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由于不想有人察觉祝玄知身上有煞气,木兮枝不仅设结界,还在进?房前把门窗全关上了?。
目前只有她看见他这副模样?:红衣垂落身侧,白色长发散在肩前,皮肤白,唇色淡,又因灵识不稳,魂中的赤红朱雀若隐若现。
木兮枝没犹豫,牵住了?祝玄知的手:“这样?可以么?”
没问他要她碰他的理?由,因为木兮枝在很早就知道他们有肢体接触能令他消除杀意、怒意等等,但不知对眼下的情况有没有用。
既然祝玄知主?动?开口要求,也就是说他认为是有用的。
不过她不是单纯地碰祝玄知,还沿着握住的手往他身上渡灵力,希望能在旁人发现前,尽快压下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木兮枝本来是站着的,后面改为坐到他前面,方便渡灵力。
祝玄知情不自?禁将五指插进?她指间,让普通的握手成了?十指相扣,皮肤寸寸严丝合缝贴合。
少年?的指节修长,骨骼脉络明显,偏硬,有一抹与火属性相反的凉意,插进?她指间的同时产生摩擦,他有轻微麻木身体的感觉。
木兮枝抽空看了?一眼现形的朱雀,惊讶地发现颜色更烈了?。
哪怕朱雀周围有一层煞气黑雾,也无法挡住它?此?刻的璀璨,她不禁抬起另一只手碰了?碰翅膀,它?的羽毛却散开将她指尖包裹住。
朱雀的羽毛鲜亮柔软,蹭过她,木兮枝感觉有点痒,抽了?回?来,专心为祝玄知压制煞气。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祝玄知跟她十指相扣的手越来越紧。
如同久逢甘露的旅人竭力汲取水分,又似溺水之人死死攥住最后一根稻草,到后面最像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吐着信子缠绕上来。
木兮枝有点不自?在,普通的握手和无意的拉手跟紧密贴合的十指相扣有着完全不同的感觉。
但她又不能松开他。
眼看着终于有起色,围在祝玄知身边的煞气逐渐变淡了?,外面有人敲门。是祝令舟:“木姑娘,我、我大哥现在如何?”
他每次喊祝玄知为大哥都会不太习惯的停顿一下,好在祝令舟说话原本就不快,难以察觉。
木兮枝尽量平静道:“还没,二公子你先回?去吧。”
祝令舟能看出这间房间布有防止外人擅自?进?入的结界阵法,但这不能说明什么,客栈有闲杂人等,掌柜小二不知情,或会误闯。
隔着一堵墙和木兮枝设下的结界阵法,祝令舟看不见房间里?面的场景,听她这么说,也不纠结:“好,辛苦木姑娘了?。”
她看了?一眼被祝玄知攥在掌心里?的手:“举手之劳而已。”
可不就是“举手之劳”。
祝玄知意识还是清醒的,也能够听到他们说话。
他知道前来敲门问询之人是祝令舟,无意识地牵紧掌心里?的那?只手,使其贴牢,用片刻的舒服压下烈火与煞气冲撞而生的灼热。
祝令舟对此?一无所知,站在门前温柔地笑了?笑:“不管怎么说,都得谢谢木姑娘你。”说完,不再?打扰她,回?自?己房间了?。
周围又恢复安静。
从白天到黑夜,渐渐的,木兮枝察觉不对劲,自?己的灵力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被吞没。她在快被祝玄知吸干灵力前斩断他们之间的接触。
她低头看被握到有指印的手:“我刚在救你,你怎么……”
“我知道。”祝玄知的朱雀不知在何时消失了?,只剩下一点煞气外溢,却也不成问题了?。
木兮枝深呼几口气,脸颊浮现仿佛缺氧的晕红:“可你为什么忽然无休止地吸我灵力,上次在琴川大殿是这样?,这次也是。”
主?动?渡灵力给他人,跟他人吸灵力是不一样?的。
被吸光灵力是会死的。
祝玄知皮肤泛起的却是一层潮红,长睫抬起,看着她,只道:“我现在并没有想杀你。”
她对他说的话持怀疑之心:“你这次也跟上次一样?,无法控制,才会不断地吸取我灵力?”
祝玄知看着木兮枝:“你说的对,无法控制。”
“怎么可能呢。”木兮枝突然想到什么,不可置信,“你修炼的邪术难道是那?可以吸走他人灵力,暂时化为己用的夺灵?”
他反应平平。
“是又如何。”
木兮枝摇了?摇头:“不对,我虽没修炼过夺灵,但也知道它?是可以被控制的,跟你修炼的聚阳之火不同,夺灵虽邪,但听话。”
祝玄知承认:“没错,我用过很多次夺灵,都受我控制。”话锋一转,倒也直接,略带茫然,“碰上你,就不受控制了。”
敢情还是我的错?
尽管猜到他可能给不出答案,她还是问了?:“为什么?”
祝玄知已将外溢的煞气悉数收回?,气息跟正常修士差不多了?,脸上潮红也在慢慢地褪去:“你身体应与旁人不同。”
木兮枝心中咯噔。
不会因为她是胎穿人士吧,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也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不过就算真的是这个?原因,为何只偏偏对他起作用?
木兮枝陷入沉思。
她当没听见祝玄知那句“你身体应与旁人”不同,看着他,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慢着,你刚刚说,你用过很多次夺灵?”
杀过很多人?
祝玄知眼神似乎淡淡的,薄唇微动?,正要说话,木兮枝又打断他:“算了?,我不想知道,你在房间里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这是一句至理?名言。
木兮枝决定不问这么多,与她无关,给他护完法就走人。他没留她,看了?眼她离开的背影。
等门关上了?,祝玄知收回?视线,房间还有木兮枝的气息,一如既往的女儿香,他先屏住呼吸,想去开窗,可手伸到半空又收回?。
祝玄知呼吸了?。
残存在骨子里?的兴奋重燃,他坐到了?木兮枝坐过的地方,头一回?这么仔细感受她的气息。
*
此?时,被云雾缭绕的蓬莱的一处房里?发出道刺耳响声。
在外头候着的侍童立刻入内,越过地上碎掉的茶杯,快步走到一名穿艳丽衣裳的女子身边,担心地问:“圣女,您没受伤吧。”
祝忘卿忽然拂开侍童的手,赤足跑向外面,绣花裙摆涟漪不断,披散长发随跑动?而扬起,露出那?张还宛如少女般年?轻的脸。
她五官跟衣着一样?十分明艳,露出来的肩有一株华美牡丹。
那?是她对着镜子画的。
侍童摸不清祝忘卿想做什么,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跑了?大约一刻钟,她们来到蓬莱观星楼,上空有蓬莱特有的星象盘,斗转星移,颜色绚丽。
祝忘卿仰头看了?星象盘很久很久,侍童不敢打扰她观星象,因为蓬莱圣女的天职就是观星象,只是今夜举动?有些?奇怪罢了?。
侍童等到腿酸了?,她才慢慢道:“我们,得出去一趟了?。”
“为何?”侍童震惊。
自?祝忘卿和云中家主?和离后,终日待在蓬莱不出门,没半点要去看那?一双儿子的意思,连他们的消息也很少打听。
她是不出门,但会经常召一些?男散修上门,享受鱼水之欢。消息传到云中,那?位也没什么反应,随她乱来,毕竟他们早已和离。
和离了?,云中家主?自?然不会再?干涉她一举一动?。
仔细算来,祝忘卿有十多年?没出蓬莱了?,侍童听到她说要出去一趟,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
祝忘卿笑起来,很开心地转了?个?圈,裙摆像娇艳的花瓣绽放开:“我要去看我儿子了?。”
星象盘终于发生了?改变,她也终于可以出去了?。
侍童:“您要去云中?那?要不要提前给云中家主?送个?口信?”
祝忘卿露出幸福的笑容,要回?宫殿挑出门的衣裙:“不,我只想见我儿子。至于他……见不见都没太大的关系。”
回?殿的路上,侍童道:“听说云中家主?在同您和离后,没再?娶过妻、纳过妾,我瞧着他对您还是有情意的,不然也不会如此?。”
她被逗笑了?。
祝忘卿抬手摸了?摸侍童的头:“你真是太单纯了?。”
“他才不是对我有情意呢,这人野心大得很,想要的东西太多,过于痴心妄想,现在既不娶妻,也不纳妾,不一定是为了?我。”
侍童欲言又止:“可外面都是这么传的,说您薄情寡义,贪图享乐,抛夫弃子,每隔几天召一个?男散修,举止、举止……”
祝忘卿轻轻捻着涂了?丹寇的指甲:“说我举止放荡?”
扑通一声,侍童跪下来。
“圣女息怒。”
不管别人怎么说,圣女都是圣女,侍童是永远忠心于她的,听到那?些?闲言碎语时,第一反应是生气,现在也是替她抱不平。
祝忘卿:“无能之辈最爱嚼舌根子,他们还没资格让我动?怒。睡几个?男人就是放荡?那?娶妻又纳妾的男人算什么玩意儿。”
侍童不敢妄议。
她未经历过这种事?,听得耳根子发红。可圣女说的话好像又有几分道理?,叫人无法反驳。侍童垂下脑袋,继续沉默跪着。
祝忘卿扶起她,然后走进?宫殿拉开柜子,心安理?得挑衣裳。
侍童见祝忘卿这么开心,也受到了?感染,说话的语气跟着活跃起来:“圣女,我记得您说过您有两个?儿子,他们是孪生兄弟?”
她是前几年?来才伺候圣女的,不太清楚一些?事?。
“嗯。”
“他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祝忘卿微笑:“还好,小的应该经常想杀了?大的。”
侍童:“啊?”
*
木兮枝回?房换了?一套衣裙,刚才在祝玄知房间里?护法时出了?点汗,蹭在身上滑腻,不舒服。
换裙换到一半,她顺便洗了?个?澡,继而躺床想事?情。
起初她是想找木则青说此?事?的,但发现他不在客栈,住隔壁的涂山边叙听到敲门声,走出来小声说他去了?地下河调查面具男子。
涂山边叙和岁轻也想陪他去,木则青拒绝了?,让他们留在客栈里?,看木兮枝是否需要帮忙。
于是木兮枝拜托涂山边叙去跟云中的人说祝玄知已无大碍。
木则青独自?一人地下河,木兮枝说不担心是假的,可也相信他。如果他没把握对上面具男子还能全身而退,是不会擅自?行动?的。
他不像木兮枝,在很小的时候就出琴川,到处去历练了?,面对妖魔邪物会有自?己的一套。
除了?性格不像父亲木千澈,木则青的实?力还挺像他的。
况且地下河确实?太过古怪,即使不是为了?她,木则青也会去一探究竟的,前两天没管那?个?邪物,是因为他们还没找到冰石。
木兮枝想到这里?,眼皮变重了?。本来还想下楼打听一下死者的仆从是不是半妖的,但她倚着床,似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没过多久,一道影子投落到床榻上,紧盯着床上的木兮枝。
第32章
影子缓慢地靠近,在即将碰到木兮枝垂下来的手时,被一根细长藤蔓束缚住,悬空吊起来。
木兮枝懒散地坐起来,揉了揉双眼,定?睛看被吊在半空的邪物?,不慌不忙站起来,走到它?斜下方,问:“怎么又是你?”
邪物?不吭声。
它?所穿裙子虽然几?乎被血渍染成红色,但?木兮枝还是能看出原来是条白裙,她脑海里的一个画面与眼前的邪物?逐渐重叠到一起。
木兮枝转动腕间木镯,细长藤蔓往下放了放,不过只是放下来一点,并不是把邪物?放开。
她跟它?面对面站着:“你以前生活在地下河?”
邪物?现在的样子跟前两次见的差不多?,白面獠牙,血衣长裙,指甲又长又黑,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容貌。
木兮枝连续跟它?说了几?句话,都得?不到回应,邪物?不喊也不叫,不知道是不是怕招来别人。
她心中有一个猜想:“你不会是说不了话吧?”
邪物?直勾勾看着她。
木兮枝撩开它?脸上的长发,露出一张完整的脸,之前在大街和地下河都是匆匆地看过几?眼而已,如今她想仔细地看一遍。
端详片刻后,感觉邪物?的样子跟地下河幻象里站在新?娘子身边的白裙小姑娘有几?分神似。
如果邪物?是白裙小姑娘,那它?,不,那她如何变成这样的?
“你有事想告诉我?”木兮枝放下邪物?的长发,动作还算轻,“是有关地下河的对吧?”
它?眼神微动。
木兮枝搬了张凳子来坐:“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邪物?点了点头。坐下来的木兮枝仰头看还被藤蔓绑着的它?:“你为什么会找上我?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街上,你还想咬我。”
它?不能说话,自然无法开口回答她。而木兮枝问这个问题,也不是想从邪物?的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她只想观察它?的表情。
邪物?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还带着委屈,跟孩子似的。
木兮枝看了邪物?好一会,突然收藤蔓回来。它?双手一松,自由了,神色讶异,不敢信她会在这个时候放开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
“我既然有能力抓住你第一次,就有能力抓住你第二?次,别给我耍心眼,也别撒谎骗我。”木兮枝口渴了,连喝几?杯茶水。
也就是在修为比自己低的小邪物?身上,她才有底气说这话。
邪物?又乖巧地点了点头。
木兮枝示意它?坐下:“你以前是人,不是天生邪物??”
它?慢吞吞地坐到另一张凳子,随后用茶水在桌面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人字。她扫了一眼:“那你在客栈杀人是为了复仇?”
桌面又出现一个字:是。
木兮枝明白了,暂时不追问:“你叫什么名字?”
邪物?这回很?认真地写下两个字,一笔一划:喜乐。尽管写得?很?认真,但?字还是算不上好看。
“那我就喊你喜姑娘吧,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找上我?”木兮枝直视着她,目光仿佛能越过她挡住脸的长发,看进她的心。
喜乐指了指木兮枝手腕,那里戴着专属于琴川弟子的木镯。
木镯是藏在衣袖里的,木兮枝平日里一般不露出来,可能是在刚来到天墟镇当天与喜乐斗法一番时,被她无意中看到了。
而被炼化成邪物?的人脑子略迟钝,偶尔认死理,她看见木兮枝腕间有木镯,就只认木兮枝是琴川弟子,不会想她身边的人也是。
所以只找她。
以前喜乐受过琴川的恩,即使变成今日这幅模样,也还记得?琴川,相信琴川和琴川弟子。
喜乐怕木兮枝不明白,一直指着她掩在袖中的木镯。
木兮枝似懂非懂,对喜乐的戒心稍微减少了一点:“可还记得?是谁将你炼化成邪物?的?是不是你在客栈里杀了的那个人?”
