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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省队的致命伤


    明明只是单枪匹马，却仿佛席卷了整个球场的空气，力量和速度贯穿全场，看得场边的贺书记还有曾帆都微微张着嘴，直到他抵达球场的另一侧，忽然刹住了速度，这种在高速运球状态下的急停，展现了极佳的身体协调性。


    他慢悠悠运球路过助理教练的身边，修长的四肢，力量中透着灵动感，看得夏驰逸目不转睛。


    省队的助理教练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慌乱地报出了他的时间，比叶朝影还快了0.1秒。


    周哲骁看向那个队员，朗声道：“你的对手可不会因为你个子高而放慢运球速度。”


    如果要拿身高说事儿，周哲骁的身高已经过了省队平均线了，但运球速度却远超省队所有人，这让那句“个子小的运球就是更灵活”成了笑话。


    夏驰逸在后面一边做拉伸一边抱怨：“早知道我应该先一步出场的。这样我速度再快，观众们都已经有预期了，无法惊艳全场了！”


    “快点儿，后面还有许多人等着呢。”何彬不耐烦地用膝盖顶了夏驰逸一下。


    结果一番运球冲刺测试下来，宁昌大学里叶朝影、周哲骁还有夏驰逸的速度都遥遥领先省队，帅北和杜河也与省队水平差不多。


    如果论全队平均时间，比省队少了0.5秒，这打脸太突然，理由都不好找。


    马洪明本来是想打压宁昌大学的气氛，但没想到成绩公布之后，反而是省队的人气焰矮了下去。


    凌焕臻笑着看向马洪明：“我知道，马教练要说运球速度只是比赛中的一部分，比起身高啊、力量啊这些不是决定性的优势。”


    马洪明看向凌焕臻，淡声道：“自从当了教练之后，你倒是比之前在赛场上更狂了。”


    “诶，您可别胡说。我一直很低调，不信你问问庆大的教练李晓燃。虽然我们一见面就要掐，但为了向他取经，我也可以伏低做小的。”


    贺书记咳嗽了一声，身边的乔秘书纠正说：“不是伏低做小，是虚心请教。”


    李晓燃要是听到凌焕臻说了什么，估计能把保温杯敲进他的脑壳里。


    “抱歉啊，抱歉，我文化课不好，多亏马教练给了我足够大的激励，让我破釜沉舟去海外磨练。只是有多少人能像我和焦颖风一样，碰到盛星鸣这样的朋友，又是帮忙联系学校和教练，又是帮忙申请奖学金呢？”


    马洪明第一次无言以对，他整个教练生涯里，唯一能被拿到明面上批判的，就是当年他没看中凌焕臻和焦颖风，但是这两人却在NCAA里打出一片天。


    这两人辉煌了至少十年，而这十年多少人明里暗里地替他们俩感谢马洪明的“不娶之恩”。


    贺书记在旁边听着，按道理他该提醒一声凌焕臻既然当了教练了，还是给前辈一些情面。但转念一想，就是给情面的人太多了，才让靳省的篮球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从篮球人才培养的角度来说，凌焕臻恐怕才是“未来”，他心中的那一口气想要疏通出来，恐怕也只有今天这个机会了。


    那就委屈一下马洪明这位前辈吧。


    “宁昌大学的热身也都结束了，那就开始比赛吧。”曾帆开口提醒道。


    凌焕臻开口道：“那我这边就用东南赛区决赛的阵容吧。马教练，你那边是用一阵，还是二阵啊？”


    马洪明暗自深吸一口气，也许当年没有招收凌焕臻也是好事，不然自己提前二十年就要被气出心脏病来。


    “中锋，钟鼎！”


    “到！”


    钟鼎应声走了出来，他就是和杜河撞了一下，用鼻孔看人的大高个子。


    这位老哥还真是鹤立鸡群，走路都带风啊。


    叶朝影抱着胳膊扬了扬眉梢，凑到夏驰逸的耳边说：“我去，这身高只需要站在篮下，高位接球，往篮筐里扔就行了。我就是装上弹簧，跳起来都够不着。”


    夏驰逸耸了耸肩膀，“那也得有人能给他传球。”


    听到这里，叶朝影露出一抹坏笑，“那倒是。”


    马洪明继续点将，颇有大军出征，抗击强敌的架势：“大前锋，廖洋！”


    又是一个大个子走了出来，肌肉结实，一看就是个力量型选手，真要是篮下对抗，宁昌大学里恐怕没人能顶住。


    夏驰逸瞥了周哲骁一眼，这家伙竟然打了个哈欠，眼角还有点湿润，让人想要薅一把。


    看来，他完全没有把这个廖洋放在眼里。


    帅北却微微蹙起眉头来，杜河也一脸懵地半仰着头，说了声“好壮”。


    陈船戳了戳夏驰逸的后背：“一会儿你射篮得射准一点了。这两人往篮下一站，杜河和帅北能不能抢到篮板球就悬了。”


    何彬忍不住把陈船拽了回来：“你可盼着他点儿好吧！”


    “你说谁抢不到篮板？”帅北向后，给了陈船一个冰冷的视线。


    “小前锋——满海！”


    “有！”


    这个满海就是拽周哲骁领子的拽哥，一看就是马教练的忠实簇拥者。


    他比周哲骁的个头还高了那么两公分。


    叶朝影凑向夏驰逸，在他的耳边小声说：“看来老马这是认真了，上的都是自己的嫡系，全运会配置。”


    夏驰逸反问：“你是说全运会小组赛垫底的配置吗？”


    叶朝影笑了：“你这么阴阳，我喜欢。”


    马洪明瞥了夏驰逸一眼，高声道：“得分后卫，段长云。”


    一个一米九五的哥们儿走了出来，他顺着马洪明的目光，冷冷地看向夏驰逸。


    段长云总是听领导说夏驰逸没进省队是多么多么地可惜，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老茧了。


    今天，他就要见识一下，这个夏驰逸能有厉害。


    陈船又戳了戳夏驰逸的后背：“这哥们儿看着比你高好多！”


    夏驰逸无所谓地说：“打篮球又不是打群架。个子高力气大，不一定好使。”


    “控球后卫包俊峰！”


    一个黝黑的队员出列，将短袖捞到了肩膀上方，他留着短寸，脑袋特别圆，但脸上的表情却不怎么好惹。省队里运球速度最快的人本来是他，但是刚才叶朝影第一个出风头，这两人看来要对上。


    他盯着叶朝影，叶朝影也不甘示弱地盯着他。


    两人仿佛要展开一场瞪眼大赛。


    夏驰逸看不下去了，伸手一把捂住了叶朝影的眼睛，“幼稚不幼稚。”


    “他先瞪我的。”


    “他先瞪你，你就瞪他。那狗咬了你，你还咬狗？你送几个抢断给他，他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晓得了，我不瞪他了。”


    “就是，你眼睛比他小那么多，瞪他也不够气场啊。”


    “……”


    前面这几个队员的选择并不稀奇，但是这个担任控球后卫的包俊峰在比赛里没怎么出场过，夏驰逸和叶朝影对他都不怎么熟悉。


    莫不是马洪明终于开窍了，培养了一个控球后卫的杀手锏？


    马洪明看了凌焕臻一眼，以为凌焕臻多少会因为这些队员们的体型优势而说一些示弱的话。


    谁知道凌焕臻笑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小伙子们，今天要是赢了，你们就能去打全运会了！”


    其他人只当这是凌焕臻在调节气氛，只有叶朝影丝毫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


    场边端着相机的庞帅无奈地叹了口气，付沉雪凑过去问：“怎么了？”


    “就目前来看，我们像极了小说里不知天高地厚的反派炮灰，而马教练就像冷言少语的世外高人，按照小说套路，一会儿我们可能会被完虐。”


    “不会的。凌教练多厉害啊！”


    庞帅笑着点了点头：“可惜这不是小说而是现实。现实里没有外挂和金手指，只有实力。”


    双方队员走上了球场，杜河和钟鼎对面而立，钟鼎垂下眼，正好与杜河对视。


    钟鼎冷冷地笑了一下，像是调侃一般向前两步，冷不丁又和杜河撞了一下，杜河下意识向后撤，钟鼎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躲啥？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杜河直愣愣地看着对方，喉咙动了一下，不是很有气势地回答：“我没躲……是你撞我。”


    “撞你怎么了？打中锋还能不抗撞？要不要回家找妈妈告状？”


    叶朝影的声音传来：“喂，这是篮球，不是橄榄球，瞎撞什么撞！”


    杜河骤然回过神来，直视钟鼎的眼睛，表情坚定了不少：“还是跳球吧。”


    夏驰逸瞥了叶朝影一眼，他知道叶朝影并不是爱挑事儿的人，甚至很少主动喷垃圾话，今天忽然说话这么出挑，主要还是知道队友们并没有足够的信心。


    毕竟只有夏驰逸和叶朝影经历过省队的选拔，对于其他人来说，就算是小组赛垫底的省队，也是有光环在的。


    一声哨响，篮球飞向天花板。


    钟鼎的弹跳并不是很强，但他的臂展和气场让人望而生畏。


    杜河卯着一股劲儿，来都来了，自然要一较高下！


    可惜，还是没能拍到球。


    但是叶朝影早就做好了准备，速度极快地奔赴他们的控球后卫包俊峰。


    没想到包俊峰竟然左手接球，叶朝影的抢断慢了半拍。


    这家伙是个左撇子，左手运球又快又狠。


    叶朝影习惯了防守在对手的右侧，这冷不丁遇上个左手运球的，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


    眼见着夏驰逸就要前往左侧补防，包俊峰忽然高位传球。


    这是要干啥？球得飞出去吧？庞帅仰着脑袋，一脸疑惑。


    没想到球被他们的大前锋廖洋接住了，又是高位传球，中锋钟鼎在篮下等着喂球，他双手灌篮，那气场媲美倒拔垂杨柳，杜河防守起跳都慢了半拍。


    钟鼎扣篮得分之后，笑着对杜河说：“这就是你的防守？太矮了吧，我都看不见。”


    杜河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锤了一拳，站在篮下一动不动。


    叶朝影过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喂，不要中了对方的PUA！”


    “PUA？”


    “对啊！你这么大个子，他怎么看不到你？眼瞎啊！”


    夏驰逸深吸一口气，走到周哲骁的身后，用力戳了一下他的脊梁骨：“我说，你怎么没去补防？”


    按照刚才的位置，周哲骁是除了杜河之外距离篮筐最近的人。


    周哲骁露出少有的茫然表情：“那个傻大个就站在篮下，我以为杜河一个人就够了。”


    是啊，钟鼎一直站在篮下等着喂球，按道理杜河应该主动和他对抗抢位置，再不济他接球的时候杜河也应该主动干扰。


    也许是因为紧张，杜河的动作慢了。


    场边的马洪明扣着自己胳膊，略微攥紧的手指终于稍稍松开了一些。


    这个开局对宁昌大学不利，省队的气势一下就起来了，就连高晴和吕航都不躲着了，站在场边拍手叫好。


    观战的贺书记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在篮球这项运动里，身高果然很重要啊。”


    乔秘书也点头道：“是啊，咱们省队的队员们比大学生们都高，只要高位传球就不容易被抢断。相反宁昌大学这边跑动虽然更多，但是却摸不到球。”


    马洪明这才慢悠悠开口：“竞技体育逃不开身体素质的天堑。身高臂展，弹跳力、爆发力这些东西，才是真正的天赋。身体条件不佳还能出类拔萃的人凤毛菱角。”


    只要比赛继续保持这个状态，就能向所有人证明，省队这么多年的选拔机制、他的战略战术都没有问题。


    夏驰逸他们这批不被马洪明看好的运动员，也就只能在大学生级别的比赛里玩一玩。


    竞技体育很残酷，他们还拿不到入场券。


    曾帆有些担忧地看向凌焕臻，他不需要指导鼓励一下自己的队员们吗？


    凌焕臻接收到了曾帆的眼神，以为对方是要他回应一下马洪明，于是咳嗽了一声，开口道：“唉，众所周知……打赢靳省男篮，还没到需要拼天赋的地步。”


    曾帆愣住了，老兄你太拽了，领导还在呢！


    乔秘书咳嗽了一声，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圆场。


    反倒是贺书记笑了一下：“身高、臂展、爆发力，这些都是优势。但优势和优秀，往往两回事。”


    叶朝影接球，眉梢向上一扬，那股桀骜劲儿又来了，对面的包俊峰笑着拽了拽球裤，脸上欠抽的表情明摆着就是在挑衅：有本事你过来啊！


    叶朝影骤然加速，本以为自己将会面对省队个子最矮的包俊峰，却没想省队忽然变成错位防守，挡在叶朝影面前的竟然变成了个子最大的钟鼎。


    巨大的身影笼罩着叶朝影，场外旁观的宁昌大学队员们不约而同倒吸一口气。


    叶朝影在钟鼎面前就像个小学生，钟鼎张开双臂就拦住了叶朝影的去路。


    哦，我好害怕哦。


    叶朝影一个刺探步假动作就把钟鼎给晃过去了，他来到篮下，直面大前锋廖洋。


    又是个大高个，叶朝影趁着对方封死之前出手投篮。


    马洪明强行抑制自己的嘴角上扬：太着急了，投不进的。争篮板你们必输！


    如同马洪明所料，杜河被卡出了有利位置，帅北独木难支，眼看着球就要被省队抢走，忽然有人从两步远的位置起跳，阴影笼罩而来，他将这一球凌空扣入篮中。


    是周哲骁！


    他单臂挂篮的姿态太有力量感了，双腿像是交错的钟摆荡开，仿佛空中漫步。


    他垂下眼，并不是在威慑省队的队员，而是在看帅北。


    帅北的大脑短暂的空白，但很快明白了周哲骁这个眼神的意义——眼下这个情况凌焕臻和周哲骁陪着他练习了无数次。既然一个人很难抢赢两个对手，那就干脆谁也别想抢。


    正确的做法，帅北应该张开双臂，将廖洋和钟鼎尽量都拦在身后，让他们都无法起跳，等球自然下落。


    “抱歉。”帅北轻声道。


    “嗯。”周哲骁转过身去。


    此时，场边的人还沉浸在周哲骁那一球的余韵里。


    贺书记看向凌焕臻，露出怀疑的表情来：“这小子真的出过车祸吗？”


    凌焕臻点头道：“出车祸是真的，躺医院里失去意识也是真。但是马教练也太没耐心了，多等两天，人家就醒了。”


    乔秘书又问：“核磁共振查了一下吗？确定恢复了吗？”


    “确定，从脑袋到脚趾头都好得很嘞。”


    马洪明看着周哲骁，他并没有见过周哲骁本人，现场看到他的凌空灌篮才知道，要论身体条件……这家伙恐怕才真是出类拔萃。


    叶朝影咧着笑，高举双手，周哲骁面无表情和他击掌。


    廖洋后知后觉——叶朝影的投篮本来就是给周哲骁喂球。


    钟鼎拍了拍廖洋的后背，不以为意地说：“呵，不用在意。运气好而已。”


    叶朝影耸了耸肩膀，放声道：“你是不是习惯了把每次输球都归结于对手运气太好啊？”


    果然，吸引了从场上到场下整个省队的愤怒目光。


    包俊峰目光冷厉地扫过叶朝影，心想：区区东南赛区的冠军就能让这个大一新生这么膨胀？


    看来还是被毒打的太少，不晓得天高地厚。


    包俊锋运球，刚过中线就把球交给了得分后卫段长云。


    段长云准备投篮，队友们赶来挡拆。


    钟鼎和廖洋两个大个子几乎要把追防的夏驰逸包夹，却没料到夏驰逸一个侧身从他俩之间挤了过去，速度快，而且敏捷得就像穿过峡谷的闪电，段长云刚要出手，就对上了起跳的夏驰逸。


    段长云的脑神经被狠狠拽了一下，这小子怎么追过来的？


    还有……他怎么能蹦这么高！


    一瞬间的压力和犹豫，让段长云意识到强行投篮必定不会进，他在落地之前把球传给了个子最高的钟鼎！


    钟鼎接球转身，正要投篮，球没了！


    被叶朝影盗走了！


    “好快！”曾帆惊诧地喊了出来。


    贺书记也露出满意的表情点了点头。


    叶朝影的速度不是盖的，眨眼工夫就推入敌方阵地，刚到三分线，他的眼睛明明看着的是周哲骁，却把球传给了另一边的夏驰逸！


    包俊锋傻了眼，这家伙的无对视传球老道得媲美职业选手！


    糟了，宁昌大学要投三分球！


    包俊锋立刻转向夏驰逸，即将和段长云形成包夹。


    马洪明很轻地哼了一声：想远射可没有那么容易。射手想要发挥稳定的因素太多了，技术、体力、跑位、队友的配合，缺失一样投出去的球就会和篮筐失之交臂。


    ——省队，不需要这种不确定因素。


    眼看着夹子就要夹紧，夏驰逸一个后撤步，沉球发力一气呵成，仿佛不需要瞄准一般，送球出手。


    包俊峰和段长云抬头看着抛物线。


    出手太仓促了！肯定进不了……


    马洪明也露出一抹冷笑：看吧，面对职业级别的对手，你是投不进的。


    然而，回应他们的，是篮球入网的声响。


    乔秘书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现场看过的CBA比赛数都数不清，但是像夏驰逸刚才那样的投篮……几乎没有。


    “巧……巧合吗？”乔秘书看向凌焕臻和马洪明。


    马洪明的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夏驰逸笑了一下，手指指向乔秘书，扬声道：“不是巧合。每一球，我都能这么快。”


    张扬到自负的笑容，让乔秘书的心脏跟着狂跳，露出了向往的表情来，“这是我们靳省的神射手啊……不，应该说东南赛区的神射手在我们靳省！”


    “嗯。”贺书记露出了很满意的笑容。


    观战的曾帆惊讶得下巴都酸了：“他出手太快了吧？抬手就有！我还以为是焦颖风！”


    提起“焦颖风”这三个字，仿佛又狠狠扇了马文华一耳光。


    亚洲的三分球之王，他也曾经是NCAA的三大射手之一，亚裔球员能得到这样的认同是多么不容易。


    反而在焦颖风赴美留学的同一年，马洪明的学生交换到了同一所大学，试训一个月不到就被退回来了。


    这样鲜明的对比，也曾经给马洪明的教练事业造成了极大的危机，他花了很多的财力和人脉才保住了主教练的位置。


    但是马洪明相信，焦颖风只是个“例外”，这世上再难有第二个焦颖风。


    就在这个时候，凌焕臻用马洪明绝对能听到的声音说：“这小子21点投篮能在六十秒内完成。”


    虽然从东南赛区回来之后还没有测试过，但凌焕臻和焦颖风相信，这孩子已经能办到了。


    “什么？”


    这一回，轮到马洪明惊讶了。


    就连大洋彼岸NCAA里的一线运动员，能做到的都是凤毛麟角，夏驰逸已经到这么高的水平了吗？


    如果他真有这个水平，怎么防得住？


    马洪明的后背莫名起了一层薄汗。


    不可能的，这是凌焕臻在夸大其词，想要玩心理而已。


    攻防交替，换成大前锋廖洋守在夏驰逸的面前，廖洋人高马大，盖夏驰逸易如反掌。


    廖洋看着夏驰逸的眼睛，在他看来，那双眼睛里透着天真的幼稚，他抬了抬下巴，意思是：再投个试试。


    只要狠狠盖夏驰逸一次，就能让这小子的玻璃心碎一地。


    夏驰逸的脸上却很平静，假意突破，骤然拉回，接着撤步。


    廖洋以为他要投篮了，重心前倾想要骚扰切球，却没料到夏驰逸一个转身运球就把他给过了！


    等廖洋转身，看到的是夏驰逸站在三分线前出手投篮。


    手起刀落，再次命中！


    廖洋的表情近乎空白，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如同瞬移。


    夏驰逸转过身来，对廖洋说：“你是不是觉得差一点就能防住我了？”


    NBA嘴炮名言里就有乔丹的那句“你差一点就能防住我了”。


    夏驰逸的唇线弯起，从廖洋的身边经过：“别做梦了，你差的不止‘一点’。”


    廖洋本来想借身高打压夏驰逸的投篮，却没料到变成自己狠狠被他插了一刀。


    凌焕臻露出满意的笑容，面朝贺书记，用马洪明绝对能听到的声音夸赞道：“整个东南赛区的强队都说，只派一个人防守夏驰逸，那就是送分。”


    这是凌焕臻在告诉马洪明，并不是个子高的人防守夏驰逸就有用。


    也有可能个子越高，被晃得越惨。


    曾帆可是把一级联赛从头看到尾的，没事儿还翻翻微博，看看论坛贴吧，对夏驰逸的能力深有感触：“我还看到过一级联赛官方的一个说法——两个人的包夹也关不住他。”


    “哈哈，我还听过另一个说法——三个人的陷阱可能捕捉到的是空气。”


    连贺书记也加入了聊天行列，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


    ——夏驰逸的连续三分命中，正在告诉马洪明，内线为王的理念已经过去了，该接受多元化的战术。


    你不是觉得夏驰逸的身形不够魁梧吗？可那有什么关系？


    他不需要加入激烈的篮下争斗，三分线外就能取敌首级。


    夏驰逸再一次突破了段长云和廖洋的夹击，如同利箭穿透厚重的云层，运球速度之快让人乍舌。


    除了夏驰逸自己，其他人都以为他要切入篮下，没料到他毫无预兆地停在了三分线上。


    小前锋满海着急了，不能再让这家伙嚣张下去了。


    他跳起来之后，才意识到那是夏驰逸的假动作。


    夏驰逸晚了半拍起跳。


    满海的心弦绷紧，我可以盖掉这一球！我可以盖掉！我比他高，弹跳力比他好！


    可夏驰逸用的竟然是后仰跳投？


    更要命的是，夏驰逸的滞空能力仿佛时间为他按下了暂停键。


    球从满海的手指最上方滑过，又是一球入篮得分！


    不只是宁昌大学的人，就连旁边围观的省队队员们都差点鼓掌，不少新入队的队员们露出了仰慕的表情来。


    “这真的是大学生吗？”


    “好厉害啊！”


    “全运会的时候，如果有他在，我们小组出线易如反掌吧？”


    还好这几个新队员离得比较远，不然被马洪明听见了，估计在退休之前一定会狠狠折腾这几个没眼力见的傻子。


    高晴咕嘟一声咽下口水，自己还在省队的二阵里苦苦挣扎，而夏驰逸面对一阵队员的包围，得分犹如探囊取物。


    吕航的神情逐渐沉冷，“如果是你和我在场上……恐怕要怀疑人生吧？他比去年九月份的时候厉害了好多。”


    而他俩还在省队里原地踏步。


    贺书记在场边用力鼓起掌来：“这明明就是职业水准啊！怪不得我听到好几个CBA的主教练都在打听夏驰逸什么时候参加选秀！”


    虽然看直播的时候，马洪明就知道夏驰逸的成长超乎想象。


    现在亲眼见到，那种冲击性更强。


    到底怎么办到的？这小子是怪物吗？


    几个月的时间就能脱胎换骨吗？


    夏驰逸笑着跑到了周哲骁的面前，冲他咧着嘴笑：“周天子，你可要加把劲儿。今天的你不大行啊！”


    周哲骁摸了摸夏驰逸的头顶，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很想把他揉进怀里，脸上的表情都柔和得要命。


    叶朝影跑过，凉飕飕地说：“是男人就不能被人评价说‘不行’！更不用说那人还是你搭档！”


    “知道了。不会不行的。”周哲骁回答。


    他那认真的样子，配上帅气又纯粹的表情，真的让人想要捏他的脸。


    当周哲骁有了孔雀开屏的心思，不是刘溯尘或者杨怀煜这个级别的对手，真的拦不住他。


    周哲骁一个敏捷的刺探步加侧身误导，骤然突破了包俊峰和段长云的防守，直入篮下。


    因为动作太快了，场边的贺书记甚至没看清。


    其他省队队员们的脑子里还在琢磨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哲骁已经在三大高山环绕之下强行出手上篮了！


    一个幅度极大的拉杆，球绕过了钟鼎的手臂，就像在嘲笑他身高无用，打板入篮。


    周哲骁落地之后丝毫没有得分的欣喜，他看向夏驰逸。


    夏驰逸摇了摇头，他刚才在防守抢位，没看到。


    周哲骁很遗憾，垂眼的样子有点委屈。


    这家伙是真的很懂的发挥自己的长相优势，让人心软到一塌糊涂。


    夏驰逸拍了拍他的后腰：“你再来一球啊，我肯定会看到的。”


    叶朝影叉着腰走过：“提醒一下，夏驰逸不是观众，是队友。骚操作是属于整个篮球馆的！”


    周哲骁只是遗憾而已，钟鼎却懵逼了。


    刚才发生什么了？


    队里身高最高的三人拦着他，球怎么就进去了？


    廖洋也扯了扯领口，这种水平的拉杆，就是在CBA里也很少见……妈的，这小子真的是大学生吗？


    凌焕臻的嘴角扬起，大魔王打这些七、八、九线的球员，还不是闭着眼睛上分？


    马教练啊马教练，你总是让你的队员们以为身形是一种得天独厚的优势。


    甚至于所有的训练和战术都是为了发挥这种优势。


    可一旦有人打破了这种优势，他们又该依赖什么？


    夏驰逸和周哲骁开始了传说中的双子星内外线配合，叶朝影在其中穿针引线。


    周哲骁开启了篮下的背打转身后仰跳投，飘逸潇洒，每个晃肩和转身都自然流畅，让人猜不透也反应不及他会带球从哪一侧投篮。


    马洪明的呼吸憋在喉咙里：太老练了。


    这个转身后仰跳投……简直有NBA球星的风采。


    但凡有周哲骁这样的队员在，他们冲出全运会小组赛根本不成问题。


    可惜，当初他为了把名额留给自己培养的球员，刷掉了周哲骁。


    周哲骁连拿十二分之后，开启了控球后卫的功能。


    他和叶朝影两人负责给夏驰逸喂球，杜河、帅北挡拆配合，现场下起三分雨。


    每一次篮球刷网而过，马洪明就心梗。


    无论他调整了几次战术，换了几个人防守，宁昌大学以夏驰逸为得分核心的打法对于省队来说杀伤力太大，几乎无解。


    不仅如此，凌焕臻还把杜河换下来，何彬上场，一副放弃内线专攻外线的样子。


    何彬展现出了高超的跑位功底，和夏驰逸在三分线上交替得分，省队的大高个们越来越慌，联防被切割得七零八落。


    马洪明终于坐不住了，在场边爆呵：“防守呢！防守拉起来！钟鼎你站篮下干什么？等谁给你传球呢？主动去防守！”


    他们从没有遇到过宁昌大学这样远射和机动能力都超强的对手，过度依赖内线，跑动不足、速度不够快的缺点暴露了个彻底。


    马洪明第一次清楚地看到，队员们的身高不再是优点，反而机动性和灵动性不够成为明显的缺点，外线没有得分能力更加成为致命伤。


    他坐不住了，终于叫了暂停。


    钟鼎他们几个脸拉得老长，走到了马文华的面前。


    第112章 省队的溃败（二更）


    整个省队都很安静，因为比赛还有五分多钟就要结束，他们竟然落后了二十多分。


    仿佛全运会小组赛被碾压。


    只是这一次碾压他们的是一群大学生。


    “怎么？别告诉我现在你们就要放弃了？”马洪明冷冷地看着这群自己亲自挑选和训练的运动员们，“我可以年底就退休，但我退休之后，你们很有可能会被新来的教练毫不留情地放弃。”


    钟鼎的肩膀僵了一下，廖洋不动声色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这是什么锦标赛或者全运会比赛，打到这个地步，算是进入垃圾时间了。


    但今天不同，如果最后的五分钟继续输下去，对战大学生竟然能输三、四十分……新教练来了一定会以此为借口，把他们都清理出去。


    满海抬起眼，看向马洪明，露出破釜沉舟的表情来：“教练，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马洪明冷声道：“不能再让夏驰逸继续得分了，你们要配合起来，破坏宁昌大学所有的挡拆。”


    “明白。”钟鼎点了点头，然后瞥向周哲骁，“可就算夏驰逸的得分能力被限制了，周哲骁怎么办？”


    周哲骁和夏驰逸是宁昌大学的两大得分点，防住一个，漏掉另一个可不行。


    马洪明闭上眼睛，这就是最矛盾的地方。


    夏驰逸会把他们的防守拖到外线来，这样周哲骁切入之后就能轻易得分。


    可如果把防守夏驰逸的人撤回内线，周哲骁又能回传夏驰逸，让他得分。


    这两个被马洪明刷掉的大学生，天生就是来掀他老底，让他下课都下得颜面全无。


    “满海，你负责全程盯梢周哲骁，重点在于防接球。”


    满海的脑子里还残留着周哲骁空中过三人的压倒性画面，那一闪而过的运球速度……简直不是人。


    满海的喉咙一阵紧绷，明明只交锋了几个回合，他已经很清楚感受到周哲骁和自己之间近乎碾压的实力差距。


    哪怕只是防接球……要求的不外乎自己永远挡在周哲骁的接球方向上，自己能办到吗？


    “满海，如果你不敢，我就换人。”马洪明开口道。


    满海敏锐地察觉到了马洪明用词的不同。


    以往比赛里，他用的是“办不到就换人”，而这一次，教练用的是“不敢”。


    也就是说，在马洪明的心里也清楚知道整个省队里，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个人能防住周哲骁了。


    “我敢。”满海点头道。


    这也意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困兽之斗。


    和省队的安静和低沉气氛相比，宁昌大学那边就要轻松许多。


    叶朝影双手插着腰，兴奋地跟付沉雪讨论要怎样运球过大高个，钟鼎、廖洋这些身高顶天的选手，在他的极速运球这里不够看。


    夏驰逸正盘坐在地上左摸又翻，脑袋都要钻进自己的运动包里了。


    旁边的周哲骁手掌很轻松就覆盖在了夏驰逸的后脑勺上，“你在干什么？”


    “我手机？我手机哪里去了？”


    周哲骁刚要说手机在他的包里，谁知道夏驰逸的下一句就是：“我要发条微信给杨怀煜啊！”


    打省队是真的没有打沁城大学来得爽。


    周哲骁温和的表情眼所能见地沉冷了下去，手掌顺着夏驰逸的后脑勺来到了他的后颈，掐住了他。


    虽然是掐，但根本没用力，就像拎小猫一样轻轻提了提。


    凌焕臻从他俩的身边经过，扔下一句“队霸”，算是温柔的警告。


    ——不要欺负队里的得分后卫啊！


    周哲骁的耳朵很清楚地接收到了那两个字，轻轻松开了手，拿过毛巾盖在夏驰逸的头顶上，单手给他擦汗。


    凌焕臻停在了杜河和帅北的身后，一双大手摁住他们的后脑勺，力气之大仿佛要把他们的脑袋当篮球，灌进篮筐里去。


    “杜河，你是打算就这样混到比赛结束？合着没有被省队刷下来的人生经验，没办法和叶朝影同仇敌忾？”


    杜河立刻解释起来：“我……我不是！我没有！”


    凌焕臻与杜河对视，语言直白，直戳心窝：“钟鼎说他看不见你，你打算就这么忍了？”


    “我……我当然不想忍。”


    眼见着杜河又要把脑袋垂下去，凌焕臻又把他的脑袋抬了起来。


    “我和周哲骁现场教你们的顶抢技巧，在这场比赛里你是一次都没用过。东南赛区的决赛才过去几天啊，你的经验值就被归零了吗？”凌焕臻继续问。


    “没有的事！”


    “还是你不敢？”凌焕臻的眉梢向上一挑，“全国赛里，像钟鼎这样身型的对手有的是。比如庆大的中锋贺登楼，西南航大的中锋莫闯，他们都比你个头高，比你技术更细致，比你有名气，你是不是也要抬头仰望，觉得遥不可及，重复着被人看不见的经历？”


    杜河的拳头握了起来，凌焕臻的眼底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感。


    凌焕臻用很轻松的口吻说：“宁昌大学已经拿下东南赛区之王了，你至少应该相信自己是东南赛区的第一中锋吧？”


    杜河顿了一下，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得过第一，无论是读书还是比赛，他习惯了成为陪衬。


    此时此刻凌焕臻却说他是第一中锋？


    “你睁着这么大的眼睛看着我做什么？我第一次参加亚锦赛拿下冠军的时候，媒体压根没有注意到我，反而一致给盛星鸣还有焦颖风各种闪亮的标签。什么‘亚洲第一锋卫摇摆’、‘第一射手’之类的称号，就连李晓燃都比我有存在感。”


    杜河没想到凌焕臻竟然还有这样的时光。


    “如果别人不肯给我的荣誉，那我就自己给自己。于是我逢人就说自己是亚洲第一大前锋！说得久了，我就是了！”


    叶朝影的脑袋忽然出现在了凌焕臻的后方，一副震惊的样子：“什么？原来‘亚洲第一大前锋’这个称号是你自封的！”


    凌焕臻一把将叶朝影的脑袋推开，“是啊，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没意见，你都已经退位当太上皇了，我就是有意见也晚了。”


    叶朝影的脸都快被凌焕臻摁成了包子。


    “所以，杜河，现在问问你自己——你是谁？”凌焕臻用拳头捶了一下杜河的胸口。


    “我是……东南赛区第一中锋！”杜河高声道。


    夏驰逸和叶朝影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可以啊，凌焕臻的这碗鸡汤真热乎！


    “你的志向能不能再远大点？都已经是东南赛区第一中锋了！”凌焕臻的手向上举了举，仿佛在cos胜利女神。


    “我……我要当全国第一中锋！”杜河露出雄赳赳、气昂昂的表情来。


    “这气势就对了，不愧是我带过的队员！”


    夏驰逸凑到周哲骁的耳边问：“所以……凌焕臻的‘亚洲第一大前锋’真的是他自封的？”


    周哲骁回答得简明扼要：“不是。”


    就这样？多说两个字，你是会死吗？


    夏驰逸好奇得不行，趴在周哲骁的肩膀上，摇晃了起来。


    “到底怎么来的？说说嘛！”


    温热的气息不断掠过周哲骁的耳廓，男生独有的清亮嗓音配上微微拉长的尾语，让人难以拒绝，连心脏深处都跟着痒了起来。


    “我、凌焕臻还有焦颖风第一次参加亚锦赛就打到了决赛，最后三分半我们落后对手18分。在很多人的心里，这已经是一场难以翻盘的比赛了。”


    那是刻印在他记忆里的峥嵘岁月，周哲骁的语气却很平静。


    “但是谢徊教练不想放弃。他对我和焦颖风说，十八分算什么？六个三分球而已，三分半钟足够了。”


    “真想不到啊！谢教练看着那么温和的人，也有这么狂的时候？平均35秒就要进一球，还得是在对方一分不得的情况下！”


    夏驰逸从周哲骁的肩膀上离开，转而坐在了他的身边，看向他。


    他的心神仿佛也能随着周哲骁的目光回到男篮最辉煌的年代。


    男生明亮眼睛里盛满了对他的向往和崇拜，纯粹又炙热，被对方这样看着，周哲骁只能竭尽所能去描绘当时的场面。


    “我和焦颖风都有很强的外线投射能力，可是再强大的射手也会失误。一旦篮板球落在了对方的手上，对方就能发起快攻。所以要追分，篮板球就是最重要的一道保险拴。我和焦颖风都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但是凌焕臻却不是那么有信心——他被对手诱导，已经三次犯规了。”


