大吵了一架,说什么?也要去见你。朕一怒之下便将她关在这里。想着若她仍然想去见你,朕便是关也要关她一辈子。而那时又逢北狄人带兵来犯,朕便亲自带兵御驾亲征。这些年?朕一直退让,她竟然如此固执执拗,总也忘不了你。朕便打算给她一点教训,想让她主动服软。”


    燕帝只?是跌跪在地上,痛苦流泪不止。沉浸在悲痛之中,回忆着往事,神色时而痛苦时而甜蜜。


    诉说着自己和长公主的?过往。


    “没想到?,朕半个月得胜归来,她竟然盯死了闯子,锁了门,还放了一把火,用烧死自己来报复朕。”


    燕帝望着石棺,眼神凄厉又痛苦,“阿姐,若当初朕知道你存了必死的?决心,朕定会?主动服软,便是跪下来求你又有何妨。”


    谢玄听到?他说的?一桩桩,一件件,心又似被凌迟了一般。


    “当朕匆匆赶到?之时,阿姐已经吸入了太多的?浓烟。再也救不活了。”


    长公主的?手腕处和额头上还下了烧伤。“她那天将自己锁在房中,打翻了灯烛,点燃了纱帐…”


    他得知她要寻死的?消息,拼尽全?力赶回宫,可没想到?,他顾不得大火灼烫,浑身的?肌肤像是燃烧了起?来。


    他拼命踹开门,想进去救人,可那被烧断的?梁木断裂,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便用后背去挡那梁木,那梁木砸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后背烫了一个拳头大小的?伤疤,至今那丑陋的?疤痕还留他的?背上,永远都无法去掉。


    而阿姐已经倒在地上,手中还握着一张湿帕子。


    他吓坏了,吓哭了。


    抱着阿姐去找太医,可却被告知阿姐已经吸入了太多的?浓烟,窒息而亡,已经救不活了。


    “朕如此竟连她的?遗体也保不住,是朕无用!“多年?前,他亲眼目睹心上人死在他的?面前,如今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灰飞烟灭,


    连她的?遗体都保不住。


    终于击垮了他,他痛哭流涕,悔恨至极。


    从?前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变成如今这般痛失所爱,犹如一具躯壳,如行尸走肉一般。


    薛雁却道:“她并非是窒息身亡,而是死于中毒。”


    燕帝心中震惊不已,“你说什么?!”


    长公主死前将所有的?窗户全?都钉的?死死的?,不留一丝缝隙,倘若真是如此,那她便是一心求死。


    可在这之前她已经得知谢玄还活着,她如此深爱着谢玄,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又多年?都未见到?他,应该会?想方设法地和谢玄见一面,可她却放火烧死自己。


    这不合理。


    只?有一个解释,便是她也中了毒,中了和霍钰一样的?毒,行为被人控制,是身不由己。


    而那下毒之人,薛雁看向被五花大绑,捆缚而来的?萧世子和柔妃。


    高?声道:“是她!是她对长公主下毒,她才是害死长公主的?罪魁祸首。”


    当年?清泱是北狄暗探之首,霍钰带兵去地下赌坊抓人,是萧世子替她遮掩逃走,后来她被长公主所救。


    她便成了长公主的?婢女,而她在鹿鸣别院中见到?了皇上,为了寻一个藏身之处,也为了潜进宫中,她便对长公主起?了杀心,在长公主的?日常饮食和熏香中下了失魂草之毒。


    身中失魂草之毒者不能?受刺激,受了刺激便会?毒发甚至会?发狂。


    若她猜的?没错,是柔妃告诉了长公主关于谢家满门被灭,谢玄被用了宫刑的?消息。


    长公主知道后大受刺激,又因复发以致发狂,如此便能?解释,为何性情?温和的?长公主性情?大变,同?燕帝大吵了一架,还坚持要见谢玄。


    薛雁冷笑道:“你们一个为了复仇与害死长公主的?仇人勾结,一个宠爱杀害长公主的?仇人十多年?。让她享受着尊位和荣华。你们不觉得很讽刺吗?”