喜乐倏地激动起来拉住她的手,身体颤抖着,发出嘶哑又痛苦的呜呜呜声,可木兮枝不会读心术,根本不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
“你先别激动……”
“砰砰砰”有人来敲门?了,木兮枝感受被抓住的手变轻,再?看喜乐,她已经消失不见了。
木兮枝没惊慌失措,相反,她较冷静地去开门?。
门?开后,一张年轻俊朗的脸先映入木兮枝眼帘,她拉着门?的手一顿,他是扶风赘婿张钰。
她假装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身份:“你是?”白天站在走廊上往下偷看的时候,张钰并没有发现木兮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张钰后面的随从立刻站出来对她介绍他的身份。
木兮枝表情动作无一不自然,行了个礼:“原来是张公子,不知您来我这里有什么事呢?”
张钰:“是这样的,姑娘,我刚在楼下感应到您房间里有异样的气息,于是冒昧前来打扰,不知您是否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挑眉:“没。”
他再次确认:“当真?”
木兮枝倚着门?笑道:“难道张公子觉得?我在撒谎?我说了没有就没有,张公子请回吧。”
随从看不惯,跳出来呵斥道:“我家?公子是会降妖除魔的修士,今日过来好心提醒你,你却不知好歹,当心死了都没人知道。”
张钰拦下随从,语气隐带责怪:“不得?无礼。”
“那就不打扰姑娘了。”张钰又看向木兮枝,待人接物?都恰到好处,明面上挑不出差错。
木兮枝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懒得?将此?事闹大:“没事,若张公子您信不过,不妨进去搜。”
他摇头:“我信姑娘,因为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他们转身下楼。
木兮枝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隔壁房门?前的红衣少年,他看着张钰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回头看了一眼房间,确认喜乐暂时不会再?回来,朝祝玄知走去:“你体内的聚阳之火刚被冰石化去,怎么不在房间休息?”
木兮枝走到了他面前。
祝玄知并不习惯被人关怀着,尤其?是用这种还算体贴的话语关心,他收回视线,望着她。
“你们吵到我了。”口吻偏淡,难以听出情绪。
其?实?木兮枝也就是随口一问:“抱歉,那个张公子忽然上楼来问我房间有没有什么奇怪东西,我便和他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
祝玄知倒是来了兴趣,歪头看隔壁,也就是木兮枝的房间:“我听到了,你跟他说没有。”
她微顿:“嗯。”
“你撒谎了。”他忽道。
木兮枝依然非常淡定?,仰着头看微微低着头看她的祝玄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撒谎了。”
祝玄知不说话了,没回房,往楼梯走去。木兮枝压低声音喊住他:“你又要出去?”
“是。”
她上前一步:“今晚去?*?哪儿?你不是找到冰石了么?”
祝玄知弯下腰,笑吟吟的,又戴上了笑容面具,跟木兮枝平视:“天墟镇是张钰老家?,他在这有一处宅子,我今晚想去那里。”
他身上的气息很?干净,是专属于少年的那种清香,一靠过来,木兮枝就闻到了,他五官也随着距离缩近在她眼中放大定?住。
木兮枝眨了下眼:“你为什么会想要去那里?”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她看着祝玄知,第一次发现他长了一双狐狸眼,人也跟狐狸似的,心眼比针多?:“我觉得?不会,但?万一呢,所以我还是问了。”
祝玄知却没再?理她,继续往楼下走,聚阳之火刚被冰石化去,身体尚未彻底复原,还用不了传送阵,不可避免要用腿走。
木兮枝想了想,小跑着追上去道:“我也去。”
“理由是什么。”
“直觉告诉我,张钰可能跟地下河的邪物?有关系,既然你要夜探他的宅子,那我也去看看,兴许会有收获。”木兮枝说。
就算是她大哥木则青那样高的修为,也暂且不能感应到由人变成的邪物?的气息,张钰今晚为何能感应到邪物?在她房间里出现过?
木兮枝不得?不怀疑他。
祝玄知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你这是要帮那个邪物??”
她解释道:“她不是天生邪物?,是被人炼化而成的,还有,我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木兮枝打算先跟祝玄知去张钰的宅子一探究竟,回来再?跟师兄师姐他们说这件事,因为她知道他今晚有自己的事要做,是不会允许她告知其?他人的。
所以她今晚不能说。
祝玄知绕至后院来到街上:“那又如何,就算不是天生邪物?,现在也是邪物?了,就跟寒霜城的怨气一样,他们死前不也是人?”
守在客栈外的衙役只能防得?住人,防不住他们这种修士。
虽说守在客栈外的还有来自扶风的弟子,但?那些?人的修为皆在木兮枝和祝玄知之下,只要施个障眼法,就看不见他们了。
宵禁早已开始,巡逻是分批分时间的,这个时辰巡逻过了,街上除了他们,暂时不见旁人。
木兮枝拉住祝玄知衣角:“你知道张钰的宅子在何处?”
祝玄知:“不知道。”
她语塞:“原来你不知道啊,那我们怎么找?”天墟不大,却也不小,漫无目的地找,找一晚上都不一定?能找得?到张钰的宅子。
“我给他下了追踪术。”
木兮枝懵了一瞬:“你什么时候给他下的追踪术?”
“你们说话的时候。”
术业有专攻,术法也是,不是说修为高,追踪术就一定?好,就像有些?修士修为不高,但?对方轻功好,逃跑快,叫人难抓到。
木兮枝也见过,可她没想到祝玄知的追踪术如此?了得?。
“那你的追踪术还真是练到家?了,我完全没察觉到……”有一个能将追踪术用得?出神入化的修士在身边,有点惊悚是怎么回事。
第33章
木兮枝跟着祝玄知来到?天墟镇北街,这里一片宅子。
祝玄知用的追踪术只有他能感应得到?,木兮枝现在是无法追踪到?张钰身在何处的,唯有亦步亦趋紧随着他的步伐。
沿着北街走到?一半,祝玄知在一处不起眼的宅子前停下?。
从外?面看这处宅子看不出什?么端倪,也没看到?一丝光亮。可木兮枝知道张钰应该就在里面。
不然祝玄知也不会停下?。
张钰虽抓了死者仆从,确认他是半妖,初步以他为凶手定案,但还有些事需要处理,譬如?如?何说服水寒微,至少要留下?来几日。
毕竟水寒微不同?意草率定案,咬死仆从没作案动机。
又因张钰在天墟镇有自己?的宅子,到?老家自是回来住,不会住客栈,所以不用担心他不回老宅,跟着追踪术来就能找到?他老宅。
思及此,她偷瞥祝玄知。
木兮枝来张钰老宅起码有正当?的理由——想看看里面是否藏着与地下?河有关的线索。祝玄知为什?么来张钰老宅还不得而知。
他曾跟她说过,张钰是云中家主在扶风的眼线。
众所周知,云中家主非常疼爱他这个儿子,既如?此,他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张钰,何必在夜里潜入张钰老宅里?
木兮枝百思不得其解。
“你在想什?么?”祝玄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木兮枝无意识地捻了捻垂在身前的长?发,不再发呆:“没什?么,我们进去?吧,从墙那边?”
潜入修士的家,一般能不用灵力就不用灵力,否则容易被发现,毕竟修士对灵力波动敏感,倒是可以一试最原始的爬墙方法。
祝玄知跟她不谋而合,于是一个翻身就上?了墙。
木兮枝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跃跃欲试,助冲几步,双手扒拉住墙,一踮脚,胳膊肘使劲,身子往上?提,再曲起右腿踩墙面。
转瞬间?,一跃一撑,木兮枝也利落上?了墙,以前总是越墙偷跑出去?玩,算得上?轻车熟路。
往下?看,是宅子的后院,种了好?些花,一棵槐树。
看样子,张钰即使不回天墟镇,也定期派人来打?理,否则后院会乱成一团,如?野草会盖过花,不会像现在这样整齐干净。
木兮枝正要翻身下?去?,却见不远处有光线晃过,她按住祝玄知的肩就往下?趴,紧贴着墙根。
后院有一条通往主院的长?曲廊,张钰提灯而过。
附近并未点灯,木兮枝跟祝玄知的身子与黑暗融为一体,只要他们不发出声响和动用灵力。
她呼吸放缓了。
张钰身边没跟有随从,恰逢他又在想事情,并未往周围多看一眼,而是径直沿着长?廊走,只余留颀长?挺拔的身影掠过院中花草。
木兮枝等人走远了才直起身子,忘记自己?的手还按在祝玄知的肩上?,下?压的拇指恰好?嵌入了他锁骨的位置,轮廓凹凸有致。
事不宜迟,该下?去?了,木兮枝毫无所觉收回手,跳下?去?。
下?去?后,她见祝玄知还坐在墙上?一动不动,朝他招招手,用气音道:“怎么还不下?来?”
祝玄知回过神,下?去?了。
木兮枝蹑手蹑脚往里走,跟做贼似的,不过他们今夜的行为跟做贼其实也没太大的区别。
他倒是闲庭漫步,仿佛在自家院子里走路。木兮枝走了半刻钟发现这宅子不大,但他们无论怎么走都感觉走不到?尽头。
回头看祝玄知,只见他仰头望着宅子空无一物的上?空。
木兮枝恍然大悟道:“张钰给宅子设了迷阵?擅闯宅子的人会无声无息地陷入迷阵中?”由此可见,张钰真是个异常谨慎的人。
他们强行破阵会惊动张钰,唯一的办法是解开它。
巧了不是,木兮枝别的不行,最会解阵。她让祝玄知先退到?一边,用所学的五行八卦知识找阵眼,期间?都没动用过灵力。
不过须臾,迷阵已破。
木兮枝邀功地看了祝玄知一眼:“阵法破了。”
祝玄知迎上?她视线,口腹蜜剑道:“你解阵之法了得,真是令我刮目相看,自愧不如?。”
木兮枝做了个暂停的姿势:“好?了,如?果你不是真心夸人就别夸了,听得我毛骨悚然,总感觉你待会要设个阵法阴我。”
祝玄知弯了眼,朝前走:“在你心里,我像这种人?”
不是像,就是。
她对他后背做了个鬼脸。
鬼脸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祝玄知忽然转过身来,刹那间?,四目相对,木兮枝仿佛能从他眼底看见自己?此刻挤眉弄眼的样子。
木兮枝眼神飘到别处:“脸抽筋了,不舒服。”
他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
“是么。”
木兮枝指着张宅深处:“时辰不早了,我们快点进去?吧。”
张宅没什?么下?人,张钰好像连随从也没带回来,除却偶起的风声,四周静悄悄的,一路上?灯光寥寥无几,快赶上寂静的鬼屋了。
追踪术只能追踪到?某个地方,不能确定人具体身处哪个位置,他们到?了这宅子后无法得知张钰现在在院子还是房间?。
因此要小?心躲避,防止张钰突然出现撞见他们。
木兮枝走了几步,伸长?手拉住祝玄知的衣摆。他顿住,回首看她,像是无声地问?她为什?么。
她会这样做的原因不是怕,木兮枝曾经在寒霜城遇到?过走着走着,身边的人会消失的情况,以防万一,还是抓住人比较好?。
可祝玄知身体有点特?殊,拉住衣摆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祝玄知见木兮枝只是拉住他衣摆,并没下?一步动作,他要抽回衣摆的想法慢慢地消失了。
每经过一个院落,他们会进去?看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木兮枝要找张钰与地下?河邪物有关联的证据,祝玄知要找张钰与他父亲互通往来的证据。她不知道他的目的,他却是知道她的。
不过木兮枝也不追问?他,做好?自己?分内事就行。
还有,尽管很少修士会留下?能证明自己?跟邪物有关系的证据,但凡事总有例外?,木兮枝今夜来张宅就是想找到?这个例外?。
身为琴川弟子,有责任查清所遇修士是否和妖魔邪物有关,然后视情况而定,再行动。
这是琴川木家家规。
木千澈让他们来扶风,尽量不要对外?暴露是琴川弟子的身份,却没有让他们遇事不要管,反而嘱咐说民生多艰,能帮则帮。
谁叫木兮枝遇上?了呢,就当?做是上?天给她的历练吧。
木兮枝还是第?一次偷溜进别人家,从前在琴川是溜出去?玩而已,挨不着旁人的事。她翻找东西的手法较为生疏,速度也慢。
无端有种入室偷盗的心虚,她不是没偷过东西,前不久就进木千澈房里偷过琴川法宝,不过那是自家的东西,还是不太一样的。
反观祝玄知就不同?了。
他手法娴熟,尽往一些能藏东西的地方找,木兮枝想不到?,找不到?的犄角旮旯,祝玄知皆能找到?,很快就排除一片没用的地方。
木兮枝想给祝玄知竖起大拇指,后者眼风都不带往她扫的。
就冲他找东西这份专注度,木兮枝又低头仔细地找起来了。这间?房屋好?像是张钰的书房,一排又一排的书架装得满当?当?。
木兮枝一边找,一边纳闷:“张钰以前想入京赶考?”书房里有很多有关考科举的书籍。
祝玄知将一本《礼记》放回书架上?:“可能。”
“可张钰不是修士么?”
从未听说过有修士会去?考民间?科举,修士地位可是远远高于朝廷中的官员,且更?备受尊敬。
人一出生就被天注定是否拥有灵力,拥有灵力者可拜到?五大家族门下?当?弟子,又或者自己?行走江湖,自学成才,当?个散修。
世界之大,拥有灵力的人跟普通人相比,数量是偏少。
物以稀为贵,修士也是。
故此,没修士会到?民间?朝廷里参加科举当?官,所以木兮枝才会觉得奇怪,她连续翻了好?几本书,看见上?面还有一些读书心得。
木兮枝倚在左侧书架上?,看可能是张钰写下?的读书笔记。
书房昏暗,没什?么光线,她将书往靠窗位置递了递,月光透过一层薄薄的窗纸洒进来,木兮枝勉强能看清书上?那有点晕墨的字。
祝玄知无意朝左边看了一眼,余光扫到?木兮枝,她今晚穿的是一条红色的齐胸襦裙,腰间?的带子在侧边打?了个漂亮蝴蝶结。
木兮枝最喜欢淡青色,但她又喜欢轮着穿各种颜色的裙子。
裙子的颜色代表着木兮枝的心情,这件事是祝玄知偶然听她师兄涂山边叙提起的,当?时觉得有些新鲜,直到?现在还记得。
红色,代表她什?么心情?
不对。
什?么颜色代表木兮枝什?么心情跟他有什?么关系。
祝玄知收回视线,找东西的动作停了下?,忽开口:“张钰是在十几岁的时候才被人发现有灵力的,然后开始修炼的。”
木兮枝合上?书,挪到?他身边,祝玄知视线范围内很快映入了一抹鲜艳的红色,她问?:“什?么,十几岁才被人发现有灵力?”