    听到这里，夏驰逸能够想象到凌焕臻所面临的压力。


    篮板争夺往往伴随着身体对抗，一不小心就会再吃犯规，五犯就要离场了。


    凌焕臻肯定束手束脚，别说抢篮板了，估计跳都不敢跳高。


    夏驰逸歪着脑袋问：“是谢教练给老凌灌鸡汤了吗？”


    周哲骁慢悠悠摇了摇头：“众所周知，凌焕臻只喝焦颖风的鸡汤，无论味道如何，无论烫不烫嘴，他都会一饮而尽。”


    夏驰逸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我师父的鸡汤，我也想知道是什么配方！”


    “你师父说……‘凌焕臻，如果你不坚定，那么我投出的每一球都会有所顾忌。我一直坚信——你就是亚洲第一大前锋，你会抓住所有篮板球。我们要么一起跌入谷底，要么一起光芒万丈。’”


    夏驰逸抱着膝盖，他无法想象落后十八分的他们当时承受着怎样的心理压力。


    空气是不是会沉重得像是即将凝固的水泥，一呼一吸都要用尽全力。


    而焦颖风说的话，对于凌焕臻而言，大概是职业生涯最顶级的浪漫吧。


    “那场比赛赢了之后，凌焕臻就成了名副其实的亚洲第一大前锋了。最后三分钟，我和焦颖风没有失误，但是凌焕臻超常发挥，给了对手一个火锅外加抢下对手的三个篮板，篮球周刊的记者都说他爆SEED，前途无可限量。”周哲骁回答。


    夏驰逸侧过脸，看到凌焕臻的手已经扣在了帅北的脑袋上，估计要开始送出第二碗鸡汤了。


    “帅北……”


    凌焕臻还没有开口，帅北就提前说：“打住，打住，我不吃鸡汤那一套！我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我会守住篮下的！”


    “哈？”凌焕臻的眉毛向上挑了一下，“好歹你当平面模特的时候都在杂志的C位，怎么到了球场上反而把自己当配角了？”


    帅北呼出一口气，双手托起形成碗状，“来吧，来吧，我来接我的鸡汤了。”


    “那你听好，最后五分钟我们的得分主力可不是夏驰逸或者周哲骁，你跟杜河得崛起啊！”凌焕臻瞥向马洪明，“马教练不是把身高和力量当成篮下制胜法宝吗？那我们就拼一波技术，给马教练好好上一课，让他知道凭借身高站在篮下接球就能赢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帅北指了指自己，好笑地反问：“导演，你确定最后五分钟我能当主角？”


    “我确定。”


    “那还有什么说的。干死他啊们。”


    帅北豪言壮语地握拳，眼睛里却是妥妥的敷衍，但求凌焕臻不要再来搞动员了，真的好肉麻。


    周哲骁看着凌焕臻的眼睛说：“鸡汤灌完了吗？”


    “灌完了，就是不知道杜河还有帅北消化的怎样。”


    场边裁判已经吹哨，示意双方球员登场了。


    省队那边果然针对夏驰逸的投篮，使用下沉护框防挡拆的战术。


    他们的两名后卫积极地挤过帅北和周哲骁形成的挡拆，全力追防夏驰逸，就连之前习惯于在篮下守株待兔的钟鼎也加大了跑位的幅度，不给宁昌大学任何攻击篮下的机会。


    然而……夏驰逸的急停干拔太逆天，说来就来，伸手就有。


    防挡拆战术对于夏驰逸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马洪明眼睁睁看着夏驰逸快速出手，这个被他摒弃的年轻人，正一次又一次地颠覆他所有的认知，摧毁他的战术安排。


    黔驴技穷，是他教练生涯里最强烈的感受。


    省队围观的队员们再也忍不住了，“我们根本拿那个夏驰逸没办法啊！”


    高晴冷不丁蹦出一句：“早知道他又快又准，进了省队，随便安排个挡拆战术，就足够我们冲出小组赛了啊！”


    等说完，高晴才想要捂住自己的嘴，他怎么能触碰马教练的逆鳞，怎么能动摇军心，更重要的是怎么能认同夏驰逸！真想换一张没有开口说话的嘴。


    “对啊，他动作那么快，而且一出手就是三分，如果碰上盛海男篮，绝对能炸得他们遍地开花！”


    “对阵辅省男篮的时候，我们落后了二十多分，如果有夏驰逸这样的选手在，七个三分球就追平了啊！”


    有人忽然撞了高晴一下，“所以当初教练为什么不要他？”


    “我……我怎么知道？”高晴小声嘀咕起来，“身高不够，对抗能力太弱吧……”


    “可他又不是要去打中锋，这身高还不够吗？”


    “你没看见他刚才运球的时候硬刚满海吗？对抗能力哪里弱了？”


    高晴之前在省队选拔的时候看夏驰逸万般不顺眼，此时此刻，他看着夏驰逸投篮命中的姿态，忽然觉得马教练自作自受——他亲自把绝杀的武器拱手送给了凌焕臻。


    实力差距太大了，现在高晴想嫉恨夏驰逸，恨起来都费力。


    就在钟鼎他们把注意力放到夏驰逸和周哲骁身上的时候，杜河接到了夏驰逸的传球，一个灵活的神龙摆尾晃过了钟鼎和廖洋。


    钟鼎凭借身高优势追了上去，但晚了一拍，杜河狠狠扣篮得分，连盖帽的角度都没留给钟鼎。


    “杜河，还他一句啊！”叶朝影抬了抬下巴，眼睛瞪得圆圆的。


    杜河福至心灵地对着钟鼎的眼睛说出了那句：“现在你能看见我了吗？”


    “你……”钟鼎咬着牙关想要说什么，但在杜河坦荡的目光之下，喉咙犹如被哽住了。


    他一开场在杜河的头顶上灌篮，喷垃圾话搞杜河的心态，都是提前设计好的。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心态全崩的恐怕是他自己。


    省队的反击一直无法拉起，他们耗费了太大的精力去防守夏驰逸和周哲骁，忽略了其他人的中投能力。


    帅北接到了叶朝影的传球，廖洋以为他会杀入篮下，谁知道帅北转身原地就投篮了。


    “准头真棒！”凌焕臻在场边海豹鼓掌，“不愧是我的队员！”


    帅北白了他一眼：投篮又不是跟你学的。


    叶朝影如同闪电一般，又从钟鼎的手上把球盗走了，差一点把钟鼎给带倒。


    “钟鼎在叶朝影的手上失球多少次了？”贺书记问。


    曾帆看了看记录板，回答道：“四次了。”


    贺书记“嗯”了一声，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马洪明听见。


    杜河接球之后，一个转身运球，灵活地绕过了廖洋，面对满海的防守，竟然使了个假动作，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长相和表情都太正直了，满海反应不及被他骗了过去，杜河轻松上篮，再度得分。


    叶朝影按耐不住，把杜河的后背拍得噼啪响：“我噻，哥们儿你刚才简直周哲骁附身！过他们就像过清晨的马路！”


    杜河的脸红扑扑的，露出大大的笑容来。


    贺书记面朝曾帆说：“所以只是身材高大、力量强，在现在篮球比赛里已经吃不开了。否则一旦遭遇叶朝影这样的抢断高手，手里没有球，怎么得分？还是得像那个杜河一样，有灵活的运球能力，主动得分。”


    话音刚落，帅北接到周哲骁的传球，背对着钟鼎，两人正在力量比拼。


    钟鼎垂眼看着帅北，心中想的是：老子堵上自己的运动生涯，时间只剩最后一分半了，绝对不会再让你得分！


    谁知道帅北双手持球，先向左转身试探，一个晃肩忽然转向右侧，这假动作自然到凌焕臻都被骗过了。


    还以为他要运球到篮下，谁知道帅北直接中投命中。


    钟鼎愣在那里，心里像是灌进了揉碎的冰。


    为什么？为什么打宁昌大学就像全运会里他们遭遇的其他强队一样？


    不，比打什么盛海男篮、辅省男篮还要艰难！


    宁昌大学仿佛专门克制他们，把他们的所有缺陷和弱点暴露得……哪怕是外行都能看个明白。


    贺书记再次开口了：“个子高还得有中投的能力，就像那个帅北一样。”


    此时的马洪明如坠冰窟，他甚至再也找不到借口为省队的败局开脱。


    又或者说，他找不到理由为自己开脱。


    这么多年的经营，却败在了大学校队的手上。


    眼前的一切就是宿命打击——这支让他彻底败北的队伍，教练是凌焕臻，两大得分王是夏驰逸和周哲骁，抢断次数最多的是叶朝影。


    这些因为各种理由被他筛除出去的人，联合起来，让他输得一败涂地。


    马洪明的视野变得涣散起来，他的眼前涌现出许多过去的记忆。


    当年省队的选拔，他为什么要淘汰凌焕臻？


    好像是因为他太过倔强，是个刺头，而且他太向往焦颖风的投射能力，明明可以称霸篮下，却偏偏要为焦颖风挡拆，简直浪费自己的天赋……


    那么他为什么要淘汰焦颖风？因为他擅长的是远射，在那个内线称王的年代，马洪明不想这样的“异类”影响整个球队的氛围，不想球员们去追求虚无缥缈的三分球。


    可是凌焕臻和焦颖风却用了将近十五年的时间来证明他的错误。


    这个错误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以至于在他之后的执教生涯里，否定一切擅长三分球的队员。


    三分球，只是概率而已，它飘在空中，哪里有切入篮下，将球送入篮筐那么扎实可靠？


    哪怕篮球这项运动在不断变革，篮球的规则也在改变，海内外的教练开始培养球员的投篮能力，大洋彼岸的NBA进入了小球时代，马洪明一直放不下自己被刺破的自尊心，不肯接受变革的到来。


    不，他一直都明白，自己不想放弃的只是手中的权利。


    他受不了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哪怕那个人会给球队带来胜利。


    比赛已经进入了最后十秒，省队的队员们安静地等待着那个已知的结果。


    夏驰逸在三分线上一个急刹急停，快速出手，钟鼎、廖洋还有满海这三个场上个子最高的人奋力冲了过来。


    如果这是全运会的小组赛，他们可能已经放弃了。


    可面对这群大学生，他们却拼尽了全力。


    仿佛少输一分，遗憾就会少一点，颜面就能留住一点。


    后悔涌上他们的心头，在过去无数次比赛里，他们为什么没有多跑动一些？为什么没有针对射手的防守训练？为什么战术那么单一而对手却能花样百出？


    可惜的是，夏驰逸出手太快了，这是他们打了那么多比赛都未曾感受过的速度。


    马洪明的视野从涣散中收拢，他唯一看到的是夏驰逸在空中舒展开的手势，还有篮球划出的悠扬高远的抛物线。


    好奇怪啊，明明从前他觉得三分球太飘忽了。


    为什么夏驰逸的抛物线就像是刻在时空里，有一种必然会进球的宿命感。


    这一球，也为马洪明的教练生涯拉下了帷幕。


    整个省队寂静无声。


    钟鼎大口呼吸着，看向记分板。


    宁昌大学领先了他们三十八分……从前被其他省的篮球队打败，他们只觉得靳省的篮球太弱了，输球是没有办法的事。


    而今，他们被大学生篮球队血虐了。


    强壮的体格成为了摆设，他们第一次有了怀疑人生的感觉。


    马洪明给他们灌输的“内线为王”的优势自信全面崩溃，凭借身高站在篮下等球就能得分的习惯在宁昌大学的衬托下宛如智障……


    廖洋他们几个茫然地站在场上，忽然不知道该看向何方，又该回归何处。


    马洪明很轻微地点了点头，他们五个人才走了过去。


    整个省队都笼罩在低气压里。


    马洪明开口道：“站那么远做什么？我也不可能吃了你们。”


    他的表情比想象中平静，队员们这才缓慢地、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些。


    他要说一些什么，已经不关宁昌大学篮球队的事儿了，这是他们省队内部的事情。


    凌焕臻也不指望能听到马洪明的道歉，对他而言，他指导的宁昌大学赢了马洪明的省队，算是盖棺定论了。


    “走吧，小崽子们！想吃什么？教练带你们嗨！保证让你们撸串撸到嘴抽筋！”


    凌焕臻一手搂住夏驰逸，一手揽着叶朝影。


    大家都很激动，没想到打省队他们竟然能赢三十多分。


    叶朝影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我怎么觉得有点不真实？多少个日日夜夜，我做梦暴打省队，就这样……结束了？”


    “不然你还想怎样，把麻袋套马教练头上？他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夏驰逸笑着说。


    叶朝影仰头呼出一口气：“我也是想不开，竟然对省队耿耿于怀。我犯得着要向马洪明证明什么吗？”


    夏驰逸笑道：“那是，马教练的理念至今还未冲出靳省。可我们老凌，那可是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眼界。咱们当初要是进了省队，就失去感受世界的机会了！”


    凌焕臻莫名其妙被捧了一道，但他记得被省队刷掉的惶恐，那种不知道未来在哪里的压抑，以及盛星鸣发来的邀请邮件带来的狂喜。


    命运真是曲折离奇，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


    凌焕臻看向周哲骁，本以为能从周哲骁的眼里感受到当年的惺惺相惜，谁知道这家伙一脸面无表情，很显然大脑已经放空了，一只手拽着夏驰逸的包带，下意识地向前走。


    上了大巴，本以为队员们会兴奋不已，但大家好像挺平静的。


    叶朝影也没了刚来的兴奋劲头，靠着车窗无聊地翻着手机，高进书已经发来了贺电。


    [徒儿，听说你今天特别给师父长脸，八次抢断！]


    叶朝影不以为意：[对手又不是西南航大，当了抢断王也没有成就感。]


    说完，叶朝影就把手机扔一边，看向窗外。


    对他来说，真正的挑战，是全国赛。


    后排坐着夏驰逸和周哲骁。


    夏驰逸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旁边的周哲骁拉起了夏驰逸的运动外套，盖在自己的脑袋上，挡住阳光，活像是沉浸在游戏里的网瘾少年。


    肯定又在看《宝可梦》了，七百多集呢，可以看到天荒地老了。


    夏驰逸的指尖轻轻撩了撩周哲骁露出外套的刘海，忽然意识到蓝牙耳机还在自己的口袋里，所以周哲骁真的在看动画片吗？


    他忽然想到隔壁邻居的名言：当孩子忽然安静，就是在作妖。


    “你在看什么？”夏驰逸捞起自己那半边的运动外套，才发现周哲骁正在购物软件里畅游。


    心头一惊，感觉这两天他们宿舍大门外的快递柜又要被塞满了！


    “这个墨镜没有防紫外线功能！退掉！”


    “玻璃镜片容易碎裂，退掉！”


    “这个没有偏光效果，退掉！”


    “天啊，这是儿童款，退掉！”


    就这么几分钟，“待发货”中的商品从两位数锐减到了个位数。


    夏驰逸的球衣被轻轻拽了拽，侧过脸就看到周哲骁用那双轮廓优美又带着几分无辜感的眼睛看着他。


    “好吧……剩下的等到货了，不合适的再退掉。”


    前排的叶朝影默默呼出一口气，还好夏驰逸发现的快，不然他也要成为拆快递的主力了。


    坐在侧前方的帅北转过头来，笑了一下：“夏驰逸，你的口头禅已经变成‘退掉’了。”


    夏驰逸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如果可以，谁不希望自己的口头禅变成“买买买”？


    随着东南赛区的尘埃落定，其他分区赛也拉开了序幕，首先就是西南赛区的比赛，小组赛战火熊熊。


    只要是跟西南航大有关的小组赛，夏驰逸实在无法忍受看回放，一定要看一手的直播。


    至今，夏驰逸都记得陆映南黑洞一般的双眼和沉敛的气场。


    靠近他，仿佛就会被他的气场笼罩，沉闷地带着压迫感，让人脱不开身。


    陆映南是一级联赛三巨头之中唯一的后卫。


    “抢断王”这个称号无论在CBA还是NBA的分量都很足。


    那么今年的陆映南到底又有什么样的进步呢？


    夏驰逸和周哲骁一人一边蓝牙耳机，坐在公共英语课的最后一排，手机里正在播放比赛。


    可惜的是，小组赛第一轮，西南航大的对手不怎么强大，陆映南没有上场的必要。


    反倒是卓铮的打法让夏驰逸大开眼界。


    山姆背运，节奏感超强，晃到人吐血。


    误导变向，幅度超大，加上卓铮的臂展，把对手玩到团团转。


    外加各种□□拉回，简直就像伸缩自在的弹簧。


    最重要的是，卓铮的背身单打加后仰跳投水平超级高，真的是美式经典。


    而且卓铮中距离投篮的水平很高。


    同样是小前锋，他和杨怀煜那种杀入篮下硬刚的风格不同，他在距离上更有威胁性。


    夏驰逸看得很认真，周哲骁则是半趴在桌上，从夏驰逸的角度可以看到他柔软微微卷起的发旋，像依偎在夏驰逸身边的大型犬。


    “咳咳……”叶朝影轻轻咳嗽了一声。


    夏驰逸还在看周哲骁的发旋，很想趴上去吻一下。


    前排也有同学发出声响来提醒他们。


    夏驰逸意识到了什么，一回头，就看到公共英语课的老师摸着下巴，站在他们的身后一起看比赛。


    伊v索　估计有几十秒吧。


    老师也没有发火，只是笑了一下，“从下堂课开始，你俩坐第一排。”


    “啊？”夏驰逸愣了愣。


    周哲骁把耳机摘下来，一脸懵地看着英语老师。


    “我是认真的。”英语老师回答。


    “……其实也不用那么认真。”夏驰逸在心里嘀咕。


    这时候，周哲骁看向英语老师，明明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睛里却透露出一种虔诚的忏悔……大概。


    “我们只是没忍住，下次不会了。如果我们坐第一排，会挡住其他同学的。”


    英语老师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的英语达到了母语水平，但也要给其他同学做好榜样。明白了吗？”


    “嗯，明白了。”周哲骁点了点头。


    明明个头那么大，表情那么冷淡，这种乖巧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英语老师叹了口气，“没有下一次了。”


    他转身回到了讲台，同学们也纷纷转向黑板。


    夏驰逸摸了摸头顶，瞥了周哲骁一眼，这家伙竟然一脸“无事发生”。


    叶朝影伸出了大拇指，口型说的是：影帝啊！


    庞帅也没想到除了篮球，周哲骁还有这样实用的技能。


    第113章 想亲吗？


    下课了，夏驰逸凑到周哲骁的耳边说：“看不出来卓铮长那么凶，脑子也有点直愣，打球竟然是敏捷派的，球商也挺高。”


    “唔。”


    “你能搞定他吧？”


    “能。”周哲骁点了点头。


    “唉……差点英语课就要坐头排了啊……”


    其他同学转过头来，好笑地看着他俩。


    “坐头排好啊。这样全系都能欣赏到你俩相亲相爱的背影。”叶朝影笑道。


    夏驰逸立刻把叶朝影的脑袋摁进自己的怀里。


    “小影子，和我最相亲相爱的人不是你吗？来，我舍命陪君子，咱俩一起坐头牌！”


    “滚啊！”


    英语课才刚下课，夏驰逸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夏驰逸以为是快递小哥，刚接通，就听见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低沉又有点高高在上的傲慢，最重要的是音色莫名和周哲骁相似，只是少了几分周哲骁的清透感。


    “你好，是夏驰逸同学吧？”


    “嗯，我就是。”


    “周哲骁在你的身边吗？我是他的父亲。”


    夏驰逸顿了一下，周哲骁的父亲，哪个父亲……盛默从另一个世界给他打来爱的电话？


    哦哦，那个周戎？


    “稍等。”夏驰逸拽了一下周哲骁，把手机递过去，“你爸爸的电话。”


    周哲骁一动不动，用一种很空的目光看着夏驰逸。


    对于周哲骁来说，他的父亲已经去世许多年了。


    “那个……周戎。”夏驰逸补充道。


    周哲骁这才接过了电话，只说了一个字：“嗯？”


    周戎不客气地问：“你的手机怎么回事？一直拨打一直都拨不通！你是不是换号了？”


    “没电了。”


    “没电了，为什么不充电？”


    对啊，自从有了电话手表，周哲骁那只诺基亚几乎没用过，自然也就不记得要充电了。


    最重要，都不记得它去哪儿了。


    “不需要。我想要联系的人就在我身边。”周哲骁的声音很平静。


    越是平静，仿佛就越是能激起周戎的火气，因为他摸不透也控制不了周哲骁。


    但是想到自己的目的，周戎的情绪马上缓和了下来。


    “我知道你这个年纪的人都想要证明自己，不想被父母规划。行吧，你在东南赛区的表现很不错，之前你拒绝我的安排我能理解。我听说CBA的俱乐部会从一级联赛表现出色的球员里选秀。我正在和西北浩瀚工业集团合作，他们的董事长看了你的比赛非常欣赏，希望你能加入他们的俱乐部。”


    夏驰逸歪着脑袋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西北浩瀚工业集团冠名的那个俱乐部去年比赛成绩垫底吧？


    “还有其他事吗？”周哲骁问。


    “你这是什么态度？对方可说了，以你的外形条件，一定可以捧成超级球星。各种代言广告和商业价值不可限量！”


    周哲骁不紧不慢地反问：“那么你能得到什么？和浩瀚工业集团合作顺利？”


    周戎捏紧了手机，声音压得更低，“这有什么不好吗？我们父子双赢！你才十八岁，年轻帅气，别人高看你两眼，你不借坡下驴，等再过几年，其他更有商业价值的年轻人出现了，你还有多少价值？”


    周哲骁站在走廊里，看着走廊外侧明晃晃的日光，目光里有什么一点一点暗沉下去。


    “一个篮球运动员的价值在于能赢多少场比赛，不是长得多好看。”


    说白了，周戎并不认为东南赛区的冠军有多么了不起，在他心里，这估计和大学生运动会没什么两样。


    他根本不知道周哲骁现在吸引了多少CBA俱乐部的目光，还有多少业内人士包括谢徊的期待。


    周哲骁值得更好的，而且他能靠自己的实力去最好的俱乐部。


    周戎接着说：“如果你的球队进不了全国四强，你现在所有的关注，都将成为过眼烟云。”


    “是烟云，那就散了吧。”


    “周哲骁——”


    “哦，我不用手机，所以你不用费力气找我。还有，别再打电话给我同学，会浪费他的电话费。”


    说完，周哲骁就把手机摁掉了。


    夏驰逸就在他的旁边，趴在墙廊上，日光照在他的头顶身上，周哲骁轻轻摸了一把。


    “周戎肯定会气死的。”


    “嗯。”


    周哲骁把手机塞进夏驰逸的口袋里，转身就向前走。


    “跟你普及一个常识，接电话不要钱的。”夏驰逸跟上去。


    “不浪费钱，那也浪费时间。”


    只是让夏驰逸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周戎竟然找到他们篮球馆来了，还说要找周哲骁的教练聊一聊。


    接待他的是程清。


    周戎一身西装革履，坐在凌焕臻的办公室里。


    当程清把泡了茶叶的纸杯端到他的面前时，周戎的眉头皱了起来，手指捏了捏自己的领结。


    不是高级茶叶，人家根本不喝。更不用说纸杯，热水一泡，“宁昌大学”那几个字搞不好都会融进去。


    “那个，您稍等一下，凌教练还要一会儿才会过来。”


    “麻烦尽快吧，我还有其他的事。”


    “哦，好的。”


    得知周戎来了，凌焕臻先去到篮球馆，一把捞过周哲骁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我说，你父亲来了，他想干啥？”


    周哲骁淡声道：“想把我拿去做人情。”


    “人情？什么人情……”凌焕臻绕着周哲骁走了一圈，笑道，“我懂了，要把你送给某个富婆？真别说，你这张脸，这个身材，男女通吃！”


    此时，带球冲到三分线上的夏驰逸一个急停，快速出手，又命中了。


    周哲骁长久地看着夏驰逸，“我不需要男女通吃。”


    能吃掉他就好。


    凌焕臻低声抱怨，“你可真没意思。”


    算了，全国赛要来了，凌焕臻也不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干扰周哲骁的比赛。


    这个周戎，就准备好迎接首席大前锋的暴击吧。


    ……虽然是已退役。


    端着保温杯，凌焕臻老神在在地进了办公室，见到周戎的时候，露出大大的笑容来，“哟，周哲骁的爸爸？不好意思久等了。”


    虽然周戎总是不可一世，但凌焕臻两米多的身高还是很有压迫感的。


    周戎不自觉向后靠了靠。


    “凌教练，久仰大名了。今天我来，是为了哲骁。”


    “嗯，您来肯定不是为了我啊。”凌焕臻打趣。


    “凌教练，我不是来开玩笑的……”


    “我也没有要跟你开玩笑的意思。因为我一直很奇怪，其他队员的父母多少都来找过我，要我介绍资源也好，规划未来方向也好。周哲骁的父母倒是特别奇怪的，明明把儿子都送进橡树山学院，说明是要走篮球这条路的。可从开学到现在，从靳省基层赛到东南赛区的比赛，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您呢。”


    周戎听出来凌焕臻的话外之意，是在指责自己不够关心周哲骁，不悦的感觉涌上心头，也懒得跟这个退役的、没文化、没教养、没头脑的家伙客气了。


    “我一直对周哲骁的未来有清晰的规划，我给他申请的是美国的大学，他本来可以到NCAA打球，但是他偏偏不走寻常路，一定要回国。回国之后，我再次给他安排去美国留学，还有机会到NCAA里镀金，哪怕是板凳球员也比什么大学生一级联赛有意义吧？他还是不肯去。现在，浩瀚工业冠名的那个俱乐部肯要他，他又跟我玩叛逆。我倒是想问问，号称亚洲首席大前锋的您，能给我儿子什么未来？”


    周戎的语气和表情里透着倨傲。


    在他看来，他给周哲骁的已经是所有父母能给的最好的了。


    凌焕臻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抢玩具输了就乱发脾气的幼儿园小朋友。


    “看来，周先生对周哲骁的能力、实力，以及篮坛对他寄予的希望一点都不解。”凌焕臻笑了一下，“浩瀚工业的那个篮球俱乐部在CBA里是末流吧，周哲骁去了，那真的是给蚊子安了尊大炮，浪费啊。”


    “什么？”


    “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一次东南赛区的比赛结束，已经有六个CBA俱乐部问我周哲骁大几打算参加选秀。而这六家俱乐部里包括去年的CBA冠军辅省航造男篮，以及前年的冠军盛海制药男篮。说白了，您口中的什么浩瀚工业……这完全就是想捡漏啊，在周哲骁的未来里，它排不上号。”


    周戎顿了一下。


    “另外，这个消息我一直没有跟周哲骁提过，是怕这孩子知道了之后，心态会飘，影响他在全国赛里的发挥。不过现在，提前告诉您一声，免得你瞎子打拳一顿乱来。”


    凌焕臻单手撑着膝盖，靠近对方，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周戎，仿佛随时会在他的头顶上扣篮。


    “周哲骁已经入选了国青阵容，主教练谢徊时刻关注他的训练情况。从现在开始，我每周都要向他汇报周哲骁的各种数据成绩和训练内容。”


    “你……你说的是周哲骁吗？”周戎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凌焕臻。


    凌焕臻点开了自己和谢徊的语音聊天记录。


    [他的背打转身后仰跳投堪称一绝，等进了国青训练营之后，一定要他好好传授经验。]


    凌焕臻又点开另一个聊天，是辅省航造的杜栾教练：[焕臻，我真心认为我们俱乐部对于周哲骁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他在这里打出一番天地之后，我们保证会把他推荐去美国的职业球队锻炼，一定会给他广阔天地！]


    盛海天元制药男篮：[凌焕臻，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周哲骁到底什么时候参加CBA选秀？你当初在我们这里打球的时候，我们对你应该是没话说的吧？你跟周哲骁好好谈谈，可别轻易让他去了辅省航造！]


    周戎的喉咙微微动了动，他好像是小看了大学生一级联赛的影响力。


    他更加没有想到，曾经让无数人头疼的周哲骁，现在忽然这么抢手。


    “另外，您说向给他安排去美国留学，打NCAA？请问是什么大学啊？”凌焕臻向后靠了靠，笑着看向他。


    “贝……贝恩西大学。”


    “哦，NCAA里排名进一百了吗？”凌焕臻问。


    “九十多名。”


    凌焕臻颔首一笑：“是吗，那看来与其依靠您的能力，周哲骁还是靠自己吧。”


    “你什么意思？”


    凌焕臻把手机里的邮箱打开，递到了周戎的面前，“这是杜克大学蓝魔队的主教练发来的邮件，他们很愿意周哲骁过去做国际交换生，并且承诺了首发位置。杜克是盛星鸣的母校……您知道盛星鸣吗？”


    “当然知道。”周戎的后背起了一层薄汗。


    “知道就好。对方认为，周哲骁绝对可以成为下一个盛星鸣。很多教练称他为攻防两端万花筒。当然，这样的比喻可能您也听不懂吧，我唯一能说的就是……他的未来比您想象中的更高远，更广阔，远在您的眼界之外。”


    凌焕臻微笑着看着周戎，就像看一个什么都不懂却刚愎自用的傻瓜。


    周戎忽然意识到，周哲骁已经走到自己预想之外的高度去了。


    他的人生，不再是自己这个父亲可以规划的了。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队里还有练习。”


    凌焕臻礼貌性地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


    走出办公室的门，凌焕臻才捂住了胸口……还好，还好周哲骁已经十八岁了，去什么球队，到哪里发展，不再需要任何人的签字。


    周戎最先感觉到的是被凌焕臻羞辱了。


    自己的资源，自己的眼界，自己的教育，统统都被凌焕臻给比下去了。


    但是渐渐的，又有另一种奇妙的心情涌上心头。


    周哲骁……这个在他心里明明起点很高，却把一手好牌随意打烂的儿子……可能远比自己想象中要优秀。


    这可能吗？


    周戎走出了凌焕臻的办公室。


    路过篮球馆的时候，他听到门那边传来“砰砰砰”篮球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好奇心让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推开了那扇门。


    篮球队正在进行对抗赛。


    周哲骁大力运球，一个悬浮球转髋的假动作，骗过了帅北，那颗篮球看似轻巧而随意地传到了夏驰逸的手上。


    夏驰逸接球原地投篮。


    进球之后，周哲骁小跑着过去和夏驰逸击掌。


    周戎的眉头皱了起来，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从没有见过周哲骁那么精巧地传球。


    从小被父母宠爱，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的周哲骁，习惯了作为世界中心。


    哪怕橡树山的教练找周戎谈过许多次，告诉他周哲骁的任性和自我会毁掉他的天赋，回到家父子吵到掀桌子摔门，可周哲骁依旧如故。


    是的，现在的周哲骁真的很陌生。


    陌生到周戎不知道什么样的话能激怒他，什么样的事情他在意，以及什么样的努力他付出过。


    同队的付沉雪抢断，球飞了出去。


    周哲骁转身和杜河一起飞出场外，明明失去了平衡却还是将这一球拨了回去。


    他踉跄了两步，差点撞到周戎。


    周戎想要伸手扶他，周哲骁却自己站稳了。


    比赛还在继续，没有所谓父子交流，周哲骁转身就回去了场内，继续打球。


    一直到这场比赛结束，周哲骁走到了周戎的面前，他不说话，只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看到周戎就快待不下去。


    “我承认，我一直想要控制你。因为你总是很冲动、任性、只在意当下，我总想要控制你，让你的人生在正轨上。但好像你无时无刻都想要冲出我为你规划的轨道，哪怕是以自己的天赋为代价。”


    周戎的目光是冰冷的，他看着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透过周哲骁的眼睛，看到了那个不属于这具躯壳的灵魂。


    “你也总想从我这里得到成就感、荣耀、还有利益。儿子对于你来说，意义虽然有，但并不多。因为你还可以有第二个，甚至第三个儿子。”周哲骁瞥了一眼周戎的口袋。


    他口袋里的手机屏保就是和现任妻子生的孩子。


    他对这个孩子的爱意远超对周哲骁的，因为他控制不了周哲骁了，但仍然可以让这个孩子走在自己规划的轨道上。


    “呵。”周戎冷笑了一声，“你大概永远都不知道怎样讨人喜欢。”


    “我为自己活着，不需要看其他人的脸色。”


    “最好是这样。我会拒绝浩瀚工业的俱乐部，也不会再要求你放弃这里的生活去美国之类。既然你拒绝了我为你规划的所有道路，那么至少给我一点荣耀。无论是什么世青赛、CBA或者NBA，让我期待一下你能走多远吧。”


    “那如果我做到了，你会道歉吗。”周哲骁开口道。


    周戎听到“道歉”这两个字，眼睛睁得很大，差点迸到周哲骁的脸上。


    “你说什么？”


    周戎的声音又沉又冷，他习惯了说一不二，刚才所说的暂时不干涉，也只是因为周哲骁现在走在人生正轨上。


    而篮球，确实不属于他精通的领域。


    “怎么？不敢赌吗？”周哲骁从表情到声音都很平静。


    那种铁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又来了。


    周戎强迫自己忍住怒火，因为篮球队的队员们已经停了下来，假装喝水和擦汗，但馆内没有其他声音，父子俩说什么都能被听清。


    特别是夏驰逸，一双眼睛亮得很，吸着能量果冻，目光几乎就放在周哲骁的身上，就差在脸上写着“看好戏啊”。


    周戎能在这些人的目光里看到对周哲骁的信任，甚至看他这个父亲的目光就像看一个无知的老人。


    “赌什么？”


    “你觉得，在篮球这个领域，我的上限在哪里？”周哲骁问。


    周戎看了对方很久，上限……他其实也不知道周哲骁的上限在哪里。


    从前，他以为自己知道。


    但现在，他也看不透了。


    “你其实一直认为，让我到NCAA里，哪怕是二级联盟当个板凳球员，只要能混到毕业，就能靠你的人脉回到国内，找个CBA的职业俱乐部，当饮水机管理员。这样提起来，你也是有个职业篮球运动员的儿子。因为再往上，就不是你能触及的领域了。”


    “从前的你，难道上限不就是这样。”周戎反问。


    “那好吧。”周哲骁走到周戎的面前，如今的他已经比周戎高了大半个头，当他低下头时，阴影几乎笼罩在周戎的脸上。


    周戎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等我们拿到一级联赛的冠军，请你对周哲骁说一声‘对不起’吧。”


    “什么？”


    除了“对不起”那三个字，这一整句话周戎都有点听不明白。


    什么叫做“对周哲骁说对不起”？


    “还是你觉得大学生的一级联赛满足不了你的荣耀感呢？如果你觉得CBA总冠军，奥运会冠军又或者奥布莱恩奖杯能让你……偶尔一次对曾经的我想要说声对不起吗？”


    只有这一刻，周戎仿佛看到了过去那个任性、叛逆的周哲骁。


    周哲骁的世界本来就该以他自己为中心，他的选择和未来都该属于他自己。


    “不需要那么高远，你先拿个一级联赛的冠军看看吧。”


    说完，周戎就转身走了。


    夏驰逸放下杯子，来到了周哲骁的身边，探着脑袋说：“今天周戎的话好像很短？都没有滔滔不绝教育你了？”


    “大概是来自凌焕臻的气场压制，让他闭嘴了吧。”


    “你跟他说什么了？断绝父子关系？”夏驰逸问。


    “类似下战书和挑衅。”


    “啊？”


    “看我脱离了他的规划和控制，是不是能混得更好。”


    夏驰逸皱着眉头，又露出了噘嘴的小动作，看来是在思考周哲骁和周戎这相爱为零却天天相杀的父子关系。


    “行吧，先拿个全国冠军打他脸。”


