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禅院敏嗣很有可能被川野幸一关起来之后, 神山久司就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必须在川野幸一利用完禅院敏嗣，并且杀死他之前，找到对方。
神山久司和五条悟商议了一番, 两人都觉得禅院敏嗣被关的地点很有可能是之前他们去过的那个荒郊私宅。
同样，他们也觉得这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打算走这一趟。
神山久司原本的计划，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两人借用五条悟术式的瞬移效果悄悄潜入进私宅, 等找到禅院敏嗣后，再用同样的方法将他带出来。
就算不能将人带出来，至少也要见上一面，从禅院敏嗣嘴里套出点消息。
川野幸一既然把禅院敏嗣关在私宅, 必然不会只是限制他出门那么简单。私宅附近肯定要么有人把守，要么有结界, 又或者两者都有。
前往目的地的路上，神山久司将所有可能会遇到的情况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甚至预想过，万一遇到意料之外的危险，该怎么先让五条悟脱身。
然而他没想到, 到达目的地后，他见到了比意料之外的危险更加让他意外的场景。
尚未到达宅邸的大门处，一阵山风吹来, 裹挟着浓重的铁锈味儿。
紧接着，大片大片的猩红映入眼帘。
一张肉眼可见的浅灰色结界将这个宅邸笼罩，而结界之内，地上躺着无数具尸体, 血迹横流。
一个浑身浴血的人影跪倒在大门前的台阶之下，额头抵着半透明的结界, 头颅低垂看不清脸。他手中握着一把武士刀，刀身被染成了红色，鲜血汇聚在锋刃处，凝成一条细细的红线，直直垂落在地上。
虽然看不清脸，但神山久司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禅院敏嗣？！”他惊呼一声，迅速上前，探向男人的手却被结界挡住。
他连忙扭头问紧随而来的五条悟：“他死了吗？”
六眼应该能一眼看出对方的生命体征，比其他确认方法都要快。
五条悟眉头紧蹙，显然也没料到眼前的场景。几秒后，他笃定地说：“现在带走就还有救。”
“还好还好。”神山久司松了口气。
救人的前提，先把结界打开。
五条悟挑眉：“我直接把结界炸开？”
神山久司拦下他说：“不用，让我来。”
这并不是一个复杂的结界，只有阻止所有人进出这一个效果，破解起来也并不麻烦。不过如果用暴力方式拆除的话有可能会触发咒力反馈，导致咒力集中在被攻击的点，反倒会花费更多的时间。
破解结界对神山久司来说早已熟门熟路，没过多久，淡灰色的半透明帷幕缓缓下降，直至消失。
失去了结界的支撑，禅院敏嗣向前栽倒，被正半蹲在他身前的神山久司一把接住。
神山久司又摸了摸这人的脖颈处，感受到脉搏跳动，悬着的心才真正放下。
“我们先回去吧。”五条悟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川野幸一要不了多久就会赶到。”
等他来了，再想走就麻烦了。
神山久司点点头。
随后，五条悟将两只手分别搭在两人的肩上，正要发动瞬移，忽然听到一道低哑的声音响起：
“不……不必。”
瞬间，两人同时低头，看向那个本该昏迷的男人。
五条悟动作一顿，问：“你不想走？”
武士刀被插进土里，禅院敏嗣握刀的右手紧绷，借力艰难地支撑起身体。他用力地咳了两声，吐出一口淤血，嗓音清晰了一些：“不是……我不想走，是……走不了了，没有必要。”
他勉强抬起眼皮，瞥了站在旁边的五条悟一眼，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像是有所顾忌停了下来。
他用急迫的目光盯着神山久司的眼睛，直到后者问他：“你有话想单独对我说？”他才点点头。
神山久司明白，他大概要提到系统相关的事。禅院敏嗣不知道五条悟已经跟系统打过照面了，有所顾虑也是正常。
神山久司回头，用眼神向五条悟示意。
白发男人眉头微挑，倒是没发表什么意见，转身就走。
干脆利落的动作让禅院敏嗣都是一愣。
但此时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抬起染满鲜血的脸，直直盯向神山久司。
“任务者……0193，是吗？”
神山久司眉头紧皱，点了下头。
“我听说过你。”禅院敏嗣嘴角微动，竟然露出一个笑来，“你是优秀员工，我听我的辅助系统提起过你……我跟系统都认为，你一定会是这场比赛的第一名。”
看到神山久司怔愣的表情，禅院敏嗣又笑了起来，说：“现在看来，我们猜得没错。0193，你已经是第一了。”
“什么？”
“川野幸一有个最大的秘密，他将我囚禁在这里，为的就是守住这个秘密……咳咳！”男人不受控制地猛咳起来，但他很快强行止住，继续说道，“川野幸一他不是参赛者，也不是0175。他是冒名顶替的！”
“！”瞬间，震惊与迷茫充斥神山久司的思维，他一时说不出话。
只听禅院敏嗣猛吸一口气，忽然加快了语速，似乎想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部交代出来：“具体的原因来不及细说，总之，我猜测他很有可能是曾经被漫穿局解雇的任务者，冒名顶替了任务者0175的身份。还有，他没有系统，也无法直接使用系统道具，这正是他留下我的原因，他要让我替他使用系统道具。”
“咳……不过我不想当工具人。说实话，从一开始我就没指望自己能拿到靠前的名次。而现在，我宁愿被淘汰，也不想让川野幸一拿到第一！”
“可是……”
禅院敏嗣越说越激动，猛地打断神山久司的话，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他：
“只要我死了，他别说使用道具，连排行榜都看不了。他没有系统，所以不受系统监管。我尝试举报过他，没用，他顶替了别人的身份，主系统什么都查不出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主系统制裁不了他，能够解决他的只有参赛者，只有处在比赛规则之内的人！”
他的话看似没什么逻辑，却每一句都透露出庞大的信息量。
“他对在职任务者心怀恨意，无论是剧情人物还是任务者，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他复仇的工具！被他杀死的任务者是无法回到漫穿局的，他能够消灭任务者的意识……不能让他赢得比赛，更不能让他回到漫穿局。所有的参赛者都死了，0193，只下剩你，只有你能阻止他！”
“我想把这些事告诉你，可是他不允许我们见面。他把我关在这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咳咳！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被他杀死。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现在死了，还能不能回漫穿局，就算不能，我也不想看到他得逞。我以为我走不出去了，幸好你来找我了……幸好你来了……”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几近消失。他的头颅也渐渐垂了下去，撑着刀的手缓慢地松开，直到再也握不住。
“他要来了。”男人用近乎不可闻的声音，说出最后一句话，“你快走吧。”
话音刚落，男人的身体轰然倒地。
望着禅院敏嗣躺在地上的尸体，神山久司尚处在怔愣中无法回神。
禅院敏嗣透露出的信息实在太多也太重要了，他需要时间去消化。
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接着，五条悟的声音响起：“他已经死了。川野幸一马上就到，要走吗？”
迷茫之中，神山久司还能下意识地分辨出他话中的含义。五条悟在问他，是暂时离开再做准备，还是直接开打。
神山久司选择了撤退。他获得了新的情报，需要经过处理后，再做新的准备。
神山久司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禅院敏嗣的尸体，转过身朝五条悟走去。
“我们先走。”
他的手搭在五条悟肩上的那一刻，系统的淘汰广播随之响起。
机械冰冷的声音在神山久司的脑海中回荡着，他却没有理会。
下一秒，两人的身影在原地消失。
……
回到高专后，神山久司没有犹豫地，将自己从禅院敏嗣口中听来的消息告诉了五条悟。
五条悟侧头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我对你们的体系不是很了解，你觉得，禅院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神山久司想了想说：“根据目前的线索来看，我不认为禅院敏嗣有欺骗我的理由。假定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关于川野幸一的很多问题也都有了解释。所以我暂时选择相信他。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有一件事，我想不通。”
“你是不是在想，按照禅院的说法，川野幸一对任务者和你们那个什么局抱有恨意，那他为什么还要找你做交易？”
闻言，神山久司有些惊讶地抬头。他没想到自己与五条悟的思维如此默契。
他点点头：“没错。川野幸一向我展露出的目标是天元，为此他许诺了我不少所有参赛者都会喜欢的报酬。总觉得如果只是为了迷惑我，他根本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这样骗我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呢？降低我的警惕心吗？”
神山久司总觉得对方不是这个目的。他从始至终，都从未对川野幸一放松过一丝一毫的警惕心，对方应该也能察觉到这一点。
“所以对于这一个信息，我暂时持怀疑态度。”神山久司说，“禅院敏嗣或许没有骗我，但他所了解的不一定就是真相。川野幸一显然对比赛成绩不在乎，我还是倾向于他有别的目的。”
五条悟想了会儿，对他的猜测给予肯定：“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抛开这一点，如果禅院其他的话都是真的，那么他的死亡应该会对川野幸一造成很大的打击。不能查看排行榜，也不能使用道具，他损失挺大的。你说他有可能狗急跳墙吗？”
“不是没有可能。”神山久司说，“虽然禅院敏嗣不是我杀的，但我当时破解结界的时候留下了咒力残秽。禅院敏嗣所说的那些秘密，川野幸一肯定不想让我知道，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记恨上我了。”
这么一说，情况好像变得跟禅院敏嗣所说的“他对任务者抱有恨意”也没什么区别。
“哦，你说咒力残秽啊。”没想到五条悟忽然说，“我顺手清理干净了。”
第七十二章
这是自从向五条悟坦白后, 神山久司第不知道多少次感慨：
有个靠谱的队友是真的爽啊！
目睹禅院敏嗣死亡的时候，神山久司的注意力完全被禅院敏嗣透露出的消息所吸引，根本顾不上其他。好在五条悟帮他清除了咒力残秽, 这样，就算川野幸一赶到后发现有人破除了结界，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个人是谁。
神山久司赶到的时候，私宅里看守的护卫已经被禅院敏嗣杀干净了，就连唯一见证过神山久司出现的禅院敏嗣也已经死亡。
只要川野幸一无法确定神山久司是否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他就不会轻举妄动。而只要川野幸一变得投鼠忌器起来，主动权就落到了神山久司的手里。