一般人最晚都是在五岁之前就会发现有灵力的。
“对,所以我对他印象比较深。”祝玄知的衣摆微动,低头一看,她的裙摆不小?心蹭过他。
两种颜色深浅有些微差异的红色布料相擦而过。
倚着墙的祝玄知直起身子,裙摆与衣摆分离,他抬步往下?一排书架走去?,少年抽条似的,腰窄腿长?,身高跟书架顶部高度持平。
木兮枝跟着走,又问?:“后来就入了你父亲门下??”
“是。”
“那他肯定见过你。”
祝玄知漫不经心:“很久以前在云中和他见过一面。”
白天在客栈里张钰急着要定下?死者仆从的罪,就此结案,并未去?理会客栈其他住客,更?谈不上?跟他们见上?面,没见到?云中的人。
当?时陶长?老在房间?里等他们过去?,也没出门往楼下?看。
后来得知“祝令舟”要在自己?房间?里用冰石化解聚阳之火,身边有木兮枝守着,陶长?老虽担忧他身体,却也不去?打?扰他们。
木兮枝偷溜出客栈前,张钰上?楼问?她房里有没有奇怪的东西,后又离开,祝玄知是在他下?楼时才推开房门出来的,仍没打?照面。
否则张钰就能猜到?和祝玄知一起来的木兮枝他们也是修士。
木兮枝:“我说万一啊,万一我们被张钰发现了,他认出你,会不会原谅我们擅闯老宅?”
“不会。”
祝玄知断了她的念想。
他又补一句:“要是张钰真的跟地下?河邪物有关系,他兴许会因为我是云中大公?子祝令舟而放过我,但极可能会杀了你。”
木兮枝乜斜他:“你就跟他说我们是一伙的。”
“我为什?么要帮你。”
她厚脸皮:“我们不是朋友么?朋友就是要互帮互助的。”
祝玄知已经将整个书房都找个遍了,听到?这句话,侧过脸,眼尾微下?拉,长?睫落鼻梁两侧的阴影渐深:“谁要和你当?朋友了。”
她抬手指他:“你。”
论不要脸,木兮枝敢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了。
祝玄知没理她。
书房是从外?面上?了锁的,他们进来出去?都要翻窗,他长?腿一迈就出去?了,木兮枝老老实实地爬上?去?又跳下?去?,倒也没弄出动静。
木兮枝习惯将心中分析说出来:“张钰是云中家主安插在扶风的眼线,他若跟地下?河的邪物有关系,那云中家主……”
话戛然而止,有点担心祝玄知会为此灭她的口。
谁知他只是看了她一眼,还笑了:“怎么不往下?说了?怕什?么,想说什?么接着说便是。”
木兮枝调转话风:“就算张钰跟地下?河的邪物有关系,也有可能是他自作主张,云中家主不一定知道,或许被他蒙在鼓里呢。”
确实有这个可能的。
不能因为张钰是云中家主的眼线,就可以定他的罪了。木兮枝自认这一番话还算有道理。
也希望和云中家主无关。
祝玄知没说她说的对不对,问?得心不在焉,又进了另一间?房屋:“如?果你查到?此事跟张钰有关,跟云中家主有关,你会如?何?”
木兮枝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在云中家主儿子面前说她会按照规矩向其他四大家族检举他。
她决定不回答这种敏感的问?题:“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木兮枝看着祝玄知走到?一张桌子前,她停在一步外?:“你不会是刻意试探我,说反话吧。”
祝玄知摸向桌底,经常有人往这里藏东西:“不是。”
“你这是大义灭亲?”这倒有一点点符合原著男主的性格了,她半信半疑,看他好?几眼。
“你为什?么说我大义灭亲,而不是忘恩负义呢。”他见桌底并无东西,又转移阵地,跃上?房梁找,红衣在木兮枝眼前一晃而过。
木兮枝算是服了他的脑回路:“你别跟我在这咬文嚼字。”
祝玄知在房梁上?一无所获也没立刻下?来,笑着低头看站下?面的她:“我可没跟你咬文嚼字。”
木兮枝原本就要仰头看他,现在更?要仰高点才能看到?他了。
她将话题拉回来:“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没见着张钰宅子里有什?么,再找下?去?就要天亮了。”
祝玄知离开房梁:“要是这么轻易就能让我们找到?什?么,说明张钰这个人做事不稳当?,云中家主也不会派他到?扶风做眼线。”
木兮枝想也是。
他们如?今搜的正是张钰住的房间?,有床有衣物,连这里都找不到?什?么,大约要空手而归了。
她忽而灵光一闪道:“张钰这个时辰不在房间?,又不在书房里,那他会在宅子哪里呢?深夜回府也必须要去?的地方肯定重要。”
祝玄知走出房间?,依然没用灵力,用轻功上?了屋顶。
宅子里只有张钰在,他在的地方也许会有灯光,上?屋顶能将整座宅子一览无余,确定方位。
木兮枝显然也想到?这个了,没犹豫,也上?屋顶。
在屋顶上?更?能感受到?长?夜的幽深宁静,时不时有风吹过,往四处看,西边有微弱的烛火,祝玄知步履稳健踩着琉璃瓦往西边去?。
她跟在他身后。
两道红色的身影一前一后,走过屋顶,木兮枝每走一步都要确保脚底的琉璃瓦不动不响,不是她夸张,跟走钢丝有得一拼。
等走到?有烛火的位置,祝玄知停住半蹲下?来,无声揭开一片琉璃瓦放旁边,看里面的情况。
木兮枝扶着裙摆蹲在他右手边,探脑袋过去?看。
下?面是佛堂,有不少有钱有势的人家喜欢在家中建一间?小?佛堂,平日里就过去?参拜参拜。
这间?小?佛堂看着有点年份了,应是张钰成为修士前,他或他家里人建的。木兮枝目光落到?跪在蒲团上?,佛像前的张钰。
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定定地望着佛龛里的佛像。
像想透过佛像看到?什?么。
别人拜佛都会在佛前说一些话,张钰却一言不发,也不是拜神佛的恭敬信奉神情,是一种木兮枝暂时想不到?形容词的神情。
木兮枝又一次对祝玄知用密音传声,问?:“张钰入赘到?扶风后,把他的亲人也带过去?了?”
“他没亲人。”
她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蹲着:“他以前是个孤儿?”
祝玄知指腹压着屋顶边缘的琉璃瓦,白发垂在肩前:“不是。他入赘扶风前一年,张家二十七口人在一个夜晚里被尽数屠尽。”
木兮枝惊诧,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凶手太残忍了,竟然灭人满门:“是谁做的?”
他道:“不知道。”
她奇怪:“张钰入赘扶风后,扶风会帮他查的吧。扶风是五大家族之一,势力非同?凡响,耳目遍布天下?,想查凶手不难才对。”
扶风的三小?姐那么喜欢张钰,对跟他有关的事肯定上?心。
祝玄知:“不清楚。”
他对旁人的生死漠不关心,能知道这么多已经算不错了。
木兮枝专心看下?面,张钰未曾发现他们,抬起手想抚摸神龛中的佛像,却在半空中收回来。
张钰没什?么表情,静静地在佛堂坐了良久,跟佛像对视着,直到?木兮枝蹲到?腿快抽筋,他才起来,极慢地往外?走,最后关上?门。
祝玄知又揭开数片琉璃瓦,随后从屋顶进佛堂。
木兮枝刚觉得“祝令舟”体弱多病还比她更?能飞檐走壁,就见他落地时虚弱地踉跄了几步。
她迅速跳下?去?:“你没事吧,如?果身体不行就别硬抗了。”
事实上?,祝玄知并不是木兮枝想象中的那样,只是他魂中的朱雀突然毫无征兆地躁动起来,令他灵识微乱,有些站不稳而已。
祝玄知知道木兮枝是误会了,也知道她误会的理由是什?么,因为祝令舟。他没打?算对她解释。
木兮枝当?他爱逞强,但见他实在没什?么问?题便不劝了。
既然来了佛堂,那是得好?好?找一遍,木兮枝有种强烈的预感,她能在佛堂里找到?一些东西。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希望今晚的也是,木兮枝开始行动。
佛堂有两间?房屋大,外?间?靠门的地方摆了一张绣花屏风,里间?,也就是摆放神龛的地方则隔了一层垂至地面的素色薄纱。
张钰刚上?过香,佛堂里面漂浮着浓烈香火气息。
木兮枝见明面上?没特?殊的玩意儿,抬手敲了敲挂有山水画的墙面,看佛堂是否藏着暗室。
答案是没有。
祝玄知绕着佛堂走了一圈,到?后面站在神龛前看那尊佛像。
木兮枝不知佛像有什?么好?看的,从屋顶跳进来后也没怎么仔细看过佛像的样子,可见张钰和他都看了这么久,不禁生了好?奇心。
她走近神龛。
佛像不大,人的双手就能随意抬捧起来的大小?。
再看佛像的脸。
世间?佛像容貌各有不同?,这很正常,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尊佛像的脸很像她在地下?河幻象中见过的那个穿红色嫁衣女子。
被炼化成邪物的白裙小?姑娘,张钰能感应到?名唤喜乐的邪物气息,他老宅里佛堂里放着一尊跟红嫁衣女子相似的佛像……
这是巧合么?
那么多的巧合还叫巧合?
木兮枝蹙起眉头,不太确定地说:“我好?像在地下?河里见过跟这尊佛像长?得像的女子。”
祝玄知将放在佛像上?的视线转移到?她身上?:“地下?河?”
“我跟你们说过,在离开地下?河的时候,我听到?了你们听不到?的风铃声,还看到?了一些幻象,幻象里面就有一个人像它。”
木兮枝看向佛像的唇角微笑弧度:“也是这么笑着。”
话音刚落,佛堂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看着里面。与此同?时,木兮枝腕间?的手镯颤了颤,她僵住。
第34章
热风随开门涌进来,提着一盏灯的张钰走进佛堂,越过外间直奔里间,神龛前空无?一人。
张钰稍微停顿了一下,提灯走近神龛看立在里面的佛像,完好无?损,跟他离开时?一模一样,没任何?变化,垂下来的薄纱也悄然。
神龛后面,木兮枝整颗心是提起来的,不忘竖耳朵听动静。
他怎么回来了?
他们进佛堂和找东西的动作都很?轻,根本没发出声响,既然他们没发出声响,身边又?没灵力?波动,他是如?何?察觉异常的?
不管是什么理由,先躲起来再说,木兮枝在听到开门声的瞬间,手比脑子先行?一步,回过神来,她早已拉祝玄知躲神龛后面了。
一躲好,她就松开他了。
祝玄知算是熟悉木兮枝最擅长的事情是什么了。
逃和躲,她将二者运用得炉火纯青,譬如?此刻,能?在紧急的时?候迅速找到藏身之处。
他看了看木兮枝,她的脸近在咫尺,能?看到上面细小绒毛。
木兮枝没乱动,在这种情况下,乱动很?容易闹出声响——小说里经常出现的套路,能?免则免。
她环视一遍周围。
张家的神龛偏大,容纳两个不成问题,躲着也没有逼仄的感觉,木兮枝跟祝玄知留有一指的距离,就是有点对神佛不敬罢了。
尽管还?不确定这尊佛像是真?正的神佛,还?是按照人的样貌雕刻而成的假佛像,木兮枝也在心中?跟对方说了句:“冒犯了。”
因为他们躲得及时?,所以张钰没有看到佛堂里有人。
木兮枝唯一担心的是他会往屋顶上看,那里有被拿开琉璃瓦后的洞。张钰一旦看到那个洞,定会察觉到有人进过佛堂。
不过很?少人会无?缘无?故在晚上往屋顶上看一眼。
木兮枝遇到要事,心跳就会加速,用屏住呼吸的办法来放缓心跳,却也做好了张钰发现他们的准备,拉起祝玄知的手就往外跑。
张钰修为是比他们高,但高不代表他能?抓住惯会逃跑的她。
祝玄知倒冷静,可能?是仗着张钰是云中?家主安插在扶风的眼线,不会杀他这个云中?大公子。
她借薄纱遮掩偷瞄外面。
虽不知张钰为何?折返回来,但他似乎没发觉佛堂有什么不妥,将一支簪子放到神龛前,然后看了佛像几?眼又?准备离开了。
张钰关上门的那一刻,佛堂恢复先前安静,木兮枝始终没放松警惕,在神龛后多待片刻才出来,通过透光的门纸可见天色渐明。
他们得回客栈了。
此行?并非一无?所获,因为张钰于?佛堂中?供奉的佛像长相,木兮枝不由得加深了对他的怀疑。
佛堂一看便?知是数年前建成,但佛像显然不是数年前雕刻的,瞧着像近一二年才做成的。
木兮枝肯定不会从正门离开,打哪来便?打哪走。
回到上面,他们沿屋脊往外走到靠街边的一排墙就下去,抛开她踩掉一片琉璃瓦,在它掉下去前及时?接住之外,过程还?算顺利。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张宅后,没提灯的张钰出现在那堵墙下,一张脸隐匿于?阴影。
*
客栈已经解禁了,木兮枝一回客栈就被告知这个消息。
解禁是好事,起码他们接下来的进进出出可以光明正大,不用再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了。
而木则青还?没回来,涂山边叙想去地下河找他下落,岁轻也叫涂山边叙别给木则青添麻烦,他们修为不如?他,出事了还?得他救。
还?是留在客栈更妥当。
涂山边叙细想也是这么个理,再加上他向来听岁轻也的话?,陪着她在客栈里继续等人回来。
木兮枝正在考虑要不要将张钰的事告诉他们,可这事又?牵扯到“祝令舟”的父亲云中?家主,她至今还?不太拿得准他真?正的心思。
不曾想跟她一起回来的祝玄知对他们说:“她有话?要说。”
涂山边叙岁轻也看向她。
木兮枝见祝玄知要“大义?灭亲”的态度不似作伪,伸手拉涂山边叙和岁轻也进自己房间,略一沉吟,将祝玄知也拉了进去。
如?果要说此事,她当然不能?跟陶长老以及那些云中?弟子说,只能?跟师兄师姐说,至于?为何?把他也拉进来?因为他要“大义?灭亲”。
一把人拉进来,她就关上了门,还?设下道防止偷听的结界。
而陶长老在木兮枝拉祝玄知进房的那瞬间出门,没看到已经进去了的涂山边叙岁轻也,只看到她把他一个人拉进去的那一幕。
陶长老心说,短短时?间内,他们的关系可谓是有这飞速的进展,他日?回云中?,得好好跟家主说此事,让他们尽快成婚。
房间里,木兮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说了一遍。
连张钰和云中?家主的关系也说了,她是见祝玄知不反对才说的,昨夜他好像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无?所谓她说不说了。
岁轻也脸色凝重。
涂山边叙惊讶到合不拢嘴,关注点却是:“小师妹你到底背着我们和祝道友做了多少事,先是夜出寻冰石,又是结伴去张宅。”
她嘴角微抽:“呃,重点不是这个,请师兄你回归正题。”
“什么叫这不是重点,在我这里就是重点。”涂山边叙坏笑了一声,不吃木兮枝这一套。
祝玄知见涂山边叙打趣他们俩也没给出太大的反应,习惯地倚着柱子,他不在乎这些,随便?旁人怎么说也碍不着他什么。
可看在涂山边叙眼里却成了别的意思,他笑得更意味深长。
木兮枝想给他一棒槌。
岁轻也一个清冷的眼神扫过去,涂山边叙赶紧收起不正经,他清了清嗓子:“此事可能?涉及到云中?家主,不是你我能?处理的。”
这个道理,木兮枝也懂,她说出来只是想让他们都知道有这件事,不是要越级去处理云中?家主,最重要的是她没这个权力?。
话?又?说回来,涂山边叙还?是有点顾忌祝玄知身份的。
“祝道友,你怎么看?”