    “嗯。”周哲骁默默点了点头。


    “我有时候会想，有没有什么是能为从前那个周哲骁做的。他那么用力地反抗，就是向周戎证明——他的人生不需要周戎控制吧？”夏驰逸开口道。


    “嗯。我会让周戎给他道歉的。”周哲骁回答。


    离开学校的周戎，坐在车子的后排经过那一排又一排的易拉宝，还有人型立牌。


    真好笑。


    竞技体育很残酷，这些小孩子们却能整得像校园偶像崇拜。


    他们知道走出这个象牙塔，他们所摇旗呐喊的偶像们根本不值一提吗？


    当他经过周哲骁的立牌时，目光追随而去。


    那是一个后仰跳投的姿势，飘逸潇洒地抵抗地心引力。


    不少人还在围着那个立牌拍照。


    “停……停一下吧。”周戎开口道。


    他下了车，站在那个立牌前。


    同样的姿势，周哲骁的高中时候，他也曾经在看比赛的时候见过。


    当时教练高喊，为什么要硬投，为什么不传球。


    周哲骁一脸不屑，教练晾了他两场比赛。


    周戎也把周哲骁骂了一顿，因为他永远不懂审时度势。


    可现在，这一幕却被做成了立牌。


    “同学，能帮我拍个照吗？”一个戴着帽子的男生拿着手机找人拍照。


    另一个高个男生接过了他的手机。


    “你也喜欢周哲骁吗？”


    “喜欢啊！篮下硬刚多有血性！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他的背打转身后仰跳投！”


    “哈！你跟我一样喜欢这哥们儿的后仰跳投！我一看他背打，就在心里想是不是要后仰跳投了！”


    “这哥们儿今年要是选秀肯定能进CBA！”


    “何止CBA，我感觉他以后一定会去NBA！”


    明明是父子，但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同学，和周哲骁仅仅相处不到一年时光的队友，对周哲骁的期待和了解都远远高于他这个父亲。


    周戎回到了自己的车上，他打开手机，第一次在网页里搜索“周哲骁”三个字。


    他曾经以为顶多会有个百科之类的介绍周哲骁的身高体重，但没想到搜索结果之多超出想象。


    周哲骁有自己的贴吧、超话。


    甚至还有很多关于他的技术解说视频。


    脱离了他这个父亲，“周哲骁”这个名字忽然变得无比闪耀。


    今天的队内练习赛结束，大家在赛场边做着放松拉伸。


    夏驰逸和周哲骁的垫子并排靠着，两人摆出并排的九字，夏驰逸侧过脸，看到的是周哲骁的后脑勺。


    虽然知道周戎身为父亲，带给过去周哲骁的压迫和压力都是巨大的，但对于现在的周哲骁来说…….没有情感的期待，所以也不会受伤。


    但夏驰逸还是会想要给对方一点安慰，哪怕对周哲骁来说，并不那么需要。


    他轻轻抠了抠周哲骁的手心。


    对方慢慢转过头来看他。


    黑色的发丝落下来，仿佛滑过夏驰逸的心尖，一阵发痒。


    这家伙是妖精吗？


    “想亲吗？”周哲骁开口问。


    他的唇色泛着釉光，夏驰逸真想靠上去用力咬一口。


    周哲骁也不再说别的话，安静地看着他。


    他越是安静，目光就越是有力量，仿佛要勾着夏驰逸的魂。


    “你在想屁吃。”夏驰逸把周哲骁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夏驰逸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心脏却还是砰砰跳。


    他刚要把手收回来，却被周哲骁攥紧了。


    “可是我想。”


    夏驰逸的血气差点蹿爆了。


    他用力收回自己的手，换另外一边拉伸，在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人看到他。


    自从回到了学校里，白天练球和上课被一堆人看着，晚上回了寝室有庞帅和叶朝影看着，他俩别说接吻了，连拉一拉手都没有。


    更衣室里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大家聊天声音都不大，就连杜河本来要和家里打视频电话，也悄悄走出去了再打。


    明明周戎来的时候，周哲骁周身气场都很平静。


    可偏偏练习结束了，他沉郁得让所有人不敢靠近。


    就连没心没肺的叶朝影都没敢过来开玩笑。


    陈船凑到何彬耳边，小声说：“还以为周哲骁什么都无所谓呢！没想到还是会因为跟亲爹叫板而心情不好啊！”


    何彬叹了一口气：“周哲骁这人，话少又面冷，但内心世界没准丰富又细腻，只是我们体会不到而已。”


    只有夏驰逸知道周哲骁闷闷不乐是因为自己没让他亲。


    两人背着挎包离开了篮球馆。


    周哲骁单独走在前面。


    已经到了饭点，不少同学都陆陆续续往食堂走。


    以周哲骁的身高，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分外显眼，无论男生还是女生都会侧目多看他两眼。


    但是他故自走出去了十几米，也没有听到夏驰逸的声音，更没有熟悉的被拽住包带的感觉。


    周哲骁停了下来，一回头就看到夏驰逸正在和几个同学聊天，眉飞色舞，笑得额前的碎刘海都在轻轻颤。


    紧接着，夏驰逸拿出了手机，同学也把手机拿了出来，互相扫。


    周哲骁知道他们应该是在互相加微信号。


    他没有走过去，因为过去了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于是就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等着。


    夏驰逸的笑声明朗又好听，像是能收集空气里所有的快乐，还有一种清澈的性感，很快又有路过的同学加入了，聊了好一会儿才散开。


    等同学们都散开了，夏驰逸超着他跑了过来：“周哲骁，我们一会儿不去食堂了。”


    “去哪儿？”


    “去自习。”


    周哲骁的包带被拽了一下，夏驰逸刚才还走在后面，现在已经跑到前面去了。


    周哲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现在才3月底，既没有期中考试，也没有期末考试。


    “这不是去自习室的方向。”


    夏驰逸没有回答他，只是怀笑了一下。


    他们两人离开了学校大门，上了公交车。


    周哲骁什么也不说，就跟在夏驰逸的身边。


    这个时间点，公交车上有不少去超市或者出去吃饭的校友。


    这两人一走上去，就是全车厢视线焦点。


    穿着同款的运动外套，拉着公交车的吊环，一摇一晃就能碰到彼此的距离，是拥挤车厢里最赏心悦目的风景线。


    周哲骁看向夏驰逸，对方有着单纯又帅气的侧脸。


    碰到眼熟的同学，夏驰逸会朝对方笑一笑，他可以很轻易地和任何人做朋友，融入任何一个圈子，也注定以后会活在很多人的目光里。


    他是不会只属于某一个人的。


    坐了几站地，夏驰逸拍了一下周哲骁的肩膀，“到站了，下车。”


    周哲骁看了看四周，学校周边十站以内的什么餐馆、商场、电影院、KTV，夏驰逸基本上都带他去过了，但是这一站他们很少下来。


    夏驰逸站在路边，拿出手机导航，他们一路前行，周哲骁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


    导航把他们带到了一栋商业写字楼，两人进去之后上了电梯，楼层还挺高。


    当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几个大字：云上自习室。


    ——静享独立空间。


    里面的装修风格非常现代，一个一个的小型单间就像火柴盒子，里面摆着桌子、沙发椅、毛茸茸的抱枕，书架。


    自习室外侧的墙和门都是磨砂玻璃，只能隐隐透出人影，但分辨不出里面的人到底在干什么。


    夏驰逸在前台扫了码，拿了无线网络的密码就拽了周哲骁去到了最尽头的一个迷你自习室。


    和其他的自习间不同，这间自习室是有窗子的，窗外就是城市街景，黄昏日落，倦鸟归巢。


    墙上挂着公约，大意就是保持安静，不要在自习室里聊天、打电话，手机请调成震动，如果要看电影或者娱乐，请使用耳机，禁止公放。


    夏驰逸背靠沙发，坐了下来，摆出一个嚣张的大字。


    他的腿很长，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几乎伸不直。


    日光的余韵落在他的脸上，让人心动到不可自抑。


    “你就要在那里站着吗？坐呀！”


    夏驰逸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周哲骁走了过去，坐了下来，只是他的挎包横在了自己和夏驰逸之间。


    夏驰逸侧目看着他，小声道：“你可真没情趣。”


    “嗯。”周哲骁垂下眼，默认了这句话。


    他没有情趣，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是公认的事实。


    夏驰逸忽然侧身凑了过来，他解开了挎包两端的挂扣，直接把碍事的包放在了自习桌上，然后紧紧贴着周哲骁。


    这时候，周哲骁忽然明白夏驰逸带他来并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两个人在一起。


    以前周哲骁不明白为什么总有那么多情侣特地要在一起看日出或者日落，他甚至不明白这件事到底浪漫在哪里。


    当夏驰逸靠在他的肩头，他的碎发轻轻戳着周哲骁的侧颈，他的体温正源源不断地传来，周哲骁不得不承认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日落是一件让人很舒服也很有幸福感的事情。


    直到太阳完全消失，路灯亮起形成虚实相间的光带，远处的商场灯光闪耀，他们这间小小的自习室反而成了最暗淡的地方。


    “灯呢？”周哲骁轻声说了一句，他记得按钮好像在夏驰逸那一侧的墙上。


    只是手刚伸过去，就被夏驰逸给扣住了。


    【作者有话说】


    夏驰逸：打球确实周哲骁厉害，但谈恋爱还得靠我。


    周哲骁：可以亲了吗？


    第114章 我还年轻，疯狂行乐（二更）


    夏驰逸靠在周哲骁的颈窝里，鼻尖蹭了蹭他，肩膀轻轻颤着，很明显他在笑。


    “笑什么？”


    周哲骁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透着微微的疑惑。


    夏驰逸没有回答，而是把周哲骁的手放在了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他手指的指节。


    周哲骁的肩膀很轻微地一颤，感觉到夏驰逸的鼻尖蹭过他的虎口，紧接着一个更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像是在赞美他每一次运球，每一个上篮，每一记后仰跳投。


    明明被吻的是手，周哲骁却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咬住了。


    他多么希望夏驰逸能再用力一点，用力到心脏的瓣膜破裂，血液裹挟着疯狂的爱意，全部献给他。


    周哲骁侧过了脸，轻轻吻在夏驰逸的额角，他的啜吻沿着脸颊的弧度来到他的下巴，然后完全俘获他的唇。


    他们的亲吻很克制，仿佛不够安静就会被全世界发现，尽管这个自习室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人来。


    周哲骁用各种角度、各种力量去吻他，扣紧了他的后脑将他带向自己，占有欲、爱意还有担心一切会破碎开的克制，全部揉杂在一起，交付给夏驰逸。


    仿佛只要接吻一开始，就会怎么也要不够。


    周哲骁一边吻他，一边站了起来。


    夏驰逸拽着他衣领，并不想停止这一吻，短暂的分开，空气的降温都让夏驰逸有一种强烈的不舍，明明周哲骁就在自己的身边。


    周哲骁的膝盖压在了夏驰逸的另一侧，当他的双手像更紧迫的牢笼撑在夏驰逸的耳畔时，更加疯狂汹涌的吻到来。


    为了不发出声音，周哲骁的吻更用力，压榨了一切的空间，夏驰逸怀疑自己真的会成为第一个在自习室约会被男朋友亲到死的人。


    而且死了就死了吧。


    这家伙接吻比打球更带劲。


    过了八点，来自习室的人陆陆续续变多了。


    有过来加班做PPT的，有考研复习的，人多了夏驰逸就不好意思在大家都好好学习的时候贪图享乐了。


    他拽了拽周哲骁的胳膊，小声道：“时间到了，走吧。我饿了。”


    “嗯。”周哲骁一边说，一边轻轻抹过他的唇角。


    当他们来到写字楼的楼下，夏驰逸伸长了胳膊呼出一口气。


    “这个地方是同学介绍的。我说我想去一个安静的、没有任何人能看见我的地方呆一会儿，他们就推荐了这个自习室。而且他们有优惠券，今天的约会除了公交费，没有花钱。”


    夏驰逸朝着周哲骁露出大大的笑脸来。


    原来……刚才他们是在约会吗？


    “好几个同学说，一定要选那间迷你自习室，可以看到日落。”


    所以，你和他们聊那么久，就是为了找一个能和我单独呆在一起的地方吗？


    “周哲骁，如果以后我们去打CBA，甚至NBA了，关注我们、看着我们的人一定会越来越多。甚至于上洗手间说不定都能碰到粉丝要求拍照合影留恋。不能肆无忌惮地牵手拥抱还有接吻，但总会有办法的。”


    周哲骁想起上辈子，队里那位经常闹花边新闻的情圣，他的约会技巧数不胜数，自诩浪漫。


    可没有一种，能比上夏驰逸的云上空间。


    “你是说享受偷情的刺激吗？”


    “偷你个头！我是说，总能想到让你只属于我的方法。”


    周哲骁垂下眼来笑了笑，无论身边有多少人，无论被万人注视又或者无人在意，我本来就只属于你。


    夏驰逸歪了歪脑袋，“走吧，我饿了，吃东西去！”


    他们路过附近一家商场的时候，看到侧面LED广告是NBA球星代言的篮球鞋。


    “啧。”夏驰逸叉着腰，有点不爽。


    周哲骁摸了摸他的头顶，“以后会有的。”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以后我和你会出现在同一个运动品牌广告上的。”


    “还要地铁站里全篇幅那种，每一个乘客等车的时候都得看着我们。”


    “你是要强制他们吃狗粮吗？”


    “不，是吃了狗粮还不自知。然后还在心里期待着……这要是真的狗粮就好了！”夏驰逸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嗯。”周哲骁垂下眼，很淡地笑了一下。


    外卖偷吃一时爽，见到师父火葬场。


    夏驰逸恢复常规训练的第一件事，就是焦颖风的电子秤。


    焦颖风抱着胳膊，目光冷冷地盯着电子秤上的数字。


    范青良端着咖啡杯，蹲在秤旁边，看着上面的数字发出轻轻的笑声。


    这让夏驰逸有种不好的感觉，他想要低头看数字，但焦颖风不知道哪里找来了一根教鞭，抵着夏驰逸的下巴。


    “自己交代吧。都吃了些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凌焕臻知道的事肯定会原封不动告诉焦颖风的，夏驰逸还是选择坦白从宽，顺带拉周哲骁下水。


    “鱼蛋粉是周哲骁点的，披萨周哲骁吃的也比我多，双层肉霸芝士汉堡周哲骁也吃了一半……”


    焦颖风笑了笑，“别的放一边，我怎么听说汉堡的事情是你吃不下了，周哲骁勉为其难消化另一半呢？”


    夏驰逸的脚趾勾了勾，看向角落不说话。


    “下来吧，体脂率变化不大。看来东南赛区的比赛还是很紧张的，吃进去的这些碳水倒是都消耗掉了。就是你伤了周哲骁的心，看他下次还帮不帮你吃。”


    焦颖风坏笑了一下。


    夏驰逸一回头，就看见周哲骁抱着胳膊站在他身后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真是悬崖边上扭秧歌，好日子到头了啊。


    “你来测体重？”夏驰逸一脸平静地问。


    “嗯。”


    夏驰逸赶紧让位，换周哲骁站了上去。


    焦颖风看了一眼数字，眉梢挑了一下，“挺不错的。”


    “他该调整训练量了。”周哲骁下来的时候说。


    焦颖风点头道：“我也觉得是。对抗性训练要增加、转身后仰跳投的准确度也要提升，反应力训练再加一组。”


    “还有甩绳训练，再加一组吧。”


    夏驰逸毫不客气地踹了一下周哲骁的膝窝，“你故意的对吧？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


    “不是。”周哲骁否定得很快，转身就走出去。


    夏驰逸跟在他的身后，又用膝盖撞了一下周哲骁的后腰。


    周哲骁毫无防备，向前踉跄了一下。


    夏驰逸哼了一声“活该”，正要从周哲骁的身边经过，就被对方捞了过去，脑袋也被摁在怀里，憋得差点喘不过气。


    “你说谁活该？”


    夏驰逸立刻就怂了：“我活该……什么都是我活该……”


    周哲骁的大手在夏驰逸的头顶薅了好几轮，直到夏驰逸捶他的后腰，周哲骁才松开了他。


    “讨厌鬼，没朋友。”夏驰逸一边顺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小声抱怨。


    范青良喝着咖啡，笑眯眯地说：“你说再过十年，他们打闹起来会不会还是像小学鸡？”


    焦颖风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周哲骁的背影。


    不知不觉，这位他曾经觉得很了解的老朋友，已经变了。


    曾经的他，也会和焦颖风还有凌焕臻一起出来吃饭聊天，但他就像个旁观者，好像从来未曾真正融入世俗的生活。他的世界里只有篮球，他没有恋爱，没有绯闻，对网络游戏不感兴趣，这世上好像没有其他的东西足以打动他。


    还记得当时参加盛星鸣的葬礼，他的经纪人感叹这位顶级球星没有世俗的欲望，活得像个清心寡欲的圣人。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老天爷提前把他带走了。


    而此时的周哲骁，他会跟着夏驰逸叫外卖，会和他一起偷吃炸鸡薯条，会一起去看电影，会抓着脑袋研究购物车里的满减，会头疼期末考试，也会和夏驰逸打做一团。


    比起从前，焦颖风更喜欢现在的周哲骁，宁愿他不要那么有原则，活得开心一点。


    就好像夏驰逸的微信签名：我还年轻，疯狂行乐。


    因为训练加码，夏驰逸累得就像一条死狗。


    他搬了一把椅子，觉得热水冲背的感觉特别好，只是没过两分钟，他就坐在热水下睡着了。


    周哲骁收拾两人的运动包，给夏驰逸把奶昔都泡好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夏驰逸出来。


    他走到浴室前，手指刚要碰上去，就看到范青良老神在在地走过。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洗手间上久一点，肯定是有原因的嘛。”


    周哲骁停顿了一下，垂下眼，他细细分辨，然后还是更用力地敲门了。


    “夏驰逸，你在里面做什么？”


    范青良咳嗽了起来，单手捂脸，“你不用这么不给他面子吧？”


    下一秒就听见“哗啦”一声，是塑料椅子翻倒的声音，还有夏驰逸的“哎哟”声。


    周哲骁神情一紧，用蛮力直接将门锁旋转开，一股热气迎面用来，然后就是夏驰逸四仰八叉坐在地上的样子。


    那双长腿从雾气中延伸出来，小腿的线条流畅而紧绷，皮肤沾染上了水汽，折射出让人心跳加速的光泽。


    范青良正担心地看过来，却被周哲骁完全挡住了视线。


    “你没事吧？”


    周哲骁把门一关，快步走了进来，一把就将他扶了起来。


    “没……没事……”


    夏驰逸身上的水全部都蹭到周哲骁刚换的衣服上，留下成片的深色水渍。


    “先出来。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一边洗澡一边睡觉。”周哲骁拽了浴巾，围在夏驰逸的腰上。


    “他没事吧？”


    范青良隔着门问。


    “应该没事。”


    “哦。”范青良的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一边思索，一边再喝一口咖啡，无奈杯子里已经空了。


    夏驰逸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周哲骁就在旁边递东西。


    “裤子反了。”


    “啊……哦……”


    “衣服穿错了，这件才是干净的。”


    “是我搞错了……”


    好不容易穿上衣服出来了，夏驰逸还得面对范青良的调侃道。


    “其实不用不好意思的啊。你长得挺好的，跟谁比都不丢人的！”


    这句话并没有安慰到夏驰逸，反而让他的脸更像番茄了。


    “下次不许坐着淋浴睡觉了。”周哲骁说。


    “我就是觉得舒服……”


    “回去我帮你……”


    “我不要上筋膜刀，我全身肌肉好着呢！不用筋膜刀！”


    夏驰逸的表情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周哲骁抬起手，在他的头顶揉了揉，大力安抚，“我是说帮你摁一下肌群。”


    “哦！放松肌群可以啊！”夏驰逸用力点头，周哲骁的手法可是专业的。


    回去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在浴室里消耗了太多的氧气，一进电梯，夏驰逸困得要命，眼皮子沉甸甸的。


    周哲骁端着手机正在看西南赛区的淘汰赛，夏驰逸站在他的身后，打了个哈欠，最后干脆脑袋抵着周哲骁的后背，嗅着他的味道，两条胳膊毫无知觉地垂着，秒入睡。


    电梯门打开，他们竟然又遇到了之前那对外国情侣。


    两人手挽着手，几个月过去了他们依旧如胶似漆，毫不顾忌地亲来亲去，看见周哲骁的时候非常有默契地停了下来，大概是在同情背着小白兔的大灰狼，明明饿极了也不能狠狠咬一口，说白了就是爱而不得之类。


    电梯持续下行，周哲骁低头继续看手机，男人和女人耳鬓厮磨，聊着一会儿去吃什么。


    忽然周哲骁“啧”了一声，抬起胳膊，像是要打身后的人，但伸出的手也只是在夏驰逸的后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别闹。”


    真相是夏驰逸看不得那对情侣秀恩爱，所以偷偷在周哲骁的肩胛上用力咬了一口。


    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夏驰逸从周哲骁的身后走了出来。


    那对情侣中的男人眯着眼睛看着周哲骁后背肩胛位置上浸湿的痕迹，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哦，这哥们儿是不是追到手了？”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娜塔丽忽然想到了什么，打开手机，寻找到了许觅的名字，找到了许觅最新发布的一条视频。


    “你看，视频里的打球的男生就是他们俩吧？”


    “对对对，真的就是！”


    视频里的夏驰逸正在做投篮示范，特别是九十度角投篮手腕的拉伸。


    周哲骁就站在夏驰逸的斜后方。


    夏驰逸投球结束，许觅问了一句：“周哲骁，你对他的投篮有什么评语吗？”


    “很帅。”


    “只有很帅吗？”许觅半开玩笑地问。


    “……手很漂亮。”


    夏驰逸跳起来，将周哲骁的脑袋摁在自己怀里，“人家叫你评价我的投篮，你评价我的手长的好不好看？你是不是故意的？”


    两人打闹了起来，周哲骁就一直被动承受，两只手扣着夏驰逸的胳膊，却没有真的用力挣开。


    “我已经评价了很帅。”


    “哪有你这么敷衍！如果是你投篮，我肯定会说，瞧这媲美教科书般的手型，稳定的空中姿态，精准的手感，这一切构成了周哲骁的后仰跳投！你嘞？就一句很帅？我难道不知道自己很帅？”


    周哲骁低着头，高大的身躯在夏驰逸袭击之下完全没有反抗意识，而是乖巧地重复：“瞧这媲美教科书般的手型，稳定的空中姿态，精准的手感……”


    周哲骁认真“背书”的样子，让观众们哭笑不得。


    [只有夏驰逸能让周哲骁乖乖背诵赞美诗。]


    [这两人成天扑在一起，按道理要么你死我活干一架，要么就辣吻，偏偏哪一样都没有！真让人失望！]


    [周哲骁和夏驰逸在一起的时候，就特别有人气。]


    ……


    男人和女人凑在一起，站在电梯门口，看完了整段视频还有下面的评论。


    “我觉得……他们可能已经在一起了。”男人说。


    “而且干架和辣吻，两样估计都有。”女人回答。


    此时的周哲骁一边走，一边耸着肩膀。


    夏驰逸停了下来，回头看他，“干嘛？就是咬了你一下，你看起来像是要去打狂犬疫苗。”


    “我只是……一边有，一边没有，所以会很在意。”


    说完，周哲骁就把手绕到后面摸被咬过的地方。


    “哦，我懂了，那对称了是不是就舒服了？”


    说完，夏驰逸绕到了周哲骁的身后，拎起了他的包带。


    那一刻，周哲骁的肌肉绷了起来，他听见自己忽然变得沉重和急促的心跳，等待着夏驰逸的触碰。


    明明他们用力拥抱过彼此，疯狂放肆地亲吻过，可夏驰逸总有办法，轻而易举让他心跳加速。


    握紧的手指间已经沁了汗水，哪怕隔着布料，他也能感受到夏驰逸的鼻尖带来的触感，像是燎原的那一点点星火，他的唇覆盖上来，想要咬下去，却因为周哲骁绷紧的肌肉根本咬不动。


    “不咬了，算了。”


    夏驰逸放弃得很干脆。


    毕竟随时会有人经过，夏驰逸还不是很习惯在路人的注视下秀恩爱。


    周哲骁跟在夏驰逸的身后，公交车正好来了，夏驰逸两三步蹬上去，T恤的后摆很轻微地扬了扬，但是什么都没露出来，反倒是那一刻绷紧的腿部线条漂亮得很。


    占有欲总会在这样微小的、莫名其妙的时刻疯狂上涌。


    周哲骁不动声色地克制着，抬腿迈了上去。


    按道理这个点回学校的公交车人应该很多，可没想到车的最后一排竟然是空的。


    夏驰逸兴高采烈地坐了过去，周哲骁沉默待在他的身边。


    “真奇怪，为什么大家宁愿站着也不愿意坐最后一排？晕车吗？”


    等公交车驶过这段高楼，夏驰逸立刻就明白为什么了。


    夕照落在他的脸上，他没有戴墨镜，哪怕闭上眼睛都亮闪闪一片。


    “快瞎了……”夏驰逸扯了扯周哲骁，“还是起来吧！”


    周哲骁把夏驰逸摁了回去，从挎包里扯出了一件外套，盖在了夏驰逸和自己的脑袋上。


    “哈哈哈，亏你想得出……”


    话还没有说完，周哲骁已经在他的耳朵上亲了一下。


    日光透过外套照进来，周哲骁墨色的眼睛里暗潮汹涌，夏驰逸没有想到周哲骁用外套盖住他们竟然是为了接吻。


    这是平日里的周哲骁连想都想不出来的事情。


    他沉默却又热切的渴望让夏驰逸心动不已，他一点点凑过去，碰了碰周哲骁的唇，告诉对方我愿意。


    公交车不断向前行驶，也不断有乘客上车或者下车，也许有人注意到了他们，也许没有人在意。


    夏驰逸的嘴唇被打开，周哲骁动情地吻他，交换他们的冲动与渴望。


    再次年少，对于周哲骁来说，就是将自己的理智与自律彻底分解的过程。


    夏驰逸必须承认，周哲骁真超级会接吻，时而缱绻，时而激情，仿佛一场运球过人，而夏驰逸怎么也绕不过去。


    他轻轻咬了对方一下，“还有一站就到站了……但是我觉得外套得拿来遮着其他地方了。”


    周哲骁垂下眼，闷闷地“嗯”了一声。


    夏驰逸把外套摘了下来，盖在两人的腿上。


    他本来想要闭着眼睛装睡的，谁知道班长的声音响起。


    “夏驰逸？周哲骁？我说最后一排这俩男生的腿怎么这么长呢？原来是你俩？”


    “啊，是啊……”夏驰逸笑了笑。


    “你俩盖着外套，也不怕闷。我刚还以为这是有帅哥在里面亲嘴呢！”


    班长的话，差点让夏驰逸原地爆炸。


    “太晒了。”周哲骁淡声道。


    说完，还抬手揉了揉眼睛，一副要没没睡醒，要么被晃了眼睛的样子。


    夏驰逸惊呆了，这家伙的演技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班长露出了然的表情，“其实我刚才就在想，等到学校这站了要不要叫你们。可没看到你俩的脸，不确定是不是一个学校的，我都不好意思出声。”


    “哈哈，谢谢班长，我俩真干过睡着了一路坐到终点站的事儿。”


    刚才被撩起的火热，现在一点点冷却，到站时候刚刚好。


    回到寝室里，庞帅今天摄影小组有活动，叶朝影跟着高进书在特训，晚上这师徒俩肯定会一起吃饭。


    寝室里就剩下夏驰逸和周哲骁两人。


    夏驰逸立刻把垫子在空地上铺开，趴在上面。


    “来啊！来啊！快点来啊！”


    周哲骁微微一怔，双脚站在垫子两侧，立刻跪坐了下来。


    就在夏驰逸感觉自己的裤腰往下坠的时候，他一把摁住，转过头来问：“你干什么呢？”


    “你不是想要……”


    夏驰逸对上周哲骁的眼神，立刻感觉不对劲。


    “是你说给我做肌肉放松的！”


    说完，夏驰逸就往前爬。


    “好，肌肉放松。”周哲骁一把扣住夏驰逸的腰，很轻松就把他拽了回来。


    “我不要了！我不要了，你肯定不是想给我肌肉放松！”


    开啥玩笑，宿舍可是危险的地方，隔音不好就算了，天知道庞帅和叶朝影会不会忽然回来，到时候门一掀开，他周哲骁只要摆出一副冷脸，就没人敢多看他一下。


    但是他夏驰逸可就没有脸活下去了。


    “别怕，不会疼的。”周哲骁弯下腰，胸膛微微贴在夏驰逸的后背上，吓得夏驰逸满头冒汗。


    “你想搞什么让我疼的事吗？明天还有训练……你别乱来……”


    “嗯，今天加了运动量，不摁一下明天可能真的跑不动了。”


    周哲骁在夏驰逸的头顶上亲了一下，就像哄怕打针的小孩，没爬出两公分又被抱回来了。


    但是没想到，周哲骁真的只是在给他放松肌肉。


    过了好一会儿，寝室的门悄悄被打开了一条缝，就看见庞帅的脑袋上趴着叶朝影的脑袋。


    两人看着夏驰逸和周哲骁穿戴整齐，呼出一口气来。


    “我去……吓死人了，还以为你俩在寝室里搞颜色……没想到垫子都铺开了，竟然也只是摸一摸。”叶朝影了慢悠悠进了洗手间。


    庞帅咬着鸡肉卷从垫子边走过，“夏驰逸你以后不要发出那种声音好吧？听得我连东西都不敢吃，我的鸡肉卷都凉透了。”


    所以这两人一直在门外偷听？然后还想象了一场岛国小电影？


    夏驰逸从垫子上坐起来，无语地问：“你俩不会敲门啊！”


    “我怎么敲门？听到那么销魂的声音，都是兄弟肯定要尊重啊。”叶朝影的声音从洗手间里传来。


    “你会尊重个鬼！这要是真的，你肯定迫不及待地录像，敲诈我一辈子。”夏驰逸没好气地说。


    “诶，我还真录了。夏驰逸，你要不要听一下你的声音？”庞帅笑呵呵地问。


    “对，让他听一下，他就明白我们俩为什么像门神一样守在外面了！”叶朝影贴着面膜走出来。


    啥？这俩现世报还录音了。


    庞帅毫不客气地点开公放，夏驰逸听得背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断断续续……特别粘耳朵。


    “我……我声音哪里是这样的啊！”夏驰逸感觉自己在寝室里的形象已然彻底崩塌。


    最重要的是……隔壁寝室的是不是也听到了。


    “发给我。”周哲骁走到庞帅的桌子前，轻轻敲了一下。


    “我……没有你微信啊……”庞帅坐在椅子上，半仰着头，手里的鸡肉卷都忘记吃了。


    没想到周哲骁竟然点开了自己智能手表的界面，显示出微信码，递到庞帅的面前：“扫一扫。”


    庞帅激动到脸上的肉都颤抖了起来。


    他竟然……竟然能加周哲骁的微信？庞帅的双手都无处安放。


    在这之前，周哲骁的微信里只有夏驰逸啊！


    夏驰逸赶紧过去，捂住周哲骁的表，“不许传！你们怎么这样！肌肉放松的时候很舒服，就是会……发出一点声音的啊！”


    “你问问周哲骁，他会哼唧吗？”叶朝影不给面子的问。


    夏驰逸看着他，但周哲骁不给面子地摇了摇头，“我不哼。”


    “行，我们来赌一赌！”


    说完，夏驰逸把收起来的垫子再度铺开，指着周哲骁说：“你——给我趴下！”


    “我去，夏驰逸你这是找机会摸人家吧？”叶朝影说。


    “那要不你躺下，我来摸你！”夏驰逸瞪向叶朝影。


    叶朝影立刻抱紧自己，“像我这么美好的身体，怎么能被你摸呢？我的粉丝们会伤心的！”


    庞帅也抱紧了自己：“我的肉很厚的，你真的摸不动……是摁不动。”


    周哲骁趴了下来，“你试试。”


    “好，我来了！”夏驰逸摩拳擦掌，跪坐在了垫子上。


    他学着周哲骁的手法，推拿顶捏，没两下就觉得有点累了，但偏偏周哲骁好像没啥感觉。


    夏驰逸不甘心啊，继续努力。


    周哲骁侧过脸去，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笑。


    “你笑什么啊？”


    “你还不如别学我了，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周哲骁回答。


    这时候的庞帅已经打开电脑准备修图，叶朝影翻身上了床一边手机刷剧一边敷面膜。


    他们似乎都不认为夏驰逸会成功。


    夏驰逸垂下眼，看着周哲骁紧实流畅的肩背线条，忽然低下头，在另一边的肩胛上咬了一下。


    “呃……”


    周哲骁完全没有料到，喉咙里发出拉长又隐忍的声音。


    庞帅和叶朝影同时虎躯一震，一个转身，一个趴在床沿边。


    “我去？我的耳朵好像被烫了一下？”


    “周哲骁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但周哲骁却闷不吭声，趴在垫子上，脸埋在胳膊间，看不到表情。


    夏驰逸的双手搭在周哲骁的肩膀上，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因为他知道自己刚才擦着了周哲骁的火……


    “我刚掐到了他的筋……”夏驰逸找了一个理由给周哲骁找补。


    “你那爪子，投投三分球可以，其他的就免了吧！”叶朝影叹了口气。


    庞帅也同情地瞥了周哲骁一眼，“虽然是搭档，其实你也不用那么惯着他。”


    【作者有话说】


    周哲骁：这偷感我享受不了。


    夏驰逸：那我们公开！


    周哲骁：还是偷着吧。我怕凌焕臻那个单身狗会发疯。


    第115章 打卡西南赛区


    夏驰逸见两位室友都见怪不怪了，于是慢悠悠弯下腰，贴着周哲骁的耳朵问：“我现在给你买个冰可乐？”


    “滚。”周哲骁压低了声音说。


    夏驰逸愣住了，还摸了摸耳朵，“我是不是听错了，你是叫我滚吗？那我不客气了，我滚了哈！”


    感觉到周哲骁的肩背绷起，这是要发力的前兆，在被对方掀翻之前，夏驰逸就跑远了。


    周哲骁气场低沉地爬了起来，快步就进了洗手间，路过夏驰逸的时候，狠狠摁了一下夏驰逸的头顶。


    门关上的时候，夏驰逸想要上前，周哲骁只留下一句“把垫子收了”。


    夏驰逸的耳朵红红的，手摸到垫子才发现上面留下的温度热得够呛。


    收拾好了垫子，夏驰逸只想知道周哲骁在里面干什么，是什么样的表情，要多久才能出来。


    “夏驰逸！夏驰逸你思春啊！”


    叶朝影的呼喊声传来，把夏驰逸惊了一跳，本来坐在桌子前，差点把手机掀到地上。


    “思……思什么？”


    “所以我跟你说了这么久的话，你都没听见是吧？”叶朝影摁了摁脑袋。


    “刚他问你，坐周五下午两点的动车去戎州行不行。”庞帅无奈地替夏驰逸重复那个问题。


    “去戎州？哦哦，去看西南赛区的决赛？”


    “是啊！你发呆到底在想什么？”