    薛雁的?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们都自诩深情?,但你们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和私欲。长公主生性善良,曾经因为旱灾,湖广一带颗粒无收,到?处都是饿死的?灾民和流民,她捐钱捐粮,为百姓建避难之所。甚至为了替宅民求雨祈福,她竟然每日都去白龙寺跪求祈福,无论风雨从?不曾歇过。而谢先生为了报仇,随意屠杀百姓,搅弄风云,发动战争。伤害长公主最珍视,最在乎的?百姓。”


    薛雁眼含愤怒,高?声斥责,“至于皇帝,你的?罪行罄竹难书,一桩桩,一件件,都应该被载入史书,被后世唾骂!”


    谢玄突然仰天长笑,拔剑自刎。最后倒在地上。


    燕帝则看着谢玄,大笑着:“他死了!他终于死了。”


    却被谢玄的?尸体绊倒,身体不受控地倒了下去,撞在霍钰手中的?剑上,被剑刺中身亡。


    死在了谢玄的?身边。


    他们两人都死在了长公主的?石棺前,纠缠了半生的?三个人,最后又到?了一处。


    突然,薛雁怒目看向被辛荣制住的?柔妃,拾起?地上带血的?匕首,一刀刺进了柔妃的?身体里,“说,失魂草的?解药到?底在何处?”


    第90章


    “哈哈哈…”


    匕首刺进她?的腹部,她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却?哼起了歌谣,她?从?小?被父母遗弃,被培养成细作?,为?了训练她?们?不透露北狄的秘密,将所有的酷刑都一一在她们的身上尝试过,比起那时承受的痛苦,被刺的这一刀根本就不算什么,她也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尽管那匕首搅碎了她的血肉,她?似感觉不到痛。


    她?却?只?是看着燕帝,眼神中满是痛失所爱的忧伤,笑着笑着却?已是泪流满面。


    突然,她的嘴角溢出了鲜血,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


    辛荣赶紧上前检查,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才发现原来她?将毒药藏在牙齿间,已经咬碎了毒药,咽了进去。


    虽然她?没了眼睛看不到了,但她?的听?觉却?比旁人要灵敏得多。方才燕帝临死前的那声惊呼,他可是听?得真切。


    深爱之人死了,她?也不想活了。她?当了一辈子?长公主的替身?,最恨的便是与长公主有关的一切,故当她?知道?了这间地宫的存在,便要不顾一切地毁了长公主的遗体。


    可没想到最后?害了心爱之人,也搭上了一条命。


    “皇上,”她?还撑着最后?一口气在,艰难往前爬,她?想爬到皇帝身?边。想和他死在一起。


    她?身?不由已当了暗探,付出了多少艰辛和努力才到爬到首领的位置,这样她?便不用同那最低贱的妓子?般去侍奉那些恶心的北狄皇室。直到她?后?来在鹿鸣别院见到了燕国?的皇帝,见到他对长公主那般炙热又深情的眼神。因她?的一句关切的话而欣喜,又因为?她?提及亡夫而心碎难过。有一天燕帝醉酒后?,将她?当成了长公主,那般炙热的吻,那般热烈的感情她?从?不曾体会过,她?也想拥有。


    于是她?每天都默默关注着他,时间越久,她?便越是想取代长公主在他心中的位置。


    她?便对长公主下了慢性毒药。后?来长公主终于死了,她?因为?像长公主被接近了宫中,当了十多年的替身?。


    她?以为?只?有毁去关于长公主的所有便能占据燕帝的心,可没想到长公主死了,他却?再难忘了她?。成了他心里永远的美好。


    薛雁看了爬到燕帝身?边的柔妃,不免觉得泄气,“解药是拿不到了。”难免觉得唏嘘感叹,“他们?都是罪孽深重之人,却?都是困于执念,被自己的执念所害。”


    一阵脚步声传来,韩世昭带着锦衣卫前来。


    薛雁问道?:“韩将军可曾抓到了陆枭?”