事实证明，川野幸一是个多疑的人。即便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神山久司曾去过禅院敏嗣的死亡现场，他还是对自己的秘密是否已经泄露这件事产生了怀疑。
他开始着急了。
这天下午, 准备去出任务的神山久司发现，来接自己的辅助监督不是伊地知高洁, 也不是新田明，而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对方自称是今天才被调来高专的，之后会专门负责协助神山久司出任务。
神山久司挑了下眉，神情自然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做任务的过程和往常一样顺利, 这个辅助监督虽然是新来的，工作起来却干练利落，效率不比伊地知差。
不过神山久司还是更喜欢伊地知先生。
任务结束后, 辅助监督将神山久司送到高专门口后，忽然拿出一封信递给他。
“这是川野大人托我转交给您的，还请您过目。”年轻男人恭敬地将信双手递交到神山久司的手上，随后垂着头站在原地, 不动不语。
神山久司意会，这应该是在等自己拆信。恐怕他接到了“亲眼目睹对方读信”之类的任务。
于是他接过信就直接打开。
信的确是川野幸一写给他的, 内容大概是催他快点做决定。除此以外，对方提出如果神山久司不相信他的诚意，他可以先送给神山久司一些道具供对方使用，条件是这些道具不能使用在川野幸一身上。
看起来像是川野幸一因为心急而不得不主动交出一些好处，引诱神山久司答应交易。
但仔细想想就能知道，这示好之后埋着一个大坑。
使用商城道具是违反规则的，这就注定无论道具有多么强大可怕的作用，拿到并使用它都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并且，道具带来的风险很有可能远远大于它的收获。柴崎阳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合上信后，神山久司嗤笑一声，刚要开口，就见站在对面的年轻男人双手递来一支钢笔，连笔盖都是打开的。
神山久司无语片刻，沉默地接过笔，直接在信纸的下面写上回复：
【不用了，我怎么知道我用了道具之后，你会不会向系统举报我？】
接着，他将信纸折好塞回信封，然后连笔一起递还给辅助监督。
他相信这个年轻的辅助监督没胆子偷看，因此并不避讳地在信上直接提到系统。
虽然他拒绝了川野幸一的提议，但他知道，收到回信后的川野幸一大概会松一口气。
因为他担心川野幸一向系统举报，就说明他对川野幸一的秘密并不知情。这封信是川野幸一挖的一个坑，更是一次试探。
不过看起来，禅院敏嗣的死亡对川野幸一造成的打击比神山久司想象的还要大。这人现在竟然连面都不敢露了，只敢让人送一封信过来。
要么是计划被打乱正在焦头烂额，要么是怕见到神山久司之后露馅。
总之，情况是对神山久司有利的。
仅仅一日之后，神山久司在完成任务后收到了川野幸一的回复。
这次不是信，而是辅助监督带来的电话。
“神山先生，这场比赛持续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想必您也迫不及待想要尽早结束比赛吧？这样吧，再给您一周的时间，一周之后，如果您有意合作，就来总监部找我。否则，我就去高专找您——以总监部部长的身份。”
或许神山久司的拖延让川野幸一失去了耐心，又或许是禅院敏嗣的死亡让川野幸一急躁起来，又或者，是在总监部日渐稳定的势力给了川野幸一自以为足够的底气。
这次，他对神山久司的态度不像上次那样温和，语气中处处透露着不耐和明晃晃的威胁之意。
一周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神山久司知道，这一周的时间不仅仅是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同时也是川野幸一留给他自己的。
川野幸一会用这一周的时间，彻底巩固自己在总监部的势力。一周之后，就算神山久司不肯答应与他合作，他的权利也足以让他以总监部部长的身份，强行要求面见天元。
神山久司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将手机还给战战兢兢的辅助监督。
“这两天辛苦你了。”神山久司语气温和地对一脸忐忑的辅助监督说，“从今天开始你可以不用来了，因为我不打算再出任务。如果派你来的人问起，尽管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就好。”
说完，他抛下辅助监督独自离开。
他找到五条悟，将川野幸一的话告诉了他。
“他这是打算拿高专威胁我们。”神山久司冷着脸说，“说不定之后，他还会拿咒术界威胁天元。如果放任他这么做，那么无论他提出怎样的要求，或许天元大人都不得不答应他。”
五条悟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沉声说：“从他坐上总监部部长的位置起，我们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神山久司叹息着点头：“没错，可惜我们发现的太晚了。”
他们得知川野幸一是参赛者的时候，对方已经坐上了总监部部长的位置，他们已经无法轻易对他下手了。
总监部部长这个位置牵扯的东西太多，想要杀死川野幸一很简单，但后续可能会引发的一系列问题，就连五条悟都不敢承诺可以解决。
现在这种情况，想要对川野幸一动手，就要有挑战整个高层的觉悟。
不过恰巧，这正好是五条悟一直想做，却一直没有机会做的事。
五条悟忽然跃跃欲试地说：“不然我们直接杀去总监部？大不了把长老会的人杀光，至于高层的那些人，死忠于川野幸一的人就地处决，其余的可以看情况处置。说实话，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有点血腥。”神山久司客观评价道，“虽然这个方式是很爽，但后续问题处理起来很麻烦。”
他说的是事实，也是五条悟一直以来的顾虑。
以五条悟的实力，的确可以把高层看不顺眼的人都杀光。但问题是，给高层大放血之后，该从哪儿找到新鲜的血液替换进去？又如何保证这些新鲜的血液不会快速被腐蚀，然后变得和之前一样恶臭不堪？
对于过去的五条悟来讲，这样的做法只是徒增咒术界的人员消耗，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现在，形势变得不太一样了。
“仔细想想，可能也没那么麻烦。”五条悟话锋一转，“前段时间总监部内部的动荡死了不少人，这些人大多数顽固的守旧派，并且彼此之间有相当复杂的利益牵扯，因为不服从川野幸一才丢了性命。而留下的人，看起来都是川野幸一的支持者，可实际上真心实意想要追随他的恐怕没几个。”
“要怪就怪川野幸一的手段太过残忍血腥，他太急于求成，无法真正收服人心。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现在的总监部，背地里对他不满的人应该不在少数。经过川野幸一的清洗，那些顽固的老家伙也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要么是识时务的聪明人，要么是没什么主见的墙头草，最好控制了。”
“所以久司，要想彻底清理总监部，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听了这番话，神山久司醍醐灌顶。
五条悟对高层有着积累多年的不满，对于高层的局势看得自然比他清楚些。他说得对，川野幸一的势力刚刚稳定不久，就算有死忠于他的人，数量也不会太多。如果再拖下去，川野幸一这人与总监部部长这个位置的绑定关系只会越来越深。
所以现在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那长老会呢？”神山久司忽然想到，“禅院家和加茂家的长老这么听川野幸一的话，大概率是有把柄在他手里。你打算直接杀了他们吗？”
禅院家和加茂家好歹是御三家之二，如果他们的长老被五条悟灭口，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
五条悟说：“所以我的想法是先杀了川野幸一，之后遇到的麻烦再一个个解决。当然，如果那群老头子不长眼非要来找麻烦的话，直接杀了也没什么，谁要是对我不满，尽管来找我报仇好了。”
至于能不能杀得了他为那些长老偿命，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也可以来找我。”神山久司接话，“毕竟事是我们两个一起干的嘛，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五条家的客卿。”
五条悟笑了，他知道神山久司这么说，就代表两人的观点达成了一致。
“好，那从现在起，我们就是共犯了。”
“共犯不太好听，能不能叫同谋？”
“怎么就不好听了，别忘了你还有个死缓的犯人身份。”
“……我就算了，你也这么急着想当犯人？”
“啧，从来没当过总监部的犯人，还真有点好奇是什么体验。
神山久司：“……”
不愧是你，五条悟。
第七十三章
接到川野幸一电话的第三天, 神山久司和五条悟来到了总监部。
川野幸一需要一周的时间来彻底稳固自己的势力，神山久司和五条悟想要趁此之前解决他，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去做准备。
三天已经是他们最快的速度了。
总监部看起来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结界比神山久司上次见到的更加坚固，守卫也换了一批。
如果硬闯的话，恐怕还没等他们走到部长办公室，就会被一群人包围了。
但他们用不着硬闯。
五条悟双手插兜，姿态悠闲地直接朝大门处走去, 神情比回自己家还要自然。
五条家现任家主来总监部一趟有什么问题吗？完全没有。
不出意料，门口的守卫见到五条悟那张脸后立即躬身行礼，头都不敢随便抬起。
只是跟在五条悟身后的神山久司被拦了下来。
“这位是神山先生？请留步。”
神山久司低头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温和一笑：“怎么了？”
守卫语气还算客气地提醒：“神山先生, 您的通缉令虽然被取消了，但您仍是记录在案的犯人, 我们不能……”
神山久司伸手指向前方的五条悟，打断他：“我来自首，他押我来自首。有什么问题？”
“额……”守卫噎住了，支吾半天才勉强憋出一句话：“可是您已经被判了死刑, 不过行刑时间还没到，现在……”
“我等不及了，今天就想接受处罚, 所以想去找管事的人商量商量。哦对了，之前那个人被我杀了，现在负责刑罚的大人是谁？他的办公室还是原来那个吗？”
“啊？”守卫愣住了，茫然的视线在五条悟和神山久司身上打转。
五条悟轻笑一声：“好了, 我们确实找大人有事，别耽误时间了, 久司，我们走吧。”
神山久司点头，自然地跟上了五条悟的脚步。
门口的守卫愣了半天，才想起来五条悟只说“大人”，却没说要找哪个大人啊。
总不可能真的是去自首的吧？
进了总监部后，他们很顺利地找到了拥有通往总监部部长办公室权限的人，找了个借口请他带他们去见川野幸一。
这人自称是川野幸一的秘书之一，或许之前受到过什么交代，见到五条悟和神山久司后他没有多问，直接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部长大人今天比较忙，十分钟后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两位稍等，我先打个电话过去。”
想要见到总监部部长，这是可以预料到的必要流程。川野幸一答应见他们更好，如果不答应，他们就只能硬闯了。