木兮枝帮他回答:“要是云中?家主当真?牵扯其中?,他不会徇私偏袒,我们可以上报琴川。”
涂山边叙拍了拍木兮枝的肩头,老神在在的样子,说的话?却十分欠揍:“小师妹,你又?不是祝道友,我没问你,你说了不算。”
她哼了一声。
涂山边叙乐了,摸摸她脑袋,他是从小拿她当妹妹对待的。
祝玄知目光扫过涂山边叙摸木兮枝脑袋的手,懒得再解释,顺着她的话?道:“她说的对。”
涂山边叙看他们的眼神更微妙了,但同时?也在思考祝玄知是不是真?的这么想。换作是涂山边叙,他都不能?断定自己会大义?灭亲。
木兮枝拍落涂山边叙的手,咕哝:“头发都被你摸油了。”
涂山边叙:“哪有。”
她回:“就有。”
祝玄知嫌他们有点聒噪,偏了偏脸,视线落到别处。
岁轻也习以为常:“等师兄回来再行?商议吧。”她口?中?的师兄是木则青,又?再三叮嘱,“小师妹你以后别擅自行?动了,危险。”
木兮枝装乖巧:“好。”
祝玄知少见木兮枝乖成这样,转头看了她一眼。她察觉了,回他一眼。当然,只是少男少女之间暗暗较劲的对视,没掺杂?*?情愫。
涂山边叙瞧见了,心道:当着我的面就眉来眼去了?
岁轻也很?慎重地对待这件事,并未发觉他们有眼神交流:“你说那邪物叫喜乐?”
“嗯。”
木兮枝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口?干舌燥,斟几?杯茶解渴:“生前应是地下河村子的村民。”
涂山边叙打抱不平:“无?论是活人还?是死尸,都不该被炼化成邪物,这会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的,幕后黑手太没人性了。”
说到后面,他越说越气愤了:“炼邪物的人都该死。”
祝玄知抬了抬眼,向来挂在唇角的事不关己的笑容变淡了点。倘若涂山边叙的木镯亦能?感应到杀意,现在必定颤抖不止。
可惜只有木兮枝的木镯能?感应到人是否对她有杀意,不能?帮涂山边叙感应到,她也不知情。
木兮枝正低头玩木镯。
岁轻也比较理性:“小师妹,我想见她一面。”
木兮枝挠了挠微微发痒的鼻尖:“师姐,不是我不想找她过来跟你们见面。我也不知道怎么找她,都是她主动来找我的。”
喜乐离开前没跟木兮枝说过如?何?联系她的方式。
岁轻也想赶在张钰带走已被定为凶手的半妖前查清这件事,不然等他回扶风,事情会变难办,变复杂,因为扶风会插一脚进来。
琴川护短,扶风也护短,没一个家族不护短的。
祝玄知打开窗,看客栈外人流如?织的长街,似好心地给建议:“可以从那只半妖入手。”
木兮枝眼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趴在桌子上:“半妖在张钰手上,我们没机会见到他,张钰也不可能?会让我们见他的。”
他弯唇:“他不让我们见,我们就见不着了?”
他们听完面面相觑。
涂山边叙忍不住问道:“祝道友,你真?的是云中?家主的儿子?”不会是其他人假扮的吧。
假如?证实张钰跟地下河邪物有关,又?证实他跟云中?家主有关,一环套一环,牵连甚广,云中?地位也会不保,谁会这么坑自己家。
祝玄知不答反问:“涂山道友这是不相信我?”
涂山边叙不知如?何?作答。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觉得他这人外表看着纯良无?害,做事却这么果断决绝,不留余地。
他连亲情也不顾,说得好听是大义?灭亲,说得难听是六亲不认,生性冷血,骨子绝情,反正涂山边叙看着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木兮枝坐直腰背,适时?举手插话?:“我信你。”
涂山边叙:“……”他的小师妹没救了,这才认识“祝令舟”多久,对方说什么她都信。
被涂山边叙误以为是恋爱脑的木兮枝其实就是耍嘴皮子厉害,说话?好听,实际上,她对他是留存着戒心的,防备他会算计自己。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现在不跟他作对就行?了,她心想。
祝玄知浅笑道:“既然你信我,那就你跟我去见半妖吧,去的人太多,张钰容易发现。”
防不胜防。
他又?拖她下水了。
木兮枝抬起头就对上祝玄知看过来的双眼,这人,骨子里暗暗带着坏,偏偏长了一张迷惑性极强的脸,一般人很?难看出来。
可她看出来了。
木兮枝脑海里还?残存着一些原著内容,她努力?地回想原著,想知道是哪个女的这么倒霉,会嫁给他这种表里不一的人。
记起来了,原著里,祝令舟祝玄知这两兄弟好像都没官配。
第35章
“不行。”涂山边叙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在?张钰眼皮子底下偷溜去看半妖,这太危险了。
岁轻也?也?不太同?意。
还是那句话,她担心木兮枝的安危,不想对方冒险。
祝玄知仿佛早有预料他们有这样的反应,说完那句话后不再多说其他的,神色自若看窗外?风景,等?木兮枝答复。
涂山边叙先按捺不住:“我也?可以陪你去见半妖的。”
数人同?行容易被发现,若要两个人去也?不一定要木兮枝,涂山边叙愿意替自己的小师妹,与他同?行见半妖。
祝玄知却?低笑道:“既然她相信我,那我就只相信她了。”
言下之意,非她不可。
木兮枝信他说的话才怪,什么叫她相信他,那他就只相信她了。他谁也?不信,一看便是拿来搪塞人的说辞。
此番去见半妖有危险是毋容置疑的事,但祝玄知就是要木兮枝同?行,类似于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做法?,而垫背的那个人,他选择了木兮枝。
涂山边叙不太理解祝玄知的执拗:“祝道友,小师妹她……”
木兮枝跟祝玄知相处有一段时间,知道他一旦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好,那就我和他一起去吧。”
“不是,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担心祝道友,就你那点修为,万一给人家添麻烦了怎么办?还是我跟祝道友去比较安全。”涂山边叙絮絮叨叨道。
木兮枝突然就不太想要涂山边叙当?她的师兄了。
这张嘴净是损人。
怎么不说“祝令舟”身体弱?木兮枝修为是不高,但好歹也?救过他几次,什么叫万一她给他添麻烦就不好了。
她哪里给他添过麻烦?大多数情况都是她去“英雄救美”好不好。木兮枝一脸无语地盯着涂山边叙,但也?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祝玄知笑意不减:“没事,我不介意,也?相信她。”
相信她这三个字的音调略重,像是故意地嘲讽她那句不是发自内心说的“我信他”,可除了木兮枝,没人听出来。
她发现他真的很敏感?。
不是普通人的那种?敏感?,而是令人琢磨不透的敏感?。无论是坏话还是好话,他都能给你想出另一层含义,还是将人心往恶劣的方向想。
就算那句“我信他”不是真心话又怎么了,木兮枝可从来没存要算计、害他的心思。
单纯的贫嘴罢了。
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才会?只想着别人的坏。
他是云中最受宠爱的大公子“祝令舟”,整天被云中家主宠着,被弟子下人尊敬着,能经历过什么?
不过不管是现代的富二代,还是古代的公子,即使?他们备受宠爱,家中有权势,也?可能会?养成怪异、疑神疑鬼的性格,所以性格也?不能代表他们经历过什么。
木兮枝收回发散的思维。
涂山边叙见祝玄知只想要木兮枝跟着,她又同?意,他就没反对的理由了:“好吧,那你们小心点,如果发觉有不对劲的地方就立刻逃。”
这是自然,她最擅长逃跑了,从小练出来的,再说了,木兮枝有自知之明,她不是张钰的对手,能不和他对上?就不和他对上?。
她反拍了下涂山边叙的肩:“师兄,你放心,这事我在?行,”
就差拍胸口保证了。
祝玄知给了她一个眼神,像是在?说,我看出来了。
木兮枝有一件事想问祝玄知:“我记得你说过张钰是在?十几岁时才被发现有灵力?,可以修炼,成为修士。”
“是。”
祝玄知知道她要问什么了,但没主动解答,依然等?她主动。
木兮枝纳闷:“一般修士都是从几岁开始修炼的,他十几岁才被发现有灵力?,也?就是十几岁开始修炼的,如今而立之年就到高阶修士的修为了?”
这种?修炼速度都快赶上?她那被誉为修炼天才的父亲木千澈了,难道张钰还是个开窍晚的修炼天才?
她有点想知道是不是。
涂山边叙方目瞪口呆:“你说什么,张钰是十几岁开始修炼的?那他的修炼速度也?太快了吧!我五岁开始修炼,修炼二十一年了,现在?才是中阶中级修为。”
他,中阶中级修为,五阶,还是修炼资质算好的弟子。
没想到张钰那么强。
他们一进天墟镇就隐藏自己的修为,看起来像普通人,不是修士。而张钰来客栈时并未可以隐藏修为,只要是修士都能看出他的修为,他的修为是高阶初级,七阶。
涂山边叙在来扶风之前没听说过张钰这个人物,因为对方行为处事很低调,今日一听张钰的事迹,心情复杂。
有点妒忌,但更多的是羡慕,涂山边叙对张钰好奇起来了。
他身边的岁轻也?抿紧唇。
一见到张钰,她就看出对方的修为了,但方才知道他是十几岁,甚至快到二十岁才开始修炼的,然后取得这样的修为。
岁轻也觉得更难对付了。
他们当?中最高修为的是木则青,可他修为也?不过才中阶高级,六阶,要是张钰向发难,他们胜算不大。
最重要的是木则青至今还没回来,他们更不是他的对手了,也?不能指望陶长老帮忙。
因为陶长老是云中的人。
木兮枝再问祝玄知:“张钰拜入云中家主门下后,云中家主有没有助他修炼?”有高人指点,修为突飞猛进也?不是不可能。
祝玄知的回答却?出乎意料:“并未,他靠自己修炼的。”
在?一旁听着的涂山边叙越发地沉默了,天底下就几乎没有修士是不羡慕修炼天才的。像木兮枝这种?不求上?进的,另说。
木兮枝问完自己想知道的了,朝外?看一眼天色:“你要什么时候去见半妖。”
这话还是对祝玄知说的。
“今晚。”
*
转眼间已到黑夜。
木兮枝全副武装,穿了方便行动的夜行衣,连绑发的丝绦都用了深色,整个身体黑漆漆,站在?没什么光的地方,根本瞧不见人影。
前两次夜间出行都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这次是白天就和祝玄知约定好的,她有充裕的时间来准备。
夜行衣还是下午去买的。
她现在?在?客栈后院等?祝玄知过来,涂山边叙跟岁轻也?找借口去张宅见张钰,尽量帮他们拖住他。
木兮枝站在?屋檐阴影处等?了一会?儿,怕祝玄知看不见穿了夜行衣的她,又站到有月光的地方。
百无聊赖之余,顺手摘了后院的一枝花,她低头闻了闻花香。
花香能令人心旷神怡。
祝玄知来到后院看到的便是木兮枝手持一枝花等?他的画面?
她穿着全黑的夜行衣,没挽发,随意用丝绦扎了高马尾,碎发散在?额间,月色下,不施粉黛的脸白中泛健康的粉色,眼睛很大,鼻梁窄挺,浅色的唇抿直,似在?思考着。
他脚步微微一顿。
木兮枝感?觉有人正朝着自己过来,抬眸看去,见祝玄知目光直直落在?自己手中的白色茉莉花,没多想,递过去:“你喜欢?”
“送你了。”不等?祝玄知开口,她将花塞给他。
正好拿花拿累了,又不想扔掉还新鲜着的花,给看起来对这支花有兴趣的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花香四溢,祝玄知闻着有点不习惯,却?也?不是不喜欢这种?味道。他暂时没扔,大概是因为这支茉莉花生得好看:“为什么送我?”
木兮枝伸了个懒腰,随口答:“你不是喜欢么?”
祝玄知不自觉地捏紧茉莉花,花香渐浓,沁入鼻间,萦绕身侧:“我喜欢,你就送我?”
“是啊。”一枝花而已,他喜欢,她就送给他呗,“你和我师兄一样,都喜欢茉莉花。”
祝玄知捏茉莉花的手松开:“你也?送过给你师兄?”
“以前送过几次。”
涂山边叙很不要脸,经常在?半路抢她的花,去送给岁轻也?,还叫她以后多摘茉莉花。但在?他面?前,木兮枝决定给涂山边叙留点面?子,把抢说成是她送。
木兮枝觉得自己真贴心。
祝玄知把花扔回给她,冷淡:“我不喜欢,你自己留着吧。”
不喜欢?
那是她误会?了,以为他盯着茉莉花看是喜欢呢。
木兮枝被他砸进怀里的花追上?去,几瓣花瓣掉在?地上?:“你走慢点,我快跟不上?了。”说话偏小声,怕被人听见。
少?年本就腿长,迈步又大,一步相当?于她两步,现在?又走得快,木兮枝在?不用灵力?的前提下很难跟上?他的步伐。
祝玄知走得更快了。
木兮枝快走改为小跑,拉住他的衣摆,硬是要拉慢他,她气喘吁吁,幽幽道:“你真的不能走慢点,等?等?我嘛。”
祝玄知回头,看到了还在?她手里的茉莉花,笑意不达眼底:“我一向是这么走的,是你走得太慢。”
骗人。
昨晚他速度不是这样的。
但此时跟他争这个没必要,也?没用,木兮枝脸颊因运动更红了:“那你今晚不能走慢点?”