    “我带兵追击,便一直追到了这紫宸宫,便不见了陆枭的踪影,而搜遍了紫宸宫,却?一无所获,便发现了这地宫,陆枭定然藏在这地宫之中。”


    见这地宫之中只?有几口石棺,并无其它的藏身?之所,薛雁指着那些石棺道?:“应是藏身?在这些石棺之中。”


    她?话音刚落,只?见霍钰手执嗜血剑,长剑一挑,便将棺盖掀开,应是想找出藏在棺盖之中的陆枭。


    几口石棺的棺盖被掀开,不知是陆枭的运气太好的缘故,被霍钰手中的长剑挑开的都是一些空棺材。


    地宫中只?还剩下最后?一口石棺材。


    霍钰不打算打开石棺的棺盖,而是直接挑起一口石棺的棺盖压在那具石棺之上。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那棺盖便叠在了石棺之上。


    而藏身?在石棺之中陆枭听?到脚步声惊慌不已,原本打算跃出石棺,拼死一搏,可还没得及出去,耳边却?传来一阵巨响,震得他脑仁发麻。


    他好似感觉有重物压在他藏身?的石棺之中,用力去推棺盖,可用尽全力却?也推不开。陆枭心急如焚,在里面大喊道?:“放我出去!”


    可根本就没人理会,他作?恶多端,都巴不得他死在这石棺之中,又怎么有人出去。


    可每多耽误一刻,他便越是焦急,便是觉得呼吸急促,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要被活活憋死了。


    而他在宫外的那些接应之人都已经被韩世昭带人清理干净了。自陆枭自立为?王,发起战争,大燕半年的内乱,终于在今日彻底结束。


    薛雁笑道?:“陆枭作?恶多端,杀孽太重,这便是他应得的下场。”


    她?上前握住霍钰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这一切都结束了,霍郎,我们?回家。”


    感觉到他的身?体明?显一震,“家?”在他的记忆中,好似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这个字,也从?未有人说会和他回家。


    薛雁笑得温柔,“是啊,回我们?的家。你不是说要娶我吗?待我嫁给了你,我们?便是夫妻,也是家人。”


    “是夫妻,也是家人?”


    无数画面在脑中闪过,家这个字也有人对他提起过,他逃出了冷宫,也有人对那个缩在角落里的他说带他回家,


    他拼命想要回忆到底是谁,可脑中只?有一千模糊的影子?,画面切换,突然出现在他的脑中的是冷宫中那些欺辱打骂他的宫女太监,那些的脖子?上有很深的刀痕,浑身?都是血。是他杀光了所有人,满手的鲜血,暴雨冲刷着地上的尸体,冲刷着手里的血迹。他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尸体。


    突然,脸色骤变,眸中通红,像是在滴血。


    辛荣察觉到不对劲,赶紧提醒,“薛娘子?,王爷要发狂了。”


    果然霍钰一把?掐住了薛雁的脖子?,辛荣更是大惊失色,高声道?:“殿下,她?是王妃,您不能伤她?。”


    可霍钰以为?自己仍然身?处冷宫之中,看着满地的尸体,他想起他们?是如何欺负自己的。冬天里他们?拿走了炭火,将他那唯一的薄被丢进那水井之中。他为?了取暖便只?能睡在草堆里。


    太监在他的饭食中掺了沙子?,有时候在是撒尿,强迫他吃下去。


    此刻他将薛雁当成了那些可恶的太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你必须死!”


    “霍郎,是我,我是…你的王妃,是你要娶的妻子?!”


    可霍钰双眸通红,仍是发狂的模样,眼中带着愤怒带着恨。


    就在他手上的力道?收紧,薛雁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之时,她?从?荷包中抓了一把?香粉,往眼前撒去。


    他好似闻到了一种幽香,那阵阵幽香钻入鼻尖,那阵香雾的确好闻,但闻过之后?,脑中昏昏沉沉,好似醉酒了一般,他身?子?一软,往下倒去,却?被薛雁搀扶着,他倒进了薛雁的怀中。


    方才薛凝见到薛雁受到伤害,担心宁王这发狂的样子?会伤到她?。她?便偷偷塞给薛雁一些能迷晕人的香粉。


    她?潜伏在陆枭的身?边,暗中为?薛雁传递消息,为?了自保,她?原本打算调了一些香用在陆枭的身?上,陆枭没用上,她?将这些香粉交给薛雁,迷晕了霍钰。


    她?搀扶着霍钰上马车,匆忙出宫,虽说清泱已经死了,解药的线索已经断了,失魂草长于云南,而清泱是北狄暗探,或许去一趟云南或者北狄能找到解药。更何况她?还有云霓坊,还是京城第一大坊会的坊主,那些商人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说不定有人听?过那失魂草之毒,能找到关于解药的线索。


