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内宅的事情萧晴很少过问, 但是昨儿?个萧俪带着柳修筠出府的事情,还是传进了她耳中。加上这些?时日?萧俪明里暗里对?他的回护。


    她这个女儿?今日?来请安,话还没?张口, 她就已经猜到了她的意?图。


    是来给她心尖尖上的人正?名分了。


    萧晴眉头轻皱,虽女子娶亲之前,房里有那么一两个通房侍儿?是寻常, 可若是弄个地位太高的, 萧俪又这样专宠, 以后进门的正?君面上就难看?了。


    一般都是正?君进门之后,由正?君将之前伺候的通房侍儿?提个名分,过个一年半载,女子才会陆陆续续的纳侧室。


    这些?都是高门大户里, 心照不宣的规矩。


    她若是想?收个通房侍儿?在房里, 不是正?经主子, 这事她自己做主就行,根本用不着过来请示。


    看?她这架势, 怕是想?给个正?经名分了。


    萧晴在心里过了一遍,正?经的名分只有三个,正?君, 侧君, 侍君。


    她们?这样的人家,正?君需要请旨, 柳修筠罪臣之子,她相信萧俪没?起这个念头。


    她一时有些?拿不准,侧君和侍君, 萧俪会开?口要哪一个。但是不管是哪一个,她都觉得极为?不妥。


    萧俪见萧晴许久不答话, 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不是轻易能成的。


    沈昭蒙瞧了妻主的神色,他在萧晴身边伺候多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给萧晴盛汤的空隙,笑着说到:“俪儿?还未成亲,后院里有名分高的宠侍,传出去?,名声可就不大好听了。”


    萧晴抬手?将汤接了过来,赞同的点了点头。


    沈昭蒙继续道:“不如先收进房里伺候着,等以后娶了正?君,再抬举不迟。”


    萧俪那里肯依从,恭敬的道:“柳修筠是难得的知书达理,时常规劝孩儿?读书上进,实在是一个贤内助,孩儿?能有今日?的转变,都是他从旁时时规劝的功劳。”


    “娘亲看?在他这份好处上,准许他的名字入了族谱,有个正?经名分吧。”


    萧晴喝汤的动作一顿,只有侧君以上才能入族谱。看?来她这女儿?真是被迷得昏了头了。


    她轻轻的将碗放下,沉思?着没?有说话,她知道,沈昭蒙会想?尽办法阻止,便暂不表态。


    果然,沈昭蒙错愕道:“侧君?,哪有正?君未进门之前先纳侧君的,你可是宰相嫡女,这事要是传出去?,这相府的名声还要是不要。”


    “保不齐会被礼部参奏,说一个背弃良俗。”


    “再说侧君也是要三书五礼,正?正?经经抬进府里的,现在人都已经入府了,礼节这一块要怎么走?”


    沈昭蒙不理会萧俪难看?的面色,夹了一块鸡肉,放到萧晴碗中,朝她问道:“妻主,您说是吧?”


    萧晴点头称‘是’,又转头对?萧俪沉身道:“你父亲说的是正?理,正?君侧君都不相宜,你就别打这个普了。”


    萧俪不肯轻易放弃,坚持道:“也不需要三书五礼,柳公子为?人恬淡,不在意?这些?,就在族谱上记个名,让府里上下知道就行,不用沸沸扬扬的闹得满城皆知。”


    柳修筠现在的情况,也不能三书五礼。萧俪已经打算好了,他虽然是侧君,可她不娶正?君,柳修筠一样不用低谁一等。


    萧晴饶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你现在台子都没?搭稳,刀才刚开?始磨,就将他捧的这样高,就不怕他一个不小心,摔下来?”


    “等你那天稳住脚跟再说吧。”


    萧晴一句话就将萧俪的希望堵死了,她现在替皇帝进行科举改革,从古至今,干革命的没?有几个有好下场。


    萧俪虽有相府护着,可即便是有万分之一的风险,她都不愿意?将柳修筠牵扯进来。


    或许,再等一段时间,等春闱结束,等柳家洗去?罪名,再做这个事情会更合适。


    萧俪意?识到是自己太心急了,便退让道:“母亲,父亲教训的是,是孩儿?考虑的不周到。那柳氏就封为?侍君如何?”


    萧晴没?有了异议,轻声问沈昭蒙:“夫君觉得如何?”


    沈昭蒙和萧晴对?视了一眼,轻声道:“虽然还是不合规矩,但是难得俪儿?这样喜欢一个人,就依了她吧。”


    此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在萧俪告退之际,萧晴叮嘱道:“你刚入仕,多花些?心思?在正?途,切莫耽于儿?女情长的事上”——


    萧俪回了月华苑,在书房思?索了片刻,就召了白沐过来,问她:“那个李萍查清楚了吗?”


    白沐站在书案下首回道:“查清楚了,她和李忠芳看?似同流合污,实则在暗中放水,府里七个侍儿已经为她佐证了。”


    “那李忠芳的位置现在谁接着?”


    “主君那边还没有定夺。”白沐如实道。


    “不用再请示主君了,就让李萍接任吧”


    萧俪见白沐没?有立刻接话,脸上神色有些?为?难,继续道:“你不用担心,照我的吩咐办就行,如果主君问起,我亲自去?向他说明。”


    他掌管的后院,出了这么大的胺臜事,他相信沈昭蒙此刻,应该只想?将这事无声无息的掩饰过去?,那里会再来找她。


    既然暂时没?有办法给柳修筠一个正?经名分,那威望总是要替他攒起来。


    “现在就去?通传吧。”萧俪摆手?道。


    白沐已经明白了,萧俪这是要给柳修筠立威的,点头出去?了。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府内上下都传遍了此事。


    萧俪带着柳修筠入府的事,早就在相府引起了轩然dabo,侍儿?小厮都观望着。


    原本柳修筠入府了半个月,大小姐都没?去?一回,他们?以为?柳修筠算是失宠了,后来突然之间大小姐为?了他,重重发落了李管事,有些?狐疑,这也不像是不受宠啊?


    现在又闻令,李萍成了新的管事。一时都转不过弯来了,她是李管事义女,李管事倒了她该受牵连才对?,怎么还不降反升,这是什么道理?


    午膳过后,主子们?都午睡了,奴才们?也迎来了一天中最为?闲暇的时刻。


    厨房之内,十来个侍女小厮聚在一处,谈论这个事情。


    有几个知道内情的侍女,神神秘秘道:“你们?还不知道吧,自打青梨院那位入了府,李萍日?日?殷勤周到,当?时大小姐发落了李忠芳,她立马就去?青梨院负荆请罪。”


    “瞧瞧,这才两日?就成了管事,怕是青梨院那位,在大小姐耳边吹了枕头风吧。”


    小厮侍女围在一处闲话,侍女听了这话哄笑了一团,有一个边笑边补充道:“外面带回来的,是有几分伺候人的功夫的。”


    侍女的笑闹声更大了,几个小厮听完,立马红着脸跑开?了。


    青梨院的哪一位,以后遇到了,他们?就得规规矩矩的行礼,再叫一声‘柳侍君’了。


    其中有一个小厮,是负责给青梨院准备餐食的,他眼中的笑意?最为?明显。


    这种晋了位份的,他晚上送膳的时候,去?磕个头,十有八九是能得赏钱的——


    青梨院


    赵怜儿?打开?院门,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他眸中闪起了光亮,惊喜的问道:“你,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给柳侍君道喜。”李萍定眼瞧着赵怜儿?,柔声道。


    赵怜儿?瞪大了双眸,喃喃道:“柳侍君?”


    李萍面上的笑意?更盛:“是啊,刚刚白大人来传的令,府内上下都知晓了,我特意?过来恭贺侍君。”


    赵怜儿?激动的嘴角轻颤,他一直以为?,柳修筠要从通房侍儿?慢慢往上熬,没?成想?,一跃就成了半个主子。


    这可是宰相府啊,此刻赵怜儿?真的觉得,柳修筠大概就是得上天眷顾之人吧,都成了流犯了,居然还能翻身,还翻的这样漂亮。


    他声音发颤:“我这就去?告诉公子。”


    李萍见他转身欲走,立刻抬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急切道:“等一等,我还有事情和你说。”


    赵怜儿?转过身来,狐疑的目光投到她面上,问:“什么事啊?”


    李萍抿了抿嘴唇,轻声道:“我被升为?内院的管事了。”


    赵怜儿?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愣住了。


    李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就是李忠芳之前的位置,今天来一是恭贺公子,二是过来给公子磕头,感谢公子替我在大小姐面前美言,我才侥幸得了这个位置。”


    赵怜儿?惊喜之余,心中却有一丝失落,她这 样年轻就高升了,自己在她面前就更加的自惭形秽,他们?之间以后就是云泥之别了。


    赵怜儿?微微敛了眸子,继而又勾起嘴角,衷心的祝贺她:“恭喜你啦”


    她高升了,他该替她高兴才是。


    李萍望着赵怜儿?狭长的漂亮的眉眼,轻声道:“你是我的福星呢,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会有今天。”


    赵怜儿?心中酸涩,声音低了几度:“是你运好才高,心底仁shan,才有了今天,我可担不起你这样的重谢。”


    李萍察觉到赵怜儿?语气低了下去?,温声道:“反正?我觉得你旺我”她观察着赵怜儿?面上的神色,低声道:“我们?的八字,应该会很配吧?”


    赵怜儿?得了此话,本来沉寂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惊喜,怔住了,半响才反应过来,面上已浮了红晕。


    娶正?君才合八字。


    赵怜儿?心中不可置信,故作轻松的道:“你,你别拿我打趣了。”


    李萍定眼瞧着眼前人,认真道:“我没?打趣你,都是认真的。”


    赵怜儿?心中涌起一阵狂喜,原来跟在运气好的人身边,真的能沾染上好运啊。


    他的面庞更红了,一时无话,二人之间的气氛暧昧的厉害。


    良久,赵怜儿?才将院门完全打开?,道:“你先等着,我替你向公子通传”话毕,步伐慌乱的进了院子。


    他先是进了内室,柳修筠正?坐在妆台前,手?中拿着那条珍珠链子,在手?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珠子。


    见他来了,顺势将东西握到手?心,垂手?将其拢如袖中,扭头问他:“怎么了?”


    赵怜儿?不动声色的将目光移开?,对?着他行了个礼,高高兴兴的将着两件事情给柳修筠讲了一遍。


    他讲的眉飞色舞,柳修筠神色淡淡的,赵怜儿?声音越来越小,讲完之后,没?有看?到柳修筠欣喜若狂的模样。


    心里泛起了嘀咕,他不是一直最在意?名分吗?为?了这事还和萧俪闹了好几场。


    这会子如愿以偿了,怎么这幅反应。赵怜儿?试探的问:“公子您怎么没?反应啊?”


    柳修筠昨儿?个就预料到了,十有八九是这么个结果,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还有李萍的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柳修筠抬眸问:“李萍在院外?”


    赵怜儿?点点头:“她想?来给您磕头,说还有些?事情向您请示。”


    柳修筠默了片刻,道:“那就见见吧。”


    赵怜儿?跟着他出了院子,柳修筠在石凳前坐下,赵怜儿?去?院门处将李萍引了进来。


    李萍一见柳修筠立刻就跪下了,‘砰砰砰’的磕头,语气欣喜:“奴才李萍参见柳侍君。”


    赵怜儿?在一旁抿着嘴笑,才反应过来,自个刚刚还在唤‘公子’,现在应该叫主子了。


    柳修筠温言道:“快起来吧。”


    李萍又磕了一个头,才抬头,她并不直视柳修筠,而是垂着眼眸:“奴才还要谢柳侍君,若不是您替奴才美言,奴才怕是要和李忠芳一起被逐出府了。”


    “您的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今生愿追随侍君,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柳修筠心中一暖,他看?了一眼赵怜儿?,温声道“也是你自己的缘法,怜儿?当?时听说你在院外请罪,就一个劲的求我,我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


    “起来吧”


    李萍这才缓缓的站起身,视线在赵怜儿?身上一闪而过,复又落在柳修筠的脚边,语气又几分温吞忐忑:“是,您二位都是我的贵人,奴才都记在心里了。”


    柳修筠余光瞥见,赵怜儿?眼底的目光软的不像话,心中了然,对?李萍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内院你长待也不合适,以后有什么事让怜儿?转达就行。”


    李萍正?色道:“还有一事请示侍君,您的位份是可以再添两个侍儿?的,您有特别的要求吗?比如找您家乡的人,或者性?子是要乖顺的还是伶俐的,奴才好大致选几个,带来让您挑选。”


    柳修筠思?考了一瞬,道:“选个嵩阳的吧。”


    柳修筠袖中的手?,摩挲着手?心的珠链,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尽数都在嵩阳了。


    李萍称‘是’然后退下了。


    柳修筠瞧着赵怜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李萍,直到人都消失在门口了,还没?收回来,打趣道:“别瞧了,人都走远了。”


    赵怜儿?慌乱的收回来目光,扭捏的轻声道:“公子”


    声音婉转羞恼。


    柳修筠轻笑道:“去?把我那个钱袋子拿出来,你拿些?碎银子备在身上,这两日?应该会需要打赏。”


    赵怜儿?不了解大宅院里的弯弯绕绕,但这些?曾是他在闺中的必修课。


    果然,一下午的时间,无论是送膳食的,还是添他这个位份该有分例的,但凡来了这院子,送了东西都过来磕头讨喜。


    柳修筠从shan如流,都一一赏赐了。


    快到晚膳时分,有一个穿戴不同寻常的侍儿?过来了。


    他自称是主君身边的人,赵怜儿?不敢怠慢,立刻去?禀了柳修筠。


    然后将人引进来了,那小侍儿?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道:“明日?请柳侍君去?给主君请安,服侍主君用早膳。”


    柳修筠心中泛起一股酸涩,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低声道:“请您回禀主君,我明日?定一早前去?拜见。”


    “是,奴才一定转告”


    柳修筠对?赵怜儿?道:“怜儿?,好生送出去?。”——


    萧俪下午又去?了吏部,为?了春闱的事情,一直忙到了晚上,等回到相府的时候,已近是二更天了(晚上9点),她直接去?了青梨院。


    屋内燃着烛光,她心中一暖,推门而入,柳修筠居然还没?睡。


    萧俪余光瞥见他屋子里多出来的东西,知道这两件事他已经知道了。


    柳修筠穿着一身鹅黄的亵衣,轻轻靠在床柱上,见她回来了,朝她柔柔一笑,起身相迎。


    “你回来了”柳修筠温润的笑着,又低声抱怨道“这么晚了,当?心累坏了身子。”


    萧俪牵起了他的手?,在手?心握了握,触感绵软,昏黄的灯光和温润的人,让萧俪孤旷了许久的心,有了一丝安定的感觉。


    柳修筠又问:“用膳了吗?”


    萧俪点点头:“在吏部用完了”


    柳修筠伺候着萧俪洗漱完了,不等他将水到了,萧俪已经迫不及待的牵了他的手?,一把将他带上了塌,将他压在身下,两人的额头抵在一处,萧俪声音温柔似水:“柳柳,该走的流程都走完了,现在可以睡觉了吧?”


    柳修筠眸光一闪,偏头没?说话。


    萧俪当?他默认了,勾起嘴角轻笑一声,轻轻亲了亲他的嘴角,轻快的说到:“真乖”


    另一只手?已经向下动作。


    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萧俪又听到了柳修筠的低泣。


    在柳修筠看?不见的地方,萧俪轻轻皱了皱眉头,她很快平复了心绪,抬头嘴角上勾起一抹笑意?,温声问道:“又怎么了?”