祝玄知:“不能。”
“祝令舟!你过分了!”是他要和她去见半妖的,虽说仅仅是为了拖她下水而已,但又是他连等?都不肯等?她。
木兮枝要发脾气了。
他天生阴柔的眉眼森然了些,逆光而站像鬼魅:“你再叫一遍这个名字,我杀了你,信不信。”
她偏开脸,不看他。
“哦。”没说信不信,闷声闷气,表达她不满。
祝玄知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才走一步,又回头,目光落在?木兮枝的手。她的手还拉着他衣摆,另一只手拿着纯白无暇的茉莉花,木兮枝本人则仰着头看他。
他说:“你的手。”
她装不知:“干什么。”
“松开。”
“哦。”气呼呼。
第36章
一路上吵吵闹闹,木兮枝终于到达关押半妖的地方。
——天墟镇县衙。
本来张钰是想将半妖带回张宅里?,亲自?看押起?来的,但扶风六小姐坚决不同意,二人各退一步,将半妖放进县衙,由衙役看管。
半妖被?张钰封住了妖力,如今跟普通人差不多。
衙役看着半妖绰绰有余,但他们还是极其惧怕妖物的,什么符纸、桃木、五帝钱、大蒜、狗血等全挂到关押半妖的那间牢房外。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张钰经常来看半妖,今晚有事没来。
几个狱卒井然有序地绕着牢房巡逻,唯有巡到半妖那里?时,他们只远远看一眼就掉头?了,没办法,天生对妖魔邪物有惧意。
不仅如此,张钰和水寒微还各派了自?己的人严防死守在牢房外,似乎都很重视这桩案件,一人认定他是凶手,一人认定他无罪。
木兮枝现在并没空管这些,熟练地爬上了县衙的屋顶。
拿着花行动多有不便,在她爬屋顶之前,将花放到一堵墙的墙根下?,要?是办完事回去还记得它?就带回客栈,不记得就算了。
他们是外来人,对县衙布局陌生,不能一下?子就准确地找到牢房所在地,通过摸索跟偷听?衙役间谈话,最?终才找到牢房在哪里?。
木兮枝揭瓦跳下?去。
祝玄知在她后面?,木兮枝回头?看他一眼,见人安全落地,不像以前那样多话,继续往前走。
往潮湿阴暗的牢房廊道走几步后,祝玄知也看了一眼木兮枝的背影,还残存茉莉花香的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那块皮肤越来越热。
木兮枝在最?后一间牢房里?找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半妖。
开锁对她来说简直是小意思,木兮枝没用灵力,半弯下?腰用别?在发间的一支发笄来开锁,因为要?防止张钰在牢房里?设阵法。
有一些禁制与阵法是特地设来防修士,不防普通人的,琴川就设了不少这样的阵法,原因是怕误伤到住在琴川附近的普通百姓。
狱卒不会太靠近这间牢房,给?了木兮枝开锁的方便。
开锁不可避免会发出点金属碰撞声,离得远自?是听?不见的,祝玄知倒是听?得一清二楚,只要?垂眸便能看清开锁之人的脸。
木兮枝将细发笄插进锁孔后慢慢地转动,耳朵凑过去听?当中的细微差异,继而调整角度。
见祝玄知若有所思低头?看自?己,她解释道:“你别?多想。”
他不语。
木兮枝成功开了锁:“我小时候在琴川认识一个开锁匠,闲着无聊就跟对方学了几招。”
祝玄知抬步走进这间牢房里?,来时那副咄咄逼人的面?孔早已藏好,取而代之的一张虚假的笑脸:“那你会的东西还挺多。”
“没你多。”她将锁挂回原位,没上锁,仅是虚掩着牢门。
半妖听?到开锁声响,还以为是张钰或水寒微进来看他了,蹲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头?埋在双膝中,一头?油腻长发乱糟糟地堆着。
等木兮枝走到他面?前,半妖方察觉不妥,昂起?头?看向他们,他隐约记得他们也是客栈里?的住客,在审问的时候见过几次。
“你们是?”
木兮枝开门见山道:“我们知道你不是凶手。”
半妖没感到欢喜,脸色一如既往的差,认命般低声呢喃:“你们知道我不是凶手?你们知道又如何,可他们认定了我是凶手。”
祝玄知站在一步之远,看了他片刻,口吻笃定道:“你,不是半妖,气?息不对,是人。”
不止木兮枝愣住,半妖也愣住了,猛地盯着他。
半妖气?息跟人差不多,修士无法像感应妖魔邪物那样感应出来,就连张钰这等修为的修士都是用照妖镜来确认他是不是半妖的。
祝玄知只是站在这只半妖身边须臾,便能肯定他不是半妖了,木兮枝不感到奇怪不可能。
她暂时忘记来前的不愉快,低声问:“你怎么确定的?”
祝玄知:“天生就会。”
有点答非所问,木兮枝转念一想,他魂中带灭世朱雀,也许是那朱雀给?予他的特殊能力。
想明白后她又问:“所以那晚叫喜乐的邪物来找我时,你和张钰一样能感应到邪物的存在?”也是因此,他才断定她撒谎。
如此一来,都能说通了。
祝玄知打量着这个被?当作半妖抓起?来,又被?冤枉成杀人凶手的人:“不被修士所能感应到的妖魔邪物,我都能感应到。”
木兮枝还没有作出反应,“半妖”就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前,眼底含有一丝微乎其微的希望:“那你能不能证实我不是半妖?”
张钰定罪的依据是他的身份半妖,而妖邪会随意杀人。
这两天,水寒微也来看过他,听?他坚持说自?己不是半妖,她用尽能检验是人是妖的办法,最?后得出来的结果还是非人,乃半妖。
眼前的少年仅仅是看了他一会儿就能用这种语气说出他不是半妖的话,他不由得升起?希望。
“不能。”祝玄知上一刻给了他希望,下?一刻就打碎了。
很直接了断一句。
“半妖”无力瘫坐下?来。
木兮枝见他有说话的欲望,赶紧问:“你可否告诉我,你和你家公子来天墟镇后遇到过什么或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他无精打采耷拉着眉眼:“我叫常良,跟在公子身边才一年,公子喜欢云游四海,我们是五天前来的天墟镇,没遇到过什么。”
祝玄知一边观察着牢房,一边问:“为何选择来天墟镇?”
常良吸了吸鼻子,回忆道:“公子只说他以前来过天墟镇,喜欢此处的美景,想住几天。”
木兮枝心潮起?伏,思绪千回百转:“你家公子自?小就认识扶风张公子,两人一向来往密切,所以你也认识张公子,对吧。”
常良点头?。
他双手捂脸痛苦道:“我不知张公子为什么要?诬陷我是半妖,还要?诬陷我杀了公子,更不知照妖镜为什么会照出我是妖。”
如果说照妖镜被?张钰动了手脚,照出常良是妖,也不是说不过去。可事后,水寒微也曾用过各种?办法去验他,答案依然没改变。
不难看出张钰和水寒微二人关系并不好,她是不会帮他的。
经过这件事,常良有时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那种?时而清醒时而受妖性?控制去杀人的半妖了。
木兮枝想到被?炼化成邪物的喜乐,这二者兴许有共通之处:“那你家公子有没有在无意中跟你透露过他以前来天墟镇做什么?”
常良仔细地想了想:“是张公子介绍他来的。”
天墟镇是张钰的老家。
张家在天墟镇也算是大户人家了,家底殷实的张钰和他家公子一样,很小就到处游历,在一次游历中相识,交好至今。
这一年来,他们也有来往,常良当时还觉得张公子现在身处高位,仍不忘提携幼时玩伴,也没对下?人趾高气?昂,是个不错的人。
木兮枝逐字分析常良说的话,希望能够从中找出一些线索。
另一厢,岁轻也找上了正要?出门到县衙的张钰,谎称自?己是平民,说在客栈里?见过他,知道他是修士,有急事想找他帮忙。
岁轻也说的急事是指她“夫君”涂山边叙无缘无故被?邪祟困扰,她带着他来向张钰求助。
修士在外遇到被?妖邪困扰的百姓,理应出手相助。
张钰出门在外,冠的是扶风三小姐赘婿的名头?,代表着扶风脸面?,他没推托,唤来恰好在今夜跟他回宅的随从带他们进去。
岁轻也跟假装被?邪祟入体的涂山边叙对视一眼,他们只要?拖上半个时辰就能离开张宅了。
为求逼真,涂山边叙真的抓了一只邪祟往自?己身上放。
这只邪祟伤害过不少人,死不足惜,以前涂山边叙也除过这类邪祟,正好需要?半个时辰,只要?及时取出来,对身体并无大碍的。
张钰叫随从准备一些除邪祟的符纸和屠苏酒来,岁轻也扶着脸色苍白的涂山边叙站在院子里?看着他:“有劳张公子了。”
“身为修士,这是我应该做的。”张钰态度友好。
岁轻也不说话了。
张钰先是往院中画了个阵法,再将一张符纸贴到涂山边叙额间,岁轻也在一旁警惕着,怕他识破他们后会伤害涂山边叙。
可并没有,张钰很认真,也很负责地给?涂山边叙驱除邪祟,不失为一个尽职尽责的修士。
半个时辰后,涂山边叙体内的邪祟被?张钰逼了出来。
院中阵法困住要?逃走的邪祟,张钰默念口诀,邪祟很快就魂飞魄散,涂山边叙脸色转好。
张钰还问他们要?不要?留下?来休息一晚再回去,岁轻也婉拒了,再三道谢后带着涂山边叙回去,半个时辰已过,他们该走了。
随从抬头?看天色,问张钰是否还去县衙看那只半妖。
张钰让随从过去关上宅子的大门,自?己抬步往里?走,随和道:“不去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而在牢房里?的木兮枝把能问的都问了,准备离开,回客栈。
正当她走出关押着常良的牢房,要?把锁套回去的时候,木兮枝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她下?意识抓紧了身旁祝玄知的手。
一睁眼,他们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地方,昨夜他们才去过。
张宅的佛堂。
门窗紧闭,垂在佛像前方的薄纱却无风自?动,他们就站在佛堂中间,木兮枝心尖微颤,传送阵,有人事先在牢房里?设了传送阵。
也不知触发的条件是什么,他们一下?子就被?传送到这里?了。
她现在想的是马上离开。
木兮枝还没迈开腿,一只苍白的手从薄纱后面?伸出来。
手的主人是张钰,他长身玉立着,暗光线映得半张脸模糊,目光越过薄纱缝隙,注视他们。
第37章
张钰从薄纱后出来,和颜悦色:“不知两位深夜擅闯县衙大牢去见那只半妖是所为何事?”
祝玄知站在原地,并无半点惊慌失措,即使蓦然被传送阵传送来此处也很淡定:“他不是半妖,而是被人用?某种方式变成了半妖。”
张钰从容不迫:“怎么可能呢,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木兮枝挺佩服他的沉着。
张钰此刻还微微弯腰拱手给祝玄知行?了个礼:“大公子,别来无恙?在下张钰,以前跟您在云中见过几次,不知您还记不记得。”
祝玄知眼神自若,缓缓道:“自然记得,我?父亲很看重你,不然也不会派你来扶风办事。”
木兮枝不露痕迹地挪到祝玄知身后,借他的身形挡住自己。
听他们?说话的语气,不像是要动手的样?子,但张钰不对云中大公子“祝令舟”动手,不代表不会对她?动手。
要是张钰知道她?是琴川弟子就更麻烦了,木兮枝思及此,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又暗叹倒霉,明明都这么谨慎了,还被发现?。
张钰微微一笑:“承蒙家主看得起,给了张某机会。”
祝玄知同张钰说话期间,没错过木兮枝躲到他身后的小动作,却懒得理:“地下河邪物一事也是我?父亲吩咐你去做的?”
因为张钰以前就见过祝令舟,所以在此人面前,祝玄知姑且改口叫云中家主为父亲,尽管并不喜欢,甚至厌恶用?这个词称呼他。
可祝玄知惯会演戏,此刻说话语调是模仿祝令舟的。
木兮枝瞄了他一眼,心想这人真是可以随意切换两副面孔,倘若他能用?这副面孔来跟她?相处,她?想他们?的关系兴许不会那么差?
张钰适当露出讶异:“什么地下河邪物一事?大公子您在说什么,张某怎么听不明白。”
她?想给张钰颁一个最佳演技奖,演得太逼真了。
不过木兮枝由?始至终都一言不发,还悄悄把?袖子往下拉了拉,确保遮挡住腕间那只木镯。
祝玄知朝前走了一步,不惧张钰这个高阶修士:“张公子你是真听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木兮枝飞快地扫了佛堂一圈,看哪里?逃起来更快,更安全。
涂山边叙岁轻也刚离开张宅不久,回?客栈还需要一点时间,不会立刻发觉他们?出事,过来相助,木兮枝现?下只能靠自己了。
如何在高阶修士手下逃生?她?疯狂转动脑子,左顾右盼着。
张钰回?道:“张某虽确实不知大公子您说的地下河邪物是什么,但想奉劝您一句,这里?不是云中,你我?最好还是小心行?事。”
祝玄知不吃他这一套,问的话听起来很像是担心家族和父亲的安危:“我?只想知道我?父亲是否跟地下河邪物一事有?关。”
“大公子,我?想家主应该不想你牵扯进这些事。”张钰说。
他抓住一些字眼,继续追问:“你这话的意思是我?父亲对地下河邪物一事是知情?的,或者说,就是我?父亲吩咐你去做的?”
木兮枝乱飘的眼神收回?来,落到张钰脸上,也想知道答案。
这个很重要,关乎他们?日后将采取何种方式去处理地下河邪物的事,假如不涉及云中家主,那么他们?这些人就有?权自主处理了。
张钰含糊其辞道:“大公子,如果您想知道什么,大可回?云中问家主,张某不敢多言。”
他说的话滴水不漏。
祝玄知唇角挂笑,语气却稍微强硬了点:“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其余的不必多说。”
木兮枝知道张钰他这是故意避重就轻,说得不清不楚。她?听着干着急,却不得不沉住气。
张钰迟疑:“这……”
他又低下头:“还望大公子不要再为难张某。”
祝玄知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木兮枝从后面拉了拉他的袖摆,示意他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毕竟张钰的嘴巴跟被针缝上了一样?严密,套不出有?用?的话。
张钰左一句大公子,右一句大公子,显然是因为“祝令舟”身份才会对他这般尊敬,若再说下去,张钰不耐烦应付他了怎么办?
还有?,万一云中家主对此事是不知情?的,张钰只是在演戏而已,他们?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木兮枝拉着祝玄知走。
张钰喊住了他们?:“姑娘跟大公子一起,也是云中弟子?”
她身子一僵:“是。”
张钰看似随意朝着他们?走了几步,有?意无意地问起:“不知姑娘是哪位长老门下的弟子?”
木兮枝看向祝玄知,她?哪里?认识云中的长老,就连陶长老也是来到天墟镇后才听说的,不过陶长老有?没有?在云中收徒呢?
有?些长老仅是挂着长老名头,却不对外收徒的。
“姑娘不方便说?”
张钰见她?久久没回?答,又开口了,话里?话间有?质疑的味道。
木兮枝想用?密音传声问祝玄知,却发现?佛堂设置了桎梏灵力使用?的禁制,事到如今,只能赌一赌了:“我?是陶长老门下弟子。”
“原来姑娘是陶长老门下弟子,”张钰作了然状。
她?点头:“嗯。”
张钰好像很担心“祝令舟”的安危,问了她?不少问题:“是家主派你来伺候大公子的?”