    *


    陆枭被困在石棺中,空气越来越稀薄,他快要窒息了,他憋得满脸通红,拼命地用指甲抓挠着棺盖,突然使尽全力拍打着石棺。


    而方才被陆枭打晕的赵妃也苏醒了过来,她?想趁夜逃出去,可到处都是韩世昭的人,那韩世昭是月妃的弟弟,月妃生前,她?和月妃争锋相对,如今月妃死了,韩世昭必定会为?难她?。


    她?想逃出宫去,可到处都是守卫森严的锦衣卫。她?东躲西藏,不知不觉便逃到了地宫之中,听?到那石棺发出的响动,她?惊恐交加,吓得转身?便走,可没曾想突然那石棺材内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好似有人拿头用力地撞在石棺之上。


    她?被那声音吓得摔倒在地上,头也不小?心磕在棺盖之上,撞开了石棺,从?那缝隙之中,突然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来,赵妃吓得大声尖叫。


    那石棺被人移开了,有人从?棺材爬了出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赵妃吓得双腿打颤,腿脚发软,连往前挪一步都难。


    见她?又要尖叫,却?被陆枭捂住了嘴,他将唇靠近在赵妃的耳边,道?:“赵大小?姐贵人多忘事,这宫里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忘了当初在赵府里被你欺负的那个病弱少年了吗?”


    姐姐嫁给赵谦没多久后?,陆家就家道?中落,他投奔姐姐来了京城,入了赵府。初次见到赵家的大小?姐,见那宛若天仙般的容貌,陆枭便被迷住了,他对赵姝一见钟情,每天都想找机会见到她?,可这便是他噩梦的开始。


    赵姝派人抓了他,将他打得半死,在柴房中关了一个月,每天都会被带到赵姝的面前一阵毒打。说他的姐姐是痨病鬼,说他们?姐弟都是晦气之人,赵姝身?边的婢女还讥讽他,说是像这般低贱之人还敢觊觎赵府嫡出的大小?姐。


    赵姝还逼迫他写下了信笺,伪造成他已经离开府里的假象。


    直到后?来赵姝入了宫,成了赵婕妤,他也找机会逃了出去。


    后?来他便苦练武艺,找机会入宫当差,却?偏偏又冤家路窄,他又遇到了赵姝。


    赵姝便每每在皇帝跟前受了气,便会拿他打骂撒气,甚至还用烧红的烙铁烫伤了他。


    后?来他实在无法忍受,便打算投湖自尽,是谢玄救了他,动用关系,将他调出了皇宫,将他调入军营。


    他拼了命想要立功,想要出人头地,想将自己所受的罪全都报复回去。


    他都已经数不清身?上到底受了多少伤,伤得最重的那一次,他的双腿和小?腹中了十一刀,差一点?就死了。


    “我有今日这般的下场都是拜赵大小?姐所赐…赵大小?姐安稳日子?过惯了,竟也忘了故人。”


    赵妃吓得浑身?发抖,无法动弹,“你是陆枭。是当年的那个…”


    “赵姝。”陆枭高声喝止。


    那一声怒吼直接将赵姝吓哭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枭冷笑道?:“方才的游戏好玩吗?不如咱们?再来玩一个游戏?”


    赵妃吓得跪在他的面前,“求求你,饶了我。当初是我错了。”


    “你现在道?歉不觉得太晚了吗?不过我还没有想好要如何折磨你,等我想好了再将那些折磨人的法子?都用在你的身?上。”


    现下是想办法出宫再说。


    他敲晕了在紫宸宫当差的宫女太监,让赵妃换上了宫女的衣裳,躲过了锦衣卫的巡视,偏偏潜入了赵妃所在的明?珠宫。


    *


    马车停在王府门前。因霍钰随时会发狂杀人,薛雁只?得让人用铁链将他锁着。


    当他醒来只?是看到自己被锁着更是狂躁暴怒。


    可薛雁温声软语陪他说话,同他说他们?以前的事,希望能够借此机会唤醒他。


    她?抱着他,亲吻着他,希望能缓解内心的躁动不安,能让他尽快平静下来。


    可霍钰被铁链束缚着,可狂症发作?,他控制不住自己,拼命地拉扯锁链,发出愤怒狂躁的怒吼声,又在薛雁试着安抚他靠近他时,突然发狂一口咬在薛雁的手臂之上。


    薛雁强忍着疼痛,却?仍是抱着他,他的头靠在她?的颈侧,嗅到薛雁那股香味之时,他的身?子?渐渐地放松下来,松开了齿,怔怔地看着她?,而后?蹙着眉头,红着眼,怒吼一声,“滚!”