    即便是她已经掩饰的很好了,敏感的柳修筠,还是在她眸中捕捉到了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柳修筠的心像是被针尖扎了一下,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算了,此刻情绪上头,赌气的别开?了脸。


    萧俪已经知道,柳修筠是故意?的,她以为?昨晚上他那样是想?要名分,她今日?已经尽力?去?办了。


    萧俪扪心自问,她对?柳修筠已经是竭尽全力?的替他打算,可是他一有事就爱甩脸色,上次银霜的事情是这样,这此又是这样。


    什么都不肯说,就让她去?猜。


    萧俪心中的那一股情绪愈演愈烈,她尽力?控制着,继续温声问身下的人:“柳柳,你有什么要求,你就直接说好不好。”


    她这话说的无意?,柳修筠听着却觉得难堪。


    难道她觉得,他这样拿着自己的身子吊她,是想?要东西吗?


    柳修筠口不择言,语气冷淡:“我不敢有什么要求”


    一二连三的被拒绝,萧俪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烦躁,她闭了闭眼,极快的翻身下床,扯过架子上的衣裳,边穿边说道:“既然你不欢迎我,那我回去?睡。”


    各自冷静冷静也好。


    她不等柳修筠答话,便大步流星的出去?了,一直到院中才停下来。


    心中的憋闷再也控住不住,对?着梨树框框就是几脚。


    赵怜儿?本来都已经睡下了,猛然听见院里的动静,吓了一跳,合衣起身,透过窗户看?见萧俪正?在捶树。


    他顿时睡意?全无,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萧俪又大步流星的离开?了院子。


    赵怜儿?心道不好,立刻直奔主屋去? 了。


    他见柳修筠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蒙了起来,隔着被子,能听见他轻微的哭声。


    赵怜儿?坐到床边,轻声问道:“公子,发生什么事了,大小姐怎么忽然走了。”


    柳修筠也觉得自己委屈的厉害,明明之前她说八抬大轿娶他进门,她没?有兑现诺言,他现在也认了,做个奴才不奴才,主子不似主子的侍君也就罢了。


    以后还要给她的正?君侧君磕头请安,早晚伺候。


    这些?他都认了,他不过是心里有些?难过,所以过是闹了两次脾气,她就这样没?耐心了,以后她院里的人一多,还不定怎么样呢。


    柳修筠的哭声更大了,赵怜儿?问不出来缘由,但是柳修筠向来是爱闹脾气的,之前萧俪都哄着他让着他,把他惯得不知天高地厚,就一个劲的作。


    男人都是这样,觉得女人越是包容,就越喜爱他。


    今儿?个八成是闹得太厉害,把萧俪的脾气都磨没?了。


    赵怜儿?在心中叹了口气,现在知道哭了,早干嘛去?了。


    他低声建议:“要不我去?请大小姐回来?”就说你知道错了。后半句赵怜儿?没?说出来。


    被子里的人哭着说道:“不许去?”


    “我不说是你请的,我就说公子你把自个关在屋里,奴才担心出事,所以来请大小姐过去?看?看?。”


    被子里哭声小了一点,没?有反驳,赵怜儿?知道他默许了,立马起身出去?了。


    柳修筠听外面没?动静了,用被子擦了擦眼角的泪,闷闷的打算着,如果萧俪回来,他就算了。


    第52章 第 52 章


    萧俪捶完了柳树, 心?中的气?终于顺了几分,春夜里?的凉风一吹,体内的躁动也逐渐平息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里?面?静悄悄的。萧俪又停了片刻,没有等到任何的挽留,她心?像是?被揪了一下, 没有任何犹豫, 大步流星的出了院子。


    回了月华苑, 在主屋的廊下遇到了守夜的邀风,他跪坐在地上的蒲团上,披了一条藏青色的薄毯,忽然见她回来, 眼中还?有些刚睡醒的惺忪, 却立马勾起了笑脸问她:“小姐您回来啦?”


    说话间便将身上的薄毯松开, 扶着门柱立马站起来了。


    萧俪冷着脸道:“不是?不让你守夜吗?”


    邀风神色一紧,怯懦道:“奴才怕大小姐晚上回来, 要用水用膳,身边却没人伺候,就自作主张的在这候着”


    他轻轻的瞟了一眼萧俪的面?色, 见萧俪冷脸, 立马低头跪下,颤声道:“小姐恕罪, 奴才下次不敢了。”


    萧俪瞧着他被吓到的模样,软下了目光,他也不过是?按着规矩办事, 自己在柳修筠那里?受了气?,不应该回来摆脸色, 吓到无?辜的人。


    萧俪伸出双手?,躬身将他扶起来,温声道:“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我之前说过多次了,不允许你们守夜,你老是?当?耳旁风。”


    将人扶了起来,萧俪目光落在他面?上,察觉到他红了耳尖,意识到自己逾越了,立刻松了手?。


    她一边抬脚进?了屋内,一边对道:“以后不许这样了,这是?我说的最后一次,要是?我发现你再犯,就真罚你。”


    邀风得了这话,心?中没有任何害怕,面?上反倒浮起了一层喜色。


    他跟着萧俪进?了屋子,萧俪在书案前坐下了,邀风上前问道:“大小姐用膳了吗?”


    萧俪目光落在折子上,轻声道:“用了”


    邀风又问:“那小姐可要现在洗漱歇息了”


    萧俪朝他望去,见他穿的单薄,“我洗漱完了,你下去歇着吧。”


    邀风退下了,在院内站了一会,见主屋的烛火依旧没灭,他心?中有些担心?,又去小厨房热了几样点心?。


    他在轻轻的敲了门,得了萧俪的准许才进?去。


    萧俪果然还?坐在桌案前,右手?执笔,写的认真。


    邀风轻轻走到萧俪身侧,温声道:“奴才见天色晚了,猜想大小姐晚膳用的早,这会子又还?忙着公务,定然是?饿了,便做了些点心?给您送来。”


    “您要用些吗?”


    现在大概都到了亥时(晚上十点),萧俪确实有些饿,不过他在柳修筠那气?饱了。


    萧俪抬头扫了一眼邀风手?上的糕点,没什么?食欲,也不想驳了他的面?子,随意指了指桌案:“放下吧。”


    继而又将目光移回笔尖,继续写着条陈。


    邀风依着吩咐放下,又等了片刻,见萧俪专心?致志的写着,他便无?声的行了个礼,慢慢退下了。


    主屋内的烛火一直亮着,邀风并不敢下去歇息,他站在院中候着,忽然反应过来,刚刚送去的糕点都是?噎人的,萧俪要是?吃了,定然要喝水的。


    虽然屋内一直备着温热的茶水,可大晚上喝茶,入睡就难了。


    邀风纠结了一会,又去厨房热了一碗参汤。


    萧俪伸了个懒腰,听到外面?又有人敲门,眉头微皱,冷声道:“进?”


    之间邀风这会又端了一盅汤过来,她不等邀风说话,就先开了口,语气?已?经有了几分烦躁:“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让你歇着去吗?”


    邀风一张小脸立刻就白了,吞吞吐吐的‘我’了半天。


    萧俪越过呆愣这的邀风,起身往内室去,冷声吩咐:“我要睡了,你赶紧回去,谁也不许再来打?扰。”


    邀风眼角已?有了湿意,行礼后立刻退了出去。


    他站在院中平复了一会情绪,就见院门口走进?了一个人,近了身才看清,是?看门的侍女苏婷。


    苏婷在他面?前站定,轻声道:“哥哥,青梨院的人过来,说要求见大小姐。”


    邀风眸子微张,这么?晚了,过来干什么?,不会是?想狐媚着大小姐去他院里?歇息吧。


    邀风心?中轻嗤,上次一见,还?当?是?个知书达理的呢,还?真是?会装。


    他挑了挑眉,冷笑道:“我去会会”


    赵怜儿见他出来,立刻热络上前,“邀风弟弟,我是?柳侍君身边的侍儿,劳烦您通传一声,奴才有事求见大小姐。”


    邀风轻笑道:“这么?晚了,不知柳侍君有何急事?”


    萧俪可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这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他可不敢为了他去触这个眉头。


    赵怜儿听着邀风语气不shan,心?沉了几分,他又编不出缘由?来,总不能说他家主子将人气?走了,现在又来讨饶吧。


    他纠结了片刻,从袖中掏出一锭碎银子,慢慢的往邀风袖中塞,压低了声音:“求弟弟行个方便,就通传小姐一声即可,就说侍君派我来求见。”


    只要能见着萧俪,就好办了。


    邀风眉眼上挑,眼底浮起鄙夷的神色。垂着的手抬了起来,轻轻抖了抖衣袖,躲开了赵怜儿伸过来的手?。


    公事公办,声音倨傲:“大小姐睡下了,请回吧。”


    邀风比赵怜儿高出半个头,垂眸瞧赵怜儿,见面?上犹豫,还?欲张口,冷冷的堵住了他的话头“不送了”


    说罢便转了身,抬手?示意门房关门。


    心?中啐道:‘真是?不知羞耻’——


    柳修筠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等了许久,更鼓又敲了一遍。


    之前脑子里?都是?萧俪的各种不好。


    这会反倒都浮现出了萧俪对他的好来了,无?论是?在嵩阳将银钱交给他保管,还?是?出去会特意给他带礼物?,来了上京百忙之中也会抽出时间带他出去玩。


    一桩桩一件件,别说寻常女人对正头夫君,就是?对宠侍也没这待遇。


    柳修筠越等心?中越慌。


    右手?去摸左手?的手?腕,想去拨弄珠链上的珍珠,这已?经是?他心?不定时,下意识的动作了。


    却摸了个空,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珠链还?在妆匣子里?面?。


    他慌忙的起身,也顾不上穿鞋,赤着脚踩在凉津津的青石地砖上,一路小跑着来到妆台前,从匣子里?面?抽出珠链,拿在手?心?,对着烛火瞧了一瞬,就将其套在了手?腕上。


    妆台上的菱花镜里?倒映着他的容颜,柳修筠错眼瞧见,镜子里?面?的人头发散乱,双眼浮肿。


    登时被吓的退后了一步,怎么?这么?丑啊。


    柳修筠着急的拿过梳子,一下下的将自己的长发理顺,忽然听到院内有脚步声,转头期待的看向门口。


    赵怜儿推门而入,柳修筠目光越过他,一个劲的往他身后看去。


    直到赵怜儿转身关上了房门,柳修筠的目光移到赵怜儿面?上,


    赵怜儿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柳修筠登时就明白了过来。本来挺直的腰肢,瞬间泄了气?,委顿到了椅子上。


    柳修筠失落的垂下了眸子,赵怜儿见状劝道:“公子,许是?太晚了 ,大小姐回院之后就歇息了。”


    赵怜儿靠近了才注意到,柳修筠赤脚踩在地上,眉头一皱,担忧的说到:“倒春寒可是?厉害呢,公子去床上歇着吧,别冻出风寒了。”


    柳修筠脑子里?嗡声一片,根本听不清赵怜儿在说什么?,只觉得刚刚憋住的眼泪又上来了。


    赵怜儿见他哭了,上前扶住柳修筠的肩膀,轻轻摇晃着:“公子,不能哭啊,明天还?要去给主君请安,可不能失态。”


    肩头的摇晃,将柳修筠从悲切的情绪中晃出几分清明,最后这句他听见了。


    赵怜儿用袖口帮他擦着眼泪,劝道:“之前不也闹过几此不都和好了吗,公子放心?,大小姐也就是?一时生气?,女人气?性来得快去的也快,说不定明早上就好了呢。”


    他瞧见柳修筠泪眼中泛起一丝希冀,继续道:“您放心?,我最了解女人了,明儿个夜里?,萧娘子定然就来找你了。”


    柳修筠真的被这几句话给宽慰到了,但愿真的如此吧。


    赵怜儿将床边的鞋子给他拿过来,又蹲下身子,抬起他的脚,把鞋给他穿上,然后才起身扶他去榻上休息。


    柳修筠躺在床上,偏头看着弯腰替他捏被角的赵怜儿,心?中安定了几分——


    翌日,主院。


    沈昭蒙深着一身绛紫色的里?衣坐在妆台前,七八个侍儿端着钗环衣物?站在他身后。


    他身侧立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手?上拿着齿梳,手?指灵活的挽出一个发髻。


    沈昭蒙左右摆了摆头,看着镜子中的发髻,二人的目光在镜中相汇。


    中年男子从边上侍儿手?中的托盘中,拿过一个金钗,慢慢簪进?发髻,目光看着境子,一边调整角度,一边轻声道:“主君,青梨院那位,已?经在门外侯了半个时辰了。”


    沈昭蒙看着镜子里?的倒影,眸中划过一丝诧异,薄唇轻启:“还?真是?懂规矩呢。”


    “长得应该挺漂亮的吧,将萧俪迷得神魂颠倒,保父看他是?什么?做派?”


    保父望着镜子,将钗环一一替他戴上,一边答话:“老奴瞧了一眼,确实漂亮,打?扮的也素净,面?容冷清,倒不像是?狐媚的。”


    沈昭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萧俪也赞他知书达理,性子恬淡,你信吗?”


    保父也笑了,眼角浮现两道细细的皱纹:“知书达理的男子,怎么?会无?媒无?聘就委身于人,还?恬不知耻的住进?了女人府上。”


    “老奴已?经打?听过了,和他一起进?府的侍儿,曾是?扬州的瘦马,怕不是?一对楼子里?出来的兄弟吧。”


    沈昭蒙嘴角勾的更弯了,眼中的目光陡然间变得凌厉:“就这么?个货色,撺掇着萧俪废了李忠芳。”


    保父停下了手?,轻叹道:“废一个李忠芳,有什么?打?紧的,不过是?个奴才,只要您是?主君,就会有千万个李忠芳求着您差遣……”


    “老奴担心?的是?大小姐,她现在愈发的上进?了,就连家主也对她改观。如果真是?他规劝的功劳,那这个人可万万留不得。”


    沈昭蒙起身走到身侧的一面?大镜子前面?,缓缓张开双臂,就有侍儿伺候着将外袍替他穿上,另一个侍儿跪在他身前替他系腰带。


    待到一切都收拾好了,沈昭蒙看向镜子,欣赏了片刻道:“先会会吧。”


    柳修筠在正屋的廊下,已?经端正的侯了半个时辰了,院里?的侍儿各司其职,进?出低声快步,井然有序,只是?并没有人搭理他们。


    赵怜儿看近处无?人,轻声抱怨道:“公子,咱们是?不是?来的太早了,你累不累啊?”