五条悟和神山久司同意了。
却没想到没过多久，就听到秘书惊诧的声音：“什么，部长大人离开了？！可是会议……好的，我知道了。那么五条先生和神山先生……好的，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后，秘书一脸歉意地对五条悟和神山久司说：“抱歉，部长大人已经离开总监部了，他只交代会议取消，没说要去哪儿。两位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在这儿稍等一会儿，或者有什么事我可以等大人回来之后帮忙转告。”
听到这话，五条悟眉头微蹙，问：“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秘书摇摇头：“没有，我们也不知道。”
“他有可能去哪儿？”
见秘书一脸为难不肯开口，神山久司解释道：“我们找部长大人有非常要紧的事，方便的话还请透露，或者给我们一个联系方式可以吗？”
秘书却拒绝道：“抱歉，我没办法向两位提供更多的帮助了。”
五条悟和神山久司对视一眼。
川野幸一是真的不在总监部，还是不想见他们？
可是，川野幸一又怎么能确认神山久司不是来同意交易的？他为什么要拒绝见面呢？
又或者真的如秘书所说，他临时有什么重要的事不得不暂时离开？
人到底在不在总监部，只有亲眼看到过才能确认。
神山久司冲五条悟扬眉示意：要去看吗？
五条悟毫不犹豫地点头。
不需要更多交流，两人的想法快速达成一致。
目送秘书匆匆离开的背影，五条悟拉着神山久司走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前者将手搭在青年的肩头。下一秒，两人的身影原地消失。
视线斗转，再睁眼的时候，四周的场景变成了一间办公室的内部。
“你确定这里是部长办公室吗？”神山久司打量着四周，问道。
五条悟笃定地说：“不会有错。”
“看起来，他确实不在这里。”
办公室很大，装修区别于整个总监部古朴的建筑外表，这里的风格和装饰更加现代化。除去单独的洗漱间外，还有一间位置靠里的休息室。
神山久司将所有地方都检查了一遍，确定这里没人。
就在神山久司差点没忍住把休息间的衣柜都翻个底朝天的时候，外间忽然响起五条悟的声音：“久司，来看看这个。”
神山久司连忙走出去，发现五条悟正站在办公桌旁边，俯身看着桌面。
见神山久司靠近，他指着桌面上的一张文件说：“他文件批到一半儿，名字都没签完。”
神山久司凑过去一看，发现的确如此。
能让川野幸一如此匆忙离开的，会是什么事呢？
“久司，座机里面有通话记录哎。”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去摆弄桌上的座机，“最后一通电话是不到二十分钟之前，也就是我们到总监部的不久前，是从这里打出去的……”
正说着，五条悟毫无预兆地直接拨通了那则电话。
他甚至按了免提。
神山久司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电话接通了。
“部长大人？”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犹疑的声音，“请问有什么吩咐？”
五条悟极其顺畅地接话：“部长大人让你来一趟办公室。”
神山久司：“？”
还没等他用眼神询问五条悟，就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语气仓皇：“部长大人已经回总监部了？！是出了什么事吗，难道是因为刚才我没有在禅院家门口等他？可是是大人让我先回来的啊！”
五条悟笑了：“哦，你是他的司机是吧，刚刚你把他送到禅院家了？”
“对，是我送……等等，你是谁？”
五条悟没有回答，直接挂断电话，然后转头冲神山久司眨眨眼：“轻松搞定。”
神山久司朝他比了个手势。
厉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隐隐的骚动。
川野幸一的下属反应还真快。
五条悟笑着走向神山久司，单手搭在他肩上，问：“要搭个顺风车吗？”
神山久司刚点头，紧接着，两人的身影在原地消失。
……
这是神山久司第二次来禅院家。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人给他开门。
因为他们根本没敲门。
从围墙上往下跳的时候，神山久司问五条悟：“你身为堂堂五条家家主，翻别人家院墙，被看到了不会有损声誉吗？”
五条悟一脸无奈地说：“我有什么办法，上次你也看到了，什么样的乔装都遮挡不住我帅气的容颜。”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我们不从大门进去？”
“为了不打草惊蛇。难道你不好奇川野幸一为什么这么急着来禅院家吗？”
说实话，神山久司还挺好奇的。
他有点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川野幸一来禅院家为的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他语气自然地略过大门的话题，问：“我们该怎么找人，直接去会客厅吗？”
“不用吧，有个更简单粗暴的方法。”
“什么？”
话音未落，只见五条悟长手一伸，随手从假山之后揪出来一个人。
那人衣着朴素，满脸惊恐，被揪出来的时候手里扫帚被吓得掉落在地，应该是禅院家的下人。
五条悟直接问他：“川野幸一在哪儿？”
下人瑟瑟发抖，颤颤巍巍地说不出话，只知道摇头。
五条悟想了想，换了个问法：“今天禅院家来客人了吗？”
那人显然愣了一下，摇头的动作停顿片刻，又迟疑地继续。
五条悟眯眼：“不好好回答的话，就杀了你。”
“不要！”在特级咒术师的威压之下，那人不得不开口，声音还带着恐惧的哭腔，“有……有客人，但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他们？”
“我……我见到长老们跟客人在一起，还有家主……他们急匆匆地从会客厅离开了。”
“他们离开禅院家了？”
那人迷茫地摇头：“好像没有，我今天一直在这里，没见到客人离开。”
五条悟满意地说：“很好，谢谢你帮忙。”
“呜，不……不客气。您能放——”放开我吗？
他的话说到一半，声音骤停，紧接着人就昏了过去。
五条悟随手将人扔到地上，转头对神山久司说：“走吧，看来我们得辛苦点，仔仔细细把禅院家翻个遍了。”
就在神山久司想答应的时候，突然，系统的播报声毫无预兆地在脑海中响起：
【参赛者0175号已死亡，参赛者0175号淘汰出局，特此通告。】
“等等！”神山久司震惊地喊住转身欲走的五条悟，语气迷茫，“川野幸一他……好像死了？！”
第七十四章
川野幸一……死了？
可是如果他死了, 那剩余存活的参赛者，岂不是只剩下神山久司一个人了？
神山久司却迟迟没有听到比赛结束的提示。
五条悟见他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结合他刚刚说的话, 差不多猜到了：“那个小光球说川野幸一死了？”
“嗯，说他死了，而且被淘汰了，可是很奇怪……”神山久司一边回应，一边让系统打开排行榜, 随后惊诧地发现，虽然排行榜上0175号的信息的确不见了，不过却多出了一个人的信息！
那个人的名次排在神山久司之下，剧情值积分不多, 任务者编号竟然是诡异的打码状态。
神山久司入职漫穿局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迷茫之中, 他忽然想到之前禅院敏嗣透露的消息。
川野幸一顶替了0175的身份进入这个小世界，而现在，0175被淘汰，却突然多出来一个参赛者, 那这个多出来的人，会不会是川野幸一原来的身份呢？
神山久司不相信川野幸一就这么轻易地死了，而且是死在禅院家。
他将排行榜上的变动告诉了五条悟, 就在两人准备讨论的时候，忽然，五条悟猛地抬头，直直盯着一个方向。
“怎么了？”神山久司问出这句话后, 紧接着也感觉到了不对，“那里好像有很强烈的咒力波动？”
“有人在打架。”五条悟说, “去看看。”
咒力波动传来的方向是禅院家内宅的某个院子。两人的速度很快，即便如此，等他们赶到的时候，这里的波动已经平息了。
只见庭院内一片混乱，犹如狂风刮过一般满地狼藉。各处零零散散地躺着几个身着仆人服饰的人，遍布的血迹昭示着他们的经历。
用不着六眼确认就能看出，他们都已经没了气息。
一片狼藉中，有个地方最为显眼。
接近鹅卵石小路尽头处的一座假山被咒力炸得粉碎，地面上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走得近一点就能看到，洞的里面显露出隐秘的台阶，直直通往地下。
看起来像是个秘密的地下室。
神山久司跟在五条悟身后迈步走了进去。
台阶不长，沿着洞口处洒下的日光还能看到台阶上点点斑驳的血迹。
没想到，走到台阶的尽头，当神山久司的脚彻底踏上地面的一刹那，四周光线斗转，由昏暗转为彻底的漆黑，就连那仅有的一束日光都被尽数吞没。再接着，隐隐的光芒在四周缓缓亮起。
下一瞬，密密麻麻的符咒映入眼帘，遍布视野中的所有角落。
来路已经不见，他们像是被困在了这里。
然而这世上除了狱门疆，还有什么能困住五条悟呢？
“这里是一个结界空间，你看到的一切都只是视觉蒙蔽而已，实际上只是一个普通的地下室，不用担心。”五条悟解释的声音及时响起，“更何况，这里的结界已经破了，恐怕要不了多久，这些视觉效果就会消失。”
意识到所见之处皆为虚假之后，神山久司就放弃了视觉感知，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其他感官上。
他没有五条悟的六眼，可以轻松勘破眼前的幻像。视觉效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失，如果想尽快探查清楚这里的真实情形，要么等五条悟向他复述，要么靠自己的感知。
虽然五条悟的确很好用，但他总不能事事依赖对方。
果然，忽视了视觉效果之后，其他感官瞬间变得敏锐起来。
浓重的血腥味以令神山久司反应不及的速度涌进鼻腔，呛得他几乎咳嗽起来。
这个味道……神山久司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视觉幻象尚未完全消散，五条悟修长的身影已经向深处走去。
神山久司连忙跟了上去。
结界效果的确如五条悟所说很快就消失了，等神山久司跟着五条悟停下的时候，遍布视野的符咒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一片黑暗之中，普通人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忽然一簇幽蓝的火光亮起，是神山久司在掌心点燃了一团咒力，暂时充当照明工具。
昏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地下室内的情形，咒力散发出的微光只能隐隐约约映照出几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
根据出血量来看，应该是尸体无误了。
联想到刚才听到禅院家下人说的话，神山久司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五条悟，忍不住向他确认：“这些人……是禅院家的长老？”
五条悟面色沉重，声音低沉：“没错，而且一个不少。”
“他们都……”
“死了。”
神山久司倒吸一口冷气。
是川野幸一吗？他在这里大开杀戒，然后逃走了？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消息是，他们发现了一个幸存者。
六眼第一时间发现了无力靠坐在墙角的禅院家主，他低垂着头，似乎陷入了昏迷。