    薛雁也跟着红了眼,落下泪来,“霍郎,你认出我了,对吗?”


    可当薛雁再次靠近,想要抱着他时,他却?不断后?退,退到角落里,用力地咬住自己的手臂,直到咬得鲜血淋漓,仿佛要撕扯下一块皮肉来。


    薛雁更觉心痛难受,“你咬我啊!别伤害你自己,我不怕疼的,我真的不怕疼。”


    可霍钰却?拼命摇摇头,干脆背过身?去,不再看她?,“你滚,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薛雁见他那般自伤自残却?不忍伤她?的模样,薛雁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他太苦了,身?边的亲人都不在了,他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们?本该举行大婚,恩爱地过后?半生,可他被毒药控制,以至发狂。


    上天为?何如此不公,为?何要让他受尽苦楚。


    薛雁压抑地哭出声来。


    华裳和辛荣站在门外,听?到里面的动静不停地叹气,周全则低声哭了起来,“王爷这辈子?太苦了,从?小?被丢在冷宫,皇上对他不闻不问,年仅十四岁便替长兄上战场,承受着本不该他的年纪承担的一切。他将皇太子?和月妃娘娘视为?至亲,拼尽全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可如今至亲都离开了他,王爷被失魂草控制失去了神志,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为?什么上天要残忍地夺走了他身?边的人,夺走这一切。”


    言观拄着拐杖前来,听?到屋内的响动,他被从?地下赌坊救出来后?,养了大半年,这才能拄着拐杖勉强下床走动,好歹也捡回来了一条命。


    他焦急问道?:“华伯伯回蝶影谷了吗?”


    华裳摇了摇头,“师父师娘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出去游山玩水,再回蝶影谷应该也要等到到明?年开春了。”


    言观皱眉看着华裳,眼睛一转,便有了主意:“就说你要成亲了,让你同门师兄弟广发请帖,到时候你的师父师娘得知你要成婚的消息,一定会赶来参加你的大婚。写请帖找人发请帖就记在云霓坊的账上,如今这云霓坊已经成了京城第一的铺子?,薛娘子?也成了天下第一大坊的坊主,云霓坊每天近十万两银子?的进账。”


    言观越说越羡慕,没想到宁王殿下真是好眼光,竟然挑了这么会做生意天赋的王妃。竟然在短短一年内,将这云霓坊做到了京城第一,成了天下第一坊会的坊主。


    每天从?账面上出入的银子?竟然高达数万两。


    北狄的良马引进了大燕,供给皇宫,书?院和军营。


    大燕的丝绸,茶叶,金银首饰,流入北狄。两国?签订永久停战的协议,开了贸易,便有无数挣钱的机会,如今的云霓坊的身?价可值几百万两银子?。


    但每三个月北狄会派使臣进京,商量后?续的合作?和生意。不乏有些好胜心和胜负欲极强的使臣不想让利,便提出由此试来决定胜负。


    薛雁当初在卢州选婿时受到了启发,制定了一套文?试和武试的方案。


    如今事关两国?的和平,不能真的动刀伤了那些北狄的使臣,伤了两国?的和气。文?试由薛籍选题进行考核,薛籍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古晓今,他担任文?试的考官最合适。


    而武试自然由三兄薛况来担任考官。薛况鬼主意多,而且他是练武的的奇才,天生就是天赋和潜力极佳之人。


    后?来这类的此试,便成了两国?国?力的较量,北狄人卯足了劲想赢,因为?回到本国?便可对国?人吹嘘一番。


    大燕自然也不服输。两国?打了几十年的仗,如今无仗可打,自然会想着在这竞技比赛中赢过对方,为?自己的国?家争一口气。


    导致参加文?试的都是从?本国?选出的才学出众,颇具才名的才子?,而武选的更是曾在战场上拼杀过的两国?有名的将领。


    不论是文?试还是武选成了两国?较量的关键,后?来还加入了马球,骑射等项目。


    华裳道?:“你如今也是云霓坊的掌柜,为?何不是从?你的工钱里扣?”