    柳修筠身姿不曾晃动半分,面?上神色如旧,低声冷呵:“闭嘴”


    赵怜儿立刻禁了声。


    柳修筠听到屋内有脚步声传来,他抬眼一看,为?首的男子三十岁上下,身着绛紫色云纹长袍,头戴镶了宝石的金钗,面?容精致,神态矜贵。一双丹凤眼,随意的朝他扫了一眼。


    周身的气?势一下子就出来了。


    柳修筠屈膝行礼道:“奴才柳氏给主君请安。”


    柳修筠的目光落在面?前这双满绣的鞋面?上,它?的主人停顿片刻,便往外走去,越过他的时候,上首传来一句淡淡的声音:“起来吧,随我去前厅用膳。”


    柳修筠垂眸跟上,赵怜儿没经历过这些事,只敢怯生生的跟在柳修筠身侧。


    待到来了前厅,沈昭蒙已?经在主位上坐着了,柳修筠在侍儿捧着的水盆中净了手?,然后走到沈昭蒙身侧。


    他抬手?接过侍儿手?上的茶水,立在沈昭蒙身侧,双手?将茶盏递到他面?前,低眉顺目的温声道:“请主君净口”


    沈昭蒙自柳修筠一进?屋子,余光就一直落在他身上,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居然挑不出半分错来。


    他面?上笑的温婉,轻声道:“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有下人伺候就行了,你坐下吧。”


    柳修筠捧着茶盏的手?没动,轻轻抬了眸子,目光落在沈昭蒙面?上,他眉心?之中有一粒细小的红痣,离的近才能看见,给他本就艳丽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容光。


    柳修筠恭敬的回道:“伺候您用膳是?奴才分内之事,也是?奴才的福气?,还?望您别嫌弃我蠢笨。”


    沈昭蒙的笑意不达眼底,抬手?接过了茶盏:“真是?懂事的好孩子。”


    柳修筠见他漱口,又接过侍儿手?中的宽盏,奉到他身前。待沈昭蒙吐尽了口中的水,才撤了回来。


    又将一个丝帕递过去。


    柳修筠知道,大宅院里?,都顾忌着脸面?,即便眼前人眼底一片冷意,也会扯着一张笑脸,装出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


    他伺候着沈昭蒙用完了早膳,沈昭蒙贴心?的对他说道:“好孩子,我这不讲那些规矩,以后不用日日都来了。”


    柳修筠恭敬的道:“奴才不敢没了规矩。”


    “那随你吧”


    柳修筠行着礼,直到人消失在视野中,才缓缓起身。


    对身侧的赵怜儿道:“回去吧”


    主仆二人离了院子,赵怜儿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轻声问柳修筠:“公子,您干嘛要自称奴才啊?明明您现在都已?经有名?分了,不是?该自称女婿吗?”


    柳修筠淡淡的道:“寻常人家是?该这样,但是?宰相府这种高门大院,有宗祠族谱。只有名?字入了族谱,才是?正经的主子,能以女婿自居。”


    “我现在这身份,下人面?前是?主子,可在正经的主子面?前,就是?个有身份的奴才罢了。”


    赵怜儿瞪大了眼眸,显然没料到是?这样的,面?上浮起了一层难过的神色。


    走了一会又问:“我看着主君也挺和shan的,他不是?说不用日日去吗?”


    赵怜儿偏头看向柳修筠:“公子,那咱们明天还?去吗?”


    柳修筠叹了口气?:“当?然要去,天天都得去。”


    “为?什么?啊?”


    “依着规矩就是?要日日去的,主君是?体谅说不用去,可若我真的不去,一两日还?好,长此以往不就会落得个目无?尊长的风评吗?”


    若是?嫡亲的父亲还?好,可偏偏这位主君是?萧俪的继父,不仅是?内院的当?家人,更是?当?朝的陛下的亲弟弟,若是?被他揪住了错处,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况且今天那位看上去和shan,可眼中的笑意虚浮着,不达眼底。


    柳修筠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心?中发酸,翁婿之间的为?难,他只要日日勤勉,不出差错,renren也就过去了。


    以后萧俪娶了正君,他天不亮就要去正君院里?请安了,也要像如今这般,伺候着用膳。


    或许还?能撞见萧俪从正院出来,起身上朝的一幕。


    他现在只要稍稍一想,心?就疼的厉害——


    越是?到了晚间的时候,柳修筠心?中越是?忐忑,也不知萧俪气?消了没有。


    他一个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食指和拇指之间,捏着一朵五瓣的梨花,轻轻搓动着。


    洁白的梨花在他指尖来来回回转着圈。


    柳修筠目光落在转圈的梨花上,眸中的神色却没有聚焦。


    赵怜儿将晚膳在石桌上摆好,瞧着柳修筠发愣的模样,轻声唤道:“公子,用晚膳吧。”


    柳修筠回了神,抬头看太阳已?经西沉了,一点最后的余晖照耀着天边的红霞。


    柳修筠转了眼珠问他:“门房上有信了吗?”


    赵怜儿轻笑道: “我的公子呀,这还?早着呢,大小姐自从公务以来,哪有这么?早能回府的。”


    柳修筠面?庞一红,拿眼轻轻的瞪了他一下,嗔怪道:“你越发放肆了,如今都敢打?趣我了。”


    赵怜儿嬉笑的将筷子递到他面?前,赔罪道:“公子赎罪,奴才再也不敢了。”


    晚上柳修筠一直等到了半夜,也没等到萧俪的身影,悲切的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去正院请了安,回来的路上,就吩咐赵怜儿去打?探,萧俪昨晚上回府了吗。


    赵怜儿立刻去找了李萍。


    柳修筠在院中来回踱步,见赵怜儿回来了,上前两步到他身侧,眼中尽是?焦急的神色:“怎么?样?”


    赵怜儿弱弱的看了他一眼,柳修筠的心?沉到了谷底。


    赵怜儿低声道:“门房的人说,约摸在戌时大小姐回来了(晚上九点)”


    柳修筠难过的闭了眼,以前萧俪从来没有这么?久不理他。


    赵怜儿轻声劝道:“要不您今晚上送点东西过去,服个软。”


    柳修筠摇了摇头,白天送个膳食汤药的还?好,大晚上送就有些狐媚了,若是?萧俪还?没消气?,闭门不见他该如何自处。


    赵怜儿轻轻叹了口气?。


    又过了七八日,赵怜儿每天清晨都去门房打?探,得了消息后,他只能硬着头皮回来回话,说萧俪夜夜都回来了。


    柳修筠的神色一天比一天落寞。


    今日赵怜儿说完,眼前人眼中已?经有了泪痕。


    赵怜儿一把扶住柳修筠的手?,着急的道:“公子,今晚上让我去大小姐送一碗参汤吧,不能再拖了。”


    赵怜儿觉的萧俪这回是?正生气?了,要不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不来。


    柳修筠也顾不得许多,无?奈的点了点头——


    萧俪在书房内奋笔疾书,身边已?经摞了十几本申辩的折子了,手?边还?有六本要写。


    这几日,白天在吏部和同僚一起拟定二十六个郡县的试题。以前全国一个试题,现在改革之后,每个郡县一套,足足要弄二十六套。


    数量增加了不说,还?需要均衡难度,又有许多杂事要处理。


    琅琊王氏的门生,但凡是?在朝为?官的,都写了折子参奏她,扣的帽子还?很大,背弃祖制,不敬先皇等等。


    皇帝没有问罪她。但依着规矩,每一封参她的折子,她都要写一封申辩的折子交上去。


    因此,她白天在吏部忙着组织新的春闱,晚上回到家还?要写十几封申辩的奏折。


    每天睁眼就是?干活,干完倒头就是?睡觉。


    今夜她手?腕都酸了,放下笔活动的时候,见邀风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盅汤。


    萧俪皱了眉头道:“不是?说了,晚上我不喝这些东西吗?”


    邀风轻声道:“是?青梨院的柳侍君派人送来的”


    萧俪愣了一刻,这几日她忙着外面?的事情,已?经很久没去找他了。


    其实她私心?里?也是?有几分烦闷的,就一直刻意无?视这件事。


    “端过来吧”


    邀风闻声就将参汤放到了她面?前。


    萧俪抬手?解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转头对邀风问:“谁送来的?”


    “是?柳侍君身边的侍儿,赵怜儿。”


    萧俪沉思了片刻,将盖子合上,随意道:“去和他说,晚些时候我过去,让他公子准备准备。”


    人走之后,萧俪又看了一眼参汤,心?中轻笑道,都这么?些天了才知道错了,不过自己还?不亲自来,派个侍儿过来试探,这倔脾气?还?没改,该好好教?训。


    第53章 第 53 章


    赵怜儿从月华苑出来的时候, 天都快黑尽了,他趁着最后一点余晖往回赶。若不是顾忌着府里的规矩,非急躁事情, 一应奴仆不得跑动喧哗,他恨不得飞奔回去报喜。


    他克制着自己的步伐,等进了自己的院子, 院内已升了灯笼。


    柳修筠在院内踱步, 余光就没离开过院门, 赵怜儿一进来,二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柳修筠望见赵怜儿面上的喜色,内心也开始期待,不等人靠近, 就焦急的朝他问:“怎么样了, 送去了吗?”


    赵怜儿三步并作两步, 来到柳修筠身前站定,语气轻快:“送进去了, 小姐还让人传了话,说晚些时候过来,让您准备准备。”


    柳修筠双眼一闭, 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心道:这关总算是过了。


    赵怜儿高兴的问:“公子咱们怎么个准备法啊?”


    柳修筠睁开了眼,思索了片刻:“现?在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辰了, 让梅香去厨房拿些点心和果子。”


    “再备些热水。”


    梅香是前两日才选上来伺候的小厮,嵩阳人,年龄比柳修筠还要小上两岁, 此刻正做着洒扫的活计,他听?了柳修筠和赵怜儿的话, 立即放下了手中的帕子过来了。


    柳修筠观察了这孩子几日,他年级虽小,干事却麻利,平时也有一股机灵劲,柳修筠很是满意。


    笑着和他嘱咐道:“选些口?味清淡的点心个果子,切记是不要太甜腻的。”


    萧俪口?味偏酸辣,尤其?不喜甜腻之物。


    床套被?褥都换了新熏的,柳修筠在院子里转着圈,查看是否有不妥当的地方。


    赵怜儿跟在他身后,轻声?道:“公子,我看这院子,梅香都收拾的很好了。”


    柳修筠觉得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倒是您自己个,不得拾掇拾掇吗?”


    柳修筠回头,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又望向赵怜儿的眸子,皱着眉问:“我有什?么不妥吗?”


    他身上穿着一身新做的春装,是莹白如玉的常服,他刚刚还特意照了镜子,发髻一丝都没乱。


    赵怜儿在心底吐槽,就是太寡淡了。


    柳修筠见赵怜儿犹犹豫豫的,也不说话,正准备再问问,就听?到院外?有脚步声?。


    主仆二人目光一对,二人眼中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萧俪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手上皆捧着文?书,跟在萧俪身后,径直进了内室。


    以前萧俪来了都会先到他身前来,然后牵着他的手,并肩去内室,一路上还会关切的问他闷不闷。


    柳修筠内心一沉,须臾,随着萧俪进去的两个小厮已经出来了,遥遥的朝他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他感觉自己的后腰被?人推搡了一下。


    赵怜儿手还在柳修筠的后腰处,他压低了声?音:“公子快进去吧,好好给大小姐赔个不是。”


    柳修筠神?色紧张的进了内室,抬眼见萧俪正坐在桌案前,右手执笔在写着什?么。她?面色冷淡,见他进来了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这屋子小,配的桌案也很小,平时摆放着他和赵怜儿一起绣的帕子,此时都已经被?收走了,全部摆满了萧俪带过来的东西。


    柳修筠抬眼瞧着,除了常用的笔墨纸砚,摞的老高的是一个个黄皮的折子。和萧俪现?在写着的是一样的。


    柳修筠轻轻咬了咬嘴角,慢慢往前挪步,等到了萧俪身侧,心中更加忐忑了,不知道是该磨墨,还是出去候着。


    他犹犹豫豫了半响,几次抬眼去寻萧俪的眼色,发现?萧俪都只专注的写着折子。


    几次抬手想去磨墨,都收回了手,心中忐忑的厉害,来都来了,又这样冷着他是什?么意思。


    他就这样愣愣的站在桌案不远不近的地方,一直等着,越等心中越是煎熬,以前都是萧俪放下身段来哄他,今晚上怕是要反过来了。


    他脑子里一直琢磨着,一会该怎么开口?。


    萧俪心无?旁骛的将最后一封申辩折子写完,抬眼瞧着柳修筠还怵在原地,垂眸看着他脚下的青石板出神?。


    眉梢一挑,故意用了几分力气,将折子扔到书案上。


    柳修筠果然像是被?惊吓了一半,慌乱的抬了头。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柳修筠的眼底全是茫然无?措的神?色。


    萧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直截了当的问他:“你就杵在那,也没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柳修筠眸子又睁大了几分,这要怎么说,难道说他现?在不矫情了,愿意伺候了吗?


    这话如何说的出口,不是一会榻上的时候,她?自己就明?白了吗?


    柳修筠抬眼瞧着萧俪冷淡的神?色,心里直打鼓,是不是不说的话,她?又要生气了。


    俩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直到柳修筠察觉到萧俪眉头轻皱,面上已经有了不耐烦的神?色了,心中一慌,也顾不得羞耻了。


    期期艾艾的张了口?:“萧娘,夜色深了,不如,不如就寝了吧。”


    没成想萧俪听?了他这话,脸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的不耐,抬脚往门口?的方向去,她?步伐很快,声?音更冷。


    “ 既然你不想说,那等你什?么时候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柳修筠没想到会这样,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萧俪和他擦身而过,他才下意识的牵住了萧俪的衣袖。


    萧俪回眸,瞧着柳修筠两个指节轻轻拽在她?的衣袖,眼中已有了泪痕,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心中滑过一丝不ren,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柳修筠这种一有事情就憋在心里,也不沟通,开始甩脸色的行径,即便是现?在和好了,也是个疙瘩,待到有了新的矛盾,就会全部爆发出来。


    柳修筠见萧俪面上青冷一片,心中愈发慌乱,可脑子里乱的跟一摊浆糊似的,根本组织不出语言来。


    过了半响才憋出一句软话来:“萧娘你消消气,我知道错了。”


    萧俪听?完这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声?音也柔和了几分:“那你说说错哪了?”


    柳修筠手还搭在萧俪的衣袖上,他垂了眼眸,视线正上落在自己的手腕之上,心下顿时有了主意。


    “萧娘你先坐,我慢慢和你说好不好”柳修筠抬眼软软的瞧着萧俪。


    萧俪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还是点头答应了。


    两边的床前摆了一副小茶几,并有两个八仙椅,平日里会摆些茶水和果子。


    今夜摆的尤为多,还有几样精致的糕点。


    萧俪余光扫过,就往那去了,随手找了个位置就坐了下来,对柳修筠道:“坐下说吧。”


    柳修筠见萧俪神?色软了下来,心中安定了些,也没坐下,就站在萧俪身前,用左手从碟子里拿起一块冰晶糕。递出去的时候,状作无?意般露出了一节莹白的晧腕。


    萧俪不明?所以的瞧着递过来的糕点,余光落在了手腕上的珠串上,眼中的神?色一闪,没有接过来,轻抬眼眸,见他面颊泛红,眼神?躲闪,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想开口?又怕交代?不过去,就露出珠链来服软。


    柳修筠轻声?道:“今天的冰晶糕清淡爽口?,萧娘你尝尝看?”


    萧俪心中升起了笑意,偏偏不接他茬,一双眼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过来前用过膳了。”


    柳修筠愣住了,难道没看见吗?