木兮枝硬着头皮:“是,大公子身体?不好,没人在身边跟着,家主不放心,命陶长老安排,于是陶长老派我?在身边伺候。”
祝玄知静观其变。
她?赌对了,陶长老在云中是会对外招收弟子的。
“原来如此。”张钰闻言笑起,话锋一转,“可云中什么时候收琴川木家人当弟子了?”
木兮枝心跳猛地加速了:“您这话什么意思?”
张钰轻轻一抬手,一阵风吹向木兮枝手腕,垂下来的袖摆被风撩起,她?想压也压不下,转眼间露出一只长着小树苗的木镯。
空气凝滞了几瞬,张钰看她?:“张某没记错的话,这是琴川木家人才会有?的本命木镯。”
木镯又开始颤动了。
她?刚被传送阵传送到佛堂之时,袖子晃了下,手腕外露刹那,他就是那时看到了。
木兮枝立刻拿祝玄知挡住自己:“我?是琴川木家人又如何,我?和他一起来的,意味着我?跟他关系好,不会将今晚的事说出去。”
尔后,她?又压低声音对祝玄知说:“你快帮我?说说话啊。”
“是么?”张钰看向他。
祝玄知直迎他的目?*?光,只道:“她?是跟我?一起来的。”
张钰右手往侧边抬了抬,袖袍之下,一把?泛着冷冷白光的长剑现?出:“既然你不是云中弟子,是琴川弟子,那就留下吧。”
把?命留下。
木兮枝揪紧祝玄知的衣摆:“祝谢之,你可不能扔下我?。”
这是她?第?一次不叫他祝令舟,而是叫了祝谢之,祝玄知原本要推开她?的手慢慢地垂了下来。
木兮枝顺势牵住了他。
久违的舒服席卷而来,祝玄知五指一寸一寸地收紧,木兮枝感觉他是要把?她?的指骨勒断。
张钰道:“大公子,不是我?不相信你带来的人,可她?是琴川弟子,忠于琴川,难保她?不会到外面说一些不利于家主的话。”
祝玄知又重复一遍:“我?说,她?是跟我?一起来的。”
张钰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难得皱眉:“大公子一定要带她?走?置云中不顾,置家主不顾?”
“是又如何。”
祝玄知听到这番话,更坚定了要带木兮枝离开张宅的念头,他就是要云中家主跌落谷底。
张钰手腕一转,剑意骤发:“张某今日必须取她?的命,若大公子要阻拦,那张某只能对您不客气了,日后再向家主请罪。”
他垂了垂眼,夜色掩去眼角泪痣:“你是要把?我?也杀了?”
“不敢。”张钰回?得迅速,眼睛还看着木兮枝,“但您要护她?,我?可能会伤到您罢了。”
却见祝玄知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好啊,反正今晚我?是势必要带她?走的,那就各凭本事吧。”
话音刚落,他毫无防备地被木兮枝往窗边一拉。
“哐当”一声,她?拉着他撞窗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她?站起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再次牵住他的手往墙边跑,想越墙而出。
祝玄知本来想和张钰硬碰硬的,没想到木兮枝会突然带自己逃,反应过来后也随着她?了。
可张钰岂会这么轻易让他们?逃出张宅,掷出长剑拦截。
木兮枝为躲避长剑,丧失了可以越墙而出的机会,又摔回?地上,但始终没松开祝玄知的手。他轻怔,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却紧紧盯着张钰。
张钰在张宅设了结界,动用?灵力不会被宅子外的修士察觉到,他指尖微动,长剑又回?到手上。
木兮枝心跳如擂鼓,余光看到院中有?个水池,又想赌一把?,牵着祝玄知就往水池那里?跑。
在张钰一剑劈过去之前,他们?双双跳进了水池。
剑意落到水池里?,溅起水花,张钰快步走到水池,握剑的手紧了紧,这水池通往地下河。
木兮枝坠入水中的时间,感觉耳鸣了片刻,然后睁开眼,拉着不会凫水的祝玄知往上游。
不知过了多久,她?游上了岸,发现?张宅水池居然通往地下河。
回?头看祝玄知,他昏迷了,应是落水太久的原因,木兮枝上次在水里?就给他渡气,这次忙着逃命,担心张钰追上来,没顾得上。
可又不能把?他这样?放着。
看来要做人工呼吸了。
木兮枝挪过去,微微捏开祝玄知的下颌,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弯下腰凑过去,碰上。
在她?弯腰凑过来的那一瞬间,祝玄知醒了。
眼看着她?越靠越近,即将碰上他,祝玄知本可以及时喊住,或者转过脸躲开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直到两唇相贴。
些许潮湿温热沿着唇缝进来,祝玄知不自觉地微张嘴。
第38章
木兮枝的气息通过这种方?式渡入祝玄知唇齿间。
当木兮枝睁开眼?时,跟身下人四目相交,她顿时愣住,脑子也跟着懵了,他什么时候醒的?
等木兮枝意识到他们还嘴贴着嘴,立刻跟弹簧似的弹开了,主要是担心他会误会自己对她有什么不轨之心,趁他昏迷,偷亲他。
她忙解释:“你?别误会,我刚是给你?做人工呼吸呢。”
祝玄知慢慢地坐了起来。
他一头长白发?湿漉漉地垂在腰侧,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滴水,水砸到岸边的石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人工呼吸是什么?”
木兮枝顿了一下。
“就?是你?掉下水后喘不过气,我助你?呼吸,就?是以刚刚那?种方?式,所以叫人工呼吸,跟我之前在水里给你?渡气的意思差不多。”
祝玄知抬眸,视线落在木兮枝微红的唇上:“是么?”
木兮枝作发?誓状:“我发?誓行了吧,我绝不是对你?图谋不轨,趁你?不清醒,轻薄于你?。”
这次的情况跟上次略有不同,上次祝玄知在接受渡气时是在水里,他处于清醒状态的,这次是在岸上,他处于昏睡状态。
按照他的性子,要是责怪一个人,肯定想尽办法报复。
她目前没精力跟他斗。
祝玄知站起身,吸了水微沉的红衣衣摆晃动几下,似不解地问?:“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他皮肤有点红,不知是因为被?地下河河水冲刷过,还是因为跟她有了接触才会如?此,瞧着气色更?好,像被?什么东西滋润过。
木兮枝将湿掉的高马尾甩回身后:“这不是怕你?误会么。”
“走?吧,先回客栈跟我师兄师姐商量接下来该如?何做。”她踩着大大小小的石头往边上走?。
没走?几步,木兮枝看?到了喜乐:“喜乐?我师姐他们有事?想问?你?,我也一样,你?跟我们回客栈吧,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喜乐耷拉着脑袋。
张钰启动了地下河禁制,被?他炼化?成邪物的人都会不受控制回来,她不能再离开地下河半步,就?如?同地缚灵般,禁锢在此。
木兮枝看?出喜乐有难言之隐:“你?是不是不方?便跟我们离开?如?果是的话,你?就?点点头。”
喜乐点头。
那?该如?何是好,木兮枝苦恼,独自留她在地下河不太可行。
张钰肯定知道张宅水池是通往地下河,现在说不准就?在来的路上了,到时恐怕会先解决她。
喜乐不会说话,会写的字也有限,反应又迟钝,木兮枝想知道地下河村子到底发?生过什么的唯一办法是进?入她的意念世界。
如?此一来,他们就?要在地下河待上一个时辰了。
冒险寻真相,还是放弃?
木兮枝纠结。
她对上喜乐看?过来的眼?睛,又想起琴川木家的家规和木千澈从小的教导之言,木兮枝的中?二?之魂熊熊燃烧,决定还是冒一次险。
于是木兮枝征求喜乐的意见,问?对方?愿不愿意让自己进?入她的意念世界,弄清楚来龙去脉。
喜乐答应了。
木兮枝进?入意念世界后,会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通灵师的保护屏障也只保护进?入了意念世界的人,所以她想带上祝玄知。
祝玄知没拒绝,他也想知道张钰到底做过了些什么,因为张钰的行事?可能代表着云中?家主。
他一定要知道。
达成一致后,木兮枝主动牵住祝玄知,另一只手碰上喜乐的身体,他们一起进?入意念世界。
一睁眼?,木兮枝看?到的不是以前的地下河,而是人来人往的天墟大街,她身边只有祝玄知,并无顶着獠牙的喜乐身影。
如?今喜乐已死,现实中?的邪物喜乐不会出现在意念世界。
也就?是说这里只有以前的喜乐,不会同时出现两?个喜乐,跟还是活人的祝玄知情况不同。
木兮枝正想着要去地下河找现在的喜乐,待在她身边,却听到了有人在街上喊喜乐的名字。
“喜乐,你?去哪儿了?”
一个身姿曼妙,着绣芙蓉花的罗裙,明眸皓齿,有沉鱼落雁之美的女子站在街前方?,她眼?含温柔地看?着另一个穿白裙的小姑娘。
白裙小姑娘是喜乐,她手持两?根冰糖葫芦朝女子跑去:“阿姐!你?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女子微微弯腰,轻刮喜乐鼻尖:“哪来的钱买冰糖葫芦?”
木兮枝认出她就是地下河穿嫁衣的女子,原来她是喜乐的阿姐,这样一看?,她们的确长得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亲生姐妹没错了。
慢着,喜乐会说话?
她们并未留意到站在街旁的木兮枝和祝玄知,喜乐将一根冰糖葫芦塞进?女子手里,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是张大哥付的银子。”
木兮枝顺着喜乐所指方向看去,看?到了耳垂、脸颊微红的张钰,年轻的面?容青涩,性格跟她见过的扶风赘婿张钰不太一样。
一个人是会变的。
但张钰的变化?非常大,也不知道是他擅长演戏,还是以前经历过什么事?,导致脱胎换骨了。
张钰走?到女子面?前,低声道:“抱歉,这几日没来看?你?。”
女子淡淡一笑,神色更?温柔了,直视着他,像看?不够:“我知道你忙着学习,没关系的。”
木兮枝抓住关键词。
学习?现在的张钰还不是修士,十几或二?十出头?还在为进?京赶考做准备,那?此时的意念世界应该是很多年前的天墟镇。
祝玄知同样在看?张钰,大抵也觉得这个张钰跟现实中?的张钰相差太大,气质和性格都是。
只见他们走?进?一家酒楼,想来是今天约好了一道吃饭。
木兮枝准备跟进?去,顺便吃点东西减少被?意念排斥的可能性。可她摸了摸腰间荷包,发?现空空如?也,没银子了,没法吃东西。
她撇向祝玄知的腰间,问?:“你?带银子了么?”
他解下腰间荷包,直接扔给她了,木兮枝兜住沉甸甸的荷包,心说云中?大公子就?是大气,琴川给弟子发?个银子都扣扣搜搜。
一进?酒楼,木兮枝四处寻找喜乐的身影,见他们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她也过去找张桌子。
小二?见有新客人,过来招呼问?他们要点什么菜。
木兮枝看?着悬挂在半空中?的菜牌念几个名字,小二?让他们稍等,她“嗯”了声,看?隔壁桌。
喜乐和女子坐在张钰对面?,喜乐趴在窗前吃冰糖葫芦,女子与张钰说话,木兮枝用灵力偷听,他们只是在聊日常琐事?。
他们应该认识许久了,不然不会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
她没见过扶风水家三小姐,抛开这件事?不说,单是看?当前的画面?,张钰跟喜乐阿姐很般配。
木兮枝轻轻敲了桌面?,示意祝玄知看?他们,悄声问?:“你?觉得他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什么关系,其实一目了然,男女间的情窦初开。
祝玄知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往隔壁桌看?一眼?:“我对他们的爱恨情仇并不感兴趣。”
木兮枝微歪着脑袋:“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既想知道张钰在天墟镇做了些什么,了解他以前经历过什么也很重要的。”
祝玄知不反驳她,可能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
在木兮枝分神说话之时,隔壁桌不知说了些什么,张钰忽地站起,又被?女子抬手拉坐下去。
木兮枝立刻收敛心神,继续偷听。张钰有些激动,脸更?红了:“喜、喜黛,我发?誓,待考取功名,必定会三媒六聘迎你?入门。”
喜乐吃吃地笑。
喜黛也红了脸,叫他别在外面?说这种话,小心被?人听了去,恰逢小二?给他们那?桌上菜,她改为照顾小自己几岁的妹妹喜乐吃饭。
木兮枝听老半天没听出个有用的消息来,想问?问?祝玄知的意见,抬眸却见他脸色不知何时变得苍白透明:“你?怎么了?”
祝玄知想站起来,却不小心弄掉手边的茶杯,砸碎了。
茶杯弄出来的动静不小,惊动隔壁桌,喜黛朝他们走?过来,说自己略懂医术,可以给祝玄知把脉,看?他身体是不是出问?题。
喜乐、张钰早已对喜黛对陌生人伸出援手这种事?司空见惯了,也没打扰她,静静地站一旁。
木兮枝正愁找不到机会接近他们,自然是一口应下。
喜黛给祝玄知把脉时,他还有自己的意识,只是身体骤然变虚弱,有些无力,直觉告诉祝玄知,这极可能跟体内的朱雀有关。
不过祝玄知断定喜黛是无法通过把脉,得知朱雀的存在,因此没欲盖弥彰地不让她把脉。
“怎么样?”木兮枝问?。
喜黛收回手,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脉象:“公子阳气太盛了,比一般男子的要盛一倍,如?果不及时舒缓,会对身体不好。”
木兮枝能猜到原因,祝玄知既修炼聚阳之火,又修炼邪术,体内还有火属性的灭世朱雀。
他阳气不盛,谁盛?
听到“会对身体不好”这句话,她不由感叹他的身体真脆弱,倒是符合病美人设定,难怪系统给的任务是护他活到结局。
木兮枝追问?:“姑娘知不知道要如?何舒缓呢?”
喜黛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委婉道:“其实我们每个人都讲究阴阳调和,阳气太多,可以通过对他输入阴气来达到平衡。”
“比如??”木兮枝习惯直来直去,有点听不懂她的话。
喜黛不太好意思地回头看?了看?还在望着自己的张钰,又转回脸,不答反问?:“冒昧问?一句,姑娘你?是这位公子的什么人?”
木兮枝目睹喜黛的神态转变,好像忽然就?懂了。
嗯……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么?