    华裳也是爽朗的性子?,当初被薛况表白心意后?也着实吓了一跳,但她?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子?,薛家的三位公子?都是那种偏俊朗秀气的长相,因为?这张脸对薛况有了好感,几番交手之后?,见他进步如此快,又肯勤学苦练,心中又添了几分欣赏。


    原本薛况是打算等薛雁成婚后?,再与她?求亲的,可没想到宁王竟然中毒,突发狂症,便一直按着婚事不提,也是怕提起妹妹的伤心事。


    华裳笑道?:“你只?怕永远都改不了那一毛不拔的奸商样。”


    辛荣小?声道?:“我看这办法可行,一定能找到华神医,你是华神医最得意弟子?,你成婚,他老人家不会不来吧?”


    薛况刚组织了云霓坊的一场武试,忙了整整三天,吃住都在云霓坊中,几天未见华裳,便想念得紧,知她?喜欢刺绣,见那一位参加武试的北狄女子?身?上带的香袋上的花样他从?未见过,便从?那女子?手里将那香袋买回来,想着华裳见到了一定会喜欢。


    他怀里揣着香袋欢喜进门。听?到后?院传来了阵阵笑声,赶紧前去凑热闹。


    他探头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开心事呢?”


    华裳突然回头,看向薛况,眸中含着深情,“我们?成婚吧?”


    薛况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华裳,努力地张嘴却?半点?声音也没能发出。


    他方才是不是听?错了,她?是说要成婚吗?


    而华裳等了许久,却?并未等到他说出半个字。又见辛荣等一干好友都看着她?,觉得脸上无光,脸瞬间就垮了下来,气得掉头就走。


    辛荣急得直跺脚,“你倒是答应啊!”


    而言观却?哈哈大笑,“第一次见华裳吃瘪,哈哈哈,方才她?脸都绿了!第一次见到女子?主动求亲,还被拒的。”


    薛况瞪了言观一眼,终于回过神来,怒道?:“你闭嘴!我想答应的,只?是太突然了,我没想到。”


    他既紧张又欣喜,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我愿意同她?成婚。”


    言观催促道?:“那你还不快去对华裳说。人都跑了,还不快去追。”


    辛荣突然认真说道?:“华裳人长得漂亮,武艺又好,还是蝶影谷华神医的得意弟子?,一手刺绣功夫更是出神入化,锦绣坊的绣品更是天下闻名。她?从?未受到如此挫折,我担心她?想不开…”


    辛荣的话还未说完,薛况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他担心华裳会出事,焦急的到处找人。他跑了大半条街,终于在仙缘桥的桥头见到了华裳,见地上扔了三个空酒坛子?,薛况解下身?后?的披风,替她?披在身?后?,“小?心着凉。你想喝酒,我去给你温一温,别喝冷酒。”


    华裳扔了他的披风,瞥了他手里的香袋一眼,“这是哪家的小?娘子?送的?”


    薛况笑道?:“我知你喜欢新鲜的花样,见着花样好看,我便从?一位娘子?的手里买下了它,是送给你的。”


    “倒是难为?你还记得。”


    薛况上前握住她?的手,替她?系好披风上的绸带,“跟我回家,我为?你温酒喝。”


    华裳却?一把?甩开她?的手,怒道?:“不用你管我。”


    “我想和你成婚。”


    华裳怒道?:“迟了,我不愿嫁了,除非你跳下去。”她?指着桥下结冰的湖面。


    薛况却?丝毫未犹豫,跳进了冰湖。华裳见他真的跳了进去,也吓坏了,唤了几声,却?不见人答应,也跟着焦急跳了下去,直到薛况钻出了水面,紧紧拥着她?,吻上她?的唇,“我想娶你,我这辈子?也只?娶你。”


    *


    很快天黑了,薛雁便让人抬了木桶进来,又让人立了一道?屏风,又亲手试了试水温,对坐在墙角的霍钰柔声道?:“水温正好,霍郎可沐浴了。我先出去了,霍郎有事可唤我,我就在门外等你。”


    薛雁便打算离开,身?后?传来霍钰的声音,“我们?不是夫妻吗?”


    薛雁欣喜地转身?。


    霍钰又道?:“夫妻之间好像是可以一起洗的。”


    见到了那浴桶,他的脑中总是浮现出一些画面,女子?的肌肤如凝脂般美好,他的眸中染了几分欲色。


    他低头看到…


    好似有些异常。


    “我可以试着不咬你,你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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