    想周哲骁啊。


    西南赛区的比赛即将收尾，凌焕臻有意带着队员们一起前往戎州。


    队员们都很兴奋，戎州是有名的旅游城市，风景秀丽，小吃多不胜举，关键还很便宜。


    夏驰逸一个高中同学考去戎州的大学，每天就在朋友圈里晒美食，才一个学期而已寒假回了老家，整整胖了三十斤，走大街上夏驰逸差点没认出来。


    夏驰逸问他每天光花在吃上的生活费应该不少吧？


    那位同学老神在在伸出三根手指，夏驰逸倒吸一口气，花三百块也太多了吧。


    结果人家说，每天吃撑了就三十。


    从那天起，夏驰逸就对戎州充满了向往。


    “周五下午的动车没问题啊！”夏驰逸回复叶朝影。


    篮球队的都在群里打卡，凌焕臻速度订票。


    冯校长也很大方地批了食宿费用，再加上宁昌大学的篮球队到了全国赛也打算继续穿沸点的篮球鞋，所以沸点也很大方地提供了戎州的室内篮球馆，作为球队异地练习的场所。


    真的自从拿下东南赛区的冠军，球队的待遇有了显著提升。


    夏驰逸的心脏紧绷了起来，因为他想到的是陆映南，他是一级联赛三大明星球员里唯一的后卫。


    他也许不像杨怀煜和刘溯尘那样拥有强大的进攻能力，但却是赫赫有名的防守大闸，最擅长扰乱对手节奏，号称一级联赛的顶级节拍器。


    想了想，夏驰逸又发了微信给杨怀煜：[你们会现场看西南赛区的决赛吗？]


    杨怀煜信息秒回：[看啊，看完西南赛区的决赛我们还要去首都看东北赛区的决赛。]


    夏驰逸发了个笑脸给对方，杨怀煜回了他一朵小玫瑰。


    我去，这家伙发什么骚呢，老子有男朋友了好吧！


    夏驰逸心虚地瞥了一眼洗手间，周哲骁还没有出来，果然，年轻人的精力就是充沛啊。


    [送什么小花花，虚头巴脑的。要送就送红包！]


    杨怀煜还真的秒发了一个红包给他，点开一看，一分钱。


    妈的，这不是浪费我时间吗？


    不过有沁城大学在，就有人可以一起讨论切磋了。


    怎么能忘记骢哥呢？


    夏驰逸又发了信息问赵令骢，果然东南矿大的也会一起去看比赛。


    这样，戎州之行就会很热闹了。


    洗手间的门开了，周哲骁终于出来了。


    叶朝影凉飕飕地开口道：“哟，师尊，您终于出山了！”


    庞帅竟然把这个梗给接下去了，“在您闭关修行的这五百年里，小师弟钦慕的对象都换了好几轮了。”


    “小师弟？谁？”夏驰逸问。


    “除了你，还能有谁？”叶朝影笑着说。


    周哲骁走过来，瞥了一眼夏驰逸的手机，正好停留在给赵令骢发表情包的界面上。


    夏驰逸发了两只卡通兔子拥抱的表情包，赵令骢回他的是小猫wink。


    周哲骁的眉梢向上一扬，“看来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只是表情包而已。”


    “呵。”周哲骁转身就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摊开了专业书，看了起来。


    他的表情很沉静，睫毛轻轻垂着，光是背影就营造出孤独的氛围。


    夏驰逸傻傻地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夏驰逸拿出来一看，发现是庞帅和叶朝影正给他发微信。


    叶朝影：[渣男，你赶紧哄他！他emo了，你看不出来吗？]


    庞帅：[你跟寝室外的男人表情包大战，厚此薄彼，我都看不下去了！]


    夏驰逸露出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这两人什么意思，难不成看出来他在和周哲骁谈恋爱了？


    嗖嗖嗖，叶朝影和庞帅发来了无数个表情包，夏驰逸深吸一口气，这些表情包都太丧尽天良了吧！


    夏驰逸怀疑自己要是敢发出去，微信号就得炸了。


    思量再三，他发了一个欠嗖嗖的表情：你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死了？


    周哲骁的手表震了一下，他瞥了一眼，夏驰逸以为自己明目张胆的挑衅总能收到一点怒意值，没想到周哲骁无视他了，继续看书。


    夏驰逸深吸一口气，发了第二个表情包给他：老牛老牛，嫩草想你了！


    周哲骁淡淡地瞥了一眼，把教科书翻到了下一页。


    我去？这家伙还真的要好好学习了？我就不信撩不动你！


    夏驰逸开始了聊骚表情包袭击。


    什么“你敢和我冷战，我就一嘴巴子亲上去”、“我中毒了，需要亲热解毒”、“我没把你放在眼里，是因为藏在了被窝里”……时髦的网络土话应有尽有。


    这些表情包都不能细看，夏驰逸觉得好油腻啊。


    偏偏周哲骁都是凉凉地瞥一眼，仿佛皇帝没有批阅到符合心意的奏章。


    这家伙还把氛围感发挥到了极致，他已经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背影萧索落寞。


    而叶朝影摊了摊手看向夏驰逸，用口型说：你怎么回事，连个周哲骁都哄不好？


    哄周哲骁是件容易的事情吗？你怎么不来试一试？


    夏驰逸咬牙，迅速发了条信息过去：[再不回我，我立刻把这些统统发给别人！]


    周哲骁终于回过头来，看着夏驰逸的眼睛说：“我要全糖珍珠奶茶，双倍珍珠。”


    深吸一口气，夏驰逸的四肢百骸都通畅了，他朝着周哲骁比了个小心心：“没问题！”


    庞帅深吸一口气：“表情包做不到的事情，珍珠奶茶做到了。”


    叶朝影感到遗憾：“我还剩下几十个表情包没发呢！”


    夏驰逸回头冷声道：“你那些东西，我不需要！”


    从周二到周五，那是度日如年，夏驰逸他们的人还在教室里，心已经飘到了戎州。


    终于上完了周五上午的课，篮球队的人收拾行李，校车将他们送到了高铁站。


    从宁昌到戎州，时间得八个小时，他们从下午两点一直得坐到晚上十点才到，还好订了卧铺，不然真要是硬座，能把腰给坐断了。


    凌焕臻和陈船他们几个打起牌来，叶朝影本来想睡在床上打游戏，可惜信号时有时无，最后也只能加入他们的打牌大军。


    这貌似是周哲骁第一次坐火车卧铺。


    或者曾经坐过，但内部“装潢”不大一样。


    车厢里是各种浓重的味道，也不知道谁上完了洗手间没有关门，厕所的味道和泡面、卤菜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外加隔壁不知道哪位大叔脱掉了鞋子，一切味道都非常销魂。


    周哲骁面无表情，但是喉咙却不断滚动，多半是要吐了。


    “你不要紧吧？”夏驰逸凑过来问。


    周哲骁摇了摇头，看来是很难受啊。


    夏驰逸赶紧去把敞开的洗手间门给关上。


    但是味道还在，两人来到车厢的末尾，夏驰逸靠着墙，周哲骁的鼻子就靠在他的侧颈上，沉默着不说话。


    “好些了吗？”


    “你身上味道很好闻。”


    周哲骁说话的时候，气息扫过夏驰逸的颈间，夏驰逸的肩膀向上耸了耸。


    “可其他的味道好难闻。”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因为来来往往一直有乘客路过，每一个几乎都要看他们一眼，毕竟两个这么帅气的小伙子亲密地靠在一起，让人很难克制探究欲，所以夏驰逸拍了拍周哲骁的肩膀，把他带回到了他们的硬卧。


    夏驰逸把被子向后折成了靠垫，周哲骁就病怏怏地窝在他的肩膀上，他找出了自己新洗的外套，盖在了周哲骁的脑袋上。


    叶朝影咬着一根辣条过来，看到周哲骁一动不动的样子都惊呆了，“这家伙怎么了？别告诉我硬座都不晕，升级硬卧他反而晕车了？”


    “味道，是车厢里味道太丰富了。”


    叶朝影赶紧把辣条给吃了，免得让周哲骁附近的味道更复杂。


    “那我去找乘务员要点空气净化喷雾之类的？”


    “不用了，太香了，搞不好更难受。”


    “行，过一小时就要停在澄江站了，到时候可以站到门口呼吸点新鲜空气。”


    “嗯！”


    等到叶朝影走了，夏驰逸轻轻捞起外套，看了一眼周哲骁。


    他一直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长长的睫毛显得无助又脆弱。


    嘴唇离夏驰逸的肩膀很近，仿佛只要再动一动，就能亲到了。


    但这家伙现在难受着呢。


    见过晕车、晕船、晕大摆锤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周哲骁这种晕味道的。


    夏驰逸拿出手机和杨怀煜还有赵令骢他们聊天。没想到就连他们竟然也在高铁上了。


    聊着聊着，刘溯尘竟然也发微信来，这家伙搞笑段子还挺多，编排杨怀煜那是一点也不含糊，在群里疯狂揭杨怀煜的老底。


    有一次沁城大学和庆大搞合宿训练营，杨怀煜第一天就睡过了头。


    起来晨训的时候穿的竟然是睡裤，任教练气得让他滚回去把裤子换好再来。


    这家伙牛掰了，直接倒回床上，睡到午饭。


    杨怀煜也毫不犹豫地揭刘溯尘的短，说他也迟到，不但迟到还无耻。


    李教练问他为什么没起来，刘溯尘竟然说他做梦做到训练营结束了，于是就继续睡了。


    气得李晓燃问他，你怎么不做梦梦见自己挂了呢？


    刘溯尘直接回复，那就是长睡不醒，更不需要起床了啊！


    夏驰逸感叹，如果做不到厚颜无耻，可能无法跻身一级联赛顶尖高手的行列。


    只是夏驰逸不知道，自己聊天时候笑得眼睛都没有了的样子，被周哲骁全部看在眼底。


    就在夏驰逸要分享凌焕臻的迟到理由时，脖子传来一阵痛——他被周哲骁给咬了！


    夏驰逸掀开盖在周哲骁头上的衣服，本来还想谴责一下对方，结果对上周哲骁的眼睛，幽深幽深的，夏驰逸顿时心疼起来。


    他侧过脸，先在周哲骁的鼻梁上亲了一下。


    周哲骁果然抬起了下巴，一看就是要索吻。


    夏驰逸笑了一下，碰上他的唇，轻轻吮了一下，然后把衣服拉下来，盖住他。


    他刚想要继续和其他人聊天，就听见周哲骁闷闷地说了几句：“你们四个是要凑一桌麻将吗？”


    “那你还难过吗？”夏驰逸轻声问。


    “嗯。”周哲骁轻轻应了一声，继续窝着。


    夏驰逸又捞开外套，发现这家伙根本没闭眼，也不像刚开始那么可怜了。


    难受是真的，撒娇也是真的。


    夏驰逸小声说：“等到了酒店房间里，就剩下我们俩了。”


    周哲骁动了动，一条胳膊将夏驰逸环住了。


    杜河贴着满脸的卫生纸纸条过来了，从包里翻出充电宝就又要回去打牌。


    还好这是白天，不然他都能去演恐怖片。


    “杜河，你这是输了多少局啊？”夏驰逸好笑地问。


    “好像就没赢过……”杜河瞥见周哲骁的手臂，就跟树袋熊一样依偎着夏驰逸，关切地问，“他还在难受啊？”


    “嗯，有点。等一会儿泡面的味道都散了就好了。”


    “刚我们找了乘务员，劝那位大叔把鞋穿上。”杜河凑到夏驰逸面前小声说，“原来其他乘客也有意见，不然就我们去说，还怪不好意思的。”


    夏驰逸笑了笑，心想大叔穿不穿鞋，都挡不住周哲骁那颗想要撒娇的心。


    列车停靠在了澄江站，夏驰逸拽了周哲骁到门口呼吸新鲜空气。


    这家伙站的稳稳的，身体一点毛病都没有。


    陆陆续续有新的乘客上车，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乘客背着包，路过夏驰逸和周哲骁身边的时候，忽然有人惊叫了出来。


    “你是不是夏驰逸？宁昌大学的夏驰逸？”


    那是一个短发女生，用挖到宝的目光看着夏驰逸。


    夏驰逸点了点头，“我是啊。”


    “我去现场看了东南赛区的决赛，你们打的太好了！我本来是杨怀煜的铁杆粉，没想到却迷上了你……还有周哲骁！无对视背传实在太帅了！”


    夏驰逸看了看他们，“所以……你们这是要去戎州看西南赛区决赛？”


    “对对对！那个……能不能和你还有周哲骁合照啊……”女生问。


    她的朋友远远喊了一声，“她是你和周哲骁的CP粉！”


    “啊？”


    夏驰逸还没回过神来，身旁一直没有参与聊天地周哲骁忽然开口道：“可以。”


    “原来……传说是真的？”女生小声嘀咕。


    “什么传言？”夏驰逸问。


    “就……玩笑而已。一级联赛的讨论帖里有一篇周哲骁合影攻略，说想要和他合照不能只讲自己是粉丝，周哲骁会毫无感知地从粉丝面前走过……”


    夏驰逸心想这叫毫无感知吗？


    明明是六亲不认。


    “但如果说自己是夏驰逸和周哲骁的CP粉，大概率他会停下来，配合拍照。”


    夏驰逸回头看向周哲骁，“这样也可以？”


    “我磕我自己的CP不行吗？”周哲骁反问。


    “磕……你随便磕……想怎么磕都可以。”夏驰逸笑了。


    谁要你和我的CP是真的呢？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天，夏驰逸才知道他们都是大二的学生，从去年就开始关注一级联赛了。


    对于杨怀煜、刘溯尘还有陆映南之间的恩怨情仇，他们了解的十分清楚。


    夏驰逸很好奇地问：“那你们觉得去年西南航大是为什么输给庆大？”


    “跟得分位置有关吧。去年西南航大没有一个很有威胁性的砍分球员，他们的进攻和防守水平都很高，团队意识很强。可是遇到刘溯尘逆天得分能力，就差了点火候。”


    夏驰逸点了点头，“但今年，他们有卓铮了。”


    “是啊，卓铮这个球员很厉害！”


    夏驰逸看向周哲骁，挑了一下眉毛，意思是：听见了吗，卓铮很厉害，而且还一直想要和你一较高下。


    周哲骁又恢复了那副只要我不想听，就算你提起那个人的名字我也可以当作没听见的状态。


    聊着聊着，周哲骁的脑袋又靠了过来，压在夏驰逸的肩膀上，他低着头垂着眼，立刻营造出病恹恹的气氛来。


    “那个……周哲骁他不舒服吗？”女生关切地问。


    夏驰逸摸了摸周哲骁的额头，回答道：“不好意思啊，这家伙晕车。”


    女生露出惊讶的表情，没想到周哲骁在赛场上一副日天日地的样子，竟然会晕车，莫名让人怜爱是怎么回事？


    她从背包里摸出一小瓶风油精递给夏驰逸，“可以给他抹一点在鼻子下面。”


    “谢谢！真的太感谢了！”


    等到女生走回自己的位置了，夏驰逸还真的要把风油精点在周哲骁地鼻子下面。


    “我不要……”周哲骁一直别过头去闪躲。


    “你不是不喜欢闻车厢里的味道吗？用点这个就闻不到了。”夏驰逸一脸认真的表情，“这可是神药！”


    “我不要。”周哲骁从夏驰逸的左边绕到夏驰逸的右边，鼻子压在他的肩膀上，嘴唇也紧紧贴着，总而言之不肯留下任何点风油精的空隙。


    “所以你是装的吧？早就适应车上的味道了，还要假装不舒服。”夏驰逸好笑地说。


    周哲骁的眼帘依旧低低地垂着，什么话也不说，算是默认了。


    唉，男朋友装柔弱就为了贴贴，能怎样？


    配合他的表演呗。


    夏驰逸将风油精揣回口袋里，就这么陪着他，直到列车再次开启，他们又回到了座位上。


    在晚上十点，他们抵达了有“西南不夜城”之称的戎州。


    列车还没进站，光是驶入市区时看到的城市灯火，就像漫天繁星，很少出门的杜河忍不住趴在车窗上，发出“哇——”的声响。


    “晚上我们能去干点什么吗？”叶朝影眼巴巴地说。


    下一秒，脑壳就被凌焕臻给拍了一下，“你想干点什么？”


    “不是……我去泡脚、摁摁脚底，放松放松……”


    “真的就是泡脚？只单纯摁个脚底板？”凌焕臻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叶朝影。


    仿佛在说，大家都是男人，你这个年纪脑子里的废料应该比我多。


    “老凌，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就是单纯泡脚，单纯摁脚，没有任何其他油腻意义！”


    凌焕臻乐了，“车上的破窗锤呢？拿来撬开这家伙脑子看看里面装了多少油？就泡脚，摁脚底？都来了戎州，当然要做大全套，从脑袋摁到脚底板！”


    叶朝影倒吸一口气，真的不适应凌焕臻套他们的话，还好自己很纯洁，没有中了凌焕臻的计。


    下了车，他们就兴冲冲上了学校提前安排好的大巴车。


    明明都晚上十点多了，他们一进市区，就被堵在某个商业街附近，动弹不得。


    司机师傅虽然不看篮球，但也听过凌焕臻的大名，两人聊了起来。


    “戎州就是这样，大路朝天，却还是天天堵车，特别晚上十点，这才是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候。瞧瞧，你们左边、右边到处都是享受的地方，泡个脚，迷瞪迷瞪，多舒坦。而且咱们戎州的消费还不贵，你们这一车都是半大小伙子，体育生吧？”


    “是，我们都是篮球队的。”


    “哈哈，体育生的食量那肯定不一般。就前面那个，我们戎州有名的自助餐厅，叫‘常胜将军’，八十块钱而已，天上飞的、地下钻的都不缺。能让你们这些体育生撑到扶墙出来！”


    夏驰逸一听，可向往了。


    “这年头还有八十块钱把人吃撑的自助餐吗？”


    “不会一进去就是各色炒饭、炒面之类的高碳水吧？”


    “没听人司机师傅介绍吗？天上飞的地下钻的都有！”


    夏驰逸刚想要问周哲骁，就发现这家伙眼睛耷拉着，他意识到夏驰逸要对他说话，就立刻揉了揉眼睛，把耳朵靠过来，一副乖巧的样子。


    坐在另一侧的陈船笑了起来，“我说……周哲骁靠过去的样子就像等着被你亲。”


    夏驰逸顿了一下，刚想辩解一下，陈船又给他找补，“周哲骁也只有半睡半醒的时候才没有杀伤力。”


    是啊，这家伙生物钟准的要死，十一点就能闭眼睡觉。这要是在寝室里，早就睡着了。


    而且在高铁上装病秧子，从下午两点装到晚上十点，现在不用装了，是真的困了。


    夏驰逸抬起手，将对方的脑袋扣在自己的肩膀上。


    “睡吧。司机师傅说了，晚上的戎州很堵，我们没那么快到酒店。”


    “嗯。”周哲骁发出轻轻地一声呢喃，彻底放弃了清醒，靠在了夏驰逸的肩膀上。


    其实……真的很可爱。


    十年前的夏驰逸只能仰望他，觉得他是那么高大、可靠，并且一往无前，独一无二。


    现在再看看他，除了跟篮球有关的事情，这家伙就是一小孩儿。


    再也不坚持鸡胸肉配西兰花，会跟着夏驰逸一起偷吃夜宵。


    玩投币游戏也会上瘾不肯回寝室，会看动画片和电视剧到深夜，看到限量版球衣和球鞋也会迈不开腿疯狂买买买，被夏驰逸强制退货也会露出不高兴的小表情。


    夏驰逸觉得很幸运，能见到各种各样的周哲骁。


    整个球队还在期待今晚的夜生活，但最终败在了拥堵的交通里。


    车子开开停停，最先睡着的是周哲骁，接着是杜河和帅北，到后面叶朝影和凌焕臻都睡着了。


    夏驰逸的脑袋歪在车窗上，五光十色缓慢地掠过他的脸庞。


    靠在他肩头的周哲骁缓慢睁开自己的眼睛，在整个世界都睡着的时候，他吻在了夏驰逸的脸颊上。


    此时西南航大的篮球队员们已经差不多洗洗睡了，毕竟第二天就是决战西南王。


    陆映南靠坐在床头，台灯的光线开得最微弱，手里捧着一个平板，耳朵里戴着耳机，视频的光线忽明忽暗映照在陆映南的脸上。


    那是酷浪官方剪辑出来的三分球集锦。


    夏驰逸站在三分线上不同角度的撤步，送球出手。


    陆映南见过很多人的投篮，也在赛场上封杀过许多人，但夏驰逸是让他最期待也是最不忍心的一个。


    无论身姿还是抛物线都很美，所以会产生莫名的保护欲，希望那道抛物线永远悠扬。


    “还在看戎州理工的比赛视频吗？”同寝的室友兼队友莫闯走了过来。


    他是整个西南赛区个子最高的中锋，轻轻松松就能透过床架看到陆映南的平板。


    “你在看夏驰逸？明天我们决赛的对手是戎州理工啊，你这是不把戎州理工放眼里，还是太偏爱夏驰逸了？”


    莫闯来到陆映南的床沿边，撑着下巴打量着自家队长。


    “像他这样的射手，无论放在庆大还是我们西南航大，都是王炸。内外线联动起来，战术安排都会丰富许多。关键时刻远距离绝杀，他一出手，对手就会产生绝望感。”


    陆映南抬起眼帘，声音平静，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


    但是身为队友的莫闯却明白让自家队长称呼一个人为“王炸”，那真的是高规格的赞赏了。


    刘溯尘和杨怀煜都没享受过这待遇。


    莫闯抓了抓后脑勺说：“唉，那天我听咱们教练和庆大的李晓燃教练聊天来着，说夏驰逸就是颗沧海遗珠，马洪明是一把又一把的土往他身上撒，生怕他发光发亮被别人看见，结果便宜了凌焕臻。还好这一届宁昌大学的队员虽少，但每个位置都有高水平的队友，不然真的埋没了夏驰逸。”


    陆映南没有说话，平板一划，开始看下一段视频了。


    那是夏驰逸的篮下得分集锦。


    比起三分球，莫闯对篮下得分技巧更感兴趣，他歪着脑袋趴在陆映南的床沿边，只是自家队长一点没有把平板挪过来分享的意味。


    他只能厚着脸皮将平板拖向自己一点。


    “你可以回到自己床上慢慢看。”陆映南瞥了他一眼。


    “唉，得分后卫是别人队里的比较香，平板电脑也是别人的看起来最顺眼。”莫闯没脸没皮地说。


    画面正好播放到夏驰逸空中蝴蝶穿花差点扣到杨怀煜脸上的那一球。


    虽然失败了，但强大的滞空能力和空中平衡感还是征服了许多业内人士的眼球。


    陆映南开口道：“如果说黎瞬川偏向于3D球员，夏驰逸就更加全面。他拥有篮下较量的体能和技术。”


    莫闯摸了摸下巴，“其实我早就想说了，这个夏驰逸……他是不是天天都跟周哲骁在一起练球啊？我发现只要是篮下技巧，无论拉杆、换手、勾手、抛投，他几乎样样精通，而且特别有周哲骁的风格。”


    “因为他是个很擅长学习、吸收能力很强的球员。所以遇强则强，赵令骢的假动作、杨怀煜的拉杆、周哲骁的转身后仰跳投……全部都成为他的一部分。说不定在全国赛上碰上，你和我都会成为他的营养。”


    莫闯笑出声来，“我的技能还是非常仰仗身高的，扣篮和大火锅他就是学会了也做不到我这种程度。倒是队长……你的单防能力可别被他学走了。”


    陆映南的目光沉了下来，正好是夏驰逸运球攻击前侧脚差点带倒杨怀煜的精彩画面，“他要是能学去，我甘愿双手奉上。”


    莫闯看着看着，冷不丁冒出一句：“这小子长得挺好看的，对吧？”


    陆映南没有说话。


    莫闯又要说什么，陆映南的手掌伸过来，摁在了他的脸上，把他推离了自己的床。


    “明天就决赛了，睡觉。”


    莫闯坏笑着回到对面，两三下翻上去，一边拉上被子一边说：“承认人家长得好看很难吗？男人嘛，长得帅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啊！”


    “对，就长像而言，你属于没有实力的那部分。”


    莫闯：“……”


    宁昌大学一行人到达连锁酒店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


    夏驰逸领了房卡，推着昏昏欲睡的周哲骁去了他们的房间。


    这个酒店距离承办西南赛区比赛的戎州体育馆只需要步行一刻钟，酒店楼下就是闹市，哪怕关上了窗子还是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没有意外的话会持续一整个晚上。


    周哲骁很简单地冲了个澡，闭着眼睛吹了头，把吹风机一放，就拽起被子窝成了一团。


    夏驰逸好笑地晃了晃他，“喂，在高铁上的时候，你不是精力充沛演技无敌吗？现在就我俩了，你就真的睡觉了，你是不是不行呀？”


    难得二人世界，没有队友当背景板，没有室友旁观点评，他们不是应该干柴烈火，如狼似虎吗？


    周哲骁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声，大概是想要把夏驰逸摁进自己的怀里，但手在空气里抓了两下，都被夏驰逸避开了，周哲骁就直接抱着被子睡觉了。


    夏驰逸想知道这家伙如果一直被打扰睡眠会怎样。


    会发火吗？


    他发火的样子是怎样的？


    夏驰逸脱了鞋子，踩到他的床上跳了起来。


    床垫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听着那么不和谐。


    还好住在左右两边的都是室友，不然就这声音，其他住客搞不好会把蜀黍叫来查房。


    周哲骁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在夏驰逸的脚背上摸了摸，像是在说“别闹了”，然后眼睛又闭起来了。


    “哈哈，真好玩。”


    夏驰逸不客气地隔着被子坐在了他的身上，捏了捏他的耳朵，正想要挠他腰窝的痒肉，手机震了起来。


    点开一看，是杨怀煜发来的微信：[到戎州了没？出来玩啊！]


    夏驰逸：[刚到酒店放了行李，大晚上的玩什么啊？]


    杨怀煜：[泡脚、大全套，哥哥还能带你去酒吧！]


    夏驰逸摸了摸下巴，这家伙怎么像个夜不归宿的渣男？


    夏驰逸刚要回复对方，没想到赵令骢的微信也来了：[你是不是也住金色年华？晚上出来整个大全套吗？]


    原来我这么受欢迎的吗？


    夏驰逸直接把他俩都拉到了同一个群里，[你们都约我大全套，我不知道跟谁好，要不然我们仨一起吧。]


    杨怀煜：[为什么我有种三个男人搞颜色的感觉？]


    赵令骢：[这才大学几个月啊，就学会了雨露均沾？]


    走之前，夏驰逸趴在周哲骁的身上，蹭了蹭他的头顶，轻声说：“我跟杨怀煜还有赵令骢去整大全套了！”


    “嗯……”周哲骁的眉头蹙了蹙，又舒展开来。


    “那我当你同意啦。”夏驰逸在周哲骁的脸上亲了一下，就离开了。


    于是，三个男大学生在酒店附近找了一个地方，交钱，换衣服，进到了包厢里。


    夏驰逸眯着眼睛，喝了一大口冰镇西瓜汁，心想……这大概就是不回家的快乐？


    “你身边的带刀侍卫呢？”杨怀煜问。


    “对啊，有你在的地方竟然没有周哲骁，我都有点不习惯。”赵令骢打趣道。


    “他是个生活很有规律的人，过了十一点就困了。”


    “话说给我们做大全套的是漂亮小姐姐吗？”杨怀煜拿出手机，想找一找这家店的评价。


    “小姐姐摁你这一身肌肉，你好意思？”赵令骢笑了笑。


    夏驰逸放下西瓜汁，问赵令骢：“你怎么没跟马涛一起啊？你跟我们出来玩，马涛会不会又不高兴说要掐死我之类？”


    赵令骢呵呵笑了起来，“这家伙很守男德，不经过女朋友的同意，是不会出来做保健的。”


    “但是戎州大全套是这边有名的产业，管理的很规范的。马涛想太多了吧？”杨怀煜问。


    “他说摁脚十分钟，回去得花一天时间来解释，还是早点睡吧。”


    夏驰逸若有所思地吃着水果，心想自己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但是周哲骁应该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这时候，三个大叔背着工具箱，端着大木桶进来了。


    这个……男朋友应该更不会误会了吧。


    为了给自己的清白留下铁证，夏驰逸还跟三位大叔拍了照。


    “呀，这又是哪个学校的运动员啊？是来附近打比赛的吗？”


    大叔们都很健谈，放下木桶就跟他们聊上了。


    “我们不是来比赛的，是来看比赛的。”杨怀煜打听了起来，“最近是不是经常有大学生运动员来做大全套啊？”


    “那是当然啊！我们这家店离体育馆又近，技术又好，在戎州可有名气了！”


    “那师傅都给哪些球队的人摁过啊？”


    “多了去了。比如戎省工业大学、梓州理工大学，还有那个……那个夺冠的热门大学……”


    旁边的大叔补充道：“夺冠热门是西南航大！开赛前，他们球队还特地来我们店里呢！“


    【作者有话说】


    卓铮：队长，我们危险了！


    陆映南：什么危险？


    卓铮：那个宁昌收哥机来了！你一定要稳住啊！


    陆映南：……


    卓铮：还是说……你已经被收割了？


    第116章 来自陆映南的视线（二更）


    夏驰逸一听，把手摁在眼角向上抬，模仿卓铮的表情，“你们有没有给一个长这样子的人摁过？他有一边的眉毛是断开的！长得凶凶的，仿佛全世界欠了他几百亿！”


    “啊哈哈，有的有的！个子很高，声音也很大。你就不要学他了，你长得那么好看，把眼睛立起来也不像他。”


    夏驰逸莫名其妙被人夸了。


    “那他受力吗？怕疼吗？”


    “哈哈哈，他们整个球队，就他最怕疼，一直在叫‘轻一点——轻一点——’，他的队友都说他看着像个坦克，没想到那么脆皮！”


    听到这里，夏驰逸哈哈笑了起来，感觉抓住了卓铮的小辫子。


    他下次再目露凶相，就拿这个好好怼他。


    杨怀煜又开口了：“那他们队长呢？话少，总是很严肃的那个，他受力吗？”


    “哦哦，那个帅哥啊，很受力！我用了十成劲儿，他哼都没哼一声，还睡着了呢！”


    “哇，看不出来陆映南这么刚啊。”赵令骢抠了抠下巴。


    “那要不，我们也来挑战一下十成劲儿？”杨怀煜笑着问。


    夏驰逸还记得筋膜刀带来的阴影，赶紧制止杨怀煜这种作死行为，“你这是什么馊主意啊，不要小看师傅们的十成力气，保管叫你明天爬不起来！”


    “哈哈，要不我们来打赌，看谁先求饶，谁明天的荷包大放血，请其他人吃豹子头！”赵令骢挑了挑眉。


    豹子头是戎州最有名的自助餐餐厅，据说火锅烧烤什么都有，价格在戎州算是比较贵的。


    “嗯，可以啊。”杨怀煜撑着下巴笑了一下。


    “看你这老神在在的样子，肯定经常做大全套，花样很多啊。”赵令骢笑道。


    “那个……我可以不加入吗？我肯定不受力……”夏驰逸慢慢举起手来。


    “忘记了，是你把我们约在一起的。你不受力也得受！”赵令骢在夏驰逸的脑瓜子上摁了一下。


    旁边的杨怀煜笑得就像只老狐狸。


    他们泡完了脚，师父开示大展身手。


    十成的力气不是开玩笑的。


    才刚给赵令骢开背，这家伙就差点喊出来。


    杨怀煜在旁边笑，“你要是受不了就早说，别把骨头给折了。”


    “我……受得住……不用你担心！”


    赵令骢的脸都红了，夏驰逸侧过脸看着他，都为他担心。


    等到松腿筋的时候，杨怀煜发出了“嗯”的一声，带着深深的痛苦，让赵令骢笑开了花。


    “老杨，你要是不行了，也不用硬扛。年纪都这么大了，别太折磨自己了啊！”赵令骢喊道。


    夏驰逸趴着，只觉得全身肌肉都被摁开了一样，挺舒服的，一点不像赵令骢和杨怀煜忍得那么辛苦。


    过了十二点，夏驰逸也困了。


    当杨怀煜和赵令骢在左右两侧时不时发出“旖旎”的哼声，夏驰逸却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那个……大叔你帮忙看看他还活着吗？他怎么不喊？”赵令骢艰难地开口。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夏驰逸的耳朵，他的脸在按摩沙发的洞里。


    杨怀煜也发现夏驰逸怎么一点都不怕疼呢？


    一时之间，整个包厢里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给夏驰逸按摩的师父都想把他扶起来看看他怎么样了。


    这时候，小狮子打盹的声音终于变得明显了起来。


    “这也能睡着？我可真是服了他了啊！”赵令骢无比佩服起来。


    所以，这一次打赌的结果到底杨怀煜和赵令骢谁先受不了求饶了，夏驰逸是不知道的。


    直到第二天的早上，茶几上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夏驰逸伸手摸了半天，睁开一只眼睛，看到对面熟睡的赵令骢，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包厢，不是球队订的酒店房间。


    老天鹅，他竟然夜不归宿！


    手机屏幕上显示周哲骁的名字。


    夏驰逸呼吸一滞，有一种即将品尝断头饭的感觉。


    “喂，你醒啦？”夏驰逸一边小声说话，一边找自己的拖鞋。


    “你去哪儿了？”


    这几个字不是质问，而是闷闷的，有一点点委屈和可怜。


    “我昨天晚上和赵令骢还有杨怀煜出来体验大全套，没想到睡着了。我现在就换衣服去找你，我们去吃早饭吧！我昨天跟师傅打听了，这附近有一家特别好吃的早点铺子。”


    “嗯。”


    挂了电话，夏驰逸呼出一口气来，还好周哲骁没怪他。


    一推开门回包厢，就发现杨怀煜已经醒了，撑着下巴老神在在看着他。


    “啧，你接周哲骁电话的样子，像是被老婆查岗……还是新婚的那种。”


    夏驰逸走过去，没好气地薅了一把杨怀煜的脑袋。


    “杨怀煜，你顶着这么乱糟糟的发型说话的样子，特别屌丝。会掉粉的。”


    “早就掉没了。”杨怀煜又倒了下去，看来是不打算吃早饭，而是继续睡了。


    夏驰逸把浴衣脱了，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拎着衣领嗅了嗅，确定没有奇怪的味道，他才赶了回去。


    一打开房间门，就看到周哲骁穿着带兜帽的卫衣，坐在窗边。


    那自己从马路对面跑过来的样子，他应该都看在眼底吧。


    “昨天我走之前，有跟你说，你睡得迷迷糊糊的可能不记得了。”夏驰逸进浴室里刷牙，一边解释。


    “我确实不记得了。不过你跟杨怀煜还有赵令骢在一起，他们不会带你去不该去的地方。”


    也就是说自己彻夜未归，周哲骁并不生气。


    夏驰逸的内疚感上涌，他刷完牙又洗脸，拽了毛巾赶紧擦了把脸，就走了出来，趴在了周哲骁的背上，吻了一下他的头顶。


    “你是不知道，杨怀煜和赵令骢这俩家伙听说陆映南特别能受力，就也要求师傅出全力。眼泪都出来了，还要忍住不喊出来，真是自虐啊！”


    周哲骁慢慢转过头来，轻轻扯起夏驰逸T恤的下摆，他的腰身和腹肌一点一点露出来。


    “那你呢？有掉眼泪吗？”


    夏驰逸比了比小拇指，得意洋洋地说：“跟你的筋膜刀相比，根本小意思。”