在五条悟的提醒下，神山久司找到禅院直毘人，在尝试唤醒他未果后，抬头看向五条悟：“他好像是失血过多，不过血已经自行止住了，应该没什么大碍。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要去追那个人吗？”
那个人有可能是川野幸一，想也知道如果真的是他制造了这场惨案，他肯定不会回总监部。万一就这么让他跑了……
没想到五条悟忽然抬头，看向昏暗中的某个位置。
神山久司意识到他大概是发现了什么，跟随他的目光看过去，却只在地上看到了一个一动不动的尸体。
“那里怎么了？”他问。
五条悟抿了下嘴。
刚进入这个房间时，他只注意到那里躺着的人死了，就没有过多在意。刚才用六眼在房间内搜寻线索时却发现，躺在那里的那个人，长着一张熟悉的脸。
“那个人……”五条悟声音微沉，接着他忽然叹了口气，说，“算了，一起过去看看吧。”
幽蓝色的咒力像是一团火焰似的跳上神山久司的肩膀，跟随他朝那具被五条悟特别关注的尸体走去。
在五条悟的注视下，神山久司将趴在地上的尸体翻了过来。
当他肩头的咒力火焰靠近尸体的一瞬间，他看清了这人的面容。
是川野幸一。
神山久司怔住了。
这是……川野幸一的尸体？
难不成系统说他死亡是真的？那排行榜上多出的那个参赛者是谁？
……不对，等等。禅院敏嗣不是说，川野幸一是顶替了别人的身份吗，有没有可能，系统判定0175死亡淘汰，依据正是“川野幸一”的这具身体进入了死亡状态？
原本的0175的意识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儿去了，比赛开始之后，在系统判定中的0175只是这具身体，而他的意识是则是一片空白，因此当这具身体死亡后，系统就直接判定了0175的死亡。
至于那个占据了0175身体的意识，很有可能根本没有被系统检测到。这样，川野幸一没有系统也不会遭受到系统的惩罚就能解释得通了。
电光火石之间，神山久司想通了这一切。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川野幸一的意识去了哪儿？那个从地下室逃出，在庭院中杀了无数仆人的，是他吗？
神山久司不相信他就这么离开了这个小世界。
想到这儿，他抬头对五条悟说：“这个人的确是川野幸一没错，但他很有可能没死。我怀疑他逃走了，你的六眼能‘看’到他吗？”
如果他没跑远的话，现在追说不定还来得及。
五条悟却摇摇头说：“我一直都不曾‘看’到过他。”
在进入庭院并发现有人被杀害时，五条悟和神山久司的反应一样，认为有人在这里大开杀戒然后逃走了。他当时就试图用六眼追踪，却什么都没找到，所以他才跟神山久司一起进入了地下室。
“看不到？”神山久司一愣，“难道他用特殊手段离开了？”
例如像五条悟能做到的瞬移的效果。不一定是术式，有可能是结界，有可能是别的，甚至，有可能川野幸一根本没有实体，只是意识逃逸了。
如果川野幸一的意识没有沾染咒力，那么六眼看不到他也是有可能的。
虽然川野幸一跑了很麻烦，但眼下，他们只能试图从唯一的幸存者口中套出一些消息。
这间地下室中究竟曾经发生过什么，禅院直毘人成了他们唯一能够探听的途径。
可现在他们面临的问题是……
“悟，我们要先离开吗？”
禅院家内宅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要不了多久就一定会有人过来。
他们不是通过正常手段进入禅院家的，如果在这种场合下被禅院家的人发现，事情会变得很尴尬。
可如果现在离开，事后再找到禅院直毘人询问情况的话……还是会很尴尬，他们根本没法解释为什么闯进禅院家，又为什么会知道地下室发生的事。
唯一的好处就是，到时候清醒的禅院直毘人应该不至于把他们当成杀人凶手。
两个人同时想到了这些。他们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五条悟说：“为了不被当成嫌疑人，我建议我们还是先跑路吧。”
神山久司起身，自觉地将手搭在男人的肩上，感慨地说：“辛苦你了，五条先生，我会额外给你小费的。”
“喂喂喂，别真把我当成司机了啊。”
第七十五章
川野幸一死亡的消息传播的速度很快。几乎就在事发不到半个小时之后, 总监部就收到了消息。
从禅院家离开后，神山久司和五条悟兵分两路，一个留在禅院家附近寻找线索, 另一个潜藏在总监部附近探听那里的动向。
令神山久司惊讶的是，对于川野幸一的死亡，总监部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要小得多。
在短暂的混乱之后，总监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正常工作，而在这群龙无首的时刻, 主持大局的无疑是长老会。
已经只剩下五条家和加茂家的长老会。
五条家那边传来消息，加茂家的长老对于川野幸一死亡的反应偏向积极，直白点说，就差没把“死得好”这三个字刻在脑门上了。他们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似的, 在川野幸一死后反应迅速地接管了总监部的控制权。至于那些追随川野幸一的人，除了极个别人在闹事, 大部分都老实本分地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不动声色地观察风向。
果然如五条悟所说，川野幸一暴力上位的手段，导致他没能收服多少人心。
就在此时, 一个好消息传来：禅院家主醒了。
五条悟和神山久司一起去拜访了尚在养伤的禅院直毘人。这位原本精神矍铄的家主，在经历过这件事后，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两人以代表五条家来调查前任总监部部长的死因为由, 向禅院直毘人询问事发当天的经过。
“你的意思是说，是川野幸一自己主动提出的要求，要前往禅院家的地下室？”
“是的。”禅院直毘人脸色难看地说，“川野部长要求禅院家为他准备一间密室, 还借助禅院家的人脉找到了一位精通结界阵法的咒术师。起初我并不清楚他要做什么，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去准备……”
五条悟冷声插话：“你好歹也是禅院家主, 就任由那样一个年轻人随意拿捏？”
哪怕川野幸一是总监部部长，也不至于如此。
除非禅院直毘人是不得已。
果然，禅院直毘人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沉默片刻后，他声音低沉地说：“他手里握着许多禅院家不为人知的隐秘，一旦这些秘密被公布出去……禅院家在咒术界的名声就完了。”
五条悟依旧怀疑：“咒术界御三家都是延续千年的大家族，哪个家族没有秘密？就为了名声，你甘心当川野幸一的走狗？”
禅院直毘人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痛声说：“如果我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当初绝不会答应，也绝不会任由禅院家的长老们答应。”
“最初我以为他只是想借用一个足够隐秘的场地，再后来我以为他只是想借用禅院家的人脉资源。等到发现他究竟想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神山久司连忙问：“他究竟做了什么？”
“受肉。”禅院直毘人面色阴沉，“他舍弃了自己的身体，受肉到别人的体内。他瞒着禅院家，与那个擅长结界阵法的咒术师一起寻找到了古代术师流传下的受肉之法，然后在禅院家的地下室内对一具尸体进行了受肉。”
“我们原本守在外面，等我们发现不对劲闯进去的时候，受肉已经完成了。”说到这，禅院直毘人忍不住闭上眼，声音沉痛，“禅院家的几位长老正是因为试图阻止他的仪式，才会全部遇害。”
“受肉？尸体？”听到这些词，一个念头忽然在神山久司的脑海中涌现。
他想起一件差点被自己忽略的事。
五条悟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即问：“你说的被他受肉的那具尸体，长什么样？”
“是一个……紫色头发的少年人。”
*
深夜，荒山丛林。
厚厚的乌云遮住了月光，杂草丛生的林中漆黑一片，难以分辨清方向。
川野幸一已经在这片丛林中待了一天一夜了。
他会流落到如此境地，是因为出了意外。
受肉仪式因为被打断所以出了点问题，好不容易逃离禅院家，原本安排好接应他的人竟然突然背叛了他。一件接一件的意外导致他不能回到自己布置好的休息地，只能流落在此。
眼下，他尚且不能完全掌握现在所使用的这具身体。滞涩的动作严重影响他的速度，再加上这具身体此时咒力低微，一旦遇到危险，他几乎没什么自保的能力。
乌云这么厚，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了。如果在下一个天黑之前他还不能找到落脚的地方，他的处境将更加危险。
好在，无论情况糟糕到何种境地，他都可以保住一条命。这就是他宁愿抛下总监部部长的位置也要受肉这具身体的原因。
“不死细胞”是这具身体的生得术式，也是他费尽心思换来的底牌。
他在漆黑一片的树林中艰难行走着。这具身体长期没有摄入能量，现在身体机能骤然恢复，浑身上下都像是生锈了的机器，动作不灵敏不说，全身各处都在隐隐作痛。
他现在非常需要找个地方休息，最好能进食。
可周围荒无人烟，求助无门。他只能脚步不停地向前走着，期望至少能找到水源。
幸运的是，在下雨之前，他真的找到了水源。
不幸的是，他被人发现了。
“谁在那里？！”
川野幸一躲在树后，借助黑暗的遮掩，小心地探出头，看向站在水边的那个人影。
那人身上的气息有些奇怪。浓郁的咒力萦绕着他的身体，证明他实力很强。可咒灵与人类的气息同时出现在这个人身上，让人分辨不出他究竟是不是同类。
在确认对方的态度之前，川野幸一不敢轻举妄动。
却没想到，对方轻易就发现了他。
一道疾风袭来，有什么东西擦着树干飞过直直刺向川野幸一的咽喉。川野幸一立即躲开，浓郁的铁锈味在鼻尖一闪而过。
什么东西？
不是他的血，他没有受伤。
攻击他的东西，难道是血？
电光火石之间，川野幸一突然灵光一闪。
是“赤血操术”！加茂家的家传术式！
难不成是加茂家的人？！
距离他逃离禅院家已经过去两天一夜了，想必他的所作所为早就传遍了咒术界。现在这种紧要关头遇上加茂家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川野幸一感受着体内微弱的咒力，深吸一口气。
看来，这场战斗无法避免。至少，他要为自己争取到逃跑的机会。
“鬼鬼祟祟的，滚出来！”
又一道带着血腥味的利风袭来。
川野幸一一边狼狈地躲避，一边拼命挤压凝聚体内的咒力。
敌人的攻势越发迅猛，川野幸一连连后退，再次被逼入漆黑一片的树林中。
攻击越来越近，树干轰隆倒地的声音接连响起。终于，一道半透明的影子在川野幸一身侧缓缓显形。
乌云飘过，露出月亮的一角，浅淡的月光洒落在树林之中。
紫发少年嘴角勾起，声音低哑：“去吧，好孩子，去杀了他。”
话音落下，那道半透明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朝敌人袭去。
这是川野幸一榨干全身的咒力，尝试召唤出的咒灵。他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尝试就召唤出了一个特级咒灵。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应该够用了。
他逃跑的脚步停了下来，安静地等待敌人的死亡。
却没想到下一秒，敌人惊诧的声音响起：“陀艮？你怎么在这儿？！等等……是你，夏油杰！！！”
愤怒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炸响，语气中强烈的仇恨情绪令川野幸一一愣。
这人……跟夏油杰有仇？