    他只得磨磨蹭蹭的将糕点放下,脑子回忆起以前,萧俪也为银霜的事情和他冷过脸,不过那次的事情没隔夜,甚至在他伺候完萧俪洗脚后,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就消散了。


    柳修筠眼神?一闪,萧俪总是容易心软的,他舍不得他跪在地上,即便是被?他撩拨到了极致,只要听?到他的哭声?,即便是知道他是装的,也会耐着性子停下来。


    柳修筠咬了咬唇肉,反正跪自己的妻主也丢脸,他讨个饶,这事情就过去了。


    萧俪见他放下糕点之后,眼珠乱转,心里不知打什?么鬼主意,现?下又咬着嘴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就在她?以为他编了什?么鬼话来糊弄她?的时候,柳修筠忽然上前一步,然后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她?面前。


    萧俪被?惊的睁大了眸子,问他:“这是做什?么?”


    柳修筠朝着她?膝行了两步,在他脚边跪的端端正正,一张小脸仰头望着她?,语气软糯:“萧娘,我……我真的知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抬起了自己的手腕,举到萧俪眼前,继续道:“珠链我已经戴上了,以后再也不呕你生气了。”


    萧俪内心哭笑不得,为了不说到底为什?么矫情,他连这招都使?出来了。


    这个缘由就这么张不开口?吗?


    萧俪瞧着他那低三下四的模样,那有不心软的,但一想到他故意使?坏挑逗憋人的两次行径,就气的牙痒痒。


    她?将伸在自己面前的手握在手心,余光瞥见柳修筠的嘴角勾了起来,当着他的面,慢慢的将他手腕上的珠链褪了下来。


    故意调侃的说:“这珠子又小,颜色也不正,本来就不值几个钱,您看不上也正常,倒是也不用勉强自个戴上。”


    柳修筠眼巴巴的瞧着萧俪,拿这链子在他眼前晃了一圈,然后随意的扔在手边的桌子上。


    珠链和桌子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柳修筠眼底尽是着急的神?色:“我没有嫌弃它不值钱。”


    “那就是嫌弃送珠子的人不好,所以你不愿意和她?亲近,将人撩拨了又哭哭啼啼,不情不愿的,是吗?”萧俪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柳修筠面上的神?色。


    都逼到这份上了,也该交代?了吧。


    柳修筠摇着头,着急的否认:“不是这样,我没讨厌你。”


    “那是为什?么?”萧俪冷声?问他。


    柳修筠心中本就又急又慌,被?萧俪这么冷声?一问,心中的委屈也就上来了,眼泪霎时就溢满了眼眶:“明?明?就是你说话不算话。”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


    柳修筠难堪的扭过了脑袋,此时此刻,更说不出口?了。


    萧俪眼瞅着要问出来了,柳修筠那牛脾气又上来了。


    她?抬手擎住柳修筠的下巴,就将人的脑袋给掰了回来,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盯着他的眼睛,问:“你说话别说一半。”


    第54章 第 54 章


    二?人一跪一坐, 萧俪的手捏在柳修筠下颌,柳修筠的眼睛被迫与萧俪对上,一双泪眼里除了一丝委屈更?多的是倔强。


    见柳修筠始终抿着唇不说?话, 萧俪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中尽是隐ren,继续追问?:“柳柳, 怎么一到关键时刻, 你那牛脾气就?上来了?”


    萧俪改为食指和中指捏住他的下巴, 拇指在他唇肉上轻轻撵动,催促道:“快点的,张嘴说?话。”


    她的催促不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因为换了两?个不着力的指节控着柳修筠的下颌, 被他轻轻一挣动, 就?脱手了。


    柳修筠乘机又扭过脸去, 莹白常服下的胸腔起伏得更?加明显,萧俪看不见他的脸, 但?能?听见他断断续续的抽嗫声。


    萧俪被他这?模样气的肺管子都疼了,看来好好说?话时不顶用了。


    她眼眸轻眯,顺势抬起右手, 用了几分力气, 将那偏过去的脑袋重新掰了回来。


    他眼中果然还噙着泪,萧俪抬着另一只?手, 用食指轻轻抚摸着他的唇瓣,语气温柔:“柳柳这?张小嘴既然不想说?话,那咱们用来干点别的事?情好不好。”


    这?话说?的无比温柔, 萧俪嘴角也勾着笑,柳修筠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了萧俪和他第一遭的时候, 他单手掐着他的脖颈,另一只?手的在他嘴里作?弄的画面。


    双目顿时睁大了几分,感觉到了气血上涌,面庞立马就?热了起来。


    柳修筠挣扎的往后缩,谁知?萧俪早有防备,原本捏在他下颌的手,须臾之间就?移到了他的后颈。


    萧俪身子前倾,他像是一直幼猫,被迫仰着头,。


    一俯一仰,二?人面庞离得及近,呼吸声相交融。


    柳修筠都能?透过萧俪漆黑的瞳孔,看到自己面容糜红,眼角含泪的模样。


    萧俪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柳修筠觉得眼前的女人像是一株美丽的夹竹桃,看似温柔美丽,可那隐藏的枝叶之中尽是剧毒。


    当感受到她的另一只?手,又重新抚上他的唇肉的时候,柳修筠下意识的咬紧了贝齿。


    萧俪也不恼,轻轻蹬掉自己右脚的鞋子,沿着他的脚踝一路往上。


    柳修筠一门心思都放在上面,对付这?萧俪作?乱的手,身下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他轻声叫出了声。


    “啊……”


    原本跪的笔直的腰立刻阮了下去,腰肢一软,柳修筠顿时就?跪坐在地上,但?到底是躲开了萧俪作?乱的脚。


    但?是因为刚刚的一声叫,被人寻了空子,上面已然是失守了。


    他对上萧俪炙热的眸子,柳修筠此时已有些后悔了。刚刚明明都豁出去要服软了,怎么鬼使神差的要犯犟。


    他是知?道萧俪那些花样的,现在心中已经怕的厉害了。


    萧俪被他躲了也不恼,因为目的已经达成了。


    她慢悠悠的,一根一根的加着指节,感受着他口腔内快速的聚起了一汪池水,。


    柳修筠原本虚无的眸子逐渐露出难受的神色。


    他像是一只?毫无攻击性的幼兽,即便?是被人这?样欺负,也想不到自己还有一副尖细的牙齿。


    半刻钟后,柳修筠一双眸子,及尽求饶的望向她。


    萧俪才慢条斯理的将手收回来。


    柳修筠口中一松,眼里终于汇聚了神色,萧俪的手已经从他后颈处撤走了,从怀中掏出了那一方?柳叶合心的帕子,认真擦拭着指节。


    柳修筠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软成了一滩水,失去了支撑,立刻委顿在地。


    ……………………………………………………………… …………………………………………………………………………………………………………………………………………………………………


    萧俪坐直了身子,垂眸擦着手,居高临下的视野,就?和讲台上的老师看着学生。


    任何一点细小的动作?看在眼里。


    她看着跪坐在地的柳修筠,细小的喉结轻轻滚动。(咽口水)


    就?是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却给?人带来一种极致的取悦,萧俪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柳修筠自认为隐秘的做完了此事?,抬头的时候却对上了萧俪一双更?加火热的眸子。


    他下意识的想躲,慢慢的直起身子。哪知?萧俪先他一步,光洁的脚踏在了他大腿之上。


    轻轻用力,他又被压的跪坐在地。


    柳修筠一颗心跳的越来越快,及尽哀求的望向萧俪,婉转的叫道:“萧娘,还……不成吗?”


    柳修筠本来梳的板板正正的发髻,也因为刚刚的动作?,钗环松散,发髻凌乱,鬓边的几缕青丝溜了出来。


    也不知?是被汗水打湿了,还是被旁的粘上旁的什么黏腻,丝丝缕缕的黏在他脖颈上,脸颊上。


    萧俪轻轻抬手,将黏在他皮肤上的发丝拨开,哑声道:“柳柳,咱再玩一会?好不好。”


    柳修筠紧闭着嘴巴,一个劲的摇头。


    萧俪垂了目光,赤脚隔着一层薄薄的绸裤。


    看着柳修筠面上的薄红稍稍褪去些立马又铺满了整个面颊。


    眼角都带上了胭脂色——


    一………………………………………………………………………………………………………


    半月后


    李萍使唤了人,将昨儿个刚做好的摇椅抬到了青梨园。


    赵怜儿指挥着几个侍女,对着梨树下的一个空地一指道:“就?放在这?上面就?成。”


    待到摇椅放好,李萍挥退了人。


    赵怜儿用手按了按椅子的拂手,椅子就?慢慢的摇晃了起来。


    之前在嵩阳的时候,那方?院子里的榕树下有几个藤椅,萧俪闲暇的时候喜欢在上面晒太阳。


    现在的青梨院里除了一方?石桌和几个石凳,就?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了。


    这?几日梨花也谢了,结出了一个个小青梨挂在枝头。


    原本院子靠着一树梨花撑起来的雅致就?没?了,柳修筠看着难受,便?让他命李萍弄了些花草来装点。


    李萍办事?麻利,去乡野山林挖了许多春兰,趁着还是花骨朵的时候移植了过来,现下正开的雅致。


    清晨和傍晚的时候,还能?吸引几只?蝴蝶,在洁白的兰花上翩翩飞舞。


    赵怜儿鼻间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他仔细分辨的片刻,觉得像是从椅子上传来的。


    他将目光从摇晃的椅子上移开,落在李萍的面上,轻声问?道:“怎么有股子香味啊?”


    李萍笑道:“我特?意选的樟木做的椅子,不仅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还能?驱虫防鼠,最适合放在外面了。”


    赵怜儿看着李萍,眼中的光亮更?甚了:“真难为你这?样细心,公子一定会?满意的。”


    李萍被这?样崇拜的目光看着,心中升起了几分得意的神色,想要同他再细说?几句,可顾念着他不好长呆在后院,便?只?笑笑:“公子喜欢就?好,我得先回去了。”


    赵怜儿眼中划过一丝不舍,很快敛了眸子,轻声道:“好”


    “我去花市上定了几种百合,明日就?会?送来样品到府里,届时我再送来请公子挑选。”李萍转身欲走,又停下来了。


    赵怜儿眉眼之间都是笑意,轻轻点头应了。


    待人走远了,他才慢慢的躺到藤椅上,头脚稍稍使了几分力气,身子就?随着摇椅慢慢摇晃。


    清晨的太阳透过梨树的枝叶,斑斑点点的洒在他身上。


    赵怜儿觉得惬意,现在院子里除了梅香,又新添了一个小侍儿,原本是叫银芽的,柳修筠给?改了名字叫兰香。


    如今院子里的活计都是他们在干着,赵怜儿彻底清闲了下来,只?用陪着柳修筠说?话解闷就?行。


    昨儿个主君被召回了宫中,一晚上未归,柳修筠难得一日不用过去请安。


    自打前几日萧俪和柳修筠和好了之后,萧俪夜夜都留宿在他们院子里,就?连她的一应衣裳都搬了过来。


    现下左右柳修筠还没?起,赵怜儿左右无事?,轻轻闭上了眸子,在藤椅上悠闲的晃着。


    忽然听到院门被人急切的拍打着,赵怜儿双眼倏的睁开了,侍弄花草的梅香也停了手,往赵怜儿处看,来寻他的主意。


    赵怜儿一遍起身一遍吩咐:“梅香去开门”


    进来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小厮,他对着赵怜儿急切的说?:“快请柳侍君去正厅,宫中来了圣旨,立刻前去接旨,若是误了时辰是大不敬之罪。”


    赵怜儿头一次听说?圣旨,心头一震,不敢等?闲怠慢,点头之后,立刻转身去了屋内。


    柳修筠昨儿个被萧俪闹了大半宿,今日不用去请安,他其实早就?醒了,就?是身子酸痛的厉害,懒懒的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刚刚已经听到了院内的动静,赵怜儿推门而入的时候,他已经下了床在穿衣裳了。


    赵怜儿见他这?幅着急的模样,就?知?道他听到了,一边上前来替他穿衣裳,一边自责:“早知?道我该早些来催您起身了”


    兰香端了热水进来,柳修筠急切道:“赶紧拧了帕子来给?我,快着点。”


    两?个人围着柳修筠转悠,一番赶工下,总算是勉强收拾齐整,在刚刚小厮的带领下,疾步往前厅赶去。


    柳修筠的脑子这?会?终于空出来了,开始思索着突如其来的旨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这?样的身份,都没?在族谱上挂名,按理说?这?种正式的场合他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除非这?个旨意是关于萧俪,并且是他需要知?晓的。


    想到此处,柳修筠原本急切惶恐的心开始慢慢下沉。


    第55章 第 55 章


    他们一路急行, 柳修筠还是头一遭来正厅,遥遥望见正门之上挂了个乌木的牌匾,上题‘同根堂’, 两边的圆柱上各题了一副对联,字迹龙飞凤舞。他们行色匆匆,柳修筠没来得及看清, 就已经被带着进?了厅内。


    他垂眸敛目, 余光瞥见萧晴沈昭蒙还有萧俪都到了, 此时?正立在屋内。上首站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子,长相柔美,双手托举在胸前,手上是一个黄色的锦帛, 应该就是圣旨了。


    他一进?厅内, 就感?受到了几道目光齐刷刷的投来, 家主萧晴是上位者的威仪,眉头轻皱, 不怒自威。


    沈昭蒙眼底尽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柳修筠轻轻转了眼珠,悄悄去寻萧俪的神色,萧俪眼中一派关切。


    萧晴和?萧俪站在最前方?, 后面站着沈昭蒙。


    这?种正式的场合, 都是女子在前面,即便沈昭蒙是长辈, 也要站在萧俪身后。


    柳修筠错了沈昭蒙半个身位站定,就听?萧晴开口了:“有劳黄内官久等了,烦请您宣读旨意吧。”


    “好说, 好说”这?声音像是夹着嗓子,尾音婉转, 柳修筠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女子声音,若是放在平时?他定然会觉得新奇,可?是现下他心?中忐忑焦灼。


    柳修筠跟着一同跪下,叩头聆听?圣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宰相萧晴之嫡长女,正四品翰林学士萧俪、司春闱之事有功,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端容帝卿年已及笄,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为成佳人之美,特将端容许配其为正君。另赐中书舍人白青嫡长子白敢言为侧君。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柳修筠额尖抵在青石地砖上,地上的凉意从额尖传入四肢百骸,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听?着深爱之人一同迎娶两人,一颗心?像是被揪住了一般。


    他木然的跟着一起?叩头谢恩,然后站在一侧,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一丝的难过,目光落在脚尖的地砖上,听?着萧晴客套的送走内官,萧俪也跟着去了。


    屋内便只剩下他和?沈昭蒙。门外的仆从鱼贯而?入,他余光瞧见上次沈昭蒙身边最为亲信之人,保父扶他在上首右侧的椅子上坐下了。


    柳修筠压下心?中的情绪,自觉的挪了步子,在他身前站定,然后恭敬的跪下,叩头请罪:“奴才今日来迟了,请主君责罚。”


    沈昭蒙声音温和?:“你?这?孩子向来是守规矩的,偶尔错个半点不打 紧,责罚就不必了,眼下正好有个事情要你?去办,就当?是将功折罪了吧……”


    跪着的柳修筠轻轻皱了眉头,他已经给沈昭蒙请安了半个月了,大致摸清了他的脾性,他外表是最为和?shan,内外素有贤名?。


    大宅院里的主子都顾忌着体面,即便是不喜他,人前也是一副和?shan的面孔。


    对他也是这?样,人前和?shan,但时?不时?的有有软刀子。他也日日谨小慎微的伺候,才能堪堪躲过去。


    不曾想今日被犯在他手里,他这?个错处往大了说是大不敬,他觉得沈昭蒙会接着这?个机会做些什么。他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沈昭蒙说的将功折罪是什么事。


    他跪着没动,上首的沈昭蒙已经让保父来扶他起?身了。


    柳修筠不敢让保父真的扶他,轻轻接了力道就乖顺的起?身了,轻声道,“多谢主君慈爱奴才。”


    沈昭蒙越是这?般,他心?中越是忐忑。


    “谁还没个行差踏错的时?候吗?你?不必太?过介怀。”沈昭蒙轻笑?,不等柳修筠答话,继续道:“如今俪儿就要成亲了,大婚的章程自有礼部操办,但是咱们府里的大小事情也得有人配合礼部支应着。”


    “你?是俪儿后院唯一的人,不如就由你?来打点着吧?”