    “是吗？”周哲骁低下了头，气息顺着夏驰逸腹肌的纹理扫过，很痒。


    明明拥抱着彼此，夏驰逸却忽然觉得不满足。


    血液不受控制地涌动，眼前周哲骁低垂着眉眼的样子，让夏驰逸很想做出更加放纵的事情来。


    周哲骁很轻地笑了，咬住了夏驰逸T恤的下摆，将它送到了夏驰逸的唇边，隔着T恤吻了他，夏驰逸心领神会地从对方的唇齿间咬住了T恤。


    夏驰逸单方面宣布，除了篮球，周哲骁在某个特殊的，只能用在夏驰逸身上的天赋，大概也能登峰造极。


    直到中午，叶朝影打电话叫他们一起去吃午饭的时候，夏驰逸都说不出话了。


    “接一下电话……”夏驰逸懒洋洋地说。


    “卖力的不是我吗？”周哲骁问。


    “那你再卖一下力，接一下电话。”


    周哲骁很淡地笑了一下，拿过手机，“喂，你把吃饭的地址发来，我们晚一点过去。”


    叶朝影整个惊呆了，他对身边的付沉雪说：“接电话的竟然是周哲骁？”


    “有什么稀奇的？他们不是睡一起，手机也共用吗？”


    “呵，他俩就是哪天结婚了，我都不稀奇！”


    周哲骁的唇上浮现出一丝浅浅地笑：“好啊，我们哪天结婚，一定请你当伴郎。”


    叶朝影：“我错了……请饶过我的狗头！”


    不愧是叶朝影，再一次在真相面前来回横跳。


    夏驰逸赖床没多久，就被周哲骁给挖起来了。


    他进浴室淋浴的时候，腿都有些软。


    啊，比起使出十成力量的师傅们，还是周哲骁更厉害。


    戎州菜偏辣，很入味，非常符合宁昌人的口味。


    只是夏驰逸都专门选少辣的、口味清淡的吃。


    “你这是怎么了？这个麻辣毛肚你的筷子竟然动也不动？”叶朝影好奇地问。


    “我嗓子有点不舒服。”


    夏驰逸开口，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感。


    “诶，你这烟嗓听着还挺性感？”


    叶朝影的点评差点让夏驰逸把饭菜咳出来。


    “不过你这怎么回事？刚来戎州就感冒了？”凌焕臻也加入了关心他的行列。


    “不是感冒。”夏驰逸低着头，他们再多问两句，自己的脸就要晒起来了。


    “他昨天和杨怀煜还有赵令骢在对面体验大全套，这大概是挑战十成力手法的结果。”凌焕臻好笑地说。


    夏驰逸看向对方，“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就在你们隔壁。”凌焕臻白了他一眼。


    “哦……”


    但其实大保健的时候，废嗓子的只有赵令骢和杨怀煜，当然夏驰逸是不会承认的。


    西南航大与戎州大学的决赛将在下午两点半进行。


    他们吃完午饭，步行来到了戎州体育馆，没想到西南航大的人气竟然很旺。体育馆门口聚集的学生们就像来参加一场小型演唱会。


    叶朝影和杜河站在小超市的门口看着那些组织应援的学生们。


    “真羡慕，你说我们队有没有这么多粉丝。”叶朝影说。


    杜河抓了抓后脑勺，“应该没有吧。西南航大连续八年都是西南赛区的冠军啊。累积下来的人气哪里是我们能比的。”


    “啊，都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连续八年打进全国赛呢。”叶朝影感叹道。


    下一秒，他的脑袋就被狠狠摁了一下。


    帅北一口咬了大半截冰棍，“啥意思？不能连续八年拿东南赛区的冠军就算了，还不能打进全国赛？”


    叶朝影没好气地说：“老兄，我们不毕业啊？鬼知道毕业之后会怎样。”


    “我不是人啊，你们努力努力，把全国冠军拿下来，还愁未来的生源？”凌焕臻没好气地用饮料瓶敲了一下叶朝影的后脑勺。


    当他们排队扫码入场的时候，一个穿着陆映南应援衫，脸上是西南航大彩绘校徽的男生忽然指着周哲骁的背影说：“快看——宁昌大学的人来了！我看到周哲骁了！”


    “哪里？在哪里？好高好帅！”


    “周哲骁都来了，夏驰逸在哪里？”


    “那还用说，他前面那个不就是夏驰逸吗？”


    “这场比赛还真划算，不但能看西南航大的比赛，还能看到夏驰逸和周哲骁！”


    听到观众们的讨论，叶朝影感叹道：“我还以为我们只在东南赛区有知名度，没想到来了戎州，还是有人认识我们！”


    夏驰逸瞥了周哲骁一眼，这人神情泰然得很，毕竟上辈子更夸张的场面他都见识过了。


    整个篮球馆里座无虚席，夏驰逸的侧面就是西南航大的啦啦队，一片冷峻的深蓝色，口号声整齐划一清晰可闻，这种强大的秩序感涌上夏驰逸的心头。


    他们的队员正在排队投篮，无论是篮球的弧度还是投篮的节奏，都仿佛复制黏贴一般统一。


    就连卓铮这样的“刺头”在队伍里都毫不突兀。


    夏驰逸寻找着陆映南的身影。


    西南航大的球衣底色是深蓝色的，袖口和领口是白色，这样的球衣穿在陆映南的身上，有一种精锐的审度。


    他好像修了一下头发，刘海更短，整个人显得冰冷又悍利。


    他正站在自己教练的身边，教练说话，陆映南点头。


    明明全场看向他的视线那么多，他却像是有所感知一样，侧过脸，抬起头，准确无误地与夏驰逸对视。


    那双眼睛又沉又深，哪怕整个球场人声鼎沸，在他的视线里全部都静止了一般，夏驰逸仿佛是他视线的终点。


    被锁定的感觉又来了。


    这是来自陆映南的宣战，他和之前夏驰逸经历过的所有挑衅不同，它更像是一张网，正从夏驰逸的头顶上缓缓落下。


    有人拨弄了一下夏驰逸头顶的发旋，让他骤然醒过神来。


    “周哲骁？什么事？”


    周哲骁还没说话，反倒是另一侧的叶朝影了打趣道：“当然是因为你和陆映南之间的眼神都要拉丝了吗？”


    夏驰逸掐住叶朝影的脖子，两人打闹在了一起。


    “拉丝？你跟我好好说说拉得什么丝？”


    “土豆丝！别掐了！再掐全国赛就没有控卫啦！”


    卓铮顺着陆映南的视线，看到了来观战的周哲骁。


    “没想到他们竟然来了？是来现场研究我们吗？真是阴险。”卓铮叉着腰冷冷地说。


    西南航大的中锋莫闯露出看地主家傻儿子的表情，“我们也现场看过宁昌大学的比赛，难道我们也阴险？”


    “你没听说吗？宁昌大学有数据分析小组！沁城大学就是被他们研究透了，才会输的。据说，杨怀煜运球在什么情况下会上篮，什么情况下会传球，都被他们的数据小组分析得一清二楚了！”卓铮一脸认真的表情看向陆映南，“队长，你要不要保留一点实力？”


    陆映南扯了扯护腕的位置，“杨怀煜又不是既定的程序。再强大的数据分析也无法涵盖所有变量。而宁昌大学是非常高水平的对手。遇强则强，杨怀煜在决赛的发挥绝对高于其他任何时候。只有那场东南赛区的决赛才有采集数据的价值。”


    “所以队长，你会全力以赴吗？”


    “当然。”陆映南低下头，紧了紧自己的鞋带，“很多时候，让对手惶恐，也是战术的一种。”


    “惶恐？我跟你打赌，周哲骁绝对不会惶恐。脑袋掉了，他都是那个死样子。”卓铮小声嘟囔。


    陆映南站了起来，又看向夏驰逸的方向，那个大一的男生正没心没肺地和旁边的队友打闹，笑得灿烂。


    身高205的中锋莫闯来到了陆映南的身后，他假装弯腰活动膝盖，从这个角度能把陆映南的表情完全看在眼里。


    “我本来以为你会把周哲骁当作最大的威胁，但很显然，你最在意的是夏驰逸。”


    “嗯，一个稳定、灵敏、兼具突破能力的外线得分球员，最容易在比赛里完成绝杀。”陆映南回答。


    “不只是这样吧。”莫闯轻笑了一声，“你晚上睡前一遍又一遍在网上刷夏驰逸投篮的样子，是因为他的姿势是你见过最完美的。像你们这种秩序狂，对完美最没有抵抗力。”


    陆映南转身拍了莫闯一下，“走吧，比赛要开始了。”


    当双方队员走上场，原本呐喊中的西南航大阵营骤然安静，深蓝色的海浪即刻静止，给予这场球赛绝对的尊重。


    光是一个开场跳球，夏驰逸就看呆了。


    莫闯的身高在西南赛区一枝独秀，偏偏弹跳力还很惊人，比对手高了不只一星半点。


    杜河看了都倒吸一口气。


    卓铮在进攻端手感超群，无数次切入对手篮下，率先打了个8比0。


    而这种高效率的进攻，真正的发起者却是陆映南，他的调动能力和对局势的预判，让叶朝影感觉到了压力。


    戎州理工不得不紧急叫暂停，他们的得分后卫好不容易在外线建立了得分点，艰难破冰。


    卓铮和莫闯在篮下的统治力难以撼动，戎州理工将战线拉到了外线，这才勉强止血。


    两分钟的休息时间，夏驰逸没有喝水也没有吃东西，而是仰着头闭着眼睛，回顾着陆映南的所有技巧。


    他还没有展现出一级联赛的抢断能力，也没有对任何人进行一对一盯防，但就是让人觉得很可怕。


    陈船和何彬讨论了起来，“戎州理工好歹也打进西南赛区的决赛了，他们的水平怎么感觉离沁城大学差了一大截？”


    何彬点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戎州理工的攻势好像一直很难带起来。”


    “是啊，按道理他们的单兵能力不弱。”


    帅北抱着胳膊，眉头始终未曾舒展开，“戎州理工就像从水里捞起来的鱼，拼命拍打挣扎，却回不到水里。”


    “因为陆映南总会拖延他们的进攻，把持球人引入包夹或者带向边线。”夏驰逸开口道。


    “感觉好可怕。”叶照应呼出一口气，“陆映南的控局能力太强了。”


    这种能力是隐性的，它不像夏驰逸的三分，也不像周哲骁的劈扣那么直观显著，但一个球队里如果有陆映南这样的控球后卫，每个人的能力都会被放大。


    陆映南捏着水瓶，转过身来，朝着夏驰逸的方向喝水。


    他的目光穿过了一整个篮球场，落在了夏驰逸的身上。


    那双眸子里透出的压迫感，让夏驰逸握紧了拳头，无法自抑地想象如果陆映南防守自己，将会是怎样的场面。


    西南航大中气十足的口号声从陆映南的身后滚滚而来，像是要冲进夏驰逸的大脑里。


    “嘟——”声响起，所有球员回到场上。


    陆映南缓慢地转身，夏驰逸呼出一口气来。


    “他是一个很稳的控球后卫，而且……他应该也很有攻击性。”周哲骁开口道。


    夏驰逸的眉心皱了起来。


    周哲骁的意思是陆映南还没有施展出自己的真实水平。


    次节比赛开始，卓铮仍旧是西南航大的进攻端终结者，他气势磅礴的劈扣震慑全场。


    戎州理工全民皆兵，不断传导希望能把莫闯调离篮下，他们新轮换上来的两个球员接连外线狙杀，紧咬比分。


    何彬忍不住问：“西南航大这么高水平的球队，难道拿不出一个外线射手吗？”


    话音刚落，陆映南抢断对手，一条龙杀入对方阵营，三分线起跳得分。


    夏驰逸被震到了，“西南航大的外线得分点不就是陆映南吗？”


    “哈……没想到陆映南的三分球也很稳。”叶照应扯了扯后背，起了一层薄汗。


    这一球之后，陆映南开启了抢断模式，对面新上场的两个大一新生屡屡跑位比陆映南晚了一步，球不但被陆映南带走，西南航大的反击效率快到让人跪地。


    半场才过，西南航大领先对手十分了。


    “我都为戎州理工着急。他们的传球也太呆板了吧？一点假动作都没有？”叶朝影的脚尖在地上不停地点。


    “因为陆映南‘抢断王’的名头太响亮了。假动作如果做得不够真实，被陆映南识破，还不如直接明了的快传。”夏驰逸带入赛局，好像能理解戎州理工的忌惮心理。


    周哲骁慢悠悠站了起来，把夏驰逸的兜帽拽了起来盖在脑袋上，“我想喝汽水。”


    “哦，我陪你。”


    叶朝影又开启吐槽模式：“你俩可真逗，买个汽水都要一起，跟小学生手拉手上厕所似的。周哲骁那个手表不是有扫码支付的功能吗？”


    “再吵，就把你塞进贩卖机里。”夏驰逸毫不留情地在叶朝影的脑袋上摁了一下。


    两人来到贩卖机前，没想到不用排队。


    夏驰逸看了一眼才知道，品种太少了，连可乐都没有，清一色本地山泉水。


    “那个……你还喝吗？”夏驰逸转头问周哲骁。


    周哲骁默默摇了摇头。


    这时候，赵令骢和马涛的嘴里咬着什么东西，迎面而来。


    “哟，看看这张失去朝气的脸，被陆映南的抢断能力给吓坏了？”马涛一看到夏驰逸，就忍不住要损两句。


    夏驰逸却像没听到一样，凑到赵令骢的身边，手摸向他的口袋，“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赵令骢无奈地捂住自己的口袋：“不是棒棒糖，你吃不惯的，这是戎州本地卖的怪味麻辣饼。”


    “你不给我吃，怎么知道我吃不吃的惯？而且我能吃辣。”


    马涛笑了：“给他，给他吃！看他能不能吃下一个！”


    赵令骢无奈地笑了一下，“重点不在麻辣，在怪味。”


    说完，他还是从口袋里拿了一个出来。


    独立塑封包装，一根小棍子上穿着一个黑黢黢的小饼子。


    夏驰逸打开了塑料包装，咬了一下口。


    还挺有韧性，腮帮子都咬累了，才啃下一点点。


    确实不很辣，但一股比臭豆腐还有侵略感的味道涌进来，夏驰逸想吐出来，但是被马涛看着，他只能流着泪往嘴里咽。


    “别浪费吃的，剩下的也要吃完。”马涛抱着胳膊咧着嘴笑得很开心。


    仿佛报了大仇。


    “这么难吃……你们还买那么多？”夏驰逸很想转移马涛的注意力，趁机把它扔掉。


    “当然是买回去让所有人都感受一下。”马涛看穿了夏驰逸的动向，目光紧盯着他的手，“你这是想移动到哪里去啊？还有半块饼，吃完啊。”


    夏驰逸把饼递给了周哲骁，他不该好奇去挑战自己不熟悉的味道。


    周哲骁摇了摇头，“我要喝汽水，我不吃这个。”


    “我们应该有难同当的。”夏驰逸眼巴巴地看着他。


    “有难同当的前提是有福同享。昨天你也没带我一起体验大全套。”周哲骁回答。


    听到这里，马涛笑得不知道多开心，仿佛他用一个怪味饼就成功拆散了东南赛区最强搭档。


    “你给我记着。”夏驰逸狠狠瞪了周哲骁一眼，一咬牙，将剩下的半块怪味饼塞进了嘴里。


    周哲骁点了点头，“好，我记着了。”


    一拳头砸在棉花上，毫无用处。


    “那个……骢哥，去年你们在全国赛里和西南航大也打过吧。”夏驰逸问。


    赵令骢揣着口袋笑了一下，“这你得问涛涛，问我没用。我去年和教练闹得不愉快，全国赛全程没上过首发。”


    夏驰逸看向马涛。


    马涛刚才还幸灾乐祸的表情一点点沉冷了下来。


    “去年我们的处境，就和今天的戎州理工差不多。有效进攻组织不起来，每个人都像是在单打独斗，所有传导都被切得稀碎。陆映南总有办法把我们逼进死胡同里。我接连被他抢断，到后来被人包夹着，连球都不敢传。”


    马涛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不过也谢谢陆映南，他的赛后采访把我们那位主教练直接送走了。”赵令骢开口道。


    “他说了什么？”夏驰逸专注于看比赛录像了。


    “他说，西南航大花了几天的时间研究赵令骢，没有想到赵令骢并没有登场。感谢东南矿大将胜利拱手相让。”赵令骢的嘴角翘起，有一点小小的得意。


    夏驰逸的眼睛瞬间睁大，“陆映南竟然这么说？这是亲自给你们的教练……啊，不对，是前任教练扇耳光啊！”


    “那是。去年没有什么名气，上不上场的……有谁会觉得我能左右比赛的胜负呢？可关注陆映南的人多啊，他这么一开口就引起了挺多讨论的。那时候你正参加高考，可能不知道。我们学校的前任教练被架在火上烤，正好他的聘用到期了，校方直接请他走了。”


    夏驰逸听完解释，忍不住问：“你到底跟前任教练闹了什么不愉快啊？让他能在全国赛里不让你上场？”


    “哈哈，我当时跟那个教练强烈要求多招录几个擅长远射的球员，我和马涛都认为外线得分能力很重要。那位教练得了马洪明不少提携，视马洪明为再造恩师，所以他的想法和马洪明一样，都认为内线球员才是一个球队的基础。所以招的都是内线，全队最擅长三分球的人竟然是我赵令骢，你说好笑不好笑？”


    提起那段时光，马涛的表情也臭臭的，“本来我也想强烈要求的，但赵令骢说这个教练就跟被洗脑了一样，油盐不进，他们教练圈儿的估计也抱团吧。他跟马洪明是一伙儿的，那我们说什么都没用。如果我再得罪他，那全国赛就别打了。我们在分区赛里被沁城大学夺走了东南王，又在全国赛里输了22分给西南航大，真的是黑色的一年。”


    “尽管换了教练，但今年的比赛是来不及注入新鲜血液了。所以马涛在沁城见到你，简直就像捡到了宝贝。一回来就风风火火跟新任教练形容你有多棒、多好、多完美，简直天上有地下无。”


    “谁知道，遇上的是个小骗子。”马涛揣着口袋，哼了一声。


    “涛哥，对不起，我跟你郑重道歉。”夏驰逸这一回也内疚极了。


    一直默默听着的周哲骁也开口了：“当时只是想耍一下杨怀煜，你并不是我们的目标。”


    “唉，就觉得挺亏的。你要是真来我们学校，今年说不定就能从沁城大学手里把东南王抢回来了。”


    马涛这句话倒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也是肯定了夏驰逸的实力。


    夏驰逸正在想怎么安慰对方呢，周哲骁说：“不用遗憾，兜兜转转，最后也许还是队友。”


    “啊？为什么？”马涛问。


    “世青赛、亚锦赛、奥运会、CBA。”周哲骁回答。


    马涛顿了一会儿，忽然露出大大的笑容来，用力拍了拍周哲骁的肩膀，“这话听着真棒！我喜欢！”


    明明两队在东南赛区交锋过，产生惺惺相惜的情谊竟然是在西南赛区的决赛，真是奇妙的缘分。


    赵令骢看了一眼手机，“中场休息时间快过去了，我们回去吧。”


    周哲骁朝着赵令骢伸出手：“怪味饼。”


    “你……要吃？”


    周哲骁摇了摇头，“给教练吃。”


    赵令骢：“……”


    马涛抓了抓后脑勺：“凌教练挺好的啊，真不用这么对他。”


    “给那位马洪明教练。”周哲骁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当作特产，寄给他。”


    “哈哈哈哈！”


    “马洪明怕是看不上的！”


    他们回到了坐席，双方队员正走上场。


    夏驰逸忍不住关注陆映南。


    他上半场的跑动幅度很大，背上已经晕湿了一大片，紧绷的背部线条若隐若现，这种力量感让夏驰逸意识到，陆映南的能力不仅仅是扰乱对手的进攻节奏或者抢断，而是更强大、更有力量的阻断。


    陆映南侧过身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幽暗的却带着灼烧温度的视线再度与夏驰逸相触。


    那一瞬，夏驰逸竟然有一丝害怕，下意识向后挪了挪。


    他的腿冷不丁碰到了旁边的周哲骁。


    “啊，对不起。”


    夏驰逸侧过脸，才发现周哲骁默默看着他，观察他，已经很久了。


    “你在害怕吗？”周哲骁问。


    在他的面前，所有掩藏都没有意义。


    夏驰逸点了点头。


    “如果我说，陆映南给我的感觉像是沼泽，一旦陷进去了就会被吞没，你会不会觉得我夸张？”


    周哲骁淡声道：“这是事实。越是往上走，你就越是会遇到这样的对手。越是厉害，就越容易被针对。”


    易边再战，戎州理工一上来就是气势汹汹的反击，他们的小前锋运球即将冲入篮下，他将要“超车”到陆映南的前方。


    夏驰逸的拳头握紧，心弦紧绷：陆映南，你会怎么办？


    对方就要急停了！


    夏驰逸的呼吸紧绷在喉间，敏锐的动态视力让赛场上的画面仿佛进入了缓慢的时空隧道——陆映南向侧面跨出一大步，几乎和对方一起加速，当对方上篮的时候，陆映南腾空而起，成功追帽。


    【作者有话说】


    夏驰逸：陆映南竟然能追帽！你要小心啊！


    周哲骁：……


    第117章 陆映南：很喜欢看你投篮。


    全场一阵倒吸气，接着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这个追帽集速度、反应和爆发力于一身，它向所有人昭示，陆映南是一级联赛里的顶尖高手。


    杨怀煜沉默了，因为如果自己在东南赛区的决赛里能像陆映南一样处理夏驰逸的“并线”，他们还有机会赢宁昌大学。


    可惜，没有如果。


    他不是陆映南。


    这一球狠狠打压了戎州理工的追分气势，莫闯和卓铮就像两柄大镰刀，疯狂收割分数，两队的比分差一点拉到二十分。戎州理工申请换人，轮换上来的是一个大一新生。


    这个新生很有冲劲，强行突入，追分止血。


    但是夏驰逸却为这个大一的队员担心了起来，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被陆映南盯防的压力。


    戎州理工的教练没有上半场就让他登场，恐怕就是担心他被陆映南摧毁。


    这个大一新生又是拉杆上篮，又是背扣得分，打出一波高潮，就连卓铮都忍不住和他一对一较劲。


    但陆映南只给了卓铮一个后退的手势，卓铮就再没有和对方纠缠。


    那个大一新生嚣张地晃过了两个人，当他急停在三分线准备出手的时候，夏驰逸高喊：“小心——”


    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迅猛的断球，陆映南明明有将近一米九的身高，重心却压得极低，上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他的手臂绷直推了出去，瞬间就把那个大一队员的球给带走了。


    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周哲骁，瞳孔也滞住了。


    一眨眼的功夫，进攻主动权又回到了西南航大的手中，陆映南一个快传，莫闯接球暴扣入篮，震碎了戎州理工的反击梦。


    而那个大一新生停留在篮下，目光看向陆映南，还在消化着那个被断掉的球。


    接下来就是历史的重复，那个大一新生刚运球突破，还没来得及加速，“砰——”地一声，手里的球又没了。


    陆映南截走了那一球，扬长而去。


    “这简直不是人啊！”叶朝影还在琢磨着陆映南是怎么办到的。


    “戎州理工那个大一的队员恐怕没多久就要换下场了。”夏驰逸皱着眉头说。


    “为什么？虽然失了两球，但他的得分能力不容小觑啊。”叶朝影不解地问。


    “因为陆映南会一直针对他。运球、投篮、上篮、传球，陆映南会像一道闸门，挡在他的路线上，将他围困起来，他会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在赛场上该如何打球。一旦自信心被陆映南摧垮了，就很难再建立起来了。”夏驰逸开口道。


    这就像是去年的杨怀煜，在全国赛里遭遇了庆大的“绊马索”，被刘溯尘和耿鹭制衡。杨怀煜花了很大的功夫和时间，才从坑里重新站起来。


    杨怀煜的性格豁达坦荡，输得起。


    但这个大一的新生，恐怕是最容易在“赢”里找自我的时候，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输。


    “别传！”


    在夏驰逸的呼喊声里，那个大一新生的传球被陆映南空中抢断，西南航大再次掀起快攻，以节奏碾压对手。


    如同夏驰逸所料，这个大一新生的运球节奏全乱了，也丧失了判断力和观察力，接连传球失误，好不容易突破包夹竟然还掉球了。


    这些都是陆映南给他种下的阴影，此刻正无限扩大。


    戎州理工的教练紧急喊停，将那名队员换下去了。


    夏驰逸呼出一口气来，看着他低垂着的头，对他的压力感同身受。


    他现在一定正经历着强烈的自我怀疑吧。


    到底怎样传球才是对的？


    为什么这个上篮没有成功？


    选择三分球是错的吗？


    而每一种选择的前面，都是陆映南带来的巨大阴影。


    “你跟他不一样。”周哲骁开口道。


    “啊？什……什么？”


    “你的传球，假动作很多，任何一个队友都可能是你迷惑对手的诱饵。陆映南没有那么容易看穿你的传球意图。”


    “哦。”


    “你突破包夹之后的重心很低，并没有留给陆映南那么多的抢断空间。”


    “嗯……谢谢。”


    “你的三分球出手很快，等陆映南判断完你是要横撤步还是后撤步，你可能已经出手了。”


    听着周哲骁平静的分析，夏驰逸沉甸甸的心轻松了起来。


    但不管怎样，像陆映南这样的对手，自己的一丁点破绽都会被对方抓住。


    比赛进入了最后一节的对抗。


    戎州理工就像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开始了疯狂的反扑，特别是他们的得分后卫，灵敏的假动作，过人、上篮一条龙，其他队友更是积极配合，一度将比分差距追到了个位数。


    夏驰逸都很想为他们叫好鼓掌。


    但是陆映南再度摧毁了这一切。


    他先是利用跑位，挡在了对手的最佳传球路线上，接着一对一盯防，让气势正盛的得分后卫不得不慢下来谨慎处理运球、传球甚至投篮。


    可是慢，就意味着给了陆映南分析判断的时机，他一个看似自然的假投真传竟然被陆映南提前预判。


    当陆映南带走这一球的时候，夏驰逸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果断锐利，根本不给对手任何机会。


    戎州理工一点一点被拖进了名为“陆映南”的沼泽里，身上越来越沉，压力越来越重。


    当最后三十秒到来，他们没有放弃，哪怕不可能追回分差。


    陆映南追防那个得分后卫，再一次看穿了他假投真传的假动作，将这一球摁死在了哨声响起前。


    至此，西南航大连续第九年拿下了西南王。


    他们的阵营没有人退场，而是齐心协力加油助威。


    戎州理工的队员们沉默无言，他们的精神还没有从那一大片沼泽里爬出来。


    陆映南的肩膀上披着毛巾，正仰头喝水。


    这个人明明离自己很远，但看他的背影，那种压迫感就让夏驰逸心脏沉甸甸的。


    夏驰逸觉得很奇妙，明明自己既没有怕过杨怀煜，在刘溯尘面前也没怂过，但为什么面对陆映南，总有一点点喘不上气的感觉？


    “走吧。”周哲骁拍了拍夏驰逸的后背。


    “哦……好。”


    夏驰逸站了起来，跟着其他观众一起退场。


    鬼使神差，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陆映南的方向。


    明明被很多队友围着，他的表情却很冷淡。


    卓铮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一脸兴奋不知道在说什么，陆映南忽然抬起了头，冷不丁又和夏驰逸的目光对上了。


    那双深黯的仿佛不透光的眼睛，让夏驰逸的喉咙紧了紧。


    但是没什么好害怕的。


    夏驰逸露出笑来，朝着陆映南点了点头，转身跟上周哲骁的脚步。


    陆映南缓慢地打开水壶，喝了两口水。


    “看什么呢？”莫闯凑过来问。


    “想吓唬一个小朋友，但好像没什么用。”陆映南转过身，拎着毛巾擦了擦下巴上的汗。


    “吓唬小朋友……我早跟你说过，不要面无表情盯着别人看，你真的很像恐怖片里的疯魔反派！”


    陆映南默默地看着莫闯。


    莫闯向后退了两步，“队长，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后背凉飕飕的，起鸡皮疙瘩了。”


    陆映南的嘴角很轻微地扬起，“嗯，今天晚上就吃了你。”


    看完了西南赛区的决赛，凌焕臻带着队员们吃那个叫“常胜将军”的自助餐。


    还真的是鸡鸭鱼肉样样齐全，海鲜虽然大多是冷藏保鲜的，但八十块钱还要什么自行车呢？


    杜河一个人就拿了小山一样多的菜，但看看叶朝影和夏驰逸，好像没什么食欲。


    “这是……怎么了？”杜河抬起胳膊，撞了撞帅北。


    帅北叹了一口气，“要不怎么说心思单纯的人最好命呢？”


    “啊？”杜河一脸懵。


    帅北搭着杜河的肩膀，小声问：“陆映南厉害吗？”


    “厉害啊，又是追帽又是抢断，把那个风光的大一新生打到怀疑人生了。”


    “那我问你，夏驰逸和叶朝影大几？”


    “大一。”


    “陆映南打什么位置？”


    “后卫？”


    “他俩打什么位置？”


    “也后卫啊。”


    “所以啊……”帅北叹了口气。


    “哦——”杜河露出终于明白过来的表情，“可夏驰逸比戎州理工那个大一的厉害多了！叶朝影也比他们的控卫厉害！不会那么惨的……”


    杜河话音刚落，远处的桌子就有人站了起来。


    “你们说什么？”


    顺着声音看过去，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个大学生，穿着的就是戎州理工的运动外套。


    帅北拿起一个馒头，狠狠塞进杜河的嘴里。


    “抱歉抱歉，这家伙口没遮拦。”帅北赶紧打圆场。


    夏驰逸和叶朝影也回过神来。


    看对方的样子，不是篮球队的，应该只是戎州理工的学生。


    “口没遮拦？你们宁昌大学的吧？有什么了不起！也就因为你们在东南赛区罢了！要是在西南赛区，看你们能拿第几！”


    好几个戎州理工的都围了过来。


    他们的校队刚输了球，心里肯定憋着火。


    杜河的“无心之言”，虽然是实话，但无异于打脸。


    “对不起，我刚才那么说也是想……安慰一下我们的队友，看了西南航大的比赛之后，我们也觉得很强大……我们的后卫都吃不下饭了，所以才那么说。”


    杜河一脸真诚地看着对方。


    戎州理工的学生愣住了，他们本以为身为东南王的宁昌大学应该更狂傲一些，没想到……意外地低调。


    本来他们就带点发泄怒火的意味，这会儿稍微冷静下来，才意识到就他们这几个人的身板，在宁昌大学那群打篮球的人面前，压根不够看。


    这时候周哲骁端着餐盘，上面盛着满满的小牛排和鸡翅膀，他高挑的身形路过那几个戎州理工的学生身边，自带压迫感，阴影掠过，那几个学生自动向后退了两步，坐下继续烧烤，假装无事发生。


    周哲骁坐了下来，把牛排夹到了烤架上，淡声道：“冰冻的海鲜烤了肉质会很粗糙，我就没拿了。”


    “哦。”夏驰逸刚要从周哲骁手里接过夹子，周哲骁却没有松手。


    “烤肉我应该比你在行。”


    夏驰逸愣住了，周哲骁这人不能说毫无自理能力，毕竟不是生来就是球星，也有过自力更生的大学生涯，但他的烹饪技巧……应该停留在水煮鸡胸肉配西兰花，外加牛奶冲燕麦之类吧？


    但是看他烤肉和撒料的手法，真的很熟练。


    “你以前在烤肉店打过工？”夏驰逸问。


    “没有。我只在运动商店里当过店员。”


    夏驰逸惊到了，“你卖球鞋？球衣？”


    “嗯。”


    “你话这么少，真的卖得出去？”夏驰逸觉得不可思议。


    “我很专业的。”周哲骁回答。


    夏驰逸在脑海中想象那个画面，“是不是……经常有客人叫你试穿给他们看？”


    “是啊。”周哲骁点头。


    夏驰逸别过头去笑了。


    上辈子，这家伙长了一张帅气的脸，篮球运动员的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穿什么都赏心悦目。


    来光顾他的，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烧烤呢？什么时候学的？”


    “篮球队经常有聚餐。一开始……我是不愿意去的。他们在一起聊一些很无聊的话题，很浪费时间。后来教练要求我合群一点……我就去了。”


    夏驰逸想象着那个场面，“你为了不参与他们的话题，是不是就专门去做烧烤？”


    “嗯。”周哲骁靠向夏驰逸，小声道，“算是练习吧，现在可以烤给你吃了。”


    夏驰逸摸了摸鼻尖，眼巴巴地看着烤架，就想早点吃到周哲骁给自己烤的肉。


    就在这个时候，有几个高个子的人又进了自助餐厅，他们左顾右看，夏驰逸一看，这不是……戎州理工篮球队的吗？


    打头那个……不就是今天他们队得分最多的那个小前锋？


    冷不丁，夏驰逸的视线和对方对上，那个小前锋就带着人朝着他们走进了过来。


    这是咋回事？


    难道他们说的话被戎州理工的学生传到了他们的篮球队，现在人家上门来找茬了？


    “我……我也没说的很过份啊……”杜河睁大了眼睛，看向对面那几个戎州理工大学的学生。


    那几个学生也面面相觑，小声地互相确认。


    “你们谁叫了篮球队的人来吗？”


    “我没有。”


    “我也没有啊……”


    然后，戎州理工大学的那几个学生朝着宁昌大学的方向摇了摇头，表示他们也不知道篮球队的人怎么来了。


    直到那个小前锋来到了夏驰逸的面前，严肃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腼腆，他挠了挠后脑勺。


    “那个，恭喜你们拿到了东南赛区的冠军。我们是戎州理工大学篮球队的。”


    夏驰逸呆呆地点了点头，“你们好……”


    “今天的比赛……我注意到你们也在场观看，真见笑了，我们打得不怎样。”


    “其实……”夏驰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说对方打得好，听起来像讽刺。


    如果说对方打得不好，又显得高高在上。


    叶朝影忽然开口道：“如果我们的对面是西南航大，拼尽全力也未必能赢。”


    “啊……谢谢。”


    在外面和焦颖风打了半个小时微信电话的凌焕臻终于舍得回来。


    一进门就见到这样的大场面，凌焕臻问：“几位同学，你们看起来不像是来吃自助餐的，倒像是特地来找我们的。是有什么事吗？”


    凌焕臻声名在外，就算退役了，在打篮球的人心里也很有地位。


    “那个……我们很佩服宁昌大学，再加上……你们现在是整个一级联赛里外线得分能力最强的球队……能不能一起交流一下？”


    戎州理工的队长开口道。


    “啊？你是说一起打球吗？”夏驰逸回头看了凌焕臻一眼，“应该可以吧……”


    “嗯。”凌焕臻其实很乐意队员们和戎州理工的人多交流，毕竟他们对西南航大的打法体会是最深刻的。


    “一起吃烤肉啊！好好休息，明天我们打一场！”夏驰逸笑着说。


    于是，自助餐厅里更加热闹了起来。


    就在常胜将军对面的家常菜饭馆里，杨怀煜和陆映南面对面坐着。


    杨怀煜向后靠着椅背，无奈地说：“跟你一起吃饭，容易消化不良。”


    “为什么？”陆映南瞥了杨怀煜一眼。


    “没人说，你看起来像教导主任吗？”


    陆映南很淡地笑了一下，眼角细纹扬起地瞬间，沉冷的气场消散。


    “你怕过我？”


    “怕倒是没怕过……就是觉得被你盯上了很麻烦。节奏总是被扰乱，怎么打都不顺心。”