第39章
木兮枝话到嘴边绕了几圈才说出来:“我是他朋友。”
喜黛明白,找小二要来纸笔,写?下一道药方,将它交给?她:“你?可以?试着用这个缓和一下,若实在不?行,我也没办法了。”
“好,谢谢姑娘。”木兮枝小心翼翼地放好写?着药方的纸。
见没别的事,喜黛回到张钰身边。而木兮枝打算先去取药煎给?祝玄知喝,入夜前再到地下河,待在喜乐身边,防止被踢出意?念。
天?墟镇有不?少?药铺,木兮枝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能帮忙煎药的药铺,不?过要多给?些银子罢了,她不?心疼,反正用的是他的。
在等待药铺的药童煎药过程中,他们被安排坐在药铺后院。
祝玄知倚着柱子,长?腿微曲起,红衣摆拂地,依然披散着、垂腰际的白色长?发随风偶尔晃动,木兮枝坐得近,会被他头?发扫到。
她抽出一条红丝绦,朝他伸手。祝玄知握住她伸过来的手,防备心极强:“你?要干什么?”
木兮枝扬了扬手中的红丝绦:“给?你?扎头?发。”
说罢,她推开他并没什么力气的手:“你?现在这点力气,恐怕连扎头?发都扎不?了了,天?气热,扎起来舒服,我心善帮你?。”
尽管木兮枝小心再小心了,扎头?发也不?可避免地触碰到祝玄知的脖颈那些地方,微凉的指尖一触而过,抚过他较为过热的皮肤。
他背对着正为自?己用红丝绦扎头?发的她,脖颈处传来颤栗。
“为什么?”他忽问。
木兮枝不?明所以?,手上动作没停下:“什么为什么?”
祝玄知转过头?看着她:“你?明明知道我擅闯过琴川化妖池、修炼邪术、魂中带灭世朱雀,却没跟旁人提起过这些事,为什么?”
仅仅是为了对祝令舟这个人的喜欢,就能帮以?祝令舟身份出来的他隐瞒这些不?为世间修士所容纳的事?祝玄知还是不?理解。
他甚至感到荒谬。
木兮枝指间满是他发丝的柔软触感,她用丝绦穿过:“你?以?前不?是问过我类似的问题?”
祝玄知抬了抬纤长?漆黑的眼睫,一张白得过分的脸神似艳鬼:“对,我是问过,只是不?知道你?现在的答案是不?是跟以?前一样。”
她也看他:“一样,因为你?是祝令舟,所以?我会护着你?。”
“若我不?是祝令舟呢。”
“可你?就是。”木兮枝扎好头?发后放双手,回答得没犹豫。
她有点明白他为什么会在意?这个,就跟现代有钱人一样,他们想知道你?是看中我的身份,还是真?心在乎我这个人的意?思差不?多。
但即使如此,木兮枝也不?想在这件事上撒谎,而且以?他的脑子,她撒谎,他会看不?出来?
木兮枝决定说实话。
祝玄知:“你?还没回答我,若我不?是祝令舟,你?还会一而再再而三护着我,帮我隐瞒么?”
她没迟疑:“不?会。”
他却笑了起来,阴郁的神情被隐藏得很好:“我就知道,你?和他们那些人没什么不?同?。”
木兮枝耸耸肩:“不?对,我和他们还是有点不?同?的,比如就算你?是云中大公子,只要对我不?好,我也不?会给?你?好脸色。”
祝玄知稍顿,随即意?味不?明地轻呵一声。
就在这时?,药童煎好药端过来了,知道要喝药的人是祝玄知便递给?他:“公子,您的药。”
祝玄知一闻到散发苦涩味道的药就侧开脸,任谁都能看出他脸上的抗拒。木兮枝眉头?一扬,心想他莫不?是比孩子还要怕苦。
药童:“公子?”
他看都没看那碗药:“我不?要了,你?拿去倒了吧。”
拿钱替人煎药的药童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不?知所措看向木兮枝,求助道:“姑娘……”
木兮枝接过药童手里的药,浓重药味也熏她一脸,不?过还能接受:“交给?我就行,有劳了。”
药童如获大赦般溜了。
她忍住不?笑,双手重新将药递过去:“喝药。”
祝玄知站起来,却因身体无力要撑着旁边的柱子:“我觉得这药对我用处不?大,不?想喝。”
“你?来药铺前怎么不?说?现在药煎好,银子也付出去了,你?再来跟我说这个,死?马当活马医吧,有用没用,喝了才知道。”
木兮枝见祝玄知有气无力的样子,踮起脚灌他:“张嘴。”
祝玄知:“木兮枝!”
她笑嘻嘻:“在。”
他目光扫过她那一张幸灾乐祸的脸:“你故意的?”
木兮枝说得情真意切:“我这是为你好,都说良药苦口,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喝药就喝药嘛,一口干了了事,快喝。”
祝玄知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是怕苦,我真?的觉得这药对我没用。”
她压根不?信:“不?是怕苦,你?今天?就把药给?我喝了。”
双方僵持片刻,祝玄知最终取过药,仰起下颌,喉结滚动,一干而尽:“行了吧,你?……”
木兮枝突然塞了一颗糖进?他嘴里,甜气瞬间驱散他口中苦涩又?难闻的味道,祝玄知的心漏跳一拍,垂眸看站在身前的她。
她把碗拿走。
“刚进?门遇到一小孩,他给?我的糖,送你?了,不?是因为你?怕苦,是因为我想送你?而已。”
祝玄知口中的糖渐渐化开,药味已全被覆盖,他看了木兮枝几眼,然后坐下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到出神了。
木兮枝把药碗还给?药童再回来,没打扰他,坐在一旁。
喜黛说过如果药有用会在两个时?辰之内起效,木兮枝抬头?看高挂天?空上的烈阳,他们待药铺这里等到下午便能见分晓了。
两个时?辰有点久,木兮枝叫来药童,问他这里有没有给?病人住的房间,他们可以?付银子。
有银子,一切都好说,药童当即领他们去一间待客房。
木兮枝跟了进?去,总不?能让她留在外?面直面无情的太阳,晒两个时?辰,她都歇菜了,更何况祝玄知如今这样也需要人守在身边。
药铺不?是客栈,药童也不?是小二,他只负责收钱安排一间房给?他们,并不?会来伺候他们。
药童领他们进?房就走了。
木兮枝让仅有的一张床让给?祝玄知,自?己就趴在一张小榻。
“有事叫我。”扔下这句话,木兮枝就眯眼睡觉了,补充睡眠也是补充体力的一种方式。她今天?奔波来奔波去,实属有点累了。
祝玄知在床上打坐并未入睡,试着运用灵力控制体内的朱雀,可两刻钟过去,并无效果。
他睁眼,目之所及是趴在小榻上,难以?伸展四?肢的木兮枝。
她睡着了。
呼吸平缓,表情自?然。
木兮枝的脸枕在胳膊肘,原本的高马尾被她放了下来,大概是嫌硌得慌,上半身斜搁到小榻的高处,垂下的红裙映得皮肤雪白。
祝玄知回想她前不?久说过的话——若他不?是祝令舟,她是不?会护着他的,也不?会帮他隐瞒。
一切都是因为祝令舟。
日后木兮枝知道他不?是祝令舟又?当如何,会气愤到杀他?
不?会。
他和她不?一样,他会杀了骗过他的人,但以?木兮枝的性格,哪怕再生气,也不?至于为此杀人,遑论他也不?可能会让她杀了自?己。
不?过以?她斤斤计较的作派,兴许会用别的办法解气。祝玄知眉头?轻蹙,他为何要想这个。
等他办完想办的事,她知道便知道,与他再无关系了。
*
木兮枝醒来时?已是两个时?辰后,她沮丧地发现那药果然如祝玄知所说那样没用,探了一下,他体内的阳气还是十分重。
怎么办呢?
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木兮枝想了想,吃药不?行,不?妨用物理降阳,跑出去问在天?墟镇开了几十年药铺的大夫,哪里有冰泉。
大夫说天?墟镇是有冰泉,但那归扶风,寻常人是不?得入内的,擅自?入内被抓,下场会很惨。
她才不?管擅自?进?冰泉的下场如何,问到冰泉位置就行。
木兮枝又?回房间,撞上刚从床上下来的祝玄知:“你?阳气盛,是因为你?练了聚阳之火和体内有火属性的朱雀,泡冰泉可能行。”
“你?想带我去泡冰泉?”
“对啊,时?辰还早,现在出发去冰泉,还能泡上一个半时?辰,你?身体不?好,我修为不?高,万一遇到些什么,只能全军覆没了。”
她又?道:“所以?我们还是先把你?的阳气去掉再行动吧,毕竟在意?念世界里死?了是真?死?了。”
祝玄知没被木兮枝的积极情绪感染:“如果还是没用呢?”
“到时?候再说。”
就这样,木兮枝将祝玄知带到了天?墟镇的冰泉。
冰泉在偏僻处,百步之内不?见生人,泉水从山涧流出,溅起无数水花,最后落进?一个水潭。
水潭内波光粼粼,清晰见底,木兮枝碰了碰里面的水,感到透骨的凉意?,就连她在夏天?碰着也很舒服:“你?快进?去试试。”
祝玄知穿着衣衫走进?去。
水潭的水位不?深,他不?会凫水也没关系,她在水潭边等着,等得无聊了就往他那里看一眼。
看人还活着不?。
病美人真?是病美人,多病,但容貌不?会因病而消瘦到憔悴难看,五官反而分明不?少?,更有一番颜色,病如西子莫过于此了。
美人就美人,偏偏长?了一张嘴。正因如此,每次跟祝玄知斗嘴,木兮枝都能忽略他的长?相。
现在他安安静静的,倒也还算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线。
木兮枝百无聊赖地拔草。
过了一会儿,她问:“你?感觉如何,有没有好一点?”
祝玄知闭着眼,没反应。
木兮枝有不?良的预感,站起来:“你?听到我说话么?我问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好点?”
他还是没反应。
木兮枝当即下水,冰凉的泉水驱散身上带着的酷暑之气,她很快就走到了祝玄知面前,等碰上他的那一刻,他掀开眼皮。
她拍水道:“你?没事,为什么不?应我?害我以?为你?晕了。”
祝玄知被木兮枝拍起来的水花溅到,水珠沿着脸颊滑落,他淡淡道:“这个法子没用。”
说着,他就要往岸上去。
快天?黑,没时?间了。
木兮枝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拉住祝玄知,踮起脚,扶住他的双肩,吻上去:“阴阳调和,要不?试试这个……”仅限于亲。
祝玄知眼睫一颤,指尖发麻,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夺走了主动权,不?受控制地舔舐过她唇角、唇缝,无师自?通撬开了她唇齿。
木兮枝有点呼吸不?了,也惊讶于他的主动,下意?识后仰。
银丝从他们之间拉开。
可不?过一瞬的时?间,祝玄知单手握住她后颈,指腹摩挲过她皮肤,加深了这个吻,这样的肢体接触和肌肤相碰令他兴奋到颤抖。
第40章
他们身旁的?水涟漪不断,木兮枝双手?原本是扶着祝玄知肩头的?,后面换成?了握住他的?手?腕,想叫他等一下,她要说几句话。
无奈祝玄知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在木兮枝张嘴说话的?那一刻吻得深切,她的?脸因后颈那只手?而朝前抬起,他则低垂脖颈亲过来?。
唇齿相倚,唇角微湿。
木兮枝本能抿了下唇,无意间将他舌尖也一并抿住,虽说她察觉到就松开了,却还是听到祝玄知极轻喘了声,听得她耳根痒。
她几乎是立刻睁眼?,祝玄知的?五官近在咫尺,一张脸毫无瑕疵,皮肤细腻,仿佛比古代娇养在闺阁中的?千金还要好上三分。
祝玄知闭着眼?,下垂的?长睫半掩住泛红的?眼?尾。
泪痣红得妖冶。
他下颌线因接吻的?动作分外明显,放在木兮枝后颈上的?五指修长,因情绪波动大,手?背血管比往日更清晰,似要穿破一层薄皮。
不过是一个吻罢了。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吻便能叫祝玄知感受到欢愉、雀跃,比之前的?不小?心碰碰手?,碰碰脸的?肢体接触更令人欲罢不能。
祝玄知很早就知道自己身体会无缘无故渴望木兮枝的?触碰,像吸食了五毒散且上了瘾那样。
他一直在想原因。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祝玄知一边想着,一边情不自禁地?汲取专属于木兮枝的?气息,吞咽她的?津液,体内的?烈火熄灭了一点。
木兮枝面对这种很亲昵的?接触,产生了轻微的?不自在。
可能是祝玄知有?一张好皮囊,还是她先主动的?原因,木兮枝并不厌恶这种感觉,只是感到稍微不自在,被他吮吻的?唇瓣发麻了。
一开始木兮枝还想问祝玄知有?没有?效果,没有?效果就不必再试了,结果不用?她问,事实给了木兮枝答案,她推不动他了。
说明他的?力气回来?了。
木兮枝猜想得没错,喜黛之所以欲言又止地?问她是他的?什么人,是因为他需要阴阳调和的?办法就是类似于他们现在的?接触。
身体相贴,皮肤紧挨,接吻……这就是喜黛说的?阴阳调和。尽管木兮枝不想承认,但事实明晃晃摆在眼?前,它就是有?用?的?法子。
也罢,照旧当作是人工呼吸,横竖是为了救人,她想得开。
亲到后面,木兮枝都有?点头晕目眩了,主要是呼吸不了,她一旦有?躲避的?苗头,祝玄知便会追逐上来?,紧紧地?缠着她不放。
木兮枝感觉自己快要断气时,祝玄知松开了她。
这次换作是木兮枝身体无力了,她没谈过恋爱,实打实的?母胎solo,没想到接吻还能接成?这样,实在是超乎她的?想象。
还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却不料祝玄知弯下腰,像是想埋首进?她颈窝,却又没那样做,仅是将下颌搁到她肩上,慢慢地?平复呼吸。
他的?呼吸落到木兮枝颈窝,她也没力气思考些什么了。
木兮枝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待会出去要找个地?方吃一顿再去地?下河,还是太缺乏锻炼了,接个吻都能接到没体力。
祝玄知动了动,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擦过她耳垂,然后他们分开,他站在一旁看着她,眼?睫略湿,好像是冰泉的?水弄湿的?。
她窘迫地?摸了摸鼻子。
想问他感觉如?何,又发现这个问题有?着微妙的?歧义,于是木兮枝问:“你身体好点没?”