    柳修筠心?头一跳,原来在这?等着他,他面上作出惶恐的神色:“您是府中主君,又是长辈,奴才卑微粗陋,无有见闻,堪当?如此大任,只怕会惹得内外笑?话,望您三思。”


    沈昭蒙面上柔柔一笑?:“我看你?是难得的稳重,才欲将此事交给你?,想让你?替我分忧,也是我近日身子不大爽利,想让你?分担一二的。”


    柳修筠抬眸对上沈昭蒙那盛满笑?意的眸子,继续谦卑的推辞:“奴才实在是不懂这?些礼数,恐怕会给相府丢人。”


    沈昭蒙不容他拒绝道:“不妨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来问?我。”


    说罢也不再管柳修筠的反应,朝着他身侧的保父轻轻抬手,保父立刻上前将他扶起?来,二人一边往外走,沈昭蒙一边道:“此事就这样定了。”


    柳修筠已知无法更改,轻轻闭了闭眼,行礼恭送。


    待到人走远了,他才慢慢抬步走出了同根堂,看到赵怜儿站在远处的树荫下,一脸焦急的望向厅门。见他出来立刻扬起?了笑?脸,快步走到他身边,自然而?然的搀扶他左侧。


    低声问?他:“公子,是什么旨意啊?”


    柳修筠刚刚为了应付沈昭蒙而强压下去的酸楚,在踏出同根堂大门的那一刻尽数爆发了出来。


    虽然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可?没想到来的这?样快,更没料到,萧俪的正君会是尊贵的帝卿。


    他这?一生再?也没有机会同她?并肩而?行了。


    赵怜儿见柳修筠木然的往前走着,面上惨白一片,心?中更加着急了,担忧的问?道:“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来晚了被主君责罚了?”


    柳修筠偏头轻瞧了他一眼,ren住眼中的泪意,轻声道:“回去再?说吧。”


    他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哭出声来。


    等回了青梨院,赵怜儿扶着柳修筠径直进?了内室。梅香和?兰香早上见了那样的的阵仗,都忧心?柳修筠会不会被责罚,此刻见二人回来都面色凝重,也不敢多问?,行礼之后便去张罗热茶。


    柳修筠坐在萧俪平日里批公文的桌案前,目光落在她?常用的紫毫笔上。


    自从他们和?好如初之后,萧俪都将公文搬到了他这?处理。


    她?回府之后总是会先到他这?来,陪他用过午膳之后,她?先是要先花上半个时?辰处理公务。那时?候他便从旁伺候着,添茶磨墨。


    等她?忙完,自然而?然的就滚到了床上,夜夜春宵。


    让他一度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生出了一份举案齐眉,妻夫恩爱的错觉。


    柳修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赵怜儿将一盏茶放到了他眼前,对梅香冷声道:“下去吧”


    他才回过神来,低声叫住梅香:“等等”


    梅香恭敬的等他吩咐。


    柳修筠淡淡的开口:“去传李萍过来。”


    赵怜儿现下听?见他唤李萍,也顾不得问?为什么,他瞧见柳修筠惨白这?脸,眼中神情凄苦,心?中担心?的厉害,一路上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


    此刻梅香一走,他盯着柳修筠的眸子,着急的问?:“公子,到底怎么了,您别吓我啊。”


    柳修筠抬手将紫毫笔拿在手上,目光落在萧俪平时?握着的笔节上,喃喃的道,“刚刚圣旨赐婚,端容皇子下嫁为正君,白家的嫡长子为侧君,不日完婚。”


    赵怜儿瞪大了双眸,失声道:“皇子!”


    他之前偷偷打听?过,萧俪早早地定过正君了。李萍和?他说过,大小姐的正君叫白书白,出生书香世家,白家的官位不高,只在五品,和?宰相府并不是门当?户对。


    并且传闻这?个白公子五大三粗,相貌丑陋,本来二人早该成婚了,由于萧俪之前就几度抗婚,所以二人的婚事拖了下来。


    他当?时?还庆幸,这?样的正君,家世一般样貌一般,到时?候肯定不得宠爱,顶多就是受妻家的敬重。


    届时?柳修筠当?个宠侍,也不会被太?过磋磨。他为此事欢喜了很久,谁知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赵怜儿偷眼瞧着柳修筠的神色,他正痴痴的盯着紫毫笔,一派泫然欲泣的模样。


    赵怜儿心?里着急,开口道:“公子,此事已成定局,伤心?也是无用,不如早早做些别的打算啊。”


    柳修筠恍若未闻,用指腹摩挲着笔杆出神。


    有什么好打算的,我还能一哭二闹吗?让她?来哄我,说心?里永远只我一个。


    “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柳修筠道。


    赵怜儿叹了口气,“如今趁着正君还没进?门,公子不如想办法怀个孩子,这?样即便是皇子当?了正君,您也有个依靠啊。”


    柳修筠原本暗淡的眸子忽然愣住了,他转了眼珠看向了赵怜儿,惨淡的笑?了:“你?痴想什么呢?我这?样身份的人,就算有了孩子也轮不到我亲自抚养。”


    他说到此处,原本强压的泪意瞬间上涌:“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正君要是想养都要养在正君院子里,只有他不要才轮的到我抚养。”


    赵怜儿没料到大户人家的规矩是这?样的,瞪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柳修筠将目光移到手中的笔上,忆起?当?日在船上受过的寒凉,眸中的目光越来越冷,半响才道:“让李萍请个擅长看男症的大夫来看看吧。”


    他知道在子嗣上他怕是艰难了,每每和?萧俪欢好之后,他都不担心?自己会有孕。再?加上自己如今的处境,他也没有找大夫拿方?子调理。


    现在却是不行了,即便是有万一的希望,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有孕。他自己怎样都行,可?若是他生下的孩子要养在他人名?下,他会疯掉的。


    第56章 第 56 章


    萧俪在同根堂跪听?这样的旨意, 心中震惊,立刻就扭头去寻萧晴的意思。


    萧晴倒像是早有准备,给了她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抗旨是重罪, 萧俪只得暂时压抑着心中的不情愿。


    此时宣旨的内官已走,即便是在人多嘴杂的相?府门口,萧俪都?憋不住了, 冷声问道:“母亲早就知道了吗?”


    萧晴点点头, 抬步往府内去, 边走边说:“回同根堂再?说。”


    同根堂内,萧晴挥手吩咐堂中的下人:“所有人都?下去,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


    萧俪冷眼看着奴仆鱼贯而出?,萧晴坐到了主位之上, 目光朝她望来。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萧俪急切的问:“赐婚这么大的事情, 为什么没有和我商量?”


    萧晴正色道:“儿女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况且,你早该知道, 你这样身份的人,正君早已不能靠情爱来定了。”


    萧俪嗤笑一身,目光变得冷冽:“所以要我靠着裙带关系, 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您自己走了这条路, 都?不问我一句,就替我选好了吗?”


    萧俪直戳人肺管子, 萧晴得了这话,眼中划过一丝脆弱的神色,立刻被她敛眸掩去, 半响她才抬起头,眼中带着少有的柔情, 温声问她:“俪儿,这个?‘俪’字你可知是什么意思吗?”


    萧俪憋了一股劲,没料到萧晴突然转移了话题,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眉头轻皱,没有搭话。


    萧晴望着她的面庞,喃喃道:“伉俪情深”


    她说完忽然笑了:“你出?生?的时候 ,我还?只是一个?刚调回上京的小吏,那时候我与你父亲感情甚笃,所以给你取了这个?名?字。”


    在原身的记忆里,对生?父的印象就很淡薄,只知道是在她小时候她生?父得急病去了。原身问过萧晴多次,萧晴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此时不知为何突然提起。


    萧俪疑惑的看向上首的人,萧晴的鬓边一直是有白发的,可由?于她眼神锐利,洞悉人心,浑身上下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仪,萧俪从?没觉得她老?了。


    可此时她的神色太过落寞,竟生?出?几?分?老?态来,萧俪有一瞬间的心疼。


    萧晴察觉到她疑惑的目光,瞧着她继续道:“你父亲是我原配正君,可惜他年岁不永,才二十岁便去了,也是我对不起他,不过两个?月就迎娶了继室。”


    萧俪眼中滑过一丝冷嘲,尸骨未寒就迎新人,这算哪门子的伉俪情深。


    随即出?言嘲讽道:“所以您觉得我是你的女儿,也该传承了您这份冷清冷心。”


    萧晴迎上萧俪的目光,道:“我是想和你说,当年的我身不由?已,别无选择,如今的你也一样没有选择。”


    萧俪不以为然道:“我没有那么高的追求,大不了闲云野鹤一辈子,我也不愿意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往上爬。”


    “闲云野鹤,你若真的只是一只野鹤,你能将的心肝从?死人堆里拉出?来吗?”萧晴声音冷冽:“若你不是相?府的嫡女,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带着个?流犯逃过层层追捕。”


    “他现?在能在宰相?府里金尊玉贵的养着,你要我去拿什么理由?替你拒婚?”


    萧俪轻轻张嘴,半响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萧晴继续道:“你入朝堂也有段时日了,当今圣上年事已高,以你的敏觉,不难察觉出?如今权利更迭已在眼前了吧。”


    “端容帝卿是太女殿下嫡亲弟弟,圣上掌上明珠,你娶了他,我萧家变能从?旧臣过渡到新贵了。”


    萧晴停顿了片刻,语气变得柔软,轻声劝道:“我在朝中纵横半生?,政敌无数,你现?在拿琅琊王氏开?刀,世家大族早就视你做眼中钉。陛下看中你的衷心,这才下降皇子,为的就是警告内外。”


    “你以为你将人从?嵩阳带回来,真的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吗?只是如今萧家风头正盛,无人敢轻易往这要害里戳罢了。”


    “可若是我萧家一旦失势,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萧俪心中一震,这些话将她堵得哑口无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可以宠着他,情爱也能给她,这和你迎娶端容帝卿并不冲突。”——


    青梨院


    柳修筠倚靠在摇椅上,侧头瞧着大夫诊脉结束,移开?了搭在他手腕上的四个?指节。


    大夫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柳修筠落寞的收回目光,扭头看向了头顶的梨树,淡淡的道:“大夫直言便是,我自己的身子,我心中有数。”


    他专看男子内症二十余年了,这小郎君的脉象他一搭脉就觉得不对劲。


    年纪轻轻竟有两个大症状。


    这两个?症状,寻常男子无论摊上哪一个都是要命的。


    大夫谨慎的瞧了瞧左右,见边上还?候着个?侍儿,犹豫了片刻道:“郎君是否屏退左右,容老?身单独禀奏。”


    柳修筠扭头看了院内,梅香和兰香都?被支出?去了,身旁就一个?赵怜儿,他低声道:“他是我心腹之人,不必避讳,大夫直言即可。”


    大夫思索了片刻,决定先捡着好治的说:“郎君体内湿气郁结,应当是受寒所致,此症候会使您不易有孕,需要立刻调理。”


    此事赵怜儿也知道,柳修筠每每来了月事都?痛的死去活来,当时在船上的时候那个?大夫就说了,他体内寒气重。


    他一有机会就给他炖温补的药膳,希望能改shan一二,如今看来竟没起到什么用处。


    赵怜儿焦急的问:“大夫,若是调理,可能根治吗?”


    柳修筠心中一动,静静的候着大夫答话。


    “郎君年轻,若是现?在就治,老?身有七成把握能根治。”


    赵怜儿面色一喜,柳修筠心里有别的打算,轻声问道:“若是还?要拖一段时日再?治呢?”


    大夫轻轻摇头:“寒气郁结先在肌肤,再?到五脏,再?到关节骨髓。”


    “您体内的寒气现?在在五脏,药石还?能治,再?拖一年以上,慢慢入了骨髓就是神仙在世也难怀喜,不可再?拖了。”


    柳修筠无奈的闭上了眼,上天给了他一个?机会放在眼前,可他却不敢去抓。


    赵怜儿急切道:“公子,自然是要立刻调理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府上的事情还?有萧娘子呢,她总会护着您的。”


    柳修筠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到时候许多事情怕是会身不由?己,事与愿违。


    柳修筠睁眼看向大夫,轻声道谢:“多谢您,我心中有数了。”


    大夫见眼前小郎君有送客的意思了,立刻开?口道:“还?有一个?症状,需要告知郎君。”


    两道目光都?齐齐望了过来,大夫对上小郎君的目光,立刻瞥开?,看向了别出?。


    压低了声音道:“肾气衰弱,精关难守。”


    柳修筠双颊登时就红了,这也能诊出?来吗?


    这个?症状赵怜儿更是知道,他给柳修筠洗单子那么长时间,早就发觉他有这个?病症,心中不禁对这个?大夫肃然起敬,不愧是李萍花了大功夫菜请来的,说是号称上京内症圣手。


    三个?人都?没说话,院子里静的诡异。


    大夫是到底是见惯了的,神色自若的开?口询问:“不知可方便内诊?”


    柳修筠忽然转过头来,双眸不可置信,磕磕绊绊的问:“如何……内诊?”


    “需要褪衣”


    柳修筠红着面庞,急切地拒绝:“不用了”


    大夫顿了片刻,轻声道:“郎君不可讳疾忌医,这个?症状不治也会加重,三五年之后?就再?没办法行房了。”


    这句话直接点到了柳修筠心坎上,他不由?的心焦起来,可一想到要褪衣内诊,又拉不下脸来。


    好在赵怜儿比他更心焦,当即就开?始劝他:“公子,就看看不碍事的。医者父母心,大夫什么没见过啊?”


    一边说着一便扶他起来,对大夫道:“劳烦您上内室。”


    柳修筠就这样被半推半就到了床上。


    赵怜儿仿佛看穿了他别扭的心思,从?边上扯出?一床被子,半抖开?来,自腰腹以上,将他整个?人蒙了起来。


    柳修筠眼前一黑,此刻竟然觉得这样也好,不用被人看见自己面红如血的尴尬模样。


    大夫示意赵怜儿去解柳修筠的下裳,赵怜儿坐到床边上,先是轻声说道,“公子别怕,是我”然后?才伸手去解扣子。


    他生?怕柳修筠反悔,手上的动作飞快,须臾就褪下了所有的下裳。


    赵怜儿只瞧了一眼就红了脸庞,快速的移开?了目光,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的贼快。


    他这天赋,楼里的兔郎也没几?个?能比上的啊,何况还?长了张这么好看的脸,他不受宠谁受宠?