    “那你有怕过谁吗？不是说自从去年全国赛败给庆大之后，你冷落了刘溯尘一段时间。”


    “那应该不叫怕。真正的怕……”杨怀煜原本松弛的目光忽然变得紧绷起来，“是夏驰逸运球攻击我前侧脚的时候。我想转身追上他，但来不及了……很快，很突然。他经常会有这样灵光闪现的时刻，不是你做足了准备就能击败他的。”


    “嗯。”陆映南点了点头。


    杨怀煜看了一眼手机，笑道：“他们宁昌大学篮球队还真是走到哪里都不消停，竟然约了要和戎州理工的打友谊赛。”


    原本要将爆炒腰花送进嘴里的陆映南忽然停住了，开口问：“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看来你们西南航大还不够厉害，竟然让对手这么有余裕？我们打完决赛，在更衣室里坐了半个小时才缓过劲儿来。”


    “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和他们约一场？”陆映南不紧不慢地问。


    “你想什么呢？明天下午他们和我们同一趟高铁去首都——看东北赛区的决赛。你们不去吗？”


    “可惜，又被你捷足先登了。”


    过了一会儿，陆映南又问，“他们明天是在戎州理工打球吗？”


    “不是啊，戎州理工太远了，怕赶不上高铁，他们租了个篮球场。”


    “一起去。”


    杨怀煜抬起眼，然后笑了，“你是为了谁而去？”


    陆映南看向杨怀煜，“明知故问。”


    第二天早晨，宁昌大学和戎州理工的队员们就在沸点运动提供的篮球场碰面了。


    戎州理工的教练都来了，趁着队员们热身的时候，两队教练就在场外交谈。


    “说来真是汗颜，当初沁城大学的任教练向我推荐你们校队，说可以牵线打练习赛的时候，我竟然没放在眼里。现在，再想要和你们约个练习赛，都排不上号了。”


    “说实在的，我在教练这个职业里，也是个新人。到底怎样才是对他们最好的，连我自己都没谱。到了全国赛，孩子们能走到哪一步，谁知道？也许第一轮就要承受当头棒喝。”凌焕臻谦虚地说。


    “不会……你们的实力很强，是庆大、西南航大那个水平的。”


    “哈哈哈，要真是那样，西南航大的怎么不来约练习赛啊？看来还是不怎么看重我们嘛。”


    话音刚落，沉冷的声音传来。


    “如果我们现在提出练习赛邀约，宁昌大学还有档期给我们吗？”


    全场目光看过去，杨怀煜笑着走向凌焕臻，而他身后跟着的人就是陆映南。


    正在运球热身的夏驰逸手滑，球掉出去的时候被周哲骁捞了回来。


    “想什么呢？”周哲骁问。


    “陆……陆映南？”夏驰逸揉了揉眼睛，“他怎么会来？”


    “是陆映南。他不该来吗？”周哲骁反问。


    陆映南已经走到了凌焕臻的面前。


    “凌教练，幸会。不知道可不可以观战？”


    凌焕臻爽朗地一笑：“可以啊。”


    陆映南点了点头，很安静地站在了场边。


    尽管一句话不说，他地存在感还是很强大。


    今天的他，没有穿着深蓝色的队服，而是宽松的浅咖色T恤和深灰色运动裤。


    虽然……颜色搭配是真的不敢恭维，但是陆映南的身型太好，两条腿又长又直，反而让他在人群中挺显眼。


    “你再看下去，我会以为你移情别恋。”


    周哲骁的声音在夏驰逸耳边响起。


    很轻却很清晰，夏驰逸笑了一下，把篮球从周哲骁的手里抢了回来。


    这场练习赛并没有拼得你死我活，更多的是为了体验不同的打法。


    戎州理工好歹也是西南赛区的四强，这样的练习机会太难得，凌焕臻在第一节换上了付沉雪、邓琦还有秦嘉宇这几个上场机会不多的球员，陈船和何彬反而是比赛的主心骨。


    对手上的也是二队。


    双方你来我往，夏驰逸坐在篮球上，周哲骁就站在他的身后，他向后一靠，正好能靠在周哲骁的腿上。


    叶朝影打了个哈欠，这样的比赛节奏对于他来说实在有些无聊，他擦了擦眼角，看向陆映南的方向，却发现他单手揣着口袋，目光一直聚焦在场上，看得很认真。


    一点看不出西南霸主的高傲。


    到了第二节比赛，陈船和何彬就有些带不动了，他俩虽然配合默契，但对手的快攻让他们顾此失彼。


    戎州理工的场上队员们终于有了些信心，觉得宁昌大学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强大，他们的二队顶多也就区域八强的水平。


    凌焕臻摸了摸下巴，将叶朝影换了上去。


    只是换了一个控球后卫而已，宁昌大学这边立刻被盘活，掀起了反击浪潮。


    叶朝影不断调动对手的防守，策应陈船和何彬，三分线上再度开火，陈船也有了更多余裕切入对手篮下。


    一时之间，戎州理工的联防乱做一团，整整三分钟一次有效进攻都没发起。


    “这个控球后卫好厉害……”


    “他一上场……宁昌大学就像换了一支球队。”


    “别小看他啊！东南赛区的决赛，他单防黎瞬川，让黎瞬川哑火一整节比赛！”


    戎州理工不得不叫暂停，也换了两个正选球员上去。


    但是球才过中线，就被叶朝影抢断，速度很快，瞄准时机就果断出手。


    戎州理工的教练愣住了，而这样的抢断在接下来的两分钟里又发生了一次，让戎州理工的快攻每次都被掐灭在咽喉处。


    杨怀煜凑向陆映南，低声道：“这可是我们东南赛区的抢断王。”


    “嗯。”陆映南目光平静地看着叶朝影，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是认可？


    还是觉得差一点火候？


    又或者完全没有把叶朝影放在眼里？


    杨怀煜笑了笑，这家伙可真是个锯嘴葫芦。


    戎州理工换上了昨天比赛里的大一新生，一上场这小子就连拿8分。


    但当他运球直逼篮下的时候，却忽然被叶朝影拍掉了球，加上陆映南就在旁边看着，昨日赛场的阴影重临，他好像失去了果断得分的能力。


    不论是上篮、传球还是过人都很犹豫，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叶朝影的位置。


    杨怀煜叹了口气，靠了靠身边的陆映南，小声道：“本来是个好苗子，你就这么给人掐了。”


    陆映南一脸不为所动，回答道：“如果真是好苗子，掐断了也会自己长起来。”


    杨怀煜叹气一笑：“我替戎州理工谢谢你哦。”


    “你也被我掐过，现在不也茁壮成长吗？”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是不是该感谢你？”


    到了第三节比赛，戎州理工又把他们队长给换上去了，昨天比赛得分最多的小前锋跃跃欲试，却被教练摁在了板凳上。


    杜河和帅北终于登场。


    两队的内线旗鼓相当，篮下争夺颇为激烈。


    帅北的中投，杜河突如其来的流畅运球突破，都让人眼前一亮。


    场边的陆映南慢悠悠开口道：“总算有点意思了。”


    杨怀煜笑着问：“跟你们队的中锋莫闯相比，如何啊？”


    “他们俩加在一起，大概正好抵一个莫闯。”陆映南回答。


    杨怀煜笑了笑，“嚣张，欠教训。”


    两队正在休息，听教练的点评，杨怀煜带着陆映南走到了宁昌大学那边。


    杨怀煜熟稔地在夏驰逸的身边蹲下，和他肩并肩，“喂，你知道陆映南刚才说什么了吗？”


    “啊？什么？”


    “他说，你们队的帅北和杜河加在一起，才勉强能和他们队的中锋莫闯差不多。”


    陆映南用了然的眼神瞥了杨怀煜一眼，这家伙不来“挑拨”一下，大概会觉得浪费生命。


    杜河听到之后，眼睛竟然亮了，“什么？我和帅北加在一起就能够得上莫闯了？真的吗？”


    帅北也一边调整护腕一边看了过来，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有种自己当封面的杂志卖很好的即视感？


    杨怀煜点了点头，“真的啊。这家伙就在旁边，我还能乱说吗？”


    杜河一把抱住了帅北，“太好了，我们俩加在一起就能跟莫闯对抗！我们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吗？”


    帅北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周哲骁就能专心对付卓铮了。”


    杨怀煜笑着看向他们，“我说，你们对莫闯到底有什么滤镜啊？”


    杜河一脸诚恳地说：“莫闯是西南赛区第一中锋啊。难道不厉害吗？今年CBA选秀的热门签！”


    帅北酷酷地点头，“就是很厉害。”


    杨怀煜撑着下巴，叹了口气，“我们队的孟霆和何湛听到同样的话，估计要跳起来。他们各个都觉得自己比莫闯牛掰，结果东南赛区决赛还输在你们手上了。看来，低调和谦逊是优良品质，希望他俩能学会吧。”


    陆映南走到了杨怀煜的身后，拽着他的后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看来你的挑拨不怎么奏效啊。”


    同样的话，如果是戎州理工的队员听到，可能气炸了，但宁昌大学的却把它当成褒奖。


    杨怀煜踉跄着被拽起来，“我就是让你知道，宁昌大学是很可怕的对手，因为他们从来都不飘，而且对自己有很清醒的认识。”


    除了看比赛，这还是夏驰逸第一次离陆映南这么近，他身上那种可怕的气场好像淡了一些，也让夏驰逸有了点勇气，抬起头来看他。


    但是当陆映南的目光即将转过来的时候，夏驰逸立刻一副无事发生的表情看向前方。


    头顶传来一声很轻的笑，消失得太快，就像幻觉。


    “我没有那么吓人，你想看就看。”


    夏驰逸这才慢慢抬起眼，看向对方，他冷硬的五官在那一刻竟然有一点点柔和。


    杨怀煜摸了摸下巴，“这听起来就像狼外婆在骗小红帽。”


    “滚吧。”夏驰逸在杨怀煜的头顶上怼了一拳，“你才小红帽，一会儿我就给你买个红斗篷，你给我一路穿到首都去，让刘溯尘也好好看看！”


    “第四节比赛上场吗？”陆映南开口问，目光看向夏驰逸。


    “啊……应该会上。”


    “那就好。很喜欢看你投篮。”


    夏驰逸有点受宠若惊，他没有想到陆映南会这样直截了当地表达欣赏。


    “谢谢。”


    果然，最后一节比赛，两队都换上了全主力阵容。


    无论是任何校队，第一次面对夏驰逸的急刹快投都很难适应。


    在夏驰逸的面前，对手的骚扰切球仿佛不存在，他轻巧地一个晃肩，骗过了对手，紧接着撤步投篮，根本无法防守。


    “太快了……球只要一到夏驰逸的手上，就感觉他要投篮！”


    “可就算你知道他要投篮，也无法判断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拉开空间……”


    “心脏都能被他晃出来……根本防不了。之前觉得沁城大学的黎瞬川已经是狙了，可是夏驰逸……他的运球突破和假动作太要命了！”


    上场三分钟，夏驰逸已经6投5中了。


    “好看吗？”杨怀煜问陆映南。


    “好看。”


    “所以……你舍得毁掉吗？”


    “在被烧焦的土壤里，往往能开出更美的花。如果……我真的能成为那把火的话。”


    又是夏驰逸接球，戎州理工三个队员从不同方向赶来拦截，他们的胳膊伸得很长，像是要拽下夏驰逸的翅膀。


    夏驰逸就像不在乎他们一样，急停、沉球、送球，一气呵成。


    就算知道下一秒自己会被撞翻，他的空中姿态却依旧舒展优美，全神贯注，不受干扰。


    这一球的抛物线很高，全场目光追随。


    球入篮的时候，夏驰逸也被撞翻，摔在了地上。


    场边的陆映南向前移动了半步，像是被什么牵扯着，担心他会受伤。


    “对不起！没事吧？”


    “没事！没事！”夏驰逸爬了起来。


    周哲骁过来正要检查他的膝盖和脚踝，他却像没事人一样跳了两下，然后转动了一下自己的护腕，很淡定地罚球去了。


    “倒是一点都不娇气。”陆映南轻声道。


    “何止不娇气，他就是一个小怪物。我和柯岩一起讨论过，夏驰逸可以高速变向，就算到第四节比赛，他的变向依旧很快，完全没有疲态。”


    “很多身体素质好的选手会过度依赖脚踝，但是夏驰逸依靠的是臀肌和大腿来发力，减轻了脚踝的负担。”


    杨怀煜摸了摸下巴，调侃道：“你到底看他的比赛视频多少遍啊？”


    “几百遍，也许上千遍吧。”陆映南的语气淡淡的。


    “我和刘溯尘有这样的待遇吗？”


    陆映南回答得很直接：“没有。”


    “为什么？”


    “你们没有他赏心悦目。”陆映南瞥了他一眼，目光里透着“你心里难道没数”的潜台词。


    杨怀煜叹了口气：“好吧，我们三个之间的交流潜规则就是互损。”


    就在这个时候，周哲骁将球带入篮下，戎州理工两名球员起跳防守，周哲骁一个抛投，四两拨千斤，终结了这场练习赛。


    杨怀煜收敛起笑容，用很认真的语气说：“周哲骁也值得你研究成百上千遍。”


    “当然。得把他给钉死。”


    “口气真大。只怕他能把你整面墙都掀掉。”


    练习赛结束之后，教练把各自的队员叫过去点评。


    戎州理工的人围在一起，教练淡声问了一句：“什么感觉？”


    队员们很安静。


    过了好几秒，他们的队长才开口道：“很强。”


    小前锋深吸一口气说：“各个位置的水平都很高。拿下东南赛区的冠军实至名归。他们赢过沁城大学和东南矿大靠的不是运气，而是实力。”


    “他们的外线太难防了。夏驰逸就不用说了，不派两个队员盯防他，那就是送分。还有那个何彬，有他在，宁昌大学一旦开启双射手模式，光从外线就要把我们炸开花。”


    “杜河和帅北的篮下双塔默契也很强，有他们在，夏驰逸可以放心投篮，这就是射手的保障和底气。”


    “你们没有人说周哲骁吗？那家伙是魔鬼好吗？每次杀入篮下，一眨眼就得分了，我们的篮下防守就像筛子。而且……周哲骁也能远射，要命了。”


    说完之后，戎州理工的队员们压力山大，感觉在全国赛里将会非常艰辛。


    “好了，那是东南王。打不赢很正常。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宁昌大学也不是一步登天的。走吧，去道谢。”


    双方队员互相聊了会儿，夏驰逸的微信通信录里又增加了一长串名单。


    也有人来加周哲骁的微信，周哲骁摇了摇头，“我不怎么用微信。”


    这让戎州理工的队员有点尴尬，其他队员赶紧跟他们解释。


    “周哲骁真的不怎么用微信，我跟他是队友兼室友都没他微信号。”叶朝影解释道。


    “真的？怎么会……”


    陈船还有付沉雪他们也都用力点头。


    “真的，真的。这家伙不搞社交。”


    “他从不在人际关系上耗费精力！”


    “也不怎么交朋友。”


    刚说完，这位“不怎么交朋友”的周哲骁，就走到了陆映南的面前，单手将篮球托到了他的面前。


    “一对一。”


    本来篮球场里还有大家互相交流的声音，一时之间竟然全都停了。


    【作者有话说】


    陆映南：他为什么要跟我一对一？


    杨怀煜：因为你说很喜欢看他男朋友的投篮。


    第118章 周哲骁VS陆映南（二更）


    戎州理工好几个队员们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我没听错吧？竟然有人挑战陆映南？”


    “真的是活久见啊……”


    “听说他和庆大的刘溯尘也打过一对一，看来不是传言！”


    凌焕臻感叹道：“还想说周哲骁今天很低调呢……是我错怪了他……”


    杨怀煜先是惊讶，接着露出大大的笑容，明摆着他很想看。


    夏驰逸抹开脸上的汗，赶紧过去，拽了拽周哲骁的后衣领，“刚打完友谊赛呢，你还要一对一？”


    而且这么多人看着，无论输赢都会有一方没面子啊。


    陆映南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周哲骁的眼睛。


    这个大一新生早就引起了各大赛区的注意，他和夏驰逸是完全两种风格，强硬却灵活，直白却又经常出人意料。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陆映南问。


    “如果你不想打，就不会穿这么好的篮球鞋来。”周哲骁垂下眼，瞥了一眼陆映南那双限量版。


    夏驰逸低下头，“诶，这双鞋不就是你想买……后来买了仿货然后……”


    叶朝影过来继续补刀：“然后被夏驰逸勒令退货的那双？”


    “所以……还有这样的剧情吗？”杨怀煜好笑地问。


    但周哲骁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手臂伸长绷直，那颗被他举了快三十秒的篮球没有丝毫晃动。


    凌焕臻深吸一口气，心想约战不是这样来的，好歹这么多人看着，无论输赢都会有一方下不来台吧？


    “好。”


    陆映南的食指轻轻向上一点，那颗篮球就从周哲骁的手掌中跳脱。


    周哲骁目光一沉，正要把球捞回来，没想到陆映南身手更快，稳稳将球带到了自己这边。


    “怎么感觉……较量已经开始了？”杜河一脸茫然。


    “何止开始……兵戈交错，火星子都迸脸上了。”帅北的胳膊搭在杜河肩上，明显就是等着看好戏。


    “半场，还是全场？”陆映南不紧不慢地运球，走到了球场上。


    “全场。”


    陆映南点了点头，“可以，正好看看彼此的运球冲刺速度。”


    凌焕臻插着腰瞪圆了眼睛，心想我这个教练还活着呢？为什么感觉没人在乎我的存在？


    我同意了吗？小崽子们就开始单挑了？


    戎州理工的人也讨论了起来。


    “我去，东南王和西南王，王牌对王牌？”


    “这是不到全国赛就能看到的场面吗？”


    “有谁不好奇吗？陆映南到底能不能在场上封杀周哲骁？”


    在这群讨论声里，夏驰逸紧张了起来。


    杨怀煜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家带刀侍卫总这样？”


    “怎样？”


    “别人是一言不合才单挑，周哲骁是直接省略一言不合那个过程。”


    平静下来，夏驰逸就能想到周哲骁为什么会这么做，“他是为了我。”


    “嗯？”杨怀煜扬了扬眉稍，意思是请具体说一说。


    “因为他看出来……我怕陆映南。”夏驰逸回答道。


    陆映南恐怕是他打篮球至今遇到的最强大的防守者。


    他是深沉的沼泽，是黑色的幽潭，没有谁知道他的防守上限到底在哪里。


    所以周哲骁要亲自来试一试他的深浅。


    他上辈子从NCAA历经千难万险打入NBA，心性坚韧，遭遇过无数挫折，陆映南再强大也无法动摇他。


    但夏驰逸不同，这一路被焦颖风悉心栽培，还有周哲骁的一路陪伴，并没有经历真正的赛场挫折——但陆映南是真正的防守大闸。


    突破了他，才能“剑开天门”，到达另一个层次。


    “我先，你不介意吧？”陆映南抬了抬眼皮。


    “嗯。”


    周哲骁点了点头，压低了重心，准备好防守。


    随着陆映南的运球声响起，一下、两下、三下，整个篮球场忽然安静下来。


    陆映南瞬间加速，当周哲骁试探他的时候，他也在试探周哲骁。


    他从周哲骁身边经过的时候，速度感爆棚，运动衣的后摆扬起，从手臂到背部再到蹬地飞奔的双腿，劲力感十足。


    但是周哲骁却一个灵敏的大剪刀步，只横跨了一脚，接着瞬间加速，和陆映南并肩齐驱，直入篮下。


    “我去……这都能跟上……”戎州理工的人看呆了。


    陆映南神情冷峻，他从没有看轻过周哲骁，但是周哲骁那一瞬间的反应和判断让他惊叹——太老练了。


    周哲骁没有急于切球，而是一路跟随到陆映南上篮前的最后一次运球，果断出手，在场看清楚他动作的人都没有几个，陆映南已经失球了。


    “周哲骁可太沉得住气了。”杨怀煜深吸一口气。


    没有人能像周哲骁那样放任对手运球到篮下才出手。


    必须要有绝对的自信和果断。


    周哲骁切球之后几乎毫无缓冲，立刻转身加速。


    戎州理工的人开了眼界，竟然有人能从陆映南的手中切球，这相当于太岁头上动土啊！


    “快快快！”


    “得分！得分！”


    所有人都期盼着周哲骁这一球能进！


    周哲骁感应到了陆映南的追防，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超到陆映南的前面强迫陆映南减速，却没料到他忽然刹停。一个横撤步眼看着就要拉开距离。


    这一刻，周哲骁的身影和夏驰逸的投篮重合在了一起。


    无数次，陆映南在心里想象着要如何封杀夏驰逸的急刹快投，他跟着刹停，一个横跨步追着周哲骁而去，在篮球击地弹起的瞬间，他的手将球打了出去。


    全场一阵惊呼。


    “这也能……拦下来？”叶朝影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然后看向夏驰逸。


    夏驰逸的心脏紧绷得厉害。


    周哲骁的急停是那么突然，横撤步也很丝滑，妥妥的职业级别，无论换成杨怀煜或者刘溯尘，这一球应该都拦不住。


    但陆映南做到了，他的反应之快……简直不是人。


    陆映南追回了那一球，转身又直奔篮筐而去，在上篮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周哲骁的追帽，迅速换手，即将左手上篮。


    但周哲骁却像提前预料到了一样，在他换手的过程中把那一球打掉了。


    “打手了没？”


    “犯规了没？”


    两队的教练都在场边看着，同时摇头示意没有犯规。


    陆映南落地的时候，周哲骁已经提前拿到了球。


    陆映南冷冷地盯着周哲骁的眼睛，看着他黑色的刘海随着运动幅度而摇曳起伏。


    这家伙据说能和刘溯尘一对一四十分钟，果然处理球的水平很高。


    冷静，准确，关键在于拿得起、放得下。


    陆映南狂追周哲骁而去，这一次周哲骁刚过三分线再一次毫无预兆地紧急刹停，陆映南的急刹急停水平是夏驰逸见过最高的，竟然又跟上了周哲骁。


    关键是周哲骁这一次采用的是后仰投篮，可陆映南紧急起跳。


    他的弹跳很高，超过了周哲骁的预期。


    按道理周哲骁的射篮弧线高，可是被陆映南这么一挡，干扰到了空中姿态，这一球没进。


    才第一个回合而已，两人就你来我往好几轮了。


    周围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凌焕臻深吸一口气，这恐怕是一级联赛最高水平的单人攻防战了。


    越是看下去，夏驰逸手心里积攒的冷汗越多。


    周哲骁背身和陆映南单打，不断地卡着位置，周哲骁晃肩，陆映南判断那是一个假动作，但没有料到周哲骁真的转身，快速后仰跳投。


    他的身体像是在半空中停了一下，这一球陆映南回天乏术，周哲骁得分了。


    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呼气声。


    “终于……终于有人得分了吗？”


    “背打转身后仰跳投，这算是周哲骁的招牌了吧？卓铮也很擅长，但是没有周哲骁那种……”


    “那种在空气中停了一瞬的感觉？”


    “对对对，很飘逸。”


    夏驰逸呆呆地看着，那一瞬间，他好像知道怎样应对陆映南的防守了。


    ——极致。


    把擅长的东西做到极致，让陆映南哪怕预测到了也无法追赶，就能赢。


    而且赛场上也不只自己一个人，只要有队友，就能做到传球、投篮和运球的三威胁，变化将会比一对一更多。


    周哲骁将球扔回给了陆映南，陆映南的表情很平静，没有惊讶和懊恼，他仿佛一边运球一边消化着刚才周哲骁的投篮。


    这就是真正的高手，不会为了一时的胜负而情绪波动。


    想要赢，就得输得起。


    陆映南向后退了半步，运球冲刺之后竟然在三分线附近也背打，但他向左大跨步眼见着就要转身，却忽然向右突破，整个过程瞬间发生。


    这样的转身一个不小心就会撞到身后的人，但他却避开了周哲骁，回击了一记后仰跳投。


    弧线很稳健，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计算。


    周哲骁也没有这么表情，对于他来说，陆映南的进球是理所当然的。


    “感觉……弹指灰飞烟灭，胜负就在转瞬间。”叶朝影的胳膊搭在夏驰逸的肩膀上。


    “嗯……神仙打架。”夏驰逸说。


    另一侧的杨怀煜笑了，手掌在夏驰逸的脑袋上摁了一下，“别忘了，你自己也是神仙。”


    两人之间的较量还在继续，仿佛除非一方倒地，另一方是不会停下来的。


    他们俩之间的棋逢对手，第一次让夏驰逸有了莫名其妙的嫉妒。


    眼看着陆映南就要抛投，周哲骁却在球离开他指尖的瞬间盖帽，这逆天的弹跳力和爆发力，更重要是对时机的掌控，把现场所有人都震住了。


    “哈……真羡慕，他现在还能打的出这样的盖帽。”凌焕臻咬牙切齿羡慕不已。


    时间真的是把杀猪刀，凌焕臻已经没有这样的判断力和爆发力了。


    杨怀煜怔在那里，自己不只一次吃过周哲骁的盖帽，但刚才那一个，时机和节奏掌握得炉火纯青。


    就在大家惊呆的时候，篮球在地上一弹，竟然朝着夏驰逸飞过来。


    速度和力量都很大。


    “小心……”


    杨怀煜正要将夏驰逸拽到自己身后，没想到他却双手接球，就像条件反射一般向着没有人的空位一撤，轻盈地将球从场外投出，超远距离准确命中。


    陆映南和周哲骁一起回头，看向他。


    夏驰逸露出笑容来，“两位大大大大佬！再打下去，就来不及收拾行李赶高铁啦！”


    凌焕臻看了一眼表，立刻拍手：“大家注意一下时间，赶紧回去冲个澡，收拾行李，今晚要在高铁上睡觉了！”


    杨怀煜薅了一把夏驰逸的脑袋，“还好你反应快，给了台阶下，不然这两尊大神战到天荒地老，万一错过了高铁，刘溯尘都要奇怪，东北赛区的决赛我们竟然无一人捧场！”


    陆映南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将领口扯起来擦了擦汗。


    “你还要赶回学校拿行李吗？”杨怀煜问陆映南。


    “不用，莫闯会帮我带去高铁站。”


    杨怀煜好心提醒道：“那你就这样穿着汗透的衣服去高铁站？空调一吹你小心感冒。”


    凌焕臻听到了他们的聊天，正好觉得是个了解陆映南的机会，于是主动邀请：“那你跟我走吧。到我宾馆房间冲个澡，先穿我的衣服对付一下。”


    “谢谢凌教练，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一边聊，一边从篮球馆走回宾馆。


    凌焕臻打听起西南航大的日常训练，陆映南也不藏着掖着，认真回答。


    包括几点起来晨练，器械运动的量，各种运球和投篮训练的细节等等，甚至还有队内的选拔考核。


    “你们还真是半军事化管理……打球的风格也很严谨啊。”


    “那么宁昌大学呢？”陆映南问。


    凌焕臻笑了一下，“他们半散养吧。”


    陆映南点了点头，“杜河和帅北这两位篮下的大将，应该是凌教练手把手教的。”


    “看得出来？”


    “嗯。卡位的方式、抓篮板的手法，还有一些细微的技巧都很像。但是帅北的投篮，压腕的时机和角度很像夏驰逸。”


    “帅北的投篮是夏驰逸陪着练的。不过……你刚才跟帅北说话了吗？他告诉你的？”


    “不，我自己观察出来的。”


    凌焕臻的眉毛扬了一下，这家伙的观察能力未免太细致，也太准确了吧。


    “那你还观察出什么来了？”凌焕臻笑着问。


    “我看过叶朝影中学时代的比赛，和他在东南赛区的表现相比，提升了不只一星半点。他应该是请了训练师的，但普通训练师是不能在短时间内让他的技术有那么高的提升。结合您的身份，我猜想教导他的人，应该是高进书。”


    凌焕臻摸了一下额头，“这真的是你分析观察出来的，还是谁告诉你的？”


    陆映南向前走了几步，发现凌焕臻并没有跟上来，这才转过头看向他。


    他的眼睛颜色很深，所有情绪都藏在最底下，显露出来的是他强大的洞察力。


    “一半观察，一半猜测。”


    “哈。”


    “看来我猜对了。”


    陆映南继续向前走，而凌焕臻眯起了眼睛。


    这小子可以啊，竟然拿捏起教练的心态了。


    “是啊，猜对了。我很好奇，你还猜到了什么？”


    “何彬，他很擅长跑位，投篮的稳定性很强，有几分季波的影子。”


    “老季是教了他一段时间。还有吗？”


    陆映南忽然停下脚步，走在前面的宁昌大学队员们正在打闹。


    “哎呀，我吃五块钱的没关系的……不会拉肚子，我比你能吃辣，啊呀……”


    凌焕臻和陆映南看过去，是夏驰逸和叶朝影围着一个在路边卖凉拌小吃的老婆婆。


    夏驰逸想要吃凉拌脆藕片，上面满满的蒜蓉和辣椒，五块钱而已，老婆婆竟然一勺子下去给他一大袋子。


    周哲骁拽紧了夏驰逸的后衣领，就是想把他拎起来，别冲动消费。


    “吃不完，别又塞给我。”


    “这不是男朋友的用处吗？”夏驰逸靠在他的耳边轻声说。


    周哲骁听到“男朋友”三个字，忽然就松手了。


    冷冰冰的脸上透着一点点……隐藏的快乐。


    唉，这家伙其实很好懂。


    夏驰逸的腮帮子一直冒口水，根本抵御不了这种街边小吃的诱惑。


    五块钱，在学校食堂里能买啥？窗口的阿姨勺子抖一抖，能吃几口？


    但在戎州，五块钱的凉拌脆藕片……估计可以承包食堂一整个窗口。


    “婆婆，这真的是五块钱的？不是五十块钱的？”夏驰逸问。


    婆婆呵呵笑着，牙都缺了一颗，“我们戎州物美价廉，你要是吃不下，就买两块钱的吧？”


    叶朝影凑过来说，“不不不，五块钱就五块钱的，分两个袋子装，我们俩分。”


    凌焕臻路过，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把这两个小崽子的脑袋摁住。


    “你们是真的把教练当死人……”


    本来刚想说路边的东西未必干净，一会儿火车上拉肚子怎么办？


    但看一眼老婆婆的笑容，凌焕臻就改口了，“五块钱吃不完吗？不还有我？”


    “那给你们分成三个袋子装。”


    就这样，夏驰逸和叶朝影走在前面，两人拎着袋子，用竹签戳起藕片，一路走一路吃。


    周哲骁站在夏驰逸的侧面，有行人路过就会抬起胳膊隔开，免得夏驰逸被撞到，竹签戳伤嘴巴。


    夏驰逸吃了两片，就停不下嘴。


    “好吃，真好吃。早知道买十块钱的。”叶朝影也认为好吃。


    “真的假的？”


    杜河和帅北立刻围了上来，叶朝影“诶诶” 叫了两声，藕片就被吃完了。


    陈船他们瞄准了夏驰逸，也要过来尝一尝。


    夏驰逸立刻把周哲骁拽到了路边，戳了藕片递他嘴边，“给你吃，再不吃就没有了！”


    周哲骁立刻低下头，咬住藕片，咯吱一声响。


    “好吃不？”


    “嗯。”周哲骁轻轻点了点头。


    两个人的脑袋都快凑到一起去了，夏驰逸就一直给他喂。


    陈船摇了摇头，不是个滋味，“这两人真是够了……一天一天的就跟在谈恋爱似的。也没见周哲骁吃别人喂的东西啊。”


    何彬白了他一眼，“你敢喂吗？”


    凌焕臻叹了口气，“你们都忘了我吗？我这里还有一袋。要吃的过来拿。”


    陈船立刻跑过去，“不跟那对狗CP抢东西吃了。还是教练你人最好。”


    一行人又继续向前走，陆映南路过了夏驰逸和周哲骁，这时候夏驰逸正把最后一片藕片戳起来，送到了周哲骁的嘴边。


    周哲骁低着头，和球场上相比仿佛换了一个人，毫无攻击性，收敛了锐利，乖得要命。


    夏驰逸把袋子扔进了垃圾桶里，周哲骁从包里拿出了餐巾纸，直接托住了夏驰逸的下巴。


    “酱汁都快流到脖子上了。”


    “是吗？好可惜，要是我能舔到自己的脖子就好了。”夏驰逸没心没肺地笑着。


    这时候所有人都走到前面去了。


    周哲骁忽然侧身低下了头，快速靠近夏驰逸。


    还没来及的喊出声，他的脖子就被周哲骁快速地吻了一下，舌尖掠过的触感让夏驰逸差点当场惊叫。


    周哲骁很快就直起了背，双手揣在口袋里，那模样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夏驰逸的心脏快从胸腔里蹦出来。


    “你干啥呢，吓死我了。”夏驰逸左看右看，发现没人注意，他立刻撞了周哲骁一下。


    反正这家伙是撞不动的，他假装配合地晃了一下肩膀，低声道：“吃你。”


    “滚。”夏驰逸又撞了他一下，还是没撞动。


    当他们走到宾馆门口的时候，陆映南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夏驰逸涨红了脸，胳膊夹在身侧，正把周哲骁往墙的方向挤。


    “这是在干什么？”陆映南问。


    凌焕臻深吸一口气，“这是宁昌大学的特产。”


    叶朝影见怪不怪地路过，“在路上走着走着就忽然开始的对抗练习。”


    大概看得多了，帅北都懒得多给一个眼神，“我都不明白周哲骁为什么就不肯让一下他。”


    “大概周哲骁就享受这种‘哪怕你用尽吃奶的力气也推不倒我’的优越感吧。”何彬也走了进去。


    陆映南点了点头，“原来夏驰逸的对抗能力是这样提升的。”


    凌焕臻欲言又止，很想说你可别把这样的“对抗练习”传播到西南航大去，我们宁昌大学丢不起这个人啊。


    什么对抗练习，明明就是小学鸡互啄。


    等到他们一行人进了宾馆的电梯，周哲骁和夏驰逸还没有跟上来。


    凌焕臻深吸了一口气，“不管他俩了，上楼。”


    进了房间，凌焕臻一边给陆映南找出干净的换洗衣服，一边聊天，“那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还观察或者猜测出了什么来？”


    陆映南站在窗边，垂下眼就能看到夏驰逸还在和周哲骁较劲儿。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的发顶，还有因为用力而泛红的耳朵和脖子。


    凌焕臻走过来，“这两人还没闹完吗？真是幼稚。”


    “夏驰逸的学习能力很强，如果只看东南赛区的决赛，我只能看到他的结果。”


    “什么结果？”凌焕臻看过来，发现陆映南的神情，目光很深。


    “无死角的快速投篮，敏捷的运球突破，无与伦比的空间感，他并不仅仅是个射手，而是球场的核心。”


    “那除了这个结果呢？”凌焕臻问。


    “如果从靳省基层赛就开始观察他……那时候他的技术几乎集合了焦颖风和盛星鸣所有的优点。如果不是盛星鸣已经去世了，我都怀疑盛星鸣是不是给他当训练师。”


    凌焕臻愣住了，他是真没想到陆映南的观察能力细致到了这个地步。


    他能看出来夏驰逸的投篮像焦颖风，很正常。


    但盛星鸣……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周哲骁没有纯粹地教过他什么技巧，大多是都是夏驰逸和他对练过程中潜移默化学到的。


    “他现在的训练师，就是盛星鸣曾经的训练师。”