啧，有点倒霉。不过没关系，陀艮是特级咒灵，而且不是一般的特级咒灵。对方既然是加茂家的人，总不可能也是特级。
川野幸一笑着开口，语气狠毒：“陀艮，领域展开！”
下一秒，一阵强光袭来，瞬间驱散黑暗。刺目的眩光过后，原本漆黑一片的树林被阳光明媚的沙滩所取代。
川野幸一终于看清了敌人的模样，对方也同样看清了他。
“你不是夏油杰？”扎着双马尾的男人一脸疑惑地盯着他，问道，“陀艮为什么在你这里？你和夏油杰什么关系？”
川野幸一笑了：“你说的是那个脑袋上有缝合线的‘夏油杰’？”
“没错，你果然认识他。他现在在哪儿？”
“我杀了他。”
“什么？！”男人满脸惊诧，不过很快收敛情绪，他又问，“那你是谁？”
“你没必要知道。”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川野幸一能够操控咒灵的时间有限，他必要尽快杀掉对方，没工夫废话。
紧接着，在他的意念驱使之下，不远处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变得波涛汹涌起来。
咒灵操术之下，咒灵的意志永远臣服于施术者。即便他使用的不是真正的咒灵操术，而是效果打了折扣的盗版，威力也不容小觑。
然而男人却像是没有察觉到来自身后的威胁，只歪着头，专注地盯着川野幸一，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直到来自大海的粗壮触手悬浮在男人身后蓄势待发，他才像是终于想通了似的。
“对了，你应该是那位大人吧？”男人忽然毫无预兆地问了个问题，“你想杀了虎杖悠仁吗？”
第七十六章
胀相没想到, 夏油杰和真人他们口中的“那位大人”，是个如此年轻……甚至可以说年幼的小子。
他对形势的印象还停留在总监部想通过杀死虎杖悠仁来解决掉宿傩，却因为五条悟的阻碍不得不暂时判处对方缓刑。
他知道“那位大人”是总监部的人, 这么想来，应该与虎杖悠仁是对立关系？
可面前这小子……他不会还未成年吧？这种年纪真的能入职总监部吗？
打量着眼前的紫发少年，胀相心中疑虑纷纷。
身后的波涛声渐渐平息。看起来，对方有跟他谈谈的打算。
胀相直接发问：“陀艮为什么会在你这里？你为什么会使用夏油杰的咒灵操术？”
川野幸一无声地打量他许久，哑声开口：“因为我杀了他, 他的遗物自然就变成我的了。”
“你是之前跟夏油杰和真人合作的那位大人？”
“是我。”川野幸一眯起眼，迅速掌握谈话的主动权，“你想杀虎杖悠仁？”
胀相点头：“是的。”
“为什么？”
“报仇，他杀了我的弟弟。”
“所以是血亲之仇啊……”川野幸一沉吟片刻后, 说道，“你有什么计划？”
胀相没有直接回答他, 还是确认道：“你也想杀他吗？”
川野幸一斟酌了一下，说：“他是死是活对我来说无所谓，但或许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怎么说？”
“我有办法偷偷潜入进高专，不过我需要一个帮手。而你, 只要进了高专，想要取虎杖悠仁的性命岂不是轻而易举？”
“你说得有点道理。”胀相低头沉思着他说的话，片刻后抬起头, “我答应你。”
*
川野幸一受肉柴崎阳介的尸体后逃跑了。
神山久司和五条悟带着这个令人头疼的消息回到高专，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家入硝子。
“这下就麻烦了。”家入硝子满脸严肃地说，“柴崎阳介的尸体很特殊，我就知道, 盗走他的人一定别有用心。”
神山久司弱弱提问：“麻烦是指受肉他的人不会轻易被杀死吗？”
“怕就怕不止这个。”家入硝子无奈叹气，“柴崎阳介的‘不死细胞’, 只是最大限度地延缓细胞的衰亡，不是真正的不死。可这种术式效果只是最初始的表现，以柴崎阳介的实力和咒术天赋，他最多也就只能做到在受到某些特定致命攻击后不死而已。”
“但如果，受肉他的人是一个聪明的、有极强咒术天赋的人，这个‘不死术式’所发挥出的效果就绝不仅如此。”
神山久司神情一肃，意识到什么：“你的意思是……”
“他有可能做到真正的不死。”家入硝子继续说出他未尽的话，“结合术式、符咒、结界阵法或者其他什么手段，是有可能做到这种地步的。无论是使用咒力攻击还是非咒力攻击，都无法轻易杀死他。除非——”
“除非什么？”
“一切术式的施展都以咒力为本源力量，‘不死细胞’也是一样。除非你们把他身上的咒力抽空，并且破坏他体内生成咒力的本源，‘不死细胞’的才会失效。”
而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对于咒术师来说，生成咒力是与生俱来的能力。他们需要不断锻炼和学习的，是如果使用和控制自己的咒力。
有研究表明，咒术师的咒力来源，大致位于大脑的某个部位。也就是说，如果想让这个人无法生成咒力，那就必须得攻击他的大脑。即便是对于能力强大的咒术师来说，大脑遭受攻击，那么他的性命也将走到尽头。
因此，如果以“令对方无法生成咒力”而攻击对方的话，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杀了他。
放在拥有“不死细胞”的柴崎阳介身上，这就形成了一个悖论。
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
神山久司越想越觉得头疼。
家入硝子语气无力：“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提醒你们，不要忽视柴崎尸体丢失这件事啊。”
神山久司心虚地和五条悟对视一眼。
虽说就算他们当初重视了，也不一定能要回柴崎阳介的尸体，可当时他们的的确确忽视了这件事。
最近他们碰上的麻烦一件接一件，根本顾不上去找什么尸体。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五条悟忽然想起什么，问了句：“杰的尸体，你处理好了？”
家入硝子点头：“放心，已经大卸八块了。现在就算是天王老子来，都别想复活他。”
五条悟眨眨眼，轻声说了句：“那就好。”
家入硝子斜他一眼，冷不丁开口：“五条悟，夏油杰早就死了，你最好给我认清这个事实。”
五条悟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
他的表情和语气看起来都很正常，见他的确不像是钻进了牛角尖的样子，家入硝子暗自松了口气。
“所以，现在有两个解决办法。”短暂地提了一嘴题外话后，五条悟很快将话题拉回正题，“一是想办法杀了他，二是想办法让他的意识离开那具身体。我这么理解没错吧？”
“是的。”家入硝子说，“这两种方法都很难达成，不过从个人角度来看，我更建议你们将更多精力放在第二个方法上。”
她说得没错。神山久司暗想，之前淘汰柴崎阳介，就是利用系统规则将他的意识抽离了那具身体。不然就算当时柴崎阳介真的自爆，他自己大概率也不会死。
可是川野幸一原本的身份就不是参赛者，不受这场比赛规则的管辖，在规则之内，系统也拿他没办法。
该怎么将他的意识从柴崎阳介的身体中赶出去呢？
眼下，他们只能一边寻找对付川野幸一的方法，一边到处搜寻这人的行踪。
第七十七章
东京高专的入口处。
胀相望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沉默不语。
他在还是咒胎的时候，与他的弟弟们一起在这里度过了数不清的岁月。而现在他回到了这里，为了自己死去的弟弟们报仇。
身为人类与咒灵媾和的后代, 他与弟弟们生来就注定被排挤漂泊的命运。对于他来说，这世上只有血脉相连的弟弟们是他唯一想要保护的存在。可现在，弟弟们都被那两个名叫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的咒术师杀害，只剩下他一个人。
“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身旁传来少年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他复杂的心绪。
胀相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转头看向身边的紫发少年：“你再说一遍？”
“……”川野幸一深吸一口气，在内心告诫自己现在还不到能闹翻的时候，忍着不耐又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待会儿我直接进去, 你找个隐蔽的地方等我，我会找时机把你带进来。”
胀相点了下头, 漫不经心的表情让川野幸一觉得心中不安。
这个没脑子的家伙，一心只想着杀死虎杖悠仁——川野幸一知道他不可能成功，因为虎杖悠仁是这个小世界的主角，就算他死也只能死在最终大反派的手里, 胀相显然不够格。
川野幸一担心的是胀相的不可控性。尽管两人现在达成了短暂的结盟，但说到底他们的目标并不一致，川野幸一生怕胀相一见到虎杖悠仁就不顾一切地上去拼命, 这于他的计划不利。
“在进入结界之前，无论遇到谁，都不要轻举妄动。”
又一次嘱咐过后，川野幸一径直走向结界。
他的身体曾是东京高专的学生, 在他的猜测中，高专的结界应该不会拦住他。
果然, 他赌对了。
川野幸一顺利地进入结界，转过身，与离他只有几步距离的胀相对上视线。
“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我帮你进入高专，你帮我找到忌库的位置。”
胀相：“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带我进去？”
“马上，等我找个隐秘的地方。”
说完，川野幸一转身离开。
他没有让胀相等太久，没过一会儿，胀相就感觉到身体猛地一轻，紧接着眼前一花，眨眼的功夫，周围的场景就变了个模样。
见事情顺利，川野幸一一边用鞋底擦掉地上的阵法，一边对胀相说：“开始吧，我们得动作快点。”
胀相却没动，而是问道：“虎杖悠仁在哪儿？”
“我会告诉你的，不过要在我找到薨星宫之后。当然，说不定我们有可能会在路上撞见他。”
听到后一种可能，胀相顿时安静下来，一言不发地抬脚朝某个方向迈步。
作为天元大人的居所，薨星宫的具体位置一直是个秘密，很少有人知道薨星宫其实就在高专忌库的后面。
在守护性阵法的效果之下，高专忌库的位置不是固定的，而是不停来回变幻。因此，就连高专内部的人都无法随意进出忌库，就算是五条悟也只能通过特殊手段才能打开忌库。
这也是川野幸一要带胀相进入高专的原因。
在受肉成人之前，身为咒胎的胀相一直被作为禁物存放在高专忌库之中。姐妹校交流会的袭击事件时，真人他们利用宿傩手指感应到了忌库所在的位置，并且偷走了忌库内所有的宿傩手指，以及部分九相图。也就是说，还有一部分九相图被留在忌库，这也成了川野幸一找到忌库的依仗。
作为血脉相连的兄弟，胀相当然能够感应到自己亲兄弟的位置。
追随着心中那股特殊的感应，胀相毫不犹豫地带着川野幸一踏上前往忌库的道路。
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倒霉，没想到两人没走多远，就在一条笔直的石板路上，迎面撞上了一年级三人组。
等川野幸一远远听到三人组打闹的声音时，他已经来不及找地方躲避了。在他看到对面那三个人的同时，视力很好的虎杖悠仁也发现了他们。
“那两个人！”胀相一眼就看到了三人之中那头亮眼的粉色头发，立刻情绪激动起来，“是那两个人！杀死我弟弟的凶手！”
他当即不受控制地就要冲过去，川野幸一连忙拉住他：“等等，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胀相用力挣扎，双目赤红：“我已经看到虎杖悠仁了！等我杀了他们，再为你带路！”
川野幸一心中暗骂，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运气真差，怎么偏偏让他们撞见虎杖悠仁？！