    锦被之下的柳修筠认命的咬着下唇,只想快点结束。


    大夫指挥赵怜儿将柳修筠双腿屈膝,分?开?。


    然后?从?随身的药箱里面取出?了几?根白鹤的羽毛,捏在一处,近身到床侧,轻声说道:“冒犯了。”


    柳修筠眼前漆黑一片,还?没等他弄明白要冒犯什么,就忽然感觉到下身被一个?羽毛状的东西扫过,激的他失声叫了出?来。


    声音婉转,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立马咬唇ren住了。


    谁知那动作不停,一个?劲的上下扫过,


    柳修筠指节紧紧地抓着被褥,耳边传来大夫的叮嘱:“请郎君极力ren耐,清心寡欲,看看能坚持多久。”


    赵怜儿已经ren不住,又将目光移回来了


    在羽毛下,只坚持了半刻钟


    大夫收了东西道:“老?身先去院外候着,郎君收拾一番,老?身再?向您禀报病情。”


    赵怜儿从?柜子里重新翻出?一件衣裳,柳修筠已经将自己完全缩到被子里了。


    他知道柳修筠此刻定然是面红如血,体内翻涌,也不催促,静静在一旁候着。


    一刻钟后?,柳修筠才慢慢掀开?了被子。


    赵怜儿状作无事,如平时一般伺候着他换衣裳。


    他们出?去的时候,大夫坐在石桌前,手中握笔,已经在拟方子了。


    柳修筠也在石桌前坐下,大夫见他来了,立刻停笔,对他笑道:“老?身给郎君讲讲症节所在吧。”


    柳修筠交握在腿上的手猛然间捏紧了,他抬头对边上的赵怜儿道:“怜儿,你去给大夫奉一杯热茶来。”


    赵怜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刚刚不知道大夫说这个?事情,就没避开?他,现?下不好意思了。


    赵怜儿丝毫不介意,轻轻屈膝行礼便退下了。


    柳修筠见人走远,才将目光移向对面而坐的大夫,轻轻开?口:“您说吧。”


    “您是□□□□柔嫩,少一挨,痒不可当,故每次交合,阴元未流,阳精已泄。”


    说的很直白,柳修筠刚刚下去的红晕又浮上了脸颊,他想问可能治,一时又开?不了口。


    大夫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等他问便说道:“有两种法子,配合着治疗会更好。”


    “第一就是吃药,药方老?身已经开?好了,您照方抓药,常吃就行。即便是症状好转,若恩爱的频繁,这药也不能断。”


    “还?有一个?就是恩爱的时候,尽量不要过多的交/合,可多换些旁的法子伺候妻主。”大夫讲到此处,饶是他平时见惯了这些事,也有些说不出?口了,推脱道:“具体的法子有很多,郎君可以问问府上教养的公公。”


    柳修筠也红着面庞,也只想立刻结束这个?话题,连忙点头道:“那就有劳您了。”


    萧俪从?同根堂出?来,就听?下面的侍儿禀报,青梨院请了大夫,心中担心,火急火燎的就赶过去了。


    第57章 第 57 章


    青梨院


    萧俪一进院内便高声唤道:“柳柳, 你怎么了?”


    梅香正蹲在墙边侍弄百合花,他到底年纪小没经?过事,猛然听见?女子这样亲昵的唤人, 耳尖都红了,慌慌张张的跑到萧俪身前,屈膝行礼。


    “奴才参见?小姐, 公子在屋内呢。”


    萧俪头一回见?他, 驻足打量了一眼, 问:“你是?”


    梅香温声道:“奴才梅香,是前两日才选派到院里的侍儿”


    萧俪‘哦’了一句,抬手又温声道:“起?来吧”


    她正准备问他柳修筠怎么样了,就听到了吱呀的开门的声音。萧俪顺着声音扭头看去, 柳修筠已站在门口了, 正看向她。


    萧俪见?他面?色红润, 心中稍稍放心了些,抬步向他走去。


    梅香瞧着萧俪将柳修筠的手牵在手心, 往内室去。柳修筠临进门的时候回了头,饶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梅香对上那眼神心中一颤, 立刻低下了头。


    萧俪牵着柳修筠到床边, 扶着他坐下,目光落在他面?上, 关切的问:“柳柳,怎么请大夫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柳修筠望着萧俪眼底关切的神色, 心中泛起?一丝甜蜜,轻轻摇了摇头。


    这种男子的内症, 都犯得上七出之条了,他怎么敢和她说呢。


    萧俪见?他不说话,眉头轻皱,更加不放心了,继续追问;“柳柳,到底怎么了?”


    柳修筠随便扯了个理?由,搪塞道:“就是一直月事不调,找个内症的男大夫来看看的。”


    他特?意在‘男大夫’三个字上加重?了音调。


    萧俪听闻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柳修筠柔柔的笑道:“我没事,萧娘别担心了”


    “大夫开药了吗?”


    柳修筠愣了一瞬,轻轻转了眼珠,眼眸微敛,不敢直视萧俪,低声道:“开了。”


    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萧俪要求把?方子拿来她看看。


    好在萧俪没有多问,只温声叮嘱他:“那就按着大夫开的方子喝药,好好的调理?。”


    柳修筠轻轻点?了点?头,慢慢的将目光移到萧俪面?上。


    她对他向来是温柔多情?,对下人也和颜悦色,以后皇子和侧君进门,想来也会像他一样,陷在她的柔情?之下,无法自拔。


    柳修筠鼻头一酸,在同根堂跪接圣旨时压下委屈和酸楚的情?绪,此时见?了萧俪,统统涌了上来。


    萧俪见?他眼角忽然就泛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焦急的问他:“怎么了柳柳?”


    柳修筠不管不过的投入身侧之人的怀中,把?自己的头靠在她肩上,声音已经?带了哭腔:“萧娘”


    萧俪搂着怀中的人,一遍又一遍的问他怎么了。


    柳修筠一遍又一遍的唤着:“萧娘”,仿佛这样,这份柔情?蜜意就能永远只属于?他一人。


    柳修筠的声音越来越委屈,萧俪便心中有数了,定然是为?了今天赐婚的事情?。


    她轻轻闭了闭眼睛,将人往怀中紧紧的带了几分,良久才郑重?的道:“柳柳,我绝不会负你”


    柳修筠自接旨那一刻起?就知道,此事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既然不能更改,他再作闹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懂事些,可怜些。


    萧俪对他的愧疚就会多一些,就像现在这样。


    也不知道是怎样滚到床上去的,柳修筠只觉得今日的萧俪格外?温柔,从来没有这般如珠如宝的呵护过他,甚至让他忽略了从窗户透进来的日光——


    正院书?房


    萧俪坐在下首慢慢饮茶,等着萧晴过目此次春闱及弟的名单。


    良久,萧晴才抬首笑道:“如此,陛下明日早朝定会开怀,想来等你和端容帝卿成婚之后,你的官介还能再晋一晋。”


    萧俪放下茶盏轻轻点?了点?头道:“母亲若觉得没什么问题,我明日就将这份奏折递上去了。”


    “直接递上去吧”萧晴瞧着她又道:“我听门房说,这几日给你递拜帖的人很多,你一个都没见??”


    萧俪道:“是,娘亲不是说让我低调些吗?”


    “这些人拜访无非就是送礼,见?了不收得罪人,有差别的见?也得罪人,不如都不见?。”


    萧晴认同道:“这是正理?,如今你办事越发妥帖了。”


    “礼部已经将帝卿出绛的日子定好了,在五月中旬,到时候礼部会派礼官,给你讲迎亲的规矩,你上心些,别出了差错怠慢了帝卿。”


    萧俪敛了眸子,半响才道:“我知道了。”


    萧晴见?她神色不佳,想了想宽慰道:“听说端容帝卿容色倾城,所以陛下才特?拟定了‘端容’二字做封号,虽说可能骄纵些,但男子只要嫁了人,慢慢也就乖顺了。”


    萧晴有所耳闻,端容帝卿从小千恩万爱的长大,养成了娇蛮的性子,要是照她女儿以前那个暴躁脾气,二人凑到一起?,定然是要闹得不可开交的。


    可是现在她瞧着她这女儿,对后院的人倒是有耐心的,她又长了一副好相貌,相信帝卿过门之后他们应该能处下来。


    萧俪无心听这些事情?,起?身告辞:“既然没什么事情?,我先回去了。”


    萧晴见?他没听进去也不恼,只要她将人娶回来就行了,能过的好自然好,若是过不好相敬如宾就是了。


    萧俪从书?房出来,远远的见?一个白沐朝她走来。


    萧俪驻足问她:“怎么了?”


    白沐从袖中拿出一张拜帖,双手递给她,轻声道“送拜帖的人说和您相熟,是您在嵩阳的同窗。”


    萧俪挑了挑眉,抬手打开了拜帖,一目十?行的看完了。


    轻笑道:“确实是同窗。”她将目光从拜帖移到白沐面?上,问她:“人还在候着吗?”


    白沐点?了点?头:“一直在门外?候着呢”


    “那就请进来吧,让她到月华苑见?我。”


    江楚在相府外?来回踱步,也不知萧俪会不会见?她,她们得关系说好吧,也就认识了一个月,说不好吧,姐姐妹妹的相互称呼着,还一起?逛过窑子。


    当时萧俪走的突然,只给她在书?桌上留了一封信,说家中有急事,需要回去。


    等她和雁兰看到信匆匆赶去她院子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


    后来春闱开始了,她也去上京参加了春闱,不出意外?的落榜了,半个榜单几乎都姓王。


    和她一同从嵩阳来的同窗都唉声叹气,坊间也是骂声一片,都说只要有琅琊王氏在一日,天下学子就没有几个能考进上京城的。


    她也心灰意冷了,本来都准备收拾行囊回嵩阳,没成想听说朝廷颁发了谕旨,此次春闱不作数,要重?考,并由新上任的翰林学士萧大人主持。


    她不明白重?考的缘由,但多了一次机会,对于?她来说是好事,便又留了下来。


    相府朱门缓缓打开,江楚收了神思,着急的抬眸望去。


    见?一个三十?岁上下,穿戴不凡的女人出来了,门房的人都纷纷行礼,:“参见?白大人”


    之前接待江楚的不过是门房的侍女,如今这个一看就来头不小。江楚心中一喜,迎上前去。


    白沐朝她点?头笑道:“江小姐久等了,我们大小姐有请”


    江楚心中一松,高兴的道:“多谢白大人。”


    她招呼着边上的侍女,提上礼品,跟在白沐身后,一路穿过许多游廊和院子


    半刻钟后,白沐在一个院子 前停了脚步,示意她进去。


    江楚心中紧张,抬眼看了看门上的牌匾‘月华苑’,稳了片刻情?绪,才迈了进去。


    她绕过景墙 ,抬眼瞧见?萧俪坐在院中的茶桌前。


    江楚急急地向前走了过去,在离茶桌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利索的行了个叩头的大礼:“草民江楚拜见?萧大人。”


    萧俪被她这滑稽的模样逗笑了,起?身超她走来,一边笑一边将她扶起?来:“江姐姐怎么这样见?外?”


    江楚抬眼寻了寻她的面?色,见?萧俪一如之前的随和,心中稍稍宽心些,还是不敢逾矩,谨慎的说到:“草民以前不知大人身份,多有冒犯。求您……”


    萧俪不想听她这客套话,开口打断:“好了好了,江姐姐别客套了,我今日又没有穿官服,咱们就和以前一样相处叙旧,你再这样我可恼了。”


    “是是是”江楚连连点?头。


    “坐吧”萧俪指着椅子,又吩咐边上的侍儿:“邀风看茶”


    江楚等萧俪落了座,才敢慢慢的跟着坐下。


    她轻声开口道:“不敢劳您称呼一句姐姐,我字子楚,不若大人唤我子楚吧。”


    萧俪知道她放不开,也就随她了,笑道:“好呀子楚。”


    “不知子楚是怎么知道我在上京的身份的?”萧俪一边喝着茶,一边随意的问。


    “第二次春闱的时候,我在考场上远远的瞧见?您了”江楚讲到此处也是眼中泛光;“当时您穿着官服,丰神俊秀,我都不敢认,事后打探才知道您的名讳。”


    “虽然同姓不同名,我回去想了几夜,揣测您应该用了化名,心里拿定了主意,才敢来拜访。”


    萧俪笑道:“我竟没在考场看见?你,眼拙了。”


    江楚立刻摆手否认道:“考场的学子上百人,我混在人群里不起?眼,您看不见?我才是寻常。”


    此时邀风奉茶而来。


    江楚对他轻轻点?头以示感谢,转而又将目光移到萧俪面?上,扬起?笑脸道:“我在坊间听闻您一入仕就荣封四品,现又被圣上赐婚,迎娶帝卿。”


    “大人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可喜可贺,草民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家中又一匹新花样的布匹,另从嵩阳带了些瓜果?,鄙薄之物,请您别嫌弃。”


    “子楚客气了,那我却之不恭了。”


    江楚在相府门口打转已经?四五日了,看着来相府拜见?的,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各路学子,都没能进的了门。


    她带来的礼物也是有讲究的,她知道萧俪出身相府,从小金尊玉贵的养大,如今又是少年得志,她就算是将她全?副身家都送了,都是入不了眼的。


    那就得另辟蹊径了,她知道萧俪有个心尖尖上的男人,她在嵩阳的时候见?过一面?。


    她家是做锦缎生意的,便挑了最好的料子送来,花样是最新描出来的,全?天下独一份的东西。


    嵩阳有一处温热的河谷,野生的葡萄个头不大,但却甜。最主要的是,现在才在四月里,正经?的葡萄要等到六月才能吃到。


    这月份能吃到得多新鲜啊,她花了高价,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了上京。


    这两样东西她送给萧俪,她必然会送给她的宠侍。


    这些东西想来是能替她博美人一笑的,那这礼可就送到她心坎上了,又有之前的情?分在,何愁没有以后的往来。


    第58章 第 58 章


    萧俪将盏中最后一口茶水饮尽, 立侍在边上?的邀风上?前来续茶,萧俪抬手阻止了。


    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桌前,开口问道:“江楚今儿个带的什么礼物, 拿进来我看看。”


    邀风又?退了回去,放下手上?的东西,朝着萧俪答道:“奴才瞧着是一匹料子和一篮葡萄。”


    他抬手示意边上?的小侍儿将东西拿过?来。


    萧俪等?着他们?将东西捧到她面?前, 抬眼瞧了, 目光被那两串翠绿的葡萄吸引过?去了。


    翠绿圆润的葡萄上?还挂着白霜, 个头不大却粒粒饱满,萧俪眼中划过?一丝诧异,问他们?几个:“4月份就有葡萄了?”