    凌焕臻给了陆映南一个合理的解释。


    “怪不得。”陆映南的指尖隔着玻璃，轻轻敲在夏驰逸的头顶上。


    周哲骁忽然抬起了头，和陆映南的视线对上了。


    他弯下腰，不由分说将夏驰逸扛了起来。


    “你干什么啊？”


    “再闹下去，就没时间洗澡了。”


    吸引陆映南的风景已经没有了，他转过身，接过凌焕臻递来的衣服。


    “虽然你们都很用心地栽培他，却没有让他变成特定的样子。”


    “什么特定的样子？”


    “比如下一个焦颖风，或者下一个盛星鸣。你们给了他技术，真正让他成长的是比赛，他的篮球越来越有自己的风格。他很幸运，没有被放进模具里长成特定的样子，而是被允许自由成长。”


    说完，陆映南就进浴室了。


    凌焕臻摸了摸脸颊，心想这是在夸奖他们这些教练教得好吗？


    说来也巧，他们这三所大学的校队订的动车竟然是同一趟，就连车厢也连着7、8、9。


    陆映南和自己的队友们在高铁站碰上了。


    莫闯把行李包递给他，然后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我的天啊！你跟着杨怀煜出去一趟怎么大变样了！忽然青春时髦起来了！”


    陆映南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是凌教练的衣服，我和周哲骁打了会儿一对一，出了汗。凌教练怕我着凉，所以借给我的。”


    西南航大的人一听，纷纷露出震惊脸。


    “我们没听错？没听错吧？队长……你竟然和人单挑？”卓铮第一个震惊。


    在他心里，自家队长就是那种古板无趣，打球也讲究团队精神的家伙。


    前段时间刘溯尘到处单挑，还掐灭了其他院校新招的好苗苗，被人家的教练“告状”了。


    这事儿传到了西南航大，当时教练就提醒说以后西南航大的队员要是和别的学校的人单挑最好跟教练说一声。


    “难不成被刘溯尘附身了？”


    “队长你平时最守规矩了，和人单挑……你跟教练报备了吗？”


    陆映南淡淡地接过自己的包，掠过队友们的疑问，走到了带队的教练面前。


    “抱歉，教练我……”


    西南航大的顾教练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什么可抱歉的。和周哲骁单挑有收获吗？他可不是能被你掐灭的小嫩芽。刘溯尘都对他赞不绝口。”


    “很强，和高中时代完全两个水平。”陆映南开口道。


    整个西南航大一片沉默。


    能让陆映南盖章“很强”的人，周哲骁是第一个。


    刘溯尘和杨怀煜都没有这待遇。


    “那你还认为自己应该去单防夏驰逸吗？”


    “是的，我还是认为应该单防夏驰逸。”


    “为什么？”顾教练对陆映南很信任，哪怕陆映南此刻很固执己见，他也并不生气。


    “因为夏驰逸的变数更大。”


    教练点了点头，“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教练又说：“你今天的穿搭挺不错，以前我对你的品味真的不敢恭维。”


    “嗯？”陆映南抬起了眼，仿佛在问“我的品味到底是怎样的？”


    顾教练没有回答，捧着保温杯去和凌焕臻打招呼了。


    莫闯搭上陆映南的肩膀，“我早就想说了！你今早出门穿的那叫啥？看着像水电工，戴上手套拎上箱子就能上岗！就你这脸这身材，妥妥运动电影男主角啊！”


    “运动电影？”陆映南一贯很有洞察力的眼睛里露出不解的神情。


    莫闯笑了一下，走开了。


    “队长，以后就这么穿！”


    “我早就想把你那些褐色、灰色、藏青色的T恤扔掉了！”


    陆映南皱了皱眉，“可那些舒服又耐脏。”


    “但是很阴暗啊！”卓铮抱怨道。


    陆映南抬起了眼皮，难得一见地认真：“是吗？”


    “是……是啊。”


    陆映南垂下眼，看着自己身上这件属于凌焕臻的T恤。


    卓铮莫名有些担心，怕自己的队长矫枉过正，穿出彩虹色。


    上了车，这群半大小子开启了各种娱乐活动，炸金花、斗地主，不亦乐乎。


    特别是沁城大学和宁昌大学的挤做一团。


    西南航大的人比较有纪律，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待着，不是刷手机就是睡觉，连聊天的都没有几个。


    他们只能听着隔壁车厢传来各种各样欢快的声音。


    终于，卓铮忍不住了，开口问：“沁城大学的东南王都被宁昌大学给抢走了，怎么我看杨怀煜还有柯岩他们那么爱和宁昌大学的人混在一起？他们心里就没有一点痛吗？”


    陆映南在下铺闭目养神，“因为沁城大学的比赛心态出名地好，只要尽了全力，就拿得起放得下。”


    过了一会儿，陆映南起身去打热水，没想到碰上了夏驰逸正在泡奶茶。


    两人视线相对，夏驰逸一阵紧张，瞬间有种见到班主任的感觉，反倒是陆映南安静地站到旁边，给夏驰逸让出离开的位置。


    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吗？夏驰逸，你在紧张个鬼啊！


    一边接热水，夏驰逸粗略地看了看陆映南，为了让气氛不要太尴尬，夏驰逸摸了摸鼻尖小声说：“其实你更适合浅色系和暖色系。”


    陆映南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我之前穿的像水管工吗？”


    “水……水管工？”夏驰逸愣了一会儿，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这是谁说的？我都没想到哈哈哈？还挺形象的怎么办？”


    “终于笑了。”陆映南走近夏驰逸。


    “啊？”夏驰逸向后退了半步。


    “西南赛区决赛的时候，你经常看我。等我看向你的时候，你又会很惊慌地挪开视线。”陆映南用平静的语气说。


    “那说明你也有看着我。”夏驰逸抱着胳膊，靠着墙，扯出笑脸来，“不然怎么知道我看着你呢？”


    “我的确经常看你。”


    夏驰逸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经常看我？为……为什么？而且你只现场看了我两场比赛吧？”


    这也能算“经常”吗？


    “你从高中到现在的比赛视频，我都看过了。还有网上的各种剪辑、解析、你参加的访谈。”


    “哦……你是指这个……所以你果然把我研究的很透彻吧……估计我底裤什么颜色都被你看穿了。”


    “什么颜色？”陆映南抬起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瞳之前让夏驰逸感到压力，现在却觉得其实很纯粹。


    “什么……什么颜色？”


    “你的底裤。”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这家伙的表情也太一本正经了吧？


    “我只能分析你打篮球的技术，分析不出你的底裤。”


    夏驰逸停顿了一会儿，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


    之前他怎么会觉得陆映南吓人？因为他的防守技巧太高杆了，还是他的眼睛颜色太暗，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可这家伙明明就很热爱篮球啊。


    他的才能并非来源于天赋，而是将每一个对手都研究透彻的决心。


    陆映南等了一会儿，夏驰逸还是没有说话，于是他开口了：“你这忽然充满钦佩的目光，让我很不习惯。”


    “因为觉得你很厉害啊。你研究了那么多的对手，刘溯尘、杨怀煜……我敢说整个一级联赛里最了解他们的人是你。而我……就没有你这样的观察和分析能力。”


    “那你呢？你曾经彻夜研究过谁？”陆映南问。


    “嗯……盛星鸣。他曾经是我最崇拜的人。我模仿他投篮的姿势，模仿他的传球，我只是模仿，并不像你……明白每一个动作背后的意义。后来我长大了，走进了他的世界里，反而不再模仿他了。”


    “果然。”陆映南轻声道。


    “嗯？”夏驰逸凑过去想要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你的篮球里有盛星鸣的影子。”


    听到对方这么说，夏驰逸的心里有一种被肯定的安慰感。


    陆映南把接水口下已经灌满的奶茶杯挪开，放到了旁边的台子上，“你接太满了。一会儿端回去，小心溅出来，烫到自己。”


    夏驰逸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其实我也是接完之后后悔了，发现接太满。想晾凉一点在挪走，没想到你来了。”


    陆映南接了水正要离开，夏驰逸鬼使神差地开口问：“你这么早睡吗？要不要来玩啊？我们在玩纸牌游戏。”


    “我不打牌。”


    不知道怎么的，夏驰逸不想被对方误会自己是个赌性大的人，赶紧解释说：“我们玩的不是斗地主，也不是炸金花。只是一种游戏，不拼运气，拼演技。”


    陆映南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


    夏驰逸放软了语气，很真诚地邀请：“来吧，杨怀煜也在。他太坏了，我被他坑了好几轮了。”


    “杨怀煜也会坑你吗？他对你挺好的。”


    “那当然，玩了三轮了，回回我垫底。”


    夏驰逸忍痛把奶茶倒掉了一点，免得摇晃的时候洒出来，然后走回车厢。


    陆映南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当他们来到夏驰逸的铺位时，就看到周哲骁正在给床上的寝具套一次性被套。


    杨怀煜也不好意思干坐着，就帮忙把被套拉平整。


    “你说你俩怎么这么娇气？睡个火车卧铺还套这东西。”


    夏驰逸把奶茶放回小桌子上，笑着说：“对对对，我就是娇气。之前我和周哲骁睡民宿，结果过敏了，身上差点挠出血。你皮糙肉厚，就体谅一下我们这些精致boy吧！”


    “啊？你跟周哲骁睡民宿，什么样的民宿？”杨怀煜指了指周哲骁，“这家伙全身不是名牌就是限量版，他会睡民宿？”


    “他啊，有时候很娇气，有时候又很随意。”


    夏驰逸把奶茶递给周哲骁。


    周哲骁就坐在下铺，垂着眼，腮帮鼓了起来，咕噜咕噜地吸着。


    杨怀煜愣了一下，忽然觉得周哲骁好乖，莫名很想摸一下他的脑袋。


    但是在赛场上的经验，让杨怀煜很清楚周哲骁就是一只猛兽，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咬断喉咙。


    只有夏驰逸能给他顺毛。


    【作者有话说】


    刘溯尘：我的死对头们抱团娱乐打牌，只有我备战的伤害达成了！


    第119章 东北赛区之旅


    周哲骁的眉心蹙了起来，默默将奶茶放回小桌板上，眼睛里透着失落，望向夏驰逸说：“没有新鲜的好喝。香精很重。”


    杨怀煜点了点头：“看出来周哲骁娇气的部分了——奶茶不是鲜奶的就不喝。”


    “哈哈，对啊，这方面他娇气得要死！”夏驰逸指了指身后，“看我把谁带来了？”


    杨怀煜歪了歪脸，刚才陆映南站在走道里，逆着光，杨怀煜还真没认出他来。


    “我天啊，陆映南你竟然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会集体像军训一样躺尸在铺位上，直到下车呢！”


    陆映南回答：“铺位太窄了，躺着很难受。”


    “嗯。”周哲骁竟然很认同地点了点头。


    “来来来，那我们继续玩‘信不信’！”夏驰逸拍了拍下铺的位置，请陆映南坐下。


    陆映南坐了下来，杨怀煜再次震惊。


    “你竟然愿意跟我们一起玩牌？”杨怀煜看向夏驰逸，“你不知道这家伙有多么自律，不打麻将、不玩牌、不打网络游戏、不追剧、不刷朋友圈！”


    夏驰逸无所谓地轻轻撞了一下周哲骁，“这有什么？以前周哲骁也这样！现在网购无极限，追剧追动画，CS打得比我还遛了。”


    杨怀煜朝着陆映南抬了抬下巴，“听见没？接近夏驰逸就是堕落的开始。你现在还有机会，回头是岸！”


    陆映南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说吧，规矩是什么？”


    杨怀煜简单地解释了一遍，简单地说就是大王、小王和J可以代替任何牌面。


    每个人出牌都背扣。


    第二个人如果相信第一个人的牌面，可以跟牌。


    如果不相信，就必须翻牌。翻牌之后如果对方没有撒谎，那么所有牌都归第二个人。


    但如果对方撒谎了，所有牌都归第一个人。


    谁先出完手里的牌，谁就算赢。


    陆映南真的非常聪明，只玩了一轮，就明白了其中的猫腻，在最后的PK里赢了夏驰逸，成功脱身。


    最后输掉的人要接受惩罚。


    每个人都能要求他做一件事。


    杨怀煜很缺德，让夏驰逸跑到西南航大的那节车厢，高喊一声《小猪佩奇》里的经典台词。


    夏驰逸输了很多轮了，此时的脸皮比城墙还厚，“这有什么，不就是佩奇吗！”


    夏驰逸来到那节车厢门口，深吸一口气，喊了一声：“小猪佩奇，魔法变变变！飞机来了，快点张大嘴！”


    喊完了，他就立刻转身回来。


    西南航大的地盘特别安静，衬托得夏驰逸的喊声也非常清晰。


    “什么？飞机来了为什么要张大嘴？”莫闯侧过脸，看向其他队友。


    “这样就能把飞机给吞了？”


    “Holy god，这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卓铮半边身子探出床位，却没有捕捉到夏驰逸的身影。


    “你们有谁看到陆队了吗？他去打热水怎么打到现在都没回来？”


    “可能锅炉的水没开？”


    夏驰逸走回来，叉着腰，看着杨怀煜捂着肚子笑。


    轮到周哲骁提要求了。


    他垂着眼，淡淡地说：“记账吧。”


    “记账多没意思啊。”杨怀煜说。


    “再多嘴，我现在就脱下袜子塞你嘴里。”夏驰逸的拳头硬了，暗示杨怀煜闭嘴。


    杨怀煜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周哲骁你是要他帮你洗袜子吗？那确实得记账了！”


    “周哲骁才不会叫我给他洗袜子呢！”


    “因为你洗不干净。”周哲骁淡声道。


    “那陆映南，你想让他给你干什么？”


    陆映南拧开了保温杯的盖子，“我想喝水，但是太烫了。你给我吹凉吧。”


    夏驰逸立刻露出“你真是个大好人”的表情，刚要拿过杯子对着吹，周哲骁的手却悬在了上面，正好挡住了夏驰逸的嘴。


    “用这个旅行手册扇吧。”周哲骁把乘务员发的首都旅行手册递给夏驰逸。


    “哦，对哦。万一我口水吹进去了多不好。”


    陆映南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点了点头。


    中铺挡住了光线，他的侧脸笼在阴影里，就连情绪也被藏得更深了一般。


    夏驰逸就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不停地挥动着，然后歪着脑袋问：“为什么我觉得跟你们相比，我就是个傻子？”


    杨怀煜低着头轻轻笑，陆映南没有回答，感觉像是默认。周哲骁拿起奶茶，吸了一大口。


    夏驰逸不爽地看向周哲骁，“你最过分！喝了我给你泡的奶茶，也不肯让一让我。”


    “我有帮你套被套和枕套的。”周哲骁回答。


    杨怀煜摇了摇头，“行吧，下一轮我保护你，一定让你先走掉。”


    “你最好说到做到。”夏驰逸的嘴微微噘了起来。


    陆映南看了夏驰逸一眼，目光留在他的嘴唇上，“你想事情的时候就会噘嘴。”


    “你怎么知道？”夏驰逸问。


    “不只他，我们沁城大学篮球队的都知道。”杨怀煜扯着嘴角笑了。


    “这么明显吗？”夏驰逸看向周哲骁。


    周哲骁轻轻点了点头，“嗯，所以你牌面不对的时候，就会那样。你在想怎样骗我们相信你。”


    杨怀煜捂住了眼睛，“你干嘛要告诉他啊！”


    夏驰逸没想到，自己玩了这几轮都垫底，竟然是因为习惯性的小动作。


    陆映南将所有牌汇拢在一起，开始洗牌。


    夏驰逸一边等对方分牌，一边猜想刚才陆映南是不是故意提醒他的？


    其实这家伙人挺好的啊。


    不像杨怀煜，看着跟谁都亲近，其实一肚子坏水。


    哼。


    又是一轮下来，陆映南扣了四张牌在桌面上。


    无机制的声音响起，“四个五。”


    夏驰逸虽然怀疑，但也没有现在揭穿，而是随便跟了一对牌，也谎称“两个五”。


    下家的杨怀煜撑着下巴，仔细看着夏驰逸的表情，“我是该翻你的牌，还是不该翻你的牌呢？”


    夏驰逸露出坏笑来，“你翻呗。翻了全归你。”


    嘴上在坏笑，心里却紧张。


    老天爷啊，就让我行骗成功一次吧！


    杨怀煜的指尖在小桌板上敲了敲，正在琢磨要不要翻。


    周哲骁抬了抬下巴，“你翻不翻？要翻赶紧翻。”


    杨怀煜一听，立刻也放下三张牌说：“我也出三个五。”


    哪有那么多张五，就算大王、小王还有四张J可以替代所有牌面，也就顶多十个五。


    杨怀煜很有可能在骗人，也可能是真的，就为了让周哲骁翻他的牌。


    周哲骁一脸无所谓地扔下一张牌，“我也出一张五。”


    陆映南没有翻牌，又扔下一对五。


    夏驰逸真的犹豫了，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是不是陆映南的心理战？


    陆映南和周哲骁这两人属于全程面无表情的类型。当然，杨怀煜这个老骗子一直都在笑，也没比他们好多少。


    现在要是翻牌，万一陆映南真的是一对五，自己要收走好多牌啊！


    “我这次没骗你。”陆映南抬起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夏驰逸。


    “我……我相信你。”


    夏驰逸咽了一下口水，也出了两张牌，“一对五！”


    “嗯，这一次……”杨怀煜抬起他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凑到夏驰逸的面前，“我不信你。”


    “为什么？我这次真的是一对五。”


    “因为你吞口水了。”


    杨怀煜一边笑，一边把夏驰逸的牌翻开。


    没想到真的是一对五。


    玩了这么久，夏驰逸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来。


    “总算骗到了！哈哈哈，这些牌都归你了。还好你的手比较大，握住这么多张牌不费力！”


    夏驰逸主动把就在桌面上的牌收拾了起来，递给了杨怀煜。


    杨怀煜还在回味，“你既然出的一对五，咽什么口水啊？”


    周哲骁淡淡地回复：“他在赛场上能用假动作骗你，牌桌上也一样。”


    杨怀煜捏了一下眼睛，手里的牌忽然很厚很多。


    夏驰逸的演技就这样变得精湛了起来，在下一轮的时候胆大包天试探陆映南。


    “这真的是三张K？”


    陆映南脸上的表情古井无波。


    “我不会骗你。”


    还是那句话，平和的，淡定的，听着就很可信。


    夏驰逸扯起嘴角，露出狡黠的表情，“我不信！”


    说完，他就把牌翻了过来。


    那是一张三、一张六、一张Q。


    反正跟K没关系。


    “陆映南，你可真是浑水摸鱼，鱼没摸到，翻船了啊。”杨怀煜一脸幸灾乐祸。


    “说好的你不会骗我呢？”夏驰逸露出受伤的表情。


    “对手跟你说不会骗你，值得相信吗？”


    陆映南一脸淡定把这一轮所有的牌都收走了。


    几轮下来，夏驰逸竟然是第一个把手里的牌全部出掉的人。


    “天啊，有朝一日我竟然能赢这个游戏！”


    杨怀煜笑了笑，“那还不是因为我们对你丧心病狂的宠爱。”


    “嘿嘿，那请你们的宠爱更凶狠些！”


    夏驰逸一脸兴奋地看三位大佬互啄。


    周哲骁是第二个走完牌的人。


    没想到最后剩下陆映南和杨怀煜在PK。


    夏驰逸凑向杨怀煜，想看看他有什么牌面，没想到杨怀煜捂住了，笑着说“不给看”。


    他又歪过去想瞄一眼陆映南，陆映南却打开所有牌，让他看。


    夏驰逸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后脑勺。


    这个纸牌游戏，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是最焦灼的，夏驰逸看不明白这两人之间的心理战，却能感觉到空气之中的暗潮汹涌。


    仿佛球场上杨怀煜想要突破，被陆映南抢断。


    陆映南想要上篮，又被杨怀煜盖帽。


    你来我往，夏驰逸觉得自己脑子要坏掉了。


    进行到最后一轮的时候，陆映南将手上的最后几张牌全部扣在了桌面上。


    杨怀煜冷笑了一声，到这地步，要么生，要么死，就算不想翻牌，也只能翻牌了。


    夏驰逸紧张了起来，“我感觉好像在看全国赛的决赛。”


    陆映南手指在牌的背面敲了敲，“先把赌注押好。”


    “行，你说。”


    陆映南开口道：“如果你输了，现在就打个电话给刘溯尘。”


    “我去？你该不会是要我跟他表白吧？我宁愿跳高铁我也不！”杨怀煜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我没那么残忍。你打个电话，祝燕都大学明天旗开得胜。”


    夏驰逸惊讶地看着陆映南，他是怎么办到一脸面无表情地提出这个要求？


    明天刘溯尘的对手就是燕都大学，打电话祝他的对手旗开得胜，那真的是……太损了。


    “行，我打了狂犬疫苗，不怕他咬我。”杨怀煜笑了笑，“如果我赢了，这个电话就你来打。”


    “可以啊。”陆映南将手指挪开，“翻牌吧。”


    杨怀煜将牌翻开，没想到陆映南竟然赢了。


    夏驰逸兴奋得不行，拍着手说：“打电话！打电话！打电话！”


    车厢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气场。


    杨怀煜闭上眼睛，捂了一下脸，“夏驰逸，我平时对你不好吗？你落井下石的时候竟然这么快乐？”


    一直沉默的周哲骁竟然凭借优渥的臂展，把杨怀煜放在角落里的手机拿了过来。


    “打吧。”


    杨怀煜做出最后的挣扎，“现在都晚上十点了。刘溯尘肯定睡觉了啊，我这个电话打过去闹得他心情不好，多么不道德啊？”


    陆映南淡声道：“去年东南赛区决赛，他捏着嗓子打电话说你是海王、渣男、鱼塘老板的时候，也没考虑是否道德。”


    “你怎么知道？”杨怀煜反问。


    陆映南继续插刀：“自那之后，你的风评烂掉，到现在都没有人要。”


    夏驰逸本来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了下去，做人要厚道。


    但周哲骁却再插一刀：“杨怀煜到现在都没有人要的原因不是他长得像渣男吗？”


    杨怀煜的心脏被狠狠戳了一下，他点开通信录，找到了刘溯尘的号码，拨了过去。


    尽管他心里祈祷了一万遍“不要接”，但刘溯尘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接听了。


    “你这家伙十点了还拿着手机吗？”


    刘溯尘的声音传来，“因为太紧张了，所以睡不着。”


    “你还会紧张？”


    刘溯尘回答：“那当然，想到我的死对头们都来看我的比赛了，我当然要在脑海中盘点如何震慑全场让你们双腿发软。”


    “我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厚道纯属自作多情。”杨怀煜气沉丹田，将刚才准备好的台词一股脑念了出来，“我在此祝愿燕都大学旗开得胜！无敌力量！压垮庆大！东北称王！”


    “哈？你说啥？杨怀煜你是不是……”


    刘溯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杨怀煜摁掉了。


    “感觉气势不是很足。”周哲骁说。


    “还要怎样？”杨怀煜问。


    “如果是我，我会这么说——你竟然以为我们是来看你的？别误会，我们压根看不见你。”周哲骁用很平静的语气说。


    陆映南接着说：“或者，‘我们是来看你跪下的样子’。”


    夏驰逸和杨怀煜互相看了一眼彼此，达成统一。


    “下一次打游戏再被人说是菜鸡……”


    “一定请你俩来吵架。”


    杨怀煜本来还想再玩一轮，周哲骁却用脚尖踢了踢对方的鞋子。


    杨怀煜本来以为是周哲骁的腿太长才碰到了自己，于是向旁边挪了挪，没想到周哲骁竟然又碰了他一下。


    “你看不顺眼我的鞋子吗？”


    陆映南站了起来，拽了一下杨怀煜的后衣领，“他不是看不顺眼你的鞋，而是看不顺眼你这个人。走了，该睡觉了。”


    杨怀煜这才发现周哲骁的眼皮向下耷着，整个人看起来也没有刚开始那么有精神了。


    “原来这家伙困了的样子是这样？”


    眼看着周哲骁就要来踩他了，杨怀煜立刻起身避开，和陆映南回去各自的车厢了。


    陆映南刚回到自己的位置，中铺的莫闯探出脑袋来。


    “老陆，你去哪儿了？给你发微信也不回？”


    “跟杨怀煜他们几个玩纸牌游戏。”


    陆映南坐下，把鞋子脱了。


    莫闯却完全惊呆了，他半边身子挂在中铺，想要看清楚陆映南此刻的表情。


    “我没听错吧？你……玩纸牌游戏？”


    “不是赌，纯粹的游戏。”


    说完，陆映南就躺了下去，闭上眼睛，一副不打算再说话的样子。


    “天要下红雨啊！杨怀煜竟然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刘溯尘都没把你带歪，杨怀煜办到了？”


    “不是杨怀煜，是夏驰逸带我去的。还有，我没有误入歧途，我们的游戏纯粹心智的较量。”


    陆映南说的这么认真，莫闯也只好把脑袋收回去。


    又躺了一会儿，莫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那个跑到我们车厢高喊小猪佩奇魔法变变变的是……谁？”


    但是下铺这次没有回音了。


    莫闯叹了一口气，倒回去继续睡。


    过了一会儿，陆映南冷峻的脸逐渐柔和起来。


    大概是想到了夏驰逸叉着腰喊“小猪佩奇”的样子，他侧过脸去，很轻地笑了。


    这大概就是有一个开朗朋友的感觉吧。


    周哲骁去简单洗漱了一下，就爬到了他的中铺。


    人还没完全爬进去，脑袋就撞在了上铺的床板上。


    “唔……”他停在了原地，一个COS猫女郎的滑稽姿势，肩膀还抵在上铺的床板上。


    夏驰逸赶紧给他摸了摸脑袋，“你还是睡下铺吧？我有爬中铺的经验。”


    “爬了一半，不想出来了。”


    周哲骁一点一点向前挪动，像一只哀怨的毛毛虫，成功趴在了枕头上。


    “那你晚上起来上洗手间小心撞到脑袋。”夏驰逸好心提醒。


    “我不起夜。”


    这倒是真的。


    火车已经熄灯了，周哲骁躺在里面，微卷的发丝、五官都拢在了阴影里，夜色好像收起了他的俊美，这样的若隐若现却更加有诱惑力了。


    叶朝影他们几个还在隔壁打牌，他们打着手电，声音压低了许多，正说着把这一轮结束了就睡觉了。


    夏驰逸的心脏随着车厢发出轰隆轰隆的声响，他来到中铺的围栏边，半趴在床边看着周哲骁。


    “喂，我游戏输了，你真的要我给你洗袜子？”夏驰逸轻轻戳了一下周哲骁的腰。


    周哲骁的肌肉绷了一下，缓慢放松，他睁开眼睛看着夏驰逸，拇指和食指围成一个圈，在脸颊边比划了一下。


    明明面无表情，那双眼睛里像是盛着无穷无尽的欲望。


    “你……你太坏了……”


    夏驰逸的脸羞得通红，他不知道周哲骁从哪里学来的。


    但转念一想，上辈子的时候，他的队友肯定没少在更衣室里开颜色玩笑。


    只不过，周哲骁是认真的。


    “用碎碎冰的你，更坏。”


    清清冷冷的声音敲击着夏驰逸的心脏，列车过站，有灯光掠过周哲骁的脸，一格一格照亮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嘴唇。


    如果这时候量血压，夏驰逸怀疑是不是要爆表。


    隔壁车厢传来了收牌的声音，夏驰逸立刻凑了过去，拽住了周哲骁的衣领，吻了上去。


    温热的嘴唇相触碰的时候，他用最快也是最大的力气啜了他一下，周哲骁的舌尖才刚触碰上他，闭上了眼睛想要去勾夏驰逸的后脑勺，但夏驰逸已经离开，火箭般的速度坐回下铺。


    “咚——”地一声，周哲骁感觉床板向上震了一下，是夏驰逸撞到了头。


    接着是叶朝影的声音传来。


    “不用吧，夏驰逸你用脑袋来迎接我吗？你这么想我？”


    “想你个鬼！困了，睡了！”


    说完，夏驰逸就躺了下去，被子一盖，只给了叶朝影一个后脑勺。


    他表面上安静，心里却挠墙千百遍。


    周哲骁为什么要做那个动作，为什么要说“用碎碎冰的你，更坏”。


    这下好了，根本睡不着了，夏驰逸满脑子都是周哲骁。


    叶朝影的位置在中铺，他把洗漱袋拿出来，一转身就发现周哲骁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眼神阴郁，仿佛要谋杀一整个车厢的人，惊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几……几点了？你竟然没睡着？”叶朝影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十一点一刻了，按照周哲骁的生物钟，不是应该睡着了吗？


    周哲骁瞥了叶朝影一眼，侧过身去，和夏驰逸竟然是一模一样的动作，单手枕着脑袋，不理人了。


    各位队友都归位了，大家虽然爱玩，但也知道得休息好了，明天才能精神抖擞地研究庆大和燕都大学。


    不到一刻钟，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让夏驰逸没有想到的是，睡在对面下铺的杜河很安静，但睡在对面上铺的付沉雪竟然打呼，声音还不小！


    整个车厢仿佛都随着他的呼噜声轻轻震。


    这让夏驰逸彻底没有了睡意。


    如果不是周哲骁的撩拨，这点呼噜声是打扰不了夏驰逸的睡眠的。


    可现在付沉雪的呼噜宛如魔音缭绕，夏驰逸翻了个身，抬起手摸了摸上铺的床板，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周哲骁的体温。


    就在这个时候，周哲骁的胳膊从床沿边垂了下来。


    背着光，只能看到他手腕还有手指修长的轮廓。


    是床太窄了所以舒展不开吗？


    夏驰逸坐了起来，轻轻拽住了他手指。


    才刚触碰上去，就被对方一把抓住了。


    心脏一阵紧绷，夏驰逸看了看对面，发现所有人都还保持睡着的状态，这才略微放松。


    但周哲骁却很用力地将他往上拉。


    天啊，这都几点了，周哲骁竟然也没睡着吗？


    是因为付沉雪的呼噜声，还是因为……那个赌约？


    夏驰逸从下铺爬了出来，果然周哲骁就趴在中铺，狭窄的空间让他满脸郁闷，目光都有些幽怨。


    夏驰逸凑了过去，周哲骁伸长了胳膊揽住了他，这一次准确地扣住了他的后脑。


    一个悠长又缠绵的吻，让夏驰逸一只手攥紧了中铺的护栏，另一只手无处安放，一会儿抓着床沿，一会儿撑住车窗。


    血液仿佛要经由这个吻涌向周哲骁。


    时间和空间随着这辆列车向前流动，他们彼此亲吻着。


    隐藏的爱意肆意宣泄，隐秘又堂而皇之。


    夏驰逸心想，许多许多年后，他们也一定会怀念这个亲吻。


    小心翼翼，又放肆疯狂。


    周哲骁头顶的上铺传来翻身的声音，夏驰逸猛地向后一退，呼吸哽咽在喉间。


    然后他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周哲骁这样沉迷而失控的表情。


    像是还没有得到满足，周哲骁侧着脸迅速靠近夏驰逸，却再没能捕获他的唇。


    他缓慢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夏驰逸强装镇定的模样。


    车厢里再没有其他什么声音了。


    周哲骁伸长了胳膊，指尖轻轻碰了碰夏驰逸的眼睛，然后点在了他的唇上。


    舌尖麻得厉害，夏驰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干什么，傻愣愣地站着。


    周哲骁的唇一开一合，口型说的是“靠近一点”。


    夏驰逸凑了过去，周哲骁单手抱紧了他，将鼻尖凑到夏驰逸的颈间，蹭了蹭，用力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今天，宁昌‘收哥机’是不是成功收服了陆映南？”


    夏驰逸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后颈，“因为你和他一对一之后，我就觉得他没那么可怕了。”


    周哲骁轻声道：“别大意。他还是很可怕的。如果在NCAA的豪门里，他这个水平足够上首发。”


    “嗯。”


    又抱了一会儿，周哲骁是真的困了，这才放开了夏驰逸，蔫蔫地躺回到了枕头上。


    夏驰逸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刘溯尘在一个小时前给他发了微信：[你是不是跟杨怀煜一趟车过来？跟那个狗东西说，有本事别在我面前出现！否则我一定拿他炖火锅！]


    夏驰逸本来想回个表情包，但怕把刘溯尘吵醒，放下手机就睡了。


    第二天，何彬挨个把他们都晃了起来，让他们抓紧时间去洗漱。


    周哲骁慢悠悠坐起来，背还没有伸直，脑壳又和上铺亲密接触了。


    “哎哟妈呀，周哲骁可是我们进攻端的王牌，可别把脑子装傻了！”叶朝影一边爬出来，一边幸灾乐祸。


    周哲骁一脸懵，揉了揉眼睛似乎还在辨识自己在哪里。


    他本来就有点自然卷，慢悠悠爬出来，顶着一头杀马特造型，无论是排队洗漱的还是路过的，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夏驰逸端着两个人的旅行折叠杯还有牙刷站在前面，周哲骁把脑袋放在夏驰逸的头顶上继续补眠，像个人形挂件。


    牙膏的薄荷味道让周哲骁清醒了不少。


    等他回到车厢里的时候，付沉雪一副想看他又不敢多看的样子，杜河欲言又止，叶朝影直接拿起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最后还是夏驰逸受不了了，他坐在过道的椅子上，双腿岔开，朝着周哲骁招了招手。


    看着这个场面，周哲骁怔在那里，喉咙动了一下。


    “你还想顶着你的鸟窝头到首都吗？还是期待有小鸟能在你的脑袋上安家？”


    “哦。”周哲骁恹恹地应了一声，眼底是满满的失望。


    虽然夏驰逸没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这样。


    叶朝影忽然欠嗖嗖地来了一句，“周哲骁，你这表情像是以为大早上接到老婆的贴贴邀请，结果是自作多情！心塞死了！”


    夏驰逸愣了一下，这时候周哲骁已经站到他的面前，乖巧地低下头，像一只等待被顺毛的大狗。


    “不是真的吧？”夏驰逸小声问。


    “真的。心塞。”周哲骁回答。


    夏驰逸叹了口气，拿出旅行用的折叠小塑料梳子，给周哲骁把头发梳顺了。


    “周哲骁，你下次要不要尝试一下板寸？更衬你的气场。”帅北拎着洗漱袋走过，顺口道。


    周哲骁摇了摇头，“不要。”


    “为什么不要？我觉得可以试一试啊，绝对顶级alpha，气场全开，荷尔蒙爆表。”叶朝影也好奇地问。


    “摸起来不舒服。”周哲骁看了夏驰逸一眼。


    因为夏驰逸喜欢趴在他的背上，用下巴蹭他的后脑勺，如果换了短寸肯定会扎到他。


    夏驰逸的心里有亿点点甜。


    这一次东北赛区的比赛由首都青年体育中心承办，宁昌大学、沁城大学还有西南航大很有默契地订了同一个酒店，距离比赛场所很近，就是周围没什么生活设施，叫个外卖都得一个半小时才到。


    凌焕臻租了个大巴，正好能把三所学校的队员们一起送去酒店。


    这也让其他两所学校的教练一直道谢。


    走出高铁站的时候，杜河差一点泪流满面。


    “我的双腿总算可以自由行走了！”


    陈船也说：“火车的卧铺对于我们来说，简直就像火柴盒子。我翻个身都能摔下去！”


    很少参与队友聊天的周哲骁竟然很用力地点头。


    因为他的脑袋已经无数次撞击上铺床板了。


    才刚坐上大巴，夏驰逸想起了什么，拍了拍前排杨怀煜，吐字清晰地说：“哥。”