正在纠缠的两人不知道，对于对面的三个人来说，川野幸一的一头紫发同样显眼。
“那个人……是柴崎？”野蔷薇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他不是死了吗？大白天的诈尸了？”
伏黑惠则皱着眉头：“他身边那个又是谁？看起来不像是人类，也不太像是咒灵。”
尽管尚且隔着一段距离，可那个打扮奇怪的黑发男人身上冲天的杀意，他们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在短暂的怔愣过后，虎杖悠仁提醒同期们做好战斗的准备。
“他们好像要动手，先不管，绑起来交给老师们吧。”他说。
以川野幸一现在的战斗力，根本拦不住胀相。在被胀相用咒力掀翻倒在地上后，川野幸一没忍住，骂出了声。
“你要打可以，告诉我大概的位置，我可没时间留下来陪你玩！”川野幸一忍无可忍地大吼。
胀相没有回头，匆匆指了个方向，就直冲虎杖悠仁攻了过去。
留在这里等待没有意义，更何况这里可是高专，万一打斗的动静太大，一会儿把五条悟或者神山久司引来了怎么办？
川野幸一不敢停留，望着胀相决绝的背影，咬咬牙，爬起来转身就跑。
“哎！你站住！”虎杖悠仁见状连声大喊，却被攻到眼前的胀相拦住了去路。
“你的敌人是我！虎杖悠仁，我要让你为我的弟弟们偿命！”
“伏黑，钉崎！”虎杖悠仁紧紧盯着紫发少年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
伏黑惠毫不犹豫地说：“你去吧，这里交给我们！”
得到回应，虎杖悠仁不再耽搁，绕开胀相的攻击，朝紫发少年狂奔而去。
“别想逃走！”
锋利的血剑直直朝虎杖悠仁的背后刺去，却被凌空而起的玉犬一口咬断。
伏黑惠看着愤怒不已的胀相，冷声道：“喂，专心点，你的对手是我们。”
野蔷薇手握钉与锤，跟着冷笑一声：“别急，我们这就送你去见你的弟弟。”
胀相被瞬间激怒，注意力立即从虎杖悠仁身上拉回。
“那好。”他目光阴沉地盯着野蔷薇，厉声说，“那就先把你杀了！”
……
虎杖悠仁差点跟丢了。
他原本正紧紧追随紫发少年的背影狂奔，却在一个眨眼间，发现对方的身影突然消失在视线之内。
他顿时一愣，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难道是他眼花了？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就在他迷茫之际，忽然，阴森的危机感在背后骤然爆发。出于直觉，虎杖悠仁迅速闪身躲开来。
只听“轰”的一声，他原本站立的地面竟然被砸得粉碎！
顺着攻击发来的方向看过去，虎杖悠仁先是一愣，然后缓缓抬头，怔住了。
他看到了一只形状巨大的……咒灵？！
高专之内怎么会出现咒灵？！
竟然……还是特级！
“啊，我差点忘了，你小子是两面宿傩的容器来着。”
耳边忽然传来少年熟悉的声音，虎杖悠仁立即回头，警惕地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他身后的紫发少年。
虎杖悠仁盯着少年的脸打量了几秒，很快做出判断：“你不是柴崎阳介，你是谁？！”
只见紫发少年像是忽然不急了，一脸饶有兴致地盯着虎杖悠仁脸上的黑色符纹打量，并不回话。
“诅咒之王，有兴趣帮个忙吗？”紫发少年忽然开口，想要对话的对象却不是虎杖悠仁，“被高专回收的手指应该在忌库吧？你帮我指个路，我帮你拿出来怎么样？”
虎杖悠仁正要开口，忽然，他脸颊上裂开一张嘴打断了他的话：“哦？你打算怎么进去？”
川野幸一笑了：“我能进高专，自然也有办法进忌库。更何况，那个地方我不是第一次去了。”
他的话让虎杖悠仁顿时想起之前姐妹校交流那次，高专忌库被盗的事。他咬牙：“上次就是你闯进忌库偷走了禁物？！”
“准确的说，是我们。”看在两面宿傩的份上，川野幸一难得有耐心地为他解答，他指指自己的身体，“这小子也是我们的一员呢，如果没有他帮忙吸引五条悟的注意力，我们就不会那么顺利地闯进忌库。可惜这次我的人手不太充足，否则怎敢斗胆麻烦您呢，宿傩大人。”
他后面的话显然是对两面宿傩说的。言语上的示弱，在谈判之中有时候可以看作示好。
川野幸一认为两面宿傩没有拒绝的理由。
果然，在虎杖悠仁震惊的目光下，两面宿傩答应了他。
“等等！”虎杖悠仁神情惊慌，“你不能，你没办法……”
话没说完，粉发少年猛然闭上了眼睛。
少年眼角的纹路颜色逐渐加深、延展，直到某个时刻，两条细长的纹路陡然扩散，像是两只张开的眼睛。
在虎杖悠仁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两面宿傩轻易就取得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诅咒之王活动了一下手脚，展开双臂，仰头感受着阳光，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啊，好久没出来了。”他露出兴致盎然的微笑，“走吧小子，我给你带路。”
“谢谢大人。”看着气质突变的粉发少年，川野幸一眸光闪烁，忽然问道，“刚才遇到了高专的学生，恐怕五条悟很快就会收到消息赶过来了……”
“放心。”两面宿傩知道他想说什么，主动接话，语气透露出隐藏不住的期待，“六眼神子交给我对付，正好，我早就想找他痛快地打上一架了。”
第七十八章
在钉崎野蔷薇尚且短暂的咒术师生涯中, 这已经是她记不清第多少次，体会到死亡逼近的恐惧感了。
咒术师的一生注定与死亡相随，曾经目睹同期在自己眼前死去的时候, 钉崎野蔷薇也曾思考过，是不是以后见得次数多了，早晚有一天她会对死亡感到麻木？
无论是同伴的，还是自己的。
可事实证明，死亡是无论经历过多少次都无法习惯的东西。
目睹玉犬被撕成碎片, 看到伏黑惠因受伤过重而倒下，接着，她眼睁睁看着那个奇怪的男人一脸冷漠地，从奄奄一息的黑发少年身边走过。
为自己的兄弟报仇, 这是这个男人一直不停重复的话。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自己，这就是他没有直接杀死伏黑的原因吗？
有那么一瞬间, 野蔷薇的心情极其复杂。她既为同伴逃过一劫感到庆幸，又对自己接下来将要面临的东西感到恐惧。
呼吸不受控制地加快，胸腔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失血、缺氧的感觉让她头脑发晕。
难道就到此为止了吗？
钉崎野蔷薇瘫坐在地上, 侧头看了眼自己被钉在地面上鲜血淋漓的手掌。她的武器早就不知道被敌人丢到哪里去了，体内的咒力也消耗殆尽，生不出一丝逃命的力气。
她的血淌在这条她每天都要与同期们一起走过的石板路上, 鲜红的血渍深深浸入石头的缝隙里。
又要麻烦工作人员清理了，这么多血，很难弄干净吧？
五条老师什么时候能赶到呢？不知道伏黑惠能不能撑到被送去医务室。
但她应该撑不到了吧。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感受着身前越来越近的沸腾的杀意，她闭上眼睛, 安静地等待着。
听说人死之前会看到跑马灯。她开始不自觉地回想，自己这一生中有什么记忆是印象深刻、值得在此时此刻浮现的。
然后她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什么也没有。
“钉崎！快跑！！！”
耳边模糊地传来不知道谁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很熟悉。她知道这声音大概来自那个少言寡语的同期，只是此时的她感官失效，已经无法清晰分辨。
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逃跑了啊。
算了，没有走马灯也没关系，虽然有点遗憾，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或许这说明她度过了没有遗憾的一生。
……可笑，怎么可能没有遗憾呢！她才十几岁，还远远没有活够啊！
心中怨气斗生，不甘、绝望与无助等负面情绪在一瞬间爆发。
就在这时，“嗡”的一声，一道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像是一道凌厉的光骤然划破她内心弥漫的晦暗。
霎那间，世界变得清晰起来。
“再坚持一下。”
耳边传来熟悉低沉的男声，沉稳笃定的语气令钉崎野蔷薇渐渐回神。感受着体内快速流逝的血液和逐渐失温的身体，钉崎野蔷薇怔怔地想：再坚持一下吗？好像也不是做不到。
视野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了，紧接着，她听到刀锋劈开空气的声响、利器没入□□的沉闷声，以及接连响起的打斗声。
“夜蛾校长，麻烦您把这两个孩子送去医务室，这里交给我就好。”
“你撑得住吗？”
“放心，这点小事在下还是能做到的。”
“那就交给你了，七海。”
忽然听到更加耳熟的、让人安心的声音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钉崎野蔷薇来不及做出反应，紧绷的神经猛地放松，意识骤然陷入黑暗。
……
五条悟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本人正在东京市区做任务。
“什么，你说你看到了谁？”
“柴崎阳介。”伏黑惠一边乖巧地任由家入医生为自己处理伤口，一边举着夜蛾正道的手机与五条悟通话，“他跟一个奇怪的人一起来的，他好像要找忌库，虎杖去追他了，七海前辈在对付那个怪人，我和钉崎现在在医务室。”
伏黑惠几句话简单地交代了现在的情形，犹豫几秒后忍不住问：“柴崎他……没死吗？”
“他早就死了。”五条悟立即给出否定的回答，“你们看到的柴崎阳介，只是被不知道哪儿来的孤魂野鬼占据了身体的冒牌货，不管他说什么，都别相信他。”
伏黑惠倒是不怎么担心：“虎杖没那么傻，不会轻易被他骗的。”
五条悟轻笑一声：“他最好是。身为我的学生，如果这么容易就被骗的话，五条老师我可是会失望的。”
“……”伏黑惠听到他不着调的语气，就知道事情应该没那么严重。
他暗自松了口气，说道：“总之，我和钉崎目前都很安全，只是不知道七海前辈那边什么情况。对了，需要给神山老师打电话吗？”
五条悟说：“电话我来打，你们在医务室好好待着，不要让夜蛾离开。我马上就回去。”
“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伏黑惠将手机递还给夜蛾正道。
此时，他身上的伤口也全都处理完毕。
无视自己差点被包扎成僵尸的手臂，他看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野蔷薇，担忧地问：“家入老师，钉崎怎么样？”
尽管刚刚才在电话里向五条悟报了平安，可伏黑惠心里却还是很没底。他亲眼看到野蔷薇伤得有多重，也清楚如果她没有被及时送到医务室，说不定现在已经……
“她啊，刚来的时候离死不远，不过现在没事了，受伤程度跟你差不多吧。”家入硝子整理好医用器具，回过头语气严肃地说，“别以为有反转术式你们就能被无限治愈，我一个人的咒力是有限的，你们的身体承受能力更是有限的。今天被送来的人但凡再多出一两个，我都无法保证能救下你们所有人的命。”
伏黑惠顿时怔住。他虽然平时也没少听家入硝子教训的话，可如此严重地被训斥还是第一次。
只听家入硝子接着说：“别想着人在高专就能有恃无恐，该逃命的时候就得逃命，该求救的时候就要求救。如果你们死在高专，五条悟那家伙可是真的会哭的。”
“……”
伏黑惠脑补了一下五条悟痛哭流涕的场景，一时无言。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昏迷的野蔷薇身上，许久后，无声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他在内心回答。
……