    邀风同两个捧着东西的侍儿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一脸疑惑的摇头, 邀风望着萧俪, 低声道:“奴才记得葡萄是要6月里?才成熟的, 现在这季节葡萄才刚挂果,满上?京也没有哪里?卖葡萄的呀。”


    萧俪笑了笑, 心道这江楚办事就是有分寸,第一次来拜见没有选太过?贵重的东西,而是在精巧新鲜上?花心思。


    刚刚见叙旧的时?候, 萧俪知道她定然是想问自?己此次是否榜上?有名。她手里?握着名单, 早就知道她已然中榜,她们?又?有旧交, 她若是真?问了,她倒是不好拒绝。


    没成想她这一趟,就只叙旧聊家常, 半分不该问的都没向她张口。


    最后瞧着快到了午膳时?刻,便称有事告辞了。


    进退有度、谈吐得宜, 一番交谈下来,萧俪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她起身又?看了一眼这两样东西,轻轻挥了挥手,对邀风吩咐,“将东西都送去青梨院。”


    “是”


    邀风亲自?将东西送到了青梨院,这还是他头一遭过?来。


    相府的院子有十几个,柳修筠刚被分到这里?时?,他就向门房上?的姐姐打?听过?这院子如何。


    她们?说又?小又?偏,正经主子就没有住在那样地方的。邀风只觉得柳修筠是和自?己一样出身的人?,得小姐青眼,在床榻之间伺候了才被带回府里?。


    小姐很喜欢他,还说要将他留在月华苑,他当时?心中激动,他仿佛在柳修筠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后的路。


    可?是不到一个时?辰,柳修筠就被撵到了青梨院,一个他听都没听过?的地方,柳修筠的脸沉了下来,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可?今日一进院门,才发现这院子确实不大,可?修整的非常漂亮,内有花圃,门窗上?都刷的新漆。


    赵怜儿听明来意,将他引进了内室,柳修筠坐在窗边,莹白如玉的手上?执了一本书,见他来了边随手将书放在了桌子上?。


    邀风余光瞥见桌上?的青花瓷茶具,和萧俪屋里?那套一模一样,当时?管事送来的时?候特别嘱咐了,说这套茶具是名贵之物,若是那个毛手毛脚的打?碎了,可?是要挨板子的。


    那套茶具他一向小心伺候着,不敢有任何差池。不曾想,这里?居然有一套一模一样的。


    邀风在心中苦笑一声,自?己这一生只怕就只配伺候那套茶具了。


    邀风垂眸,对柳修筠行?礼道:“奴才邀风见过?柳侍君”


    “起来吧”柳修筠抬抬手,问他:“邀风突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邀风起身恭敬答道:“小姐命我给您送东西过?来。”


    柳修筠眸中划过?一丝欣喜。


    邀风让身后的两个侍儿将东西捧到柳修筠面?前,柳修筠抬眼瞧了瞧,嘴角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之情。


    邀风道:“东西送到了,奴才先告退了。”


    柳修筠转了眼珠,将目光落到身侧的赵怜儿面?上?,笑道:“怜儿,送邀风出去。”


    赵怜儿跟着柳修筠来府内月余了,现下已经能和柳修筠配合默契,柳修筠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将邀风送至院中时?,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子,塞到邀风手中,笑道:“辛苦哥哥跑一趟了,侍君请您喝茶。”


    邀风道谢收下了,等?出了院门,摊开手心,看着这二两银子,这是他一个月的例银,本来应该高兴的,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萧俪白天在书房处理政事,随着春闱的结束,她手头上?的事慢慢变少?了,已经不用整日待在吏部?。


    赐婚的旨意一下来,原本如雪花一般弹劾她的折子,这几日也都消身匿迹。


    还不到晚膳十分,萧俪就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了。她早就养成了习惯,只要处理完政事,定然是要去陪柳修筠的。


    当她踏入院门的时?候,远远瞧见柳修筠悠闲的躺在躺椅上?,赵怜儿捧着一串葡萄,梅香捧着一个空碟子,跪坐在他身侧。


    柳修筠晃着脚,身子随着摇椅的弧度轻轻晃着,抬手从赵怜儿手中摘下一颗葡萄,放到嘴里?,吃完之后轻轻偏头,梅香立刻将盘子捧到他嘴边,接下葡萄皮。


    萧俪双手抱胸,倚靠在门框上?,嘴角禽着笑意,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底泛起一丝柔情,只觉得岁月静好。


    赵怜儿和梅香背对着她,柳修筠第三次偏头吐葡萄皮的时?候,抬眼就看见了萧俪,二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柳修筠立马慌乱的已开了目光,挣扎着要起来。


    赵怜儿 不明所以的去扶他,三个人?手忙脚乱,柳修筠站好后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是否规整。


    赵怜儿循着他的目光,也发现了门口的萧俪,慌忙的帮柳修筠整理他衣摆上?的褶子。


    萧俪看他们主仆这一通忙乎,轻笑出了声:“哈哈,瞎忙活什么。”


    她闲庭信步的走到柳修筠身侧,牵着他的手道:“你躺着就是了,起来做什么?”


    柳修筠面?上?微红,低声道:“这怎么行,多没规矩。”


    “你在自?己院里?讲什么规矩,怎么松快怎么来就是了,”


    柳修筠抬眼瞧了萧俪一眼,见她面?上?含笑纵着自?己,心中泛起一丝甜。


    但萧俪纵容是一回事,他自?己是万万做不到在她面?前那样没礼数的躺着,他轻轻一笑转移了话题:“萧娘今天怎么来的这样早?”


    “这几天不是那么忙了”萧俪瞧着落日的余晖,牵着柳修筠在石桌前坐下,对边上?的赵怜儿吩咐:“传晚膳吧。”


    赵怜儿将手中的葡萄放在石桌上?,便退下了。


    萧俪抬手摘下一颗葡萄,问柳修筠,“好吃吗?”


    柳修筠嘴角勾起了甜蜜的笑容:“很甜”


    他眼中神情明亮,一脸娇羞的瞧着萧俪,轻声问她:“萧娘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葡萄了?”


    萧俪心中愣住了,柳修筠毫无?察觉,牵着萧俪的手高兴的道:“这个季节的葡萄不好找吧?难为萧娘这样为我费心。”


    萧俪心中划过?一丝心虚,嘴边的话打?了个转,顺着他的话说道:“我看你平时?喜欢酸甜口的东西,猜你喜欢吃葡萄。”


    萧俪瞧着柳修筠望向她的星星眼,豪迈的承诺:“只要你喜欢,吃完了我在去给你弄。”——


    六月中旬


    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相府上?下披红挂彩,就连府上?的侍儿和侍女,腰上?都系了红绸。


    此时?太阳初升,六月的清晨已经有了一股热意,李萍领着一干侍儿等?在青梨院外。


    今日是萧俪大婚之日,按着规矩,她们?得早早地替萧俪换好迎亲的衣裳,就连发髻也要簪的雍容华贵,再由礼部?的礼官给萧俪在强调推演一遍迎亲的细则,务必保证迎亲不出任何差池。


    这一番动作弄完,必得颇费些功夫。


    她们?天刚擦边亮就来候着了,可?等?到了太阳都升起来了,这位主子还没起来的意思。


    李萍一干人?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赵怜儿从院中出来,李萍疾步上?前,焦急的问道:“大小姐还没醒吗?”


    身后一干人?都焦急的望向出来的赵怜儿。


    赵怜儿对着李萍轻轻摇头。


    李萍急的来回踱步,须臾又?停下来,对赵怜儿乞求道:“能否劳烦通传一声?”


    赵怜儿面?露难色,没有接话。


    萧俪昨晚上?和他家公子闹了许久,动静大的他在院里?都听见了,此刻肯定睡的香甜。加上?萧俪和柳修筠独处时?,向来是不喜他们?随意打?扰,他那想去触这个霉头。


    李萍见赵怜儿面?色就知不成,像是泄气的皮球。


    赵怜儿瞧她那可?怜样,到底不ren心,勉强应了:“那我轻轻扣门催一催吧。”


    李萍一行?人?高兴的朝他鞠躬致谢。


    萧俪一向是警醒的,即便是她昨晚上?和柳修筠闹的很晚,外面?一有敲门声,她立刻就醒了。


    自?从上?次给柳修筠送了葡萄,他在床笫之间像变了个人?似得,以前有烛光不行?,不在床榻上?不行?,扭扭捏捏矫情的厉害。自?打?收了葡萄那晚就乖顺的厉害,让干什么都配合。


    萧俪尝到了甜头,第二日就给江楚送了一份大婚的请柬,顺道问问之前的葡萄还有吗,不到三天,东西又?送来了。


    渐渐地除了葡萄还有荔枝和樱桃。


    江楚甚至还替她搜罗了许多民间的小玩意,虽不贵重,但各个精巧,萧俪一股脑的都送给了柳修筠。


    加上?春闱结束,她慢慢闲下来,大婚在即皇帝当即就给她批了假,她有大把?的时?间在家和柳修筠培养感情。


    后面?柳修筠伺候的更加主动了,萧俪怀疑他是不是向谁取经了,花样越来越多,尤其室昨晚上?缠她最为厉害。


    萧俪低头瞧了怀里?的人?,他像是听见了外面?的吵闹声,但是又?没醒过?来眉头轻皱,不安的在她臂弯里?拱了拱,萧俪轻轻拍着他的细腰,他又?香甜的睡过?去了。


    萧俪轻轻撤出手臂,拉过?枕头垫在他头下,才轻手轻脚的起身了。


    她拿了一套新的衣裳穿上?,将昨晚上?扔的到处都是的衣裳一一拾起来,才开门出去。


    对赵怜儿低声吩咐:“让他再睡会,晚点再叫他。”


    萧俪回了月华苑,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由着他们?伺候,换上?了大红喜服,梳高髻带金簪。


    礼官在边上?又?讲了一遍大婚的行?程。


    萧俪听着这念经的声音就有莫名的烦躁,大婚全程都有礼官跟在她身边,该怎么做下一步动作都会在旁提示她。


    这已经是第二次讲了,她听着却生出来几分疑惑,萧俪抬手打?断礼官的话,问道:“今天侧君不是一同进门吗,为何只有迎帝卿和同帝卿拜堂的仪式?”


    礼官面?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半响才干巴巴的道:“侧君由您妹妹代迎接,无?需拜堂,直接迎入后院即可?。”


    “帝卿身份贵重,今日一切自?然要以帝卿为重。”


    要是按照规矩,侧君确实是不需要萧俪亲自?去迎,但拜堂是一定要拜的。


    本来也是这样安排的,但是君后特意召见了尚书大人?,这规矩也就改了。


    第59章 第 59 章


    礼官说完这套托词, 面上露出了心虚的神色,萧俪看在眼里,知?道礼部是不敢擅自做主?。她眼中划过一丝嘲意, 天?潢贵胄以权谋私,难怪这官场的风气不好,是从源头上就偏了。


    天?子?嫁嫡子?, 宰相府娶夫, 这场婚礼办的极其盛大, 萧俪依着规矩从螽斯门迎端容帝卿回府。


    同根堂内宾客盈门,萧晴与?沈昭蒙端坐在主?位之上,萧俪手中牵着红绸的一端,另一端在身侧的端容帝卿手中。


    二人并肩而入, 在礼部尚书的礼诵声中, 三拜三叩送入了洞房。


    端容是正君, 他?不需要单独设院子?,直接入主?了萧俪的月华苑。


    月华苑正寝内, 礼部的礼官,端容皇子?身边服侍的宫人,加上萧俪那?些表姊妹, 连同与?端容一父同胞的太女殿下, 皇四女英王殿下,都涌进了内室, 嚷嚷着要闹洞房。


    端容一身红衣,头上盖着盖头,端坐在喜床之上, 萧俪被簇拥站在床前。


    众人起哄,让萧俪掀盖头。


    萧俪面上一直是标准的笑容, 礼官已经将秤杆递到她面前了。


    “请新娘官掀盖头,称心如意”


    萧俪心思沉重,这场联姻她身不由?己,不知?这位帝卿是不是也是如此?。


    她握着秤杆的指节不自觉的用?了几分力气,在一众催促声中,缓缓掀开了身前人的盖头。


    萧俪心中抵触,目光落在了他?肩头的彩凤之上,只闻得身后一阵吸气的声音,萧俪才疑惑的将目光上移。


    一副桃花面,狐狸眼,眼角眉梢上扬,额间贴了金色的花钿。


    这张脸完妩媚娇俏,完全符合了这个时代女人的审美,难怪封号‘端容’。确实是名不虚传。


    眼前的人神色淡淡的,垂着眸子?,丝毫没有新嫁郎的羞怯。萧俪轻轻一撇,便也错开了眼珠,二人连目光都没有对上,便各自出神。


    端容帝卿的唇很薄,给人一种冷淡疏离之感,不像柳修筠的唇肉,如花瓣一般饱满圆润,看着就觉得温润。


    周围响起了一片夸赞之声,以太女殿下为首,拉着萧俪出去喝酒,正和萧俪的心意,萧俪没有推辞,跟着就去了。


    大厅之内,萧俪一圈圈的敬酒,江楚在她身边,几次想帮她挡酒,萧俪都豪迈的亲自喝,以至于?接近尾声时,她已经面色陀红,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靠在江楚身上,江楚一脸苦涩,明明她是来代喝的,愣是一口没喝上,本该留着清明洞房的新娘子?,喝的成这幅模样,这叫什么事啊。


    原身的酒量太好,萧俪被架回月华苑的时候,虽然身子?不停使唤了,但?脑子?里还保留了一丝清明。


    江楚是女子?,将她扶到院门便不方便再往内了,在门口将她交给了邀风和彩月。


    萧俪身子?的重心靠在邀风身上,一路踉踉跄跄的来到了正寝,正门紧闭,门口的两个侍儿?上前朝着萧俪微微行礼,语气冷冷 的道:“萧大人喝醉了,恐会冒犯帝卿,请大人移步侧室歇息。”


    萧俪轻轻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落在俩个侍儿?的裙摆上,上面绣着宫中专用?的云纹,心中泛起一丝笑意。


    邀风彩月面面相觑,期盼着萧俪能拿个主?意,可萧俪烂醉靠在邀风肩头,没有一丝反应。


    帝卿身边人的吩咐就是帝卿的主?意,他?们?虽觉得这样及不合礼数,却不敢违逆,扶着萧俪往侧室去了。


    进门转过屏风,猛然瞧见床尾跪了个只着桃红亵衣的男子?。邀风惊讶的失声脱口而出“呀……你,你是谁?”


    萧俪心头一惊,也快速睁开了眼,瞧见床尾的人,被惊的后撤了一步,连带着邀风也往后踉跄。


    那?男子?察觉到她睁了眼,对上她的眸子?,跪在原处没有动,声音不安:“奴才,奴才是帝卿陪嫁媵侍,奉命伺候大人歇息。”


    萧俪脑子?昏涨的厉害,想不通端容帝卿到底在搞什么鬼,也不想再和他?纠缠,醉醺醺的对邀风道:“扶我去出去。”


    邀风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不管他?面上的错愕,扶着萧俪转身就走,心中一个劲的咒骂,这帝卿真是好大的架子?,洞房花烛之夜,妻主?醉酒不亲自服侍,竟然拒之门外,让媵侍伺候,真真是欺人太甚。


    主?仆三人又站在了院子?中间,明明萧俪才是这月华苑的主?人,新婚之夜居然落得个没地方下榻的处境,邀风心里愤懑不平,轻声询问肩头的萧俪:“大小姐,咱现?在去哪啊?”