    “你竟然主动喊我‘哥’了，感觉没安好心啊。”杨怀煜笑着问。


    “刘溯尘说，你有胆子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拿你炖火锅。哦，还有一句，你是个狗东西。”


    杨怀煜见怪不怪地回过头去，“没关系，他想炖我不是一次两次了。”


    坐在他旁边的柯岩回头说：“送一大束花就能解决。只是钱倒霉而已，不用担心。”


    忽然想到送花给自己的周哲骁，夏驰逸没忍住问：“杨怀煜一般送什么花？”


    杨怀煜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如果是送花给你，玫瑰我也愿意。刘溯尘的话……菊花吧。”


    听到“玫瑰花”三个字，本来还半睡半醒的周哲骁忽然撩起了眼皮。


    夏驰逸一把揉乱了杨怀煜的头发，“你的玫瑰我是一朵也不会要。但我很期待你送菊花给刘溯尘，估计不是被下火锅，而是下油锅。”


    他们的大巴车要从商业区穿过，路过一个名叫海纳百川的商场时，叶朝影发出了惊呼声。


    “快看——快看——那是不是刘溯尘？”


    刘溯尘？他这时候不该已经在青年体育馆吗？


    夏驰逸看向窗外，百川商场的巨幅LED上播放的竟然是刘溯尘打球的片段。


    速度感超强的运球过人，一马当先入篮下，举球在三人防守下后仰投篮……


    整个剪辑的镜头感超强，4K画质，将属于篮球的速度和力量展现出来，每一帧都蕴含爆发力。


    “我还以为是运动品牌的广告……在这里播视频，每一分钟得钱不少吧？”柯岩觉得自己开了眼界，没想到刘溯尘的粉丝这么爱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进了CBA了呢。”杨怀煜撑着脑袋，自言自语地又加了一句，“感觉自己特别酸，仿佛是在嫉妒他。”


    “嫉妒他打球厉害？嫉妒庆大全国冠军？嫉妒他粉丝比你多？”夏驰逸笑着问。


    “嫉妒他长得比我帅可以了吧？”


    首都的交通一如既往地堵塞，车子开了很久，全车人肚子饿得咕咕叫。


    等开到酒店附近，大家放了包，也不管热量不热量了，直接冲到对面的快餐店。


    杜河一个人能吃五个汉堡，帅北要了全家桶，但不是给全队吃，这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桶。


    夏驰逸和周哲骁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两人的餐盘里堆着好几个汉堡和辣翅，可乐嗦得咕噜咕噜响。


    “西南航大的人怎么一个都没进来？”叶朝影好奇地问。


    “他们一直半军事化管理，特别讲纪律。营养师给的餐单里没有汉堡薯条大可乐，他们就得忍着。”柯岩解释道。


    “打球已经够辛苦了，为什么还要搞得像修行？”叶朝影深吸一口气，“还好我不在西南航大……”


    夏驰逸听了差点没把汉堡喷出来，“西南航大分数线好高的！你也考不上啊！”


    再转过头来，夏驰逸就发现卓铮揣着口袋就站在玻璃窗外，不知道看多久了。


    夏驰逸端起了汉堡，做了一个递给卓铮的手势，对方一副不食嗟来之食的高傲表情，转过头去。


    等夏驰逸咬了大半个汉堡了，再抬起眼，发现卓铮竟然还在看着他。


    夏驰逸抓起餐盘里的鸡翅膀，隔着窗子递给他。


    卓铮哼了一下，又转过去了。


    夏驰逸哈哈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周哲骁问。


    “当然是笑他想吃又不敢来吃的样子。”夏驰逸凑近了小声说，“像极了馋肉骨头的大狗狗。”


    周哲骁也抓了一根鸡翅膀，朝着卓铮扬了扬。


    “我去……这俩家伙也太他么讨人厌了吧？”


    卓铮转过身去，远离他俩的窗口，脸都气得绿了。


    西南航大的人在附近找了一圈，这个时间点其他饭馆都没在营业了，唯一的选择就是肯德基。


    顾教练拍了拍陆映南的肩膀，笑着说：“都出来了，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就把今天当作放纵日吧。”


    “嗯。”陆映南点了点头。


    队员们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汉堡薯条大可乐，他们的青春啊！


    特别是卓铮，他都多久没吃过热量三件套了！


    刚才还被夏驰逸和周哲骁显摆了那么久，真是气死人了！


    随着西南航大的人推门进来，这家快餐店差不多被他们这群体育生给占满了。


    大家都先找了位置，坐下了在手机上点单。


    陆映南在空地上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来到了夏驰逸的身边。


    “打扰了。”


    这么有礼貌，夏驰逸不习惯。


    “不打扰……欢迎。”


    夏驰逸把餐盘挪开，给陆映南让出位置来。


    陆映南扫了码，坐下来看了许久，好像也没确定吃什么。


    夏驰逸看着他的侧脸，那认真的神情仿佛不是在点餐，而是在看教授布置的论文。


    “你赶紧点吧，比赛两点半要开始了。”夏驰逸好心提醒。


    陆映南把手机递给了夏驰逸，“我也不知道吃什么好。”


    “嗯？你想我帮你点吗？”夏驰逸问。


    陆映南回答：“我也不知道吃什么好。”


    【作者有话说】


    刘溯尘：气死我了！我正在备战，这群狗男男却在吃汉堡！


    第120章 东北赛区之王（二更）


    “别告诉我，你中学时候没吃过快餐。”夏驰逸接过他的手机。


    对方保持沉默，夏驰逸愣住了，“你真的没吃过？那你跟周哲骁好像啊！他以前都是吃水煮鸡胸肉配西兰花！”


    这已经是代表周哲骁自律和克制的经典菜色了。


    “我还吃水煮虾和银鳕鱼，还有牛排。”周哲骁很认真地表示自己的菜色其实很丰富。


    “我……也差不多。”陆映南回答。


    所以这两人中学时代就这么注意饮食，向运动员看齐了吗？


    “我忽然觉得自己觉悟不够……”夏驰逸忽然不好意思接过陆映南的手机了。


    感觉自己就像个学渣，把班上的三好学生统统带坏。


    对面的周哲骁问：“我来？”


    陆映南点了点头：“可以。”


    周哲骁接过了陆映南的手机，选了几个套餐，其实都是夏驰逸叫外卖时候的常选项。


    “不用担心热量高，偶尔一次真没关系的。”夏驰逸一边吃着薯条一边说。


    夏驰逸说话的时候偏向对方，连带着桌子下的膝盖也会朝向对方。


    陆映南被轻轻撞了一下，但并没有说什么。


    桌子面积就那么大，夏驰逸和周哲骁个子都很高挑，能勉强面对面坐着就不错了，陆映南被撞到也不觉得有什么。


    没多久，手机里提示可以取餐了，陆映南起身离开。


    夏驰逸呼出一口气，却感觉自己的膝盖被一只大手给扣住了。


    “你要干嘛？”夏驰逸问对面的人。


    “让你的膝盖乖一点。”


    周哲骁挪了一下腿，就把夏驰逸的两条腿关住了。夏驰逸要是再乱动，撞到的就是周哲骁。


    这姿势也太暧昧了，夏驰逸想拒绝，但陆映南已经端着餐盘回来了，夏驰逸只能停下来一动不动。


    陆映南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拆开汉堡外的纸封，还试着找了找角度，咬下去的时候酱汁果然从嘴边溢出来。


    甚至脸颊上都沾了一些。


    看吧看吧，就算是陆映南，吃汉堡的时候酱汁也会溢到脸上。


    他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陆映南用纸巾擦了擦脸，但可惜他并不知道蛋黄酱蹭到了脸颊上，配上他那张沉静严肃的脸，对比看莫名觉得喜感。


    陆映南吃东西的时候也不这么说话，夏驰逸觉得太闷了，就和周哲骁聊了起来。


    “你说凌教练会不会放我们一天假，我还没去过欢乐谷。”


    “欢乐谷？”


    “你只知道迪士尼吧？”夏驰逸向前倾，膝盖就碰到了周哲骁的腿。


    他刚想要收回来，周哲骁却收拢了，两人反而贴得更紧了。


    虽然都穿着运动长裤，夏驰逸轻微动了动，纯棉质地的布料传递而来的温度和质感，让夏驰逸的心脏一阵下沉。


    周哲骁的温度也升高了，可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吸着可乐。


    因为安静，所以心虚。


    感觉自己和周哲骁正当着陆映南的面偷偷恋爱。


    夏驰逸决定发出一点声音，“薯条快冷了，你还吃吗？”


    “嗯。”周哲骁抬了抬下巴，示意夏驰逸喂自己。


    “你的手沾点油，手指会烂掉吗？”


    夏驰逸没好气地把剩下的薯条全部捏在手里，在番茄酱里沾了沾，仿佛插香炉一样，全部戳到了周哲骁的面前。


    周哲骁这家伙不紧不慢地侧过脸，一根一根慢慢咬出来吃，夏驰逸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陆映南的表情如常，慢条斯理地把鸡块拆开，吃了起来。


    夏驰逸不想再耍宝了，正要把手收回来，没想到被周哲骁一把扣住了手腕。


    他侧过脸，像是电影里□□老大被小弟点烟一样，把最后的薯条咬住了。


    眉骨和鼻梁形成的这个角度，真的很俊美。


    夏驰逸没有松开手指，周哲骁的食指在他的手背上敲了敲。


    “哼。”夏驰逸不甘心地松开了手。


    坐回去的时候，刚要动一动腿，就发现自己仍旧被周哲骁的长腿圈着。


    陆映南已经吃掉了鸡块，他擦了擦手，有条不紊地将所有垃圾都收在纸盒子里。


    夏驰逸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仍旧没有擦掉脸颊上的蛋黄酱。


    “那个……这里……”夏驰逸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脸颊。


    陆映南的目光很明显地震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低声说：“我不能亲你。”


    夏驰逸镇住了。


    是自己太飘了，竟然在陆映南面前给周哲骁喂薯条，所以穿帮了吗？


    谁知道周哲骁也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夏驰逸不是要你亲他，是说你脸颊上有汉堡的酱。”


    “哦。”陆映南拿起餐巾纸，在脸颊上擦了一下。


    夏驰逸终于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说：“你为什么会以为……我要你亲我？”


    “我家养的狗，只要我妈妈指一指脸颊，它就会扑过去亲她。”


    “哈……谢谢您啦！把我跟你家的狗并列放一起！”夏驰逸气不过，对着陆映南“汪汪汪汪汪”。


    陆映南愣了一下，做了一个摸脑袋的动作，“啊，真可爱。”


    夏驰逸这一次是真的想咬他了。


    此刻的陆映南眼底有一丝了然，这家伙的观察力很强，比起叶朝影那个对真相总是视而不见的家伙敏锐很多，他搞不好已经发现夏驰逸和周哲骁之间的猫腻了。


    只是看破不说破，成年人的涵养而已。


    周哲骁也伸出手，摸了摸夏驰逸的头顶。


    “嗯，确实可爱。”


    “你这家伙洗手了吗？”


    “没洗，但是也没摸食物。”


    夏驰逸无语凝噎，是啊，这家伙的薯条和鸡块都是自己喂的。


    是我宠你过了火，让你如此嚣张在我头顶上动土。


    “大家吃好了吗？已经一点半了，我们要出发去青年体育馆了！”凌焕臻的声音传来。


    大家纷纷起身，收拾了垃圾，叠好餐盘，离开了快餐店。


    体育馆门口已经排起了队，大家正在扫二维码入场。


    杜河感叹道：“还以为都是大学生来看球赛啊，可好多大哥、大叔也来了！CBA的球赛都没这么满吧？”


    谁知道前面几个排队入场的大叔耳朵很尖，竟然一起回头。


    “嗯？你管谁叫大叔！我们几个今年还不到三十五！”


    “就是，不是大学生就不能来看一级联赛了吗？”


    杜河立刻没了气势，向后退了半步，差点撞到帅北。


    帅北的表情立刻凶悍起来，看着那几个男人说：“干啥？感叹一下观众层次广泛也有错？”


    “嘿……你们是不是……东南赛区的宁昌大学？”


    紧张的气氛好像变了。


    “我看了你们的决赛，打很厉害啊！凌焕臻在哪里？他来了吗？”


    帅北朝后面比划了一下。


    “太好了，凌焕臻真的来了！”


    “走！我们去找他去！我是他的球迷！”


    那几位大哥竟然全部都往后面去，把凌焕臻给围了起来。


    帅北揣着口袋，凉凉地说：“现在还粉凌焕臻的绝对是大叔。”


    其他队员们跟着笑了起来。


    陈船瞥了一眼旁边的何彬，发现对方一直在低着头刷手机。


    “你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高中同学群。今天燕都大学对庆大，有个高中同学在燕都大学的校队里，不知道今天上场不上场。”何彬淡淡地说。


    “你有燕都大学的同学？你没发微信去祝福他一下吗？”陈船问。


    “我们之间没那么熟。”何彬把手机摁了，塞口袋里。


    陈船蹙了蹙眉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不熟也可以寒暄一下嘛，等熟了就能拉来一起打练习赛了。”


    虽然这几年东北赛区称王的一直是庆大，燕都大学是东北赛区的万年老二，但老二每年都想要掀翻庆大称王，这也算是燕都大学的执念了吧。


    等到进了篮球馆，他们三支球队差不多坐在一起，一下子就吸引了现场观众们的注意。


    “快看，那边坐着的就是今年的东南王——宁昌大学！他们的主教练可是凌焕臻啊！”


    “夏驰逸在哪儿？看到了看到了！这哥们儿射篮神准！”


    “周哲骁果然就在他的身边，今天又是我磕的CP紧紧贴在一起的一天！”


    何彬把手机拿出来，瞥了一眼自己的高中群，眉头立刻皱紧，想要回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刘溯尘正在场边热身，只是一个撑着膝盖拉伸肩膀的动作，就充满了荷尔蒙。


    他的身形绷紧，那种拖拽心弦的劲力感顿时吸引全场视线。


    此刻的他，没有了平日里嬉笑打闹的亲和，所有的情绪都被收敛了起来，安静又锋利。


    他们的大前锋霍铖表情冷峻地和刘溯尘说着话。


    夏驰逸上次去庆大半日游的时候，还见识过霍铖的本事，速度、力量还有弹跳力都很强大，妥妥篮下一霸。


    杜河轻轻撞了撞帅北，“那个……那个庆大的中锋贺登楼……到底有多高啊？”


    帅北回答：“我不知道，看着超过二米一了。”


    夏驰逸立刻拿出手机来搜索贺登楼，整个惊呆了，“这家伙两米一八，是目前一级联赛里个子最高的人！”


    杜河光是在脑海中想象与对方跳球，就觉得自己已经输了。


    宋泊云还是和上次见面的时候差不多，双手叉着腰，说了没两句话就把球队里的前辈们给激怒了，什么让前辈们等着看他大展身手，有他在篮板球都不用抢之类。


    霍铖的额角青筋突突，贺登楼拳头咯咯响，一人给了他一个头槌。


    刘溯尘也掐着他的脖子，嘱咐他什么，视线很直白地看向了夏驰逸的方向。


    还记得上一次去庆大，宋泊云就是因为没有协防意识，被教练狠狠批了一顿。夏驰逸更是亲自向他示范了一把什么叫做顶级协防。


    所以此时此刻，对于宋泊云的赛前嘱咐肯定还是老生常谈，要这个张扬的一年级生别太以自我为中心，一定要和其他队友打好配合。


    “那个梁檀也是一年级生。夏驰逸，你上次去庆大的时候见过他吗？”叶朝影问。


    夏驰逸仔细地想了想，梁檀长着一张很显小的娃娃脸，单眼皮，眼睛很大。


    几个月前，夏驰逸到庆大参观，和刘溯尘搭档对抗宋泊云和霍铖的时候，这个梁檀就在旁边看着。


    每当夏驰逸协防刘溯尘得分，梁檀就会露出一脸敬仰的表情，眼睛里仿佛闪烁着无数的星星，可以说对夏驰逸非常捧场。


    梁檀的身形并不壮实，但他的小腿跟腱很长，肌肉线条流畅却不夸张，是很匀称很好看的身形。


    个子倒是不高，估计刚过一米八。


    “见过，那时候庆大正在打队内练习赛，这个梁檀的运球速度就很快，突破能力很强。”


    叶朝影一听，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庆大每一个位置都是顶配。”


    “不是顶配，怎么能连续六年在一级联赛里称王？”帅北开口道。


    “去年的刘溯尘太惹眼了，多少CBA的俱乐部趋之若鹜。燕都大学今年有与之匹敌的明星球员吗？”


    夏驰逸的话音刚落，何彬就回答了这个问题：“有的，看到那个8号球员了吗？他叫盛放，司职小前锋。基层赛的时候，燕都大学虽然输给了庆大，但是这个盛放一人从庆大手中拿下28分，实力不容小觑。燕都大学的队长在去年参加CBA选秀，今年不能再打一级联赛了。所以盛放成为了今年燕都大学的王牌，被寄予了很大的厚望。”


    记得去年的比赛，盛放虽然也有很亮眼的表现，但比起燕都大学的前任队长，还是差了很明显的火候。


    今年的他，已经有了大将风范，目光很坚定，透露出强烈的对于赢的渴望。


    夏驰逸对盛放的眼神感同身受，因为他们都是对王座的挑战者。


    他把胳膊搭在周哲骁的肩膀上，用力晃了晃，“还好你没有被首都赛区的大学录取啊！”


    周哲骁就像骨头很软一样，脑瓜子晃得快掉下来。


    “为什么？”


    “那样的话，大家就会感慨你是周瑜，碰上刘溯尘这个孔明了！既生瑜，何生亮啊！”


    周哲骁皱了皱眉，把脑袋靠在了夏驰逸的肩膀上，“才不会，刘溯尘会被打爆。”


    夏驰逸小声道：“快起来，很多人都在看。搞不好还会被摄像机拍到。”


    “我不。你刚才晃到我头昏。”


    夏驰逸叹了口气，只能一脸淡定。


    周哲骁冷不丁蹦出一句：“比赛的时候，被摄像机拍到是要接吻的。”


    “接吻……这是要吓死谁……”


    事实上他们已经被摄像机抓拍，酷浪直播间里一堆人正在喊着“我磕的CP又发糖了”。


    庆大的加油声浪很高，刘溯尘的粉丝占据了观众席的半壁江山。


    那句清晰无比的“宇宙无敌刘溯尘”真的让夏驰逸差点喷出来。


    如果有人喊“宇宙无敌夏驰逸”，他一定会手滑丢球。


    所以，刘溯尘是怎么做到如此坦然的？


    杨怀煜忍不住发微信向夏驰逸抱怨：[宇宙无敌？刘溯尘的脸真的越来越大了！]


    夏驰逸回复：[有本事跟我抱怨，没本事当刘溯尘的面说？]


    杨怀煜:[老子菊花都给他准备好了，还怕当面说？]


    夏驰逸露出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你的菊花？]


    杨怀煜：[你脖子太硬了是吗？]


    场上所有队员都站定了位置，跳球开始。


    庆大的中锋贺登楼这一跳，让现场观众们张大了嘴。


    ——这弹跳力，绝对力拔山河，无人能敌。


    杜河和帅北都说不出话来。


    梁檀带球疾驰，眨眼的功夫便冲过了中线，他将球传给了刘溯尘。


    刘溯尘一个炸球，悬浮球过人，摧枯拉朽般的气场大开，凌厉而飘逸地冲入了篮下，面对燕都大学小前锋盛放的防守，骤停半转身传球。


    接球的竟然是宋泊云！


    这家伙什么时候跑到那个位置去的？他有这么高的跑位意识？


    是巧合还是实力？


    宋泊云的运球速度如同出鞘的利刃，直指篮下，但燕都大学的防守太快，迅速形成包夹，宋泊云假装突围，竟然又把球传给了大前锋霍铖！


    霍铖如同一道闪电照入深潭，劈扣得分。


    观众们大气都不敢呼出一口。


    夏驰逸的拳头握紧，这就是庆大篮球队，一级联赛的王者。


    尖锐的攻击性，如泰山垂坠的压迫感，以及掌控全场的统治力。


    “这一波的配合……真绝。”凌焕臻的目光沉了下来。


    这样高质量的配合，环环相扣，哪怕在职业赛场上也不多见，绝对可以入选某场比赛的高光时刻。


    但燕都大学很快就展露出了强校风范，他们的反击打了个时间差，冲击庆大篮下的时候，贺登楼和霍铖还没来得及回防，燕都大学的控球后卫一个神乎其技的假动作骗过了宋泊云和梁檀，将球绕过了宋泊云的腰，传给了盛放。


    盛放假装突破，急停起跳投篮，终止了庆大的得分势头。


    这家伙就像忽然被打开了开关，越打越顺，他的假动作比赵令骢还要嚣张，连刘溯尘都被骗过去了。


    当燕都大学领先庆大将近10分的时候，盛放朝着刘溯尘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口型说的是：你只有脸能看吗？


    这波挑衅，在直播间里看得特别清楚。


    刘溯尘的粉丝就像吃了炮仗一样，噼里啪啦，炸了满屏。


    夏驰逸撑着下巴，仔细观察着盛放。


    这家伙的反应很快，面对防守队员，把三威胁做到了极致，根本无从判断他到底是要突破、传球还是直接得分，就连目光都充满假动作。


    真的好厉害。


    夏驰逸用胳膊肘撞了周哲骁一下，想听他的评价。


    但是周哲骁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喂，你就不觉得这个盛放……”夏驰逸侧过脸去，才发现周哲骁竟然一直看着自己。


    “这个盛放怎么了？”


    “就……还挺厉害的。进攻和防守都没有弱点。”夏驰逸说。


    “那就要看在你心里什么算弱点了。”


    “所以，至少在你心里，盛放是有明显弱点的。”夏驰逸蹙起了眉头。


    “嗯，他的弱点来了。”周哲骁抬了抬下巴。


    夏驰逸重新看向场上。


    盛放持球突破了梁檀和宋泊云两大后卫的防守，运球流畅、气势十足，看得夏驰逸的心绪也紧绷了起来，心里呐喊着：上啊！


    但是还没有冲到篮下，就面临刘溯尘和霍铖的包夹，这两人从不同方向骚扰切球，夏驰逸的呼吸哽在喉间，仿佛能亲身感受到一级联赛两大高手的防守压迫。


    有队友分别来到了两个方向准备接应盛放。


    盛放即将传球，却忽然将球又拉了回来，强行突破。


    刘溯尘相当敏锐，没有被他这个假动作骗过，刹那间抢断，球权再度回到了庆大。


    周围响起了一阵叹息声。


    就连解说员也认为盛放这个假传球真突破的假动作很逼真了，可惜他的对手是刘溯尘。


    夏驰逸却沉默了。


    贺登楼接刘溯尘传球暴扣燕都大学篮筐，两队比分拉开。


    “我知道盛放的弱点了。他太自负。如果是碰上一般的强队，比如辅工大或者楚江大学，盛放的表现将会非常亮眼，就像一张锐利的王牌，砍分机器。可此时他的对手是庆大。庆大的每一个队员放到其他球队里都能当王牌，盛放却觉得自己仍旧可以不依靠队友……他到底是低估了刘溯尘，还是高估了自己。”


    周哲骁不紧不慢地说：“持球三威胁包括传球、投篮和突破。刘溯尘已经看出来盛放传球的概率不大，那就只剩下投篮和突破了。在被包夹的情况下，盛放如果投篮，以霍铖的身高优势一定会盖帽他。所以盛放唯一会做的就只有突破而已。”


    “在球场上被人看透无异于被判了死刑。”夏驰逸垂下眼，看着盛放，“他如果一直不肯改变，燕都大学这一战必输。”


    果然，针对盛放这个弱点，庆大再度启用了“绊马索”，用去年对付杨怀煜的方法来对付盛放。


    杨怀煜的“三威胁”水平极高，都被“绊马索”带进坑里去了，更不用说盛放这个自负的家伙。


    盛放不断被刘溯尘和梁檀引诱或者逼迫到边线，不仅仅失去传球角度，运球突破也没有空间，不是持球超时就是撞人犯规。


    就这样，燕都大学一点一点被推进对手早就挖好的坑里，每一次想要爬出来，都会被刘溯尘和梁檀联手再度推到坑底。


    燕都大学的教练不得不把盛放给换了下来，他咬牙切齿看起来很想和教练大干一场，但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在板凳席上看着刘溯尘和宋泊云不断刷分。


    燕都大学的教练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败局，他淡淡地对盛放说：“你的缺点已经完全暴露了。刘溯尘和梁檀用的双人联防相当于告诉了整个一级联赛该这样对付你。如果你还不能冷静下来克服你的缺点，那么今天来观战的西南航大、沁城大学、宁昌大学都能轻轻松松封杀你。”


    听到“宁昌大学”四个字的时候，盛放愣了一下，他抬起头来看向宁昌大学的席区，果然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老同学。


    何彬正端坐在观众席上，这是他第一次坐在那么高的地方，盛放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下意识感觉对方正在审视自己。


    “啧。”盛放将毛巾向下压了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代替盛放上场的队员是大三的老人，单兵作战能力也许不如盛放，但老队员胜在经验丰富，和其他队员的配合老道，竟然几番内外线传导之后，反而在两分钟内接连拿下了12分，将分差追到了6分。


    现场掌声不断响起，然而这些都和盛放没有关系。


    “有点微妙啊……这个盛放明明是进攻的核心，他在场上的时候燕都大学接连失分。把他换下去了，燕都大学反而开始追分了。”叶朝影感叹道。


    “篮球是五个人的运动。对手越强大，协作就越重要。”凌焕臻的声音难得地低沉了下来，“在我的篮球队里，谁也不能玩个人秀，哪怕他是盛星鸣重生也一样。”


    周哲骁就像没听见一样，双手搭在膝盖上，专心致志盯着刘溯尘。


    反倒是夏驰逸转过头去，看着凌焕臻的眼睛说：“盛星鸣从来不搞个人英雄主义。他可是协防大师！”


    其他队友哈哈笑了起来。


    “不愧是盛星鸣最忠实的粉丝，就算是凌教练也不能说盛星鸣的坏话。”


    凌焕臻忍不住也笑了，在夏驰逸的脑袋边上戳了一下，“对对对，是是是，你的盛星鸣干什么都是大师！”


    夏驰逸转过头去继续看比赛。


    时间还剩下两分钟，庆大进入了高能模式。


    刘溯尘各种突破上篮，哪怕燕都大学派出三个人围防都困不住他。


    这家伙像是将剩下的全部体力爆发出来，又冷酷地收回，把对手杀了个片甲不留。


    而担任庆大控球后卫的梁檀更是全力配合他的进攻，每一次运球突破的角度和时机精准得就像提前计算过，传球果断，将比赛推入高强度的快节奏。


    但这是属于庆大的节奏，当燕都大学想要全力跟上这种节奏的时候，便开始频频出错。


    宋泊云的成长超出了夏驰逸的预料，他的协防能力不断飙升，如今的宋泊云就像被梁檀拽住线轴的风筝，他学会了分辨团队的需要，梁檀一个眼神一个暗示，宋泊云就能忽远忽近，里突外投，把燕都大学炸了个底朝天。


    霍铖和贺登楼这对篮下组合抓篮板抓到让燕都大学绝望。


    哪怕燕都大学在最后三十秒叫了暂停，也挽回不了败局。


    最后五秒，燕都大学落后了十二分，然而刘溯尘就像没有感情的刷分机器，面对三人防守，淡定地后仰跳投，哪怕最后一秒也给全场带来了悬念。


    明明空中姿态失去平衡，这一球的抛物线依旧完美。


    刘溯尘所有的运球、突破、拉杆、抛投就像剑法绚烂的武林至尊，让夏驰逸欣赏和钦佩，但只有这最后的一球，让夏驰逸感觉到了强烈的压迫，像一个真正的屠龙者。


    这家伙的眼里只有篮球，无论领先多少分，无论对手的强弱，得分是他唯一的目的。


    燕都大学又一次在东北赛区决赛败北，他们的校友们低着头，有的捂着眼睛，有的抱在一起互相安慰。


    而刘溯尘第二次率领庆大问鼎分区赛冠军。


    场上响起热烈的呼喊声，庆大的校旗翻飞。


    “宇宙无敌刘溯尘”的口号声再次响起。


    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再说刘溯尘的粉丝脸大。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无敌”，但他却让所有一级联赛的球员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压力。


    刘溯尘先是向前来加油的球迷表示感谢，他拉下了盖在头顶上的毛巾，低下头轻轻捂住自己的胸口，观众席又引起了一阵口号声。


    接着他转过身，看向几个强校所在的观众席区，将额前汗湿的发丝向后捋，肩背线条绷起，配上他优渥的五官，简直就是全场视觉中心。


    哪怕内心深处，他们嫌弃他嫌弃到牙痒痒，也得承认这家伙好他马的帅。


    他飞了个吻，叉着腰笑着一步一步后退。


    怪不得柯岩说他是男妲己，那一整面的观众小心脏都被挑了一下。


    杨怀煜凉凉地扬起眉梢，总结道：“他好骚啊。”


    坐在旁边的柯岩冷哼了一声，“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西南航大的席区，卓铮脸上的表情很沉。


    他以为自己在橡树山学院已经见过大世面了，但是到了西南航大却被陆映南防守到差点崩溃。


    他问过陆映南，一级联赛里有人能在他的防守下砍过二十分吗，陆映南只回答了一个名字——刘溯尘。


    卓铮看了无数遍庆大的比赛，每一次都为一级联赛里有刘溯尘这样的对手而热血沸腾。


    今天，他第一次现场看了庆大的比赛，那种属于王牌的球场统治力让卓铮信服。


    这就是去年从西南航大手中夺走冠军的球队。


    卓铮的拳头一点一点握紧，他忍不住看向周哲骁的方向，想要知道周哲骁亲眼见识到了这样的对手，会有怎样的表情？


    但是周哲骁却侧着身，面容平静，单手绕过夏驰逸的后颈，捂住了他的眼睛，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卓铮蹙起眉头，周哲骁这家伙就不能多一点危机意识吗？


    但他并不知道，这其实是周哲骁和夏驰逸之间独有的复盘方式——脑内循环。


    夏驰逸感受着周哲骁手指的温度，轻声道：“如果是我俩包夹刘溯尘……他不会选择从你那一侧突破，因为你的对抗能力比他强，所以他会选择我。那么我会进行骚扰切球。我的跟防能力很强，甚至重心能压得比他还低，所以他会假装突破实则投篮……”


    周哲骁用平静的声音说：“刘溯尘一旦投篮，就会被我盖帽封杀。”


    “嗯……”夏驰逸抱着胳膊点了点头，“忽然觉得刘溯尘也就那样吧。我和你在一起，才是宇宙无敌帅。”


    耳边传来周哲骁很低沉的笑声，明明周围喧嚣吵闹，却只有周哲骁的声音清晰悦耳地穿过了一切，触碰上夏驰逸的耳膜。


    周哲骁缓慢挪开了自己的手，体育馆的亮光有些许刺眼，夏驰逸缓缓睁开眼睛，周哲骁的胳膊就这样顺势搭在夏驰逸的肩膀上。


    卓铮这才挪开自己的视线，“哼，CP的酸臭味！”


    颁奖之后，观众们按照次序离席。


    夏驰逸的手机颤了一下，是刘溯尘发来的微信：[刚才我们的李教练问我比赛之后有没有跟你联系。我为我们家教练翻译一下，他邀请你们来庆大吃饭外加打练习赛。］


    夏驰逸抠了抠下巴，把手机递给了凌焕臻，“教练，你说呢？”


    凌焕臻露出了傲娇的表情，“说好的三百米烧烤摊呢？”


    夏驰逸叹了口气，[我们教练问三百米烧烤摊还作数吗？]


    刘溯尘竟然发了一段语音过来：“我们李教练说，三百米烧烤摊？凌焕臻在想屁吃！怎么不干脆说娶了嫦娥想登月呢？三百米没有，三米的自己烤！”


    夏驰逸觉得很神奇，“你们才刚打完燕都大学就约练习赛，到底是你们的体力太好还是瞧不起我们宁昌大学啊？”


    刘溯尘故意拉长了声音，用那种骚里骚气的语气说：“陛下，臣妾还不是怕你今晚翻了别的狐狸精的牌子吗？”


    夏驰逸的后背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扯皮之下，还真就定下了明天一起打球的约定。只不过西南航大和沁城大学也在邀请之列。


    能够四校一起交流，是难能可贵的经验。


    他们走回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燕都大学的队员们排队上大巴车。


    燕都大学的教练见到了凌焕臻，小跑着过来喊住他们。


    “凌教练！请留步！”


    两人站在路边聊了起来。


    燕都大学的队长本来已经上车了，还特地下来，恳请和宁昌大学约练习赛。


    凌焕臻只能不好意思地说庆大先约了他们。


    陈船揽着何彬的肩膀问：“你不是有同班同学在燕都大学篮球队吗？哪一个啊？怎么没见对方来跟你打招呼？”


    何彬看向大巴车的某扇车窗，那里坐着盛放。


    对方已经戴着墨镜，把帽沿拉下来，一副拒绝和任何人交流的模样。


    这也可以理解，燕都大学又一次输给了庆大，而盛放在最后一节比赛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酷浪直播间里，观众们对他第三节比赛的表现处于狂喷状态。


    何彬拽了拽陈船，“走吧。庆大说今晚请吃烧烤，去晚了肉都没了。”


    他们上了大巴，何彬靠窗坐着，拿出手机来，果然高中群里都在讨论今天燕都大学和庆大的对决。


    大家都在说盛放的表现其实很不错，比大一时候强太多了，会输给庆大也是因为队友不够给力。


    也不知道谁圈了一下何彬，说了一句：“何彬不也是沉寂了一年才拿下东南王的吗？”


    何彬深吸一口气，心想这位同学的心可真够大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群里还有盛放的好哥们儿，对方虽然不打篮球，但应该也在现场给盛放加油。


    [燕都大学今年的队友确实不给力，比不上宁昌大学。有凌焕臻当教练，简直点石成金。夏驰逸和周哲骁两大砍分神器在，被王者级别的队友拉着，哪怕你是个青铜，躺着都能赢，真是让人羡慕啊！]


    这话一说，群里忽然安静了，同学们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回什么好。


    何彬知道，这番话如果盛放没有说过，他的好哥们儿是想不出来的。


    手指摁在输入界面半天，何彬也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


    毕竟自己……确实是躺赢的那个。


    忽然有人在何彬的肩头上拍了一下，他微微一颤，手机就掉了下去。


    是叶朝影递零食给他，何彬微微呼出一口气，却被叶朝影看出了端倪。


    “喂，你怎么了？”


    “没什么。”


    何彬赶紧在座椅缝隙间寻找掉落的手机。


    陈船也一起帮忙找，找到的时候，陈船不小心瞄了一眼，看到那句“何彬躺着都能赢”，立刻炸了。


    “这个在群里发消息的人是谁？他好大的脸啊，说你躺赢？”


    “怎么了？”叶朝影趴在了何彬的后座上，“我说你今天看起来郁郁寡欢，是有谁嘴欠？我收拾他！”


    “没什么。对方只是说了句真话而已。”何彬笑了笑，就把手机收回口袋里了。


    陈船和叶朝影顿了顿，一时半会儿地想不出该怎么反驳。


    夏驰逸的声音从最后一排传来：“那算什么真话，明明是屁话。”


    【作者有话说】


    刘溯尘：铁锅已经架好了，把杨怀煜那个狗东西给我下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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