神山久司接到五条悟打来的电话时，正站在一个荒废的烂尾楼下。
这里信号不太好，他花了点时间才接收到五条悟想传达的信息。
“你说学生们在高专内看到了柴崎阳介？”神山久司先是一愣，随后有些惊讶，“他怎么敢直接在高专现身？”
五条悟说：“惠说他在寻找忌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目标很有可能是薨星宫。”
“他就这么执着于见到天元？”忽然想到某种可能，神山久司神色微变，“他该不会是想对天元不利吧？”
这么来看，川野幸一之前说“只是想跟天元谈谈”之类的话，说不定是在说谎，不然他没有必要只是为了见到天元就如此费尽心思。
除了神山久司以外，几乎没有人知道现在的天元是半进化的状态。这是一个处在危险边缘的状态，任何的能量波动都有可能影响到她，最重要的是，在小世界的既定轨迹发生改变的情况下，没有人知道她的状态改变，会给小世界带来怎样的影响。
不能让川野幸一见到天元。
神山久司当即说道：“我现在就回去。”
紧接着，他听到手机里传来迅疾的风声，再之后，五条悟的声音响起：“我已经到了。”
与五条悟短暂的通话结束后，神山久司挂断电话，垂头看向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男人。
这人是个咒术师，隶属于总监部，仅仅几天之前，他还是总监部部长川野幸一非常信任的手下。
很显然，川野幸一挑人的眼光不怎么样。否则不至于被神山久司稍微吓唬几下，就将自己的前上司卖了个干干净净。
据男人所说，禅院家事发当天，川野幸一曾让他在禅院家附近接应自己。可是那天他听到禅院家传出惊天动地的动静，因为害怕所以丢下川野幸一跑了。再后来传出川野幸一身亡的消息，男人出于心虚更是不敢露面，就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直到被神山久司找到，
男人还说，在禅院家事发的不久前，川野幸一曾让他去找个偏僻的地方准备了一个安全屋，还让他伪造了一个虚假的身份。
看样子，川野幸一早就开始为自己受肉柴崎阳介而做准备了。这个想法绝不是一时冲动的决定，说不定从很早之前，川野幸一就开始预谋。
原本神山久司还打算去那个安全屋蹲守川野幸一，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动身，对方竟然自投罗网闯进了高专。
无视男人痛哭流涕的求饶声，神山久司松开脚，转身离开。
他需要尽快赶回高专。
川野幸一敢闯进高专，除了柴崎阳介的“不死术式”外，一定还有其他的依仗，以他谨慎的处事手段来看，就算再怎么急迫，他也不可能毫无准备地闯进敌人的地盘。
五条悟说伏黑虎杖他们跟川野幸一撞了个正着，希望学生们一切都好……
第七十九章
有两面宿傩带路, 川野幸一没怎么花费多余的功夫，就找到了忌库的位置。
“到了。”两面宿傩双手环胸，漫不经心地扬起下巴指了指面前那颗平平无奇的树, “就是这里，你自己想办法进去吧。”
川野幸一先是狐疑地打量那颗树许久，犹豫过后，决定暂时相信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一定是想要拿回手指的，应该不会在这种事上欺骗他。
川野幸一看向宿傩说道：“那就按照我们说好的, 我进去取东西，如果有人来了，外面就拜托您了。”
他自认为自己开出的条件足够对方心动，所以即便两面宿傩不置可否, 他也只当是默认。
说完，他就在地上用咒力画起了符纹。
两面宿傩眯起眼看着他的举动, 只看了没一会儿就不耐烦起来：“你动作怎么这么慢。”
川野幸一头也不抬地说：“忌库周围设有相当复杂的结界，不用阵法先攻破结界的话，忌库的大门就不会开启。”
这一点两面宿傩当然知道。
他啧了一声，说：“我是说, 你就打算用这种幼童画画一样的方式破除结界？照你的效率，画到明天恐怕也完不成一个像样的阵法吧？”
川野幸一的动作顿了一下，依旧没有抬头, 沉声说道：“在下学艺不精，不知道宿傩大人有什么见解？”
“这点小事还指望本大爷亲自动手？要你有什么用！”
“……”既然不动手，那你在哔哔些什么。
川野幸一深吸一口气，忍了。
他本人对阵法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之所以能利用阵法将胀相传送进高专，又能用这种方式进入忌库, 其实用的并非他本人的能力。
因为这个能力原本不属于他，所以当他施展出来的时候，效果就大打折扣。
只不过现在川野幸一没时间跟两面宿傩计较。现在两面宿傩对他来说还有利用价值，等他进了薨星宫，见到天元，就一定……
手下的符纹差点画错，川野幸一不得不收敛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在阵法之上。
两面宿傩一直状态悠闲地站在树下，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行动。
在阵法即将完成的时候，突然，不远处升起一股压迫感极强的气息，并且正以极快的速度接近。
感受到这股气息，川野幸一的手猛地一抖。
如此强大的威压，甚至远远超过一般的特级咒术师。来的人只有可能是当世最强的六眼神子。
果然，仅仅数秒过后，一道人影迅速接近。
“哟，忙着呢？”白发男人停在离两人不远的位置，解下眼罩，湛蓝双眸仔细地打量着川野幸一脚下的阵法，忽然一笑：“看这符纹，竟然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传送阵法？没想到我的好学生竟然这么博学多才，身为老师还真是惭愧啊。”
特级咒术师的强大威压迅猛袭来。川野幸一不得不停下动作，转身警惕地盯着五条悟。
川野幸一的目光不敢离开五条悟，低声对身边的人说：“宿傩大人，阵法距离完成还差一点，别忘了您答应过我的。”
这次，两面宿傩依旧没有回应。
川野幸一感到不妙，疑惑且警惕地快速瞥了两面宿傩一眼。
只见两面宿傩虽然也在注视着五条悟，却是一脸悠闲看戏的表情，丝毫没有准备动手的意思。
“宿傩大人？！”川野幸一忍不住提高音量。
下一刻，两面宿傩凌厉的目光骤然刺了过来。
川野幸一背后的冷汗瞬间唰得冒了出来。比起当代最强，来自千年前的诅咒之王的威压，更加让人恐惧。
接下来，两面宿傩的话更像是无形的冰锥，狠狠刺进他的骨髓，冻得他浑身颤抖。
“小子，当着我的面耍滑头也就算了，现在还敢使唤起我了？”两面宿傩的目光轻蔑地像是在看一只随时可以踩死的蚂蚁，“敢这么耍我的人，好像有上千年没见过了。你胆子倒是不小。”
川野幸一双腿发软，几乎要忍不住跪下。可强烈爆发的求生欲催促着他开口：“大……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有……”
两面宿傩不耐烦地打断他：“你还真敢把我当没见识的傻子？你的阵法可不是传送到忌库的，不会以为我看不出来吧？”
顿时，川野幸一瞳孔剧颤，心脏瞬间被恐惧淹没。
他竟然发现了！
阵法的确不是通往忌库的，而是直接通往薨星宫。
虽说忌库是在薨星宫的前方，却不是通往薨星宫的必经之路。保护忌库与薨星宫的分别是两个不同的结界，而川野幸一的能力和时间，只够他破解其中一个。
他骗了两面宿傩，他根本没打算去忌库拿两面宿傩的手指。
“你真该庆幸，我现在脾气变好了，如果放在以前，小子，你早就已经化成灰了。”两面宿傩嗤笑一声，忽然抬了抬手，“小小惩戒，你应该感恩于我。先毁约的人不是我，接下来你就自求多福吧。”
紧接着，川野幸一感觉到手臂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等他终于从疼痛中缓过神后，才发现自己的右臂竟然变得像是被拧干的抹布，惨不忍睹。
他的右臂毫无疑问被废了，却勉强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川野幸一大口喘着粗气，既是因为疼痛，更是为劫后余生而庆幸。
他抬眼，眼睁睁看着两面宿傩走到阴凉处，姿态懒散地背靠树干，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盯着自己。
川野幸一猛地松了口气。他明白，来自诅咒之王的惩罚已经结束。
看两面宿傩的态度，应该是打算暂且不追究他的欺骗。川野幸一清楚，这不代表两面宿傩的脾气的确变好了，对方不继续追究，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眼下精力有限。
尽管短暂地压制住了虎杖悠仁的意识，可两面宿傩的实力乃至行为仍旧受到强烈的约束。或许比起亲自动手，他更乐意坐山观虎斗。
川野幸一努力平复心中的残余的恐惧，靠着不停地提醒自己这具身体的特殊性，提醒自己不会轻易死亡，这才勉强压下诅咒之王带来的阴影。
熬过了这一关，接下来，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咒力被无声地催动，下一瞬，几道沉默的影子突然在他的身前显形。
一直安静围观的五条悟此时终于出声，语气讶异：“咦？是特级咒灵？咒力运转的方式这么眼熟，该不会是咒灵操术吧？”
看着猛然朝他攻来的数个特级咒灵，五条悟危险地眯了下眼。
夏油杰的术式他不会认错的，虽然并不完全一样，本质却的确相似。
认识夏油杰这么多年以来，五条悟从来没见过第二个活着的咒灵操术。哦对了，除了他另一个亲爱的学生——乙骨忧太之外。
乙骨忧太的术式是复制，的确可以再现咒灵操术——这么说的话，难不成川野幸一的术式是类似的东西？
难怪看他布置阵法时的咒力运转有些眼熟。之前五条悟只觉得似曾相识，现在才想起来，他曾在加茂镜子身上见过相似的咒力波动。
五条悟一旦认真起来，就算再多的特级咒灵，他也不放在眼里。
他一边轻松应对着咒灵，一边一脸稀奇地问道：
“没想到几天不见，我的学生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偷学了不少东西。身为老师的我可真是伤心啊。老师很好奇，你的术式是什么，复制吗？还是模仿？”
川野幸一死死盯着五条悟的身影，与此同时，他仍旧小心地控制着咒力在阵法上移动。
他在完善阵法，一旦阵法布置成功，他就能直接进入薨星宫。
与那个目标相比，现在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都不算什么。
他没有回应五条悟的问题，他现在的注意力完全扑在了阵法上面。
反倒是一直看戏的两面宿傩插了一句：“他不是你的学生，你身为六眼，不会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看不出来吧？”
五条悟斜了他一眼，悠然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为了套话嘛。哎呀说实话，自称他的‘老师’什么的，我也感到无比恶心呢。”
“切。”两面宿傩发出不屑的笑声。
五条悟本来没打算搭理他，这会儿却看他不顺眼了：“还有你，什么时候把身体交还给我的学生？老是占着别人的身体，你觉得自己比他高贵吗？”
他说的“他”，指的自然是川野幸一。
两面宿傩开始暴躁：“你竟敢拿我跟这个东西比？！活得不耐烦了？”
他说的“这个东西”，指的自然也是川野幸一。
川野幸一：“……”他闭了下眼，深吸一口气，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五条悟笑眯眯地：“要打架？来啊来啊。”
两面宿傩二话不说，直接起身，毫无预兆的突然释放出咒力。
听到身侧的动静，川野幸一心中一动。难不成这两人要打起来？
然后令他没想到的是，两面宿傩的咒力没有袭向五条悟，反而直直地朝他飞来。
不等川野幸一心生警惕，下一秒，脚下即将完成的阵法骤然发出耀眼的光。
糟了！
川野幸一心中一惊。
他的阵法纹路被强行修改了！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阵法突然亮起的光芒笼罩其中。