    萧俪撑着一丝清明道:“书房”——


    第二日


    柳修筠一早就收拾齐整,天?刚亮就来到了月华苑,今日需要先给端容帝卿叩头奉茶,然后再随着帝卿一同去给沈昭蒙请安。


    他?前脚到了月华苑,在正寝门外刚刚站好,就听见身后便有人进来了,他?转身回看,来的是一个身姿高挑的男子?,比他?足足高了一个头,目测和萧俪不相上下,待走近了才看清,他?不光个子?高,五官更是硬朗。


    柳修筠心中大惊,怎么会有男子?长成这幅模样。


    心中的吃惊不敢表现?在脸上,他?上前迎了两步,屈膝行李,压低了声音道:“奴才侍君柳氏参见侧君。”


    这个就是萧俪原本定的正君,由?于?拖着没进门,现?在帝卿出降,他?由?正君之尊变成了侧室,当真令人唏嘘。


    “不必多礼,柳侍君快起身吧。”


    这声音倒是灵动好听,若只听他?这声音,绝对猜不到,他?是那?样五大三粗的模样。


    柳修筠道谢起身,无声的错后半步站在他?身后,以示尊卑,二人端站在正寝之外,静静的候着。


    柳修筠落寞的垂着眼,脑中老是划过萧俪和他?亲近的画面,然后画风已转,他?的面孔慢慢变的虚无,一下子?变成了另一个千娇百媚的男子?。


    每每到了此?刻,他?都会在袖中,用?指甲掐一掐自己掌心,迫使自己从幻境中清醒过来。


    他?不想去想,可脑子?里全是这样的画面。


    就这样煎熬的等了半个时辰,院里穿着云纹样式刺绣衣裳的侍儿?,开始端着洗漱的水进进出出。


    柳修筠打起了精神,准备一会进去请安,却忽然听到远处侍儿?请安的声音,“奴才参见大小姐。”


    柳修筠惊讶的偏头看去,见萧俪穿戴了一身白鹤官府,从东厢的书房抬步走来。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柳修筠瞪大了眸子?。


    他?第一次见萧俪穿官服的模样,仪表堂堂,俊秀无双。


    萧俪嘴角带着笑意朝他?走来。到了他?身侧站定,打量了他?一圈才疑惑的问他?:“你怎么在这?”


    柳修筠愣了半响才道:“我来给正君请安。”


    萧俪皱了皱眉,才反应过来,依着规矩确实如此?。


    她虽心疼,但?是也没有别的法子?,轻声叮嘱:“我先去上朝了,你请完了就早点回去吧。”


    给正君请完安还要去给主?君请安,还要伺候主?君用?膳,这些弄下来,等他?回到青梨院,半个上午就过去了。


    哪里由?得了他?早回去


    萧俪是女子?,她不知?道后院这些弯弯绕绕的规矩,柳修筠垂眸低声应承道:“知?道了”——


    正寝内,沈荣端坐在镜前,贴身侍儿?云雀小心翼翼的回禀道:“殿下,昨夜萧娘子?在书房安置的。”


    沈荣冷声问:“可去侧室了吗?”


    云雀头埋的更低了,轻声回:“去了,不过片刻就出来了。”


    沈荣手中握着金簪,面色不愉。


    一屋子?的侍儿?都是君后新挑选的,跟着沈荣陪嫁到萧府伺候,只有云雀是沈荣宫中的旧人,也只有他?知?道内情,险些被君后处死,好歹有和沈荣自小长大的情分,被沈荣哭求着保了下来,随着沈荣出嫁。


    萧俪昨夜被拒之门外在他?意料之中,这会子?沈荣为什么不高兴他?也一清二楚。


    萧俪没去媵侍那?,在所有人眼里看来,是给帝卿留颜面,等着帝卿呢,这话他?不敢说出来。


    可这些新派来的宫侍不明白,一个梳头的宫侍,就不知?死活的开始拍马屁:“萧大人这是敬重帝卿呢,令愿苦着自个睡书房,也要等着帝卿。”


    此?话一出,云雀闭了闭眼睛,准备迎接沈荣的怒火。


    果然,沈荣神色一凛,冷声道:“拖出去掌嘴。”


    那?宫侍不知?自己犯了什么忌讳,不可置信的被拖了出去,连求饶都不敢。


    柳修筠猛然见一个宫侍被拖了出来,在院中被掌嘴,心中震惊无以复加。


    猜测是不是萧俪昨夜没在正寝留宿,才引得帝卿发这样大的火。转念又一想,刚嫁过来第一天?,就在院子?里打人,这帝卿的性子?也着实是有些骄纵了。


    柳修筠又想起了什么事,心中划过一丝心虚,不会是头一天?晚上他?缠萧俪太厉害,萧俪昨天?大婚又累,夜里无心应付帝卿洞房,去睡书房,帝卿受了冷落,才一大早的发这么一通脾气。


    掌掴声还在继续,柳修筠脑子?里一团乱麻,台阶上宫侍的声音响起,才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请二位入内请安。”


    柳修筠跟在白书白身后,在宫侍的引领下进了正寝,这是柳修筠第二次进来。


    他?垂着眼眸,到桌案之前站定,余光只能瞧见上首人华贵的裙摆,和一双镶嵌着宝石的玉鞋。


    白书白和柳修筠跪地,以头触地,恭敬道:


    “侍身白氏请正君安”


    “奴才柳氏请正君安”


    他?们?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良久,上首的人才淡淡的‘嗯’了一声。


    没叫起身,他?们?也没敢起来。


    又等了片刻,有两个侍儿?端了茶水,到他?们?身侧道:“请侧君/侍君敬茶”


    柳修筠直起了身子?接过茶盏,垂眸等着白书白先敬茶。


    白书白举着茶盏,恭敬的道:“请正君喝茶”他?等了许久,上首的人才抬手接了。


    等到了柳修筠,他?双手捧着茶杯托起,这才敢轻轻抬头看上首的这位帝卿殿下,只见他?面容冷淡,轻轻垂眸,余光在他?面上扫过,连正眼都没给他?一个,不耐烦的吩咐边上的宫侍:“接过来吧。”


    柳修筠心中一惊,这位殿下真是倨傲。


    沈荣不再理?会他?们?二人,起身向?外走去。柳修筠和白书白还跪在地上,一众宫侍跟着沈荣,直接从他?们?面前走过。


    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难堪。


    第60章 第 60 章


    端容帝卿已经走远, 柳修筠也不?敢再耽搁,自己踉跄着站起身了。由于跪的太久,腿麻膝盖疼, 一时?动弹不?得,余光瞥见身边的白书白,他也没好到那里去?, 僵直的立在原地, 半响不?能动弹。


    赵怜儿一干侍儿都在院里候着, 此时?帝卿已经出了来了,都跪下行?礼恭送。


    赵怜儿跪在地上,余光一个劲的向正寝张望,没见到柳修筠出来, 心中着急, 等帝卿一出了院子, 便立刻起身往正寝去?。


    进门就见柳修筠身子僵直,站在屋子中央。他三步并作两?步, 来到柳修筠身侧,扶住他的右手,抬眼瞧他面色也不?好, 担心的问道:“侍君您还好吗?”


    柳修筠无奈的摇了摇头, “没事”


    此时?白书白的侍儿也进来了,他的侍儿也准备去?搀扶他, 被他抬手拒绝了。


    柳修筠偏头望去?,发现他已神 色如常。


    他的目光在自己膝盖处扫了一圈,先开口道:“柳侍君若是无碍了就随我?一道去?主君院里, 给主君请安,帝卿现已经去?了, 我?们不?可误了时?辰。”


    柳修筠也正有此意?,轻轻点了点头,“是,侧君先请 ”


    白书白颔首,率先走了,他步伐稳健,已经看不?出任何的不?适。


    柳修筠膝盖还疼的厉害,只能由赵怜儿半搀扶着跟上。


    等到了正君的松鹤堂,柳修筠才感觉好些了,他轻轻抬手,示意?赵怜儿退下,然后自己跟在白书白身后,进了主君的松鹤苑。


    正堂之内,摆着一个梨花木的大?圆桌,沈昭蒙坐在最上首的主位之上,帝卿李荣在他左手侧坐着,桌上已经布好了早膳,二人说说笑笑并未动筷。


    柳修筠和白书白一道,朝着沈昭蒙跪下请安。


    沈昭蒙没有为难他们,笑道:“都快起来吧。”


    柳修筠膝盖传来一股刺痛,他肌肤娇嫩,刚刚在月华苑跪了一盏茶的时?间,青石地板又凉又硬,不?用看他也知道现在两?膝定然青紫一片。


    柳修筠强忍着,装的若无其事,慢慢走到沈昭蒙的右手侧。


    这一屋子人变多了,可他身份任然是最低的,所以?伺候沈昭蒙用膳这个活,照旧落在了他身上。


    柳修筠熟练的替沈昭蒙布菜,一边拿余光去?瞧白书白。


    他是正儿八经的侧君主子,按理说是该坐在沈荣下手边,随同他们一起在桌上用膳的。


    可是沈昭蒙拉着沈荣说话,没叫落座,长辈不?发话,他倒不?好主动坐下了。


    柳修筠给沈昭蒙盛了一碗他最爱的荷叶粥,沈昭蒙心思都在沈荣身上,拉着他的手亲切的问:“荣荣来府里一切可还习惯啊?”


    沈荣面上挂着笑意?,语气淡淡的:“都好,谢谢父亲关心。”


    “若是有什么短缺,就吩咐柳侍君就是,现在府里大?小事他操持着。”沈昭蒙扭头瞧了一眼柳修筠,对他笑道:“这孩子也是能干,你和俪儿大?婚就是他操持的府里的大?小事情,调物遣人,做的得心应手,府里的下人都敬服着呢。”


    柳修筠心中一沉,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跪下请罪道:“前几日主君身子不?适,才让奴才暂时?接管此事,奴才见识浅薄,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办差,好在主君素日里御下有方,府里的下人管事个个撑得起来,奴才才能将差事办好。”


    “现下帝卿入府,主君也安泰了,奴才再不?敢越俎代庖。”


    “好好地怎么就跪下了”沈昭蒙一遍说着,一遍抬手去?拉跪在他脚边的柳修筠。


    柳修筠虚扶着他的手起身了,刚刚跪的急,膝盖上一阵钻心的疼,加上心里紧张,背上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柳修筠咬牙强忍着,就听沈昭蒙笑着对他说道,“这孩子,怪不?得俪儿稀罕,这样?懂规矩,我?也稀罕。”


    柳修筠怯懦的道:“主君过誉了,奴才愧不?敢当。”


    他抬眼去?瞧沈荣的面色,见他面上始终淡淡的,沈昭蒙这几句挑拨的话,仿佛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柳修筠心中有些狐疑,这个帝卿今早上发那么大?的火气,不?像是个善茬,怎么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


    柳修筠没想明?白这一节缘由,余光瞥见原本一直站着的白书白,现下已经站在端容帝卿身侧,也同他一样?,做起了伺候人的活计,给沈荣布菜添粥。


    坐着的俩人见他如此,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理所应当一般,柳修筠微微垂眸,掩过了眸中划过的一丝不?忍。


    他这样?伺候沈昭蒙已经好几个月了,最初的时?候难以?接受,每每回到自己的院子都会心思低落许久,到后来时?日长了,慢慢的接受认命。


    到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是白书白此时?的难受应当是不?逊于当初的自己,毕竟原本和萧俪谈婚论嫁的是他,现在沦为偏房。


    正君和主君是一脉所出的亲叔侄,没有一个给他好脸色的。


    这一顿膳就这样?刀光剑影的用完了,主君和端容帝卿一同走了,柳修筠才终于可以?回自己的院子了。


    沈昭蒙和端容并排往外走着,到了松鹤堂门口,沈昭蒙亲切的对沈荣道:“左右无事,荣荣不?如去?叔叔那坐坐,咱们唠唠家常如何?”


    沈荣将自己的手从沈昭蒙手中抽出,轻轻颔首,冷冷道:“昨日大?婚疲乏,侄儿要先回去?歇息了”


    沈昭蒙手上一空,和蔼的笑容差点僵在脸上,他只愣了一瞬,立马又温声道:“那荣荣快回去歇着吧。”


    沈荣轻轻点头,说了声:“侄儿告退了”


    礼也没行?便径直离开了。


    沈昭蒙站在原处,看着沈荣离开的背影,原本柔和的目光变得淡漠冷冽。


    身后的保父上前扶住了他的手,二人转身往正寝去?。


    保父偏头瞧见沈昭蒙面色不?愉,低声劝慰道:“端容帝卿乃中宫嫡出,自小骄矜惯了,不?知礼数也是有的,您别往心里去?。”


    沈昭蒙轻笑,“你也跟着我?这些年了,觉得我?会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吗?”


    保父垂眸,“今个您提柳侍君的事,帝卿好似并没有什么反应,是不?是柳侍君太过畏畏缩缩,帝卿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他这段时?日冷眼瞧着,这个柳修筠战战兢兢、小心谨慎,说话做事圆满周到,愣是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大?小姐和他亲近,越发的上进,现下又迎娶了帝卿,照着这个趋势下去?,以?后只怕是要登阁拜相继承家业的。


    二小姐如今才七岁上,若是大?小姐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继承了家业,她和主君不?睦已久,等二小姐大?成人,届时?家主已经退了下来,哪里会有什么前途。


    二人进了正寝,沈昭蒙挥手屏退了屋内伺候的侍儿。


    保父扶他在垂花锈凳上坐下,沈昭蒙眼中划过一丝了然的神色,嘴角勾起了笑意?:“他畏畏缩缩的有什么要紧,萧俪如此偏宠他,什么好玩意?都送到他院子里,你说端容发现了,照着他那性子可能忍?”


    “可是老?奴听说,昨儿个夜里,帝卿连门都没给大?小姐开,大?小姐在书房将就了一夜。”


    沈昭蒙眼中划过一丝惊讶:“我?只当端容只在后院骄纵任性,没成想在妻主面前也是这样?的骄矜。”


    他冷笑一声继续道:“不?要紧,越是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越是容不?得自己的权威被冒犯。”


    保父一脸疑惑,不?解的望向沈昭蒙,疑惑的问“柳修筠这样?龟缩的性子,怎么敢去?冒犯帝卿?”


    沈昭蒙笑道:“只要府里府外上下议论,萧俪心尖尖上只有一个柳侍君,堂堂帝卿竟然在新婚之夜独守空房”


    沈昭蒙偏头对上保父的视线,继续道:“你说端容那样?傲气的人,听到这样?的传闻,他不?弄死青梨院哪位吗?”


    “即便是他没发作,陛下出降皇子是为了君臣和睦一心,却被萧俪后院的小狐狸精给搅和了,陛下能允许吗?”


    “萧俪这般行?径,你说陛下会不?会多想?”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保父道:“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昭蒙眉尖一挑,问:“还有那个白家的,叫什么来着?”


    “白书白”保父答。


    “吩咐下去?,他院里的一应供应短着些,选给他院里的侍儿也选那懒怠蠢笨的。”沈昭蒙眼底神色玩味,“萧俪这后院也该热闹热闹了。”


    保父也是开心一笑:“如此这般,他们三就能闹起来了,咱们都不?用亲自下场,只需推波助澜即可”——


    萧俪散朝回府,本来下意?识的往月华苑去?,她向来的习惯是先去?月华苑换了常服,有时?候需要见白沐或者是江楚,就直接在月华苑里见了,处理完事情才去?找柳修筠。


    她走到门口忽然顿住了脚步,如今院里还住了个帝卿,萧俪反应过来,顿时?有些头大?,下意?识的不?想进去?。


    身后的江楚和白沐见她忽然停下,也都愣住了。


    过了片刻,萧俪转身吩咐白沐:“你带着子楚去?同根堂,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二人领命告退了,萧俪深吸一口气,才迈入了院中。


    虽然心中万分不?情愿,但是眼下这局势,她是绝对不?能对这位帝卿视而不?见。


    昨晚上闹那一出,萧俪酒醒之后琢磨了一番,觉得这个帝卿对这门婚事大?概率也是抵触的。


    此时?正好去?探探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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