祝玄知声音较往常有?点变化,低了些:“嗯。”
皇天?不负有?心人,木兮枝登时将那抹窘迫抛到九霄云外了,习惯拉着他就要往外走:“既然好点了,那我们先出去再说。”
被木兮枝这么用?手?一拉,祝玄知对被她触碰的?渴望又直线上升,晕眩的?感觉也随之而来?。
其实他已经?算逐步适应。
当初被木兮枝碰到不过片刻,便会有?晕眩反应,但现在,触碰的?时间长了才?会有?,不是普通的?晕眩,而是愉悦到极致的?晕眩感。
祝玄知的?神经?被这种晕眩感冲刷着,有?了修士本不该有?的?怪求,若想阻止,像以前那样甩开木兮枝的?手?,斩断接触即可。
可他选择的?是享受。
*
去地?下河前,木兮枝要验证一件事,随机找了几个天?墟镇百姓问他们知不知道地?下河在哪。
他们都反过来?问她是不是记错地?方了,说天?墟镇从来?没有?叫地?下河的?地?方,只有?三条河。
这就对了。
此时的天墟镇百姓跟现实中的?天?墟镇百姓回答一致,由此可以断定他们确确实实不知道地?下河的?存在,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既然地?下河的?存在是不为人知的?,那么张钰是通过喜黛她们两姐妹才?知道的??有?可能。
不过还有?第二?种可能,那就是地下河还未形成。
它是被张钰弄出来的?。
木兮枝也不想搁这瞎猜,准备到?*?地?下河入口一探究竟,恢复正常的祝玄知比她先走到地?下河入口,跟意念世界外面的一模一样。
所以第二?种可能不成?立,地?下河在数年前便形成?了,木兮枝和祝玄知先后走进?去,发现眼?前的?地?下河跟幻象中的?相差不大。
她往里走。
地?下河当年真的?有?一个村子,炊烟袅袅,木屋起伏,周边花草如?诗如?画,跟世外桃源似的?。
村民?各有?各的?事做,小?孩就在门前玩耍,嬉笑打闹声不断。
当村民?发现他们时,那些欢声笑语一下子断了,女子将自己的?小?孩抱回去,年老的?长辈眯起眼?看他们,眼?神满是打量。
一个年逾八旬的?老者?持着拐杖走出来?,抚须问:“你们是什么人,又是怎么进?地?下河的??”
木兮枝擅长演戏。
她赶紧道:“我们是来?天?墟镇游历的?散修,误打误撞进?来?的?,请不要误会,我们没恶意。”
老者?低喃:“散修?”
木兮枝连连点头:“没错,我们两个都是散修。”随后装作不知这里是何处,“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该如?何离开?”
他过了会才?开口:“你们进?地?下河时,外面是什么时辰?”
“戌时。”他们就是要在入夜之前进?到地?下河,守在喜乐身边,因此木兮枝记得很清楚:“难道我们进?来?的?时辰有?问题?”
老者?沉吟:“你们只能在外面天?亮的?时候离开地?下河,看来?今晚必须得在这里过夜了。”
正合她意。
木兮枝借机打听:“您还没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对方这回却没遂她意,老者?道:“姑娘还是不要知道的?好。阿翎,带他们去东边那间屋住下。”后面那句话是对一个少年说的?。
那个叫阿翎的?少年身穿杏黄色衣衫,面容秀美,长发编成?辫子,腰间挂着香囊,香气扑鼻。
“是。”他闻言从树上跳下,轻易落地?,抬眼?看他们。
地?下河这个地?方虽缺少阳光,常年处于昏暗,但这里的?大树不比外界矮,反而生长得更好,少年坐在上面能完全隐匿身形。
此处的?人的?气息还不能被感应,如?果不是老者?忽然对着大树说了这么一句话,还有?人回应,木兮枝恐怕是不会发现大树上有?人。
老者?又嘱咐道:“两位切记,晚上不能外出。”
木兮枝本想问原因的?,但思及他连这个村子的?名字都不肯告诉他们,晚上不能外出的?原因应该同?样不会告诉他们,问也是白问。
阿翎:“跟我来?。”
村民?对外来?的?他们行“注目礼”,眼?神说不上友好,也说不上仇视,不冷不热。木兮枝看了一眼?,跟上阿翎的?脚步:“有?劳了。”
阿翎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们当真只是散修?”
木兮枝:“对啊。”
阿翎的?目光转移到不发一言的?祝玄知的?身上。祝玄知平静地?迎接他的?视线,歪了下头,反问:“你觉得我们会是什么?”
祝玄知的?年纪跟阿翎相仿,但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截然不同?,祝玄知容貌偏狡猾狐狸那般阴柔,阿翎的?容貌更倾向于狼。
阿翎打量祝玄知一番后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我不管你们是修士,还是假扮成?人的?妖魔,我只想奉劝你们一句,别?打我们地?下河的?主意,否则我让你们有?来?无回。”
警告他们归警告他们,阿翎还是听老者?的?话,将他们带到了东屋。临走前,他不留余地?提醒:“记住了,明日一早立刻离开。”
木兮枝心想喜乐在哪里他们就在哪里,嘴上却答应着。
阿翎转身就走。
祝玄知没管这个人,走进?这间东屋,里面贴了一些驱邪的?符纸,他正想抬手?撕下,木兮枝从身后探出头:“屋里有?异样?”
他揭下一道符纸:“这是什么符,你可认得?”
木兮枝端详须臾道:“认得,这是普通的?辟邪符,他们怎么在这里贴这么多辟邪符?难道地?下河在数年前就有?邪物了?”
她抿唇:“他们不会是还把我们看成?伪装成?人的?妖魔吧?”
“不知。”
祝玄知扔掉手?中符纸。
东屋经?常有?人打扫,木兮枝摸了一圈也没摸到有?什么灰尘。她懒懒躺在只铺了张被褥的?床榻上,看着屋顶:“村民?有?点奇怪。”
祝玄知看向站没站姿,坐没坐姿,躺没躺姿的?木兮枝,拎起水壶倒了杯水,低头闻了闻味道:“你认为他们哪里奇怪。”
她顿住:“说不出来?。”
有?些感觉是用?言语形容不出来?的?,木兮枝统称它们为直觉:“直觉告诉我他们有?古怪。”
木兮枝坐起来?:“你呢,你至今也没发觉有?哪里不妥?”
祝玄知没喝水,放下外表陈旧的?茶杯:“你不觉得地?下河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血腥味么?”
她一骨碌地?爬下床,为逃跑及时,木兮枝在外睡觉一般都是不脱鞋的?:“有?么?我怎么没闻到,莫非是我修为没你高?”
“或许。”
木兮枝使劲地?嗅了嗅空气,没闻到他说的?血腥味,反而闻到专属于阴暗潮湿地?方的?霉味。
祝玄知推开沉重的?窗,映入眼?帘的?是永远胜似深夜的?地?下河景象,木兮枝站他身边跟着往外看:“今晚我们轮流守夜?”
他漫不经?心:“随你。”
木兮枝发现祝玄知自从冰泉出来?后就有?一丝魂不守舍了:“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祝玄知眉眼?微动,不合时宜地?想起她亲吻他时的?奇妙感觉,这是不被允许的?失控危险预兆。他错开眼?,不看她:“没有?。”
她见他没事便没多问。
木兮枝在白天?睡过一段时间,晚上没那么困,坐床上研究满墙的?辟邪符,地?下河的?村民?不会平白无故贴这玩意儿,一定有?原因。
祝玄知却破天?荒地?睡着了,他也在床上,修士没避嫌之说,他们两个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子,很少会让床给对方一人。
他的?红衣垂在被褥之上,她的?裙子会蹭到或压着他。
毕竟总共那么大点地?方。
不过只要木兮枝看到都会轻轻地?挪开自己的?裙子,来?回几次也没弄醒祝玄知,不知为何,防备心极重的?他今晚睡得特别?沉。
难不成?他终于对她放下防备心,选择信任她了?
真难得,生性多疑的?他竟然能卸下戒心,在她面前睡着,不会还想试探她有?没有?心怀不轨吧。
木兮枝凑过去看他,想知道他是装睡还是真睡。
祝玄知闭着眼?,仿佛对外界一切一无所知,睡颜柔和,眉眼?如?画,鼻梁高挺,前不久刚接过吻的?薄唇呈浅红色,摩擦生出来?的?。
忽然,外面传来?敲门声,门纸倒映着一道身影,说话之人是女的?,在她听来?有?点熟悉:“你们休息了?我是来?给你们送吃的?。”
好像是喜黛。
木兮枝白天?刚听过她的?声音,今晚再听能听出来?:“好。”
回应完门外的?喜黛,木兮枝发现祝玄知醒了,正看着她,而她刚凑过去还没坐回原位,这就有?点尴尬了,女上男下的?姿势。
祝玄知暂时没动,他也动不了,除非一把推开上面的?她。
木兮枝欲盖弥彰地?晃了下手?:“我刚看到有?只蚊子在你脸上,想帮你弄下来?,现在没了。”
烂大街的?借口,但她还是说了,原来?人在紧张的?时候,真的?会想到什么说什么,口不择言。
祝玄知不知有?没有?听进?她的?解释,看一眼?被她压着的?衣摆。
他的?衣摆被木兮枝压出几道褶皱了,她意识到,连忙收回自己的?脚,顺便下床给喜黛开门。
喜黛来?前并不是误闯地?下河的?两位散修是谁,所以看到开门的?是木兮枝,她表情惊讶,脱口而出道:“怎么会是你们?”
木兮枝也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你是这里的?人?”
祝玄知静静地?看着她演。
喜黛颔首,将手?中饭菜递给木兮枝:“没错,我是地?下河的?人,你们是如?何误闯进?来?的??”
木兮枝三言两语糊弄过去,许是她讲话的?语气容易叫人信服,喜黛信了:“既如?此,你们就在这住一晚,明天?我送你们出去。”
“麻烦姑娘了。”木兮枝言辞一如?既往的?恳切。
“没事。”喜黛对他们没敌意,大约是在白天?遇到过,第一印象好,“你叫我喜黛就好。”
喜黛是她的?真名,她没骗他们,木兮枝听张钰叫过她名字。
木兮枝也介绍自己和祝玄知:“好的?,喜黛姑娘,我叫木兮枝,他叫祝令……祝谢之,白天?没说,我们其实是到处游历的?散修。”
喜黛见站在屋里的?祝玄知脸色好了不少,以为是药方对他有?效:“我开的?那个药方有?效?我看祝公子的?脸色变好了点。”
少年面色红润,白里透红,气色岂止变好了点?
简直是变得太好了。
不等他回答,木兮枝抢着说:“是,您开的?那个药方很有?用?,他喝完就恢复过来?了,否则我们也没闲心到处逛,误闯进?此地?。”
祝玄知不拆穿她。
喜黛也高兴自己开的?药方对他有?效:“有?用?就好。”
木兮枝往她身后看,似随口一问:“我记得白天?你身边还有?两个人,他们也是地?下河的?人?”
喜黛柔声:“他们是我妹妹和我……朋友,我朋友不是地?下河的?人。时辰不早了,两位用?过饭,早些歇息,晚上请不要出门。”
“好,谢谢。”木兮枝闻着这些饭菜香味都忍不住咽了咽。
她目送喜黛离开。
祝玄知余光扫过放在端盘上的?饭菜,又看回木兮枝的?脸:“你会吃她送来?的?这些饭菜?”
木兮枝是想吃的?,但理智不允许,她暂时无法相信地?下河任何人,哪怕喜黛是找他们帮忙的?喜乐的?姐姐:“不吃,放一边吧。”
“他们为什么一遍又一遍叫我们不要出门?”她撑腮沉思。
晚上会有?脏东西?出没?
木兮枝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竹箸拨弄泛着油光的?菜肴,香味愈发浓郁起来?,充斥满整间屋子。
祝玄知垂眸,却只能看到她握住竹箸的?手?,仿佛那些菜不存在。这不对劲,他恍然意识到他最近的?注意力好像总会被她吸引去。
有?一只手?晃过祝玄知的?眼?前,他侧目看去,是木兮枝。
“你刚睡觉做梦了么?”
她问。
祝玄知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有?不宜察觉的?不自然,避而不谈:“你突然问我这个干什么?”
木兮枝摇头:“没什么。”她刚刚凑过去确认他是装睡还是真睡的?时候,看到他放在一旁的?手?猛地?抓了下被褥,像是极为难耐。
说完她将饭菜推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怕自己待会想吃。
周围过于安静,木兮枝有?点坐不住,在屋里走了三四圈:“你现在身体无碍,修为应该正常,不会忽然出现用?不了的?情况吧。”
“你想说什么。”祝玄知气定神闲,好整以暇看着木兮枝,貌似真的?不知道她担心什么。
木兮枝:“你说呢。”
祝玄知轻笑:“你若觉得我身体不好,是累赘,遇到危险,你大可一个人逃,不用?管我。”
“你知道我是不可能扔下你,自己逃的?。”如?果不是跟“祝令舟”绑定了性命,木兮枝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但至少现在不行。
他心不在焉问:“难不成?我死,你也要跟着我死?”
不曾想她一本正经?点头。
祝玄知敛了敛笑,看向木兮枝眼?睛,似要看入她的?心:“木兮枝,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
木兮枝摊手?:“你觉得我这个样子像在跟你开玩笑?”
“不像。”祝玄知眼?帘微抬,一双狐狸眼?在夜间更漂亮,“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对祝令舟这个身份这么执着,甚至会为此死。”
一直以来?,她只说过救他都是因为他是祝令舟。
但她从来?没直说过真实原因是什么,祝玄知感觉是她喜欢“祝令舟”喜欢到能包容现在假冒“祝令舟”的?他,可那也是他感觉。
祝玄知现在想听木兮枝亲口说原因,亲口说她到底为何要执着于祝令舟,都能为他去死了,总不至于是图他云中大公子的?身份。
木兮枝挑眉,搬张凳子到他跟前坐下:“你想知道?”
他只道:“我很好奇。”
她倾身上前,凑到祝玄知耳边,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明明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木兮枝玩心一起,逗他:“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就是什么。”她是不能对这里的?人提任何有?关系统的?事,不撒谎,当然也会不说。
祝玄知冷不防道:“木兮枝,我真想杀了你。”
“你撒谎。”木兮枝瞄了一眼?腕间并无丝毫动静的?木镯,笃定道,“你现在不想杀我。”
他看了她片刻,看到木兮枝想躲开他的?眼?神时,祝玄知忽而笑出声:“木兮枝,你的?木镯能感应旁人的?情绪,对么?”
她被看穿也不心虚:“是又如?何?你现在就是不想杀我。”
祝玄知似嘲非嘲地?问:“你们木家的?木镯真神奇啊,在感应旁人情绪方面不会出现差错?”
其实只有?木兮枝的?木镯有?这种功能,不过她是不会告诉他的?:“算是吧,我从小?用?到大,就没见过它出过差错。”指识别?杀意。
“我喜欢你。”
他措不及防地?说。
木兮枝怀疑自己严重耳鸣或者?不知不觉病糊涂了:“啊?”
“我喜欢你。”祝玄知平地?一声雷,又重复一遍,语调懒散,开玩笑成?分更多,他眼?尾下撇,看向她手?腕,“它反应是什么?”
木兮枝被祝玄知这一声“我喜欢你”砸懵了,一时间没回过神,自然没留意木镯的?反应。
她听见祝玄知后半句话才?回神,原来?他是想试试木镯。
早说不就好了嘛,居然说喜欢她来?吓她?木兮枝无所谓地?掀开袖子给他看腕间木镯:“你看,根本就……啊!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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