顷刻间，他的身影消失在阵法之中。
五条悟见状，立即迅速几下解决掉咒灵，朝阵法处赶去。
“你做了什么？”他冷着脸向两面宿傩质问。
只见两面宿傩一脸理所当然说：“送他去忌库啊，我可没说我们之间的交易作废。”
五条悟冷笑一声：“很好，现在，你们的交易要被强制叫停了。”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手。
“茈！”
刺目的白光乍现，遮天蔽地，几乎逼退日光。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大树所在的地方豁然被炸出一个巨大的洞。
忌库紧闭的大门猛然显露在阳光之下，紫发少年倒在门口，半边身子几乎被炸得粉碎。
五条悟笑了：“现在，交易还要继续吗？”
第八十章
神山久司刚回到高专, 就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
他毫不犹豫地顺着巨响传来的方向赶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五条悟他……把忌库炸了？
神山久司震惊又迷茫。
“啊，久司你来了。”五条悟装模作样地拍走衣摆上的尘土，尽管他的无下限从没关过, 他冲神山久司一笑，“已经结束了哦，硬闯进高专的坏蛋已经被我炸成碎片了。”
闻言，神山久司下意识望向那片废墟。烟尘消散过后，他的视线很快就搜寻到了紫发少年惨不忍睹的“尸体”。
如此惨状, 按照常理来说，基本上没有生还的可能。
可神山久司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他真的死了？”
五条悟歪着头思考片刻，说：“‘不死细胞’的原理是使细胞的活性维持在无限接近于死亡的状态，被炸成这样, 就算细胞没死，身体组织也很难拼凑到一起了吧？”
他做出结论：“所以就算他还能活过来, 也只能当个只有半边身体的怪物了哦——啊，抱歉没有歧视残疾人的意思，辱骂和歧视仅针对个人——而且就算他复活了，我还可以再炸一次。”
听到五条悟的解释, 神山久司一时怔住了。
就……这么简单？
他知道五条悟很强，却没想到对方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解决川野幸一这个祸患。明明连系统都拿川野幸一没办法。
不对，事情没这么简单。如果柴崎阳介的“不死细胞”仅仅能做到这种程度, 川野幸一又何必花费那么大的精力去受肉柴崎阳介？
更何况，狱门疆明明还在他手里，总不能是他没来得及用吧？！
正因为深知川野幸一的狡猾秉性，神山久司无法对他彻底放松警惕。
他皱着眉提醒道：“悟, 别掉以轻心，总觉得他不止这点手段。”
“哎呀没关系啦。放心, 他现在还在死亡状态，复活不知道要等多久。先不要管他了……”五条悟说着，凌厉的目光落在了另一个人身上，“我说那个谁啊，什么时候才肯从我学生的身体里滚出去？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
随着他的目光，神山久司的视线也落在了粉发少年的身上。只一眼他就认出，现在控制这具身体的人不是虎杖悠仁，而是两面宿傩。
毕竟两人的气质相差太大了，双方无论谁都很难模仿出对方的气息。
川野幸一的意外似乎完全没有对两面宿傩的心情造成任何影响。五条悟的一发“茈”过后，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川野幸一。
此时他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开口：“你们终于废话完了？随便你们想干嘛，我要走了，这里太没意思了。”
他完全无视了五条悟的话，转身抬脚一副打算一走了之的样子。
“站住。”
随着五条悟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一团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咒力在他的指尖凝聚。
“你打算用着我学生的身体跑去哪儿？”
感受到瞄准自己的威胁，两面宿傩脚步顿住，头也不回地说：“好不容易让那小子睡着，我当然要出去转转，好好享受一番了。对了，哪里比较有趣，美食和女人什么的，麻烦指个路？”
五条悟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刚才谁说要打架来着？怎么这就要跑啊。”
“呵，本大爷现在可没心情陪你玩，六眼小子，等改天本大爷心情好了，再来指导你一番。”
“哟，你该不会害怕了吧？还是说没拿到忌库里的那几根手指，所以没有跟我打架的底气？”
“……”两面宿傩的脊背瞬间绷直，脚下的动作也僵住了。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五条悟的这句话是明晃晃的激将法，两面宿傩当然也知道。
可身为诅咒之王的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如果不是因为尚未做好准备……
两面宿傩的确早就期待与五条悟能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对战，他之前对川野幸一说的话并不是撒谎。只是他十分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当然不想输，却也并不是不择手段非赢不可。他想要的是与六眼神子来上一场真正的、拼尽全力的对决。
现在不是时候，因为五条悟有许多顾虑尚未解决，而他也还没恢复真正的实力。
对于他来说，期待中与六眼神子的对决，像是一个礼物。提前的战斗非但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破坏拆开礼物时的惊喜感。
他不相信，五条悟没有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尽管心中愤怒的火焰在不停升腾，两面宿傩却知道，五条悟之所以故意挑衅他，最终目的却不是想要提前与自己的对决。
眼下这种情况，就算两人打起来，也绝不会是酣畅淋漓的一架。两人都清楚这点。
两人也都清楚，无论如何，对方都不会现在就动手。
切，说到底，不过是担心那个傻小子罢了。
两面宿傩忽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他眯起双眼，语气凉凉地回怼：“六眼小子，有空挑衅我，不如留着精力去担心你的乖学生。希望下次见面，你还能有这样的心情和胆子来跟我叫嚣。”
话音刚落，粉发少年忽然闭上双眼，紧接着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骨头似的，失去支撑跌倒在地。
神山久司见状，连忙跑过去扶起虎杖悠仁，检查他的情况。
“他昏过去了。”神山久司面色严肃，“两面宿傩对他做了什么？”
五条悟也走了过来，盯着陷入昏迷的少年眉头紧蹙。
他的六眼没能看出什么名堂，只知道虎杖悠仁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昏迷的原因却是未知。
再加上刚才两面宿傩说的话，五条悟的心头掠过不好的预感。
他语气有些急促地开口：“我先把他送去医务室交给硝子。”
神山久司立即应道：“好，川野幸一那边交给我，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怀中一轻。他诧异地低头，愕然发现怀中的少年竟然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五条悟的六眼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却没来得及阻止。虎杖悠仁的身形消失的一刹那，他迅速转身，湛蓝的苍瞳死死盯着废墟的方向。
神山久司察觉到什么，立刻起身，朝五条悟视线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废墟之中，站着一道颤颤巍巍的人影。
是川野幸一！他的身体竟然复原了！
这怎么可能？！
望着倒在紫发少年脚下的虎杖悠仁，神山久司满心焦急。
“难道‘不死细胞’还能让细胞再生？为什么他……”
“是反转术式。”五条悟眉头紧皱，面色前所未有的冷峻，“他学会了反转术式，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神山久司心下震撼不已的同时，却也生出几分恍然。
正如之前所说，不死细胞不是真正的不死术式，它只是会在细胞受到攻击后，让细胞的生命力保持在无限接近死亡的状态，等危机解除后就会自动恢复。可如果遇到爆炸之类的攻击，将肉/体细胞分裂成无数细碎的个体，就算这些细胞能够不死，也很难再重新拼凑组合起来。
可是谁能想到，反转术式的再生能力几乎能够完美弥补不死细胞的不足。
同样的，反转术式也不是不死术式。咒术师的确能够用反转术式去修复自身的损伤，但这一行为不仅需要消耗咒力，更需要消耗咒术师的精力。理论上来讲，一个足够强大的咒术师是可以做到在对战中持续用反转术式修复自己的伤口——前提是，他能保护好自己的大脑不受到毁灭性的伤害。但实际上，出于咒力或精力的限制，很少有咒术师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恰巧，柴崎阳介身体的被动术式“不死细胞”，能为反转术式提供足够的缓冲时间。
难怪川野幸一有如此底气，敢硬闯高专。也难怪他宁愿抛弃总监部部长的位置，宁愿成为咒术界的逃犯，也要受肉柴崎阳介。
如此说来，川野幸一的行为就说得通了。
“他脚下的东西是什么？”即便隔着一段距离，神山久司仍眼尖地发现了川野幸一脚下渐渐消散的光芒，“那是……符咒？”
五条悟说：“是阵法，传送阵法。还记得当初柴崎阳介的尸体是怎么从停尸房消失的吗？”
“你是说，加茂镜子的术式？！”
“不止如此，他甚至还能施展咒灵操术。”
与五条悟的声音同时出现的，是川野幸一身侧逐渐显现的身形。
又是一只特级咒灵。
五条悟冷声嗤笑：“呵，存货还挺多，不过看起来质量都不怎么样。”
与他认识的那位咒灵操术使相比可是差远了。
在两人的目睹之下，川野幸一复活了，并且劫持了昏迷的虎杖悠仁。
那只长得像是海怪的特级咒灵用触手缠住粉发少年的手脚，将他吊在半空中，又一只触手变成尖锐锋利的钩子，尖端直直指向少年的心脏。
没有人会怀疑，只要那只钩子轻轻向前一推，就能轻而易举地刺穿少年的心脏。
“川野幸一，你想要什么？”神山久司冷声问道。
“打开薨星宫的大门，我要见天元。”川野幸一嗓音嘶哑，染血的紫发之下，狠戾的目光恍若来自地狱的恶鬼，“否则，虎杖悠仁死亡，世界大乱。”
神山久司正要开口，却被五条悟抢话：“众所周知，他是两面宿傩的受肉\体，你杀了他，相当于为民除害。请动手吧，我不会拦你的。”
“呵，快闭嘴吧！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他要是死了，这个世界绝对会跟着完蛋！神山久司，你应该明白拒绝我的后果。”
神山久司一怔，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
川野幸一在拿虎杖悠仁主角的身份威胁他。
他不禁皱眉：“世界毁灭，难道你就能独善其身？”
“我已经无所谓了。”川野幸一忽然大笑起来，笑声中透露着同归于尽的疯狂，“反正见不到天元，我也无法留在这个世界，既然如此，拉你们跟我一起陪葬倒也不亏。”
“神山久司，就看你怎么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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