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带来土豆


    这日,晏玄钰收到了海德城送来的密信。


    要知道,海德城是流放改造犯人的地方,大周修的官道并未通到海德城,因此从海德城向京城运送信件需要很长时间。


    晏玄钰看了一下这封密信的落款,发现前前后后竟然用了一个半月时间,在送到晏玄钰手里之前这封密信就已经被人检查过了,确定没有被动手脚,上面使用的是晏玄钰要求的漆印后才送过来。


    晏玄钰打开密信一目十行略过。


    被派往海德城监督的人大概也知道传递一次信息十分不易,因而在信中详细写了海德城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基本上朝着晏玄钰预想的方向建设中。


    目光左移,最后一段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才是传信人想要说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闻永望从海德城逃跑。


    闻永望是谁晏玄钰当然记得,是当时他为了迷惑姜丞相等人“提拔”上来的宠臣,他原本以为闻永望是姜丞相的人,最后才发现闻永望也不过是姜丞相手里的一枚小兵棋子,故而留了他一命,在姜丞相倒台后他认错态度十分良好,也表示绝对在海德城按照陛下的吩咐做事,晏玄钰就将他也一并押送到海德城进行劳动改造了。


    没想到闻永望竟然从海德城跑了,晏玄钰啧了一声,将密信放到一边。


    要晏玄钰说,闻永望现在逃跑是最蠢的,他现在没有身份也没有银钱,跑了也只能过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的苦日子,还不如在劳动区每日三餐按时供应还有放风时间来得好呢,这待遇摸着良心说真的不错了。


    要派人去查吗?


    晏玄钰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不管此人了。毕竟现在人手安排都很紧,他也想不出闻永望能做出什么威胁他的事情来,绝对没有翻盘的可能啊,除了像晏玄钰前世历史中一位能召来陨石砸死他


    晏玄钰摇摇头,把这天马行空的想法驱逐出大脑。


    然而没过三个月,晏玄钰就被打脸了——


    准确来说,是被自己打脸了


    三月后的一日。


    一个蓬头垢面,衣着破烂的枯瘦男人跪着求皇宫侍卫通传,用嘶哑的声音说他要面见陛下。


    若是曾经的皇宫侍卫,这样的闲杂人等一并一刀了事,但是现如今整个皇宫里都换成了晏玄钰的人,那当值的侍卫见状上前询问他为何要见陛下。


    只是还未待那人说出什么,就体力不支昏死了过去。


    当值的侍卫当即告诉了侍卫首领,又由侍卫首领进宫通报承天殿,最后消息才到了晏玄钰这里。


    至于为什么对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如此大张旗鼓,只因那人反复喃喃的一句话——


    “我是闻永望,我要面见陛下。”


    晏玄钰何止是震惊,震惊都不能概括此刻他的心情!


    被流放到海德城的闻永望竟然从那里逃跑,然后独自一人东躲西藏回到了京城!


    他到底为了什么?


    “若他醒了,立刻告诉朕。 ”晏玄钰吩咐。


    “是。”侍卫领命。


    “陛下,他只是一个罪臣,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从海德城回到京城来,见您又能有什么大事呢?左不过是想求个赦免。”李忠贤在一旁道。


    谁又能知此人没有什么阴谋?退一万步说,流放他的人是皇帝,他能没一点恨吗?


    晏玄钰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且此人太过蹊跷,闻永望倒是成功引起他的好奇心了。


    侍卫给闻永望换了身衣服,又喂了点水,晏玄钰刚开始还在殿中等着,一直过了晌午晏玄钰没了耐心,让将太医院的人留下后离开了。


    晏玄钰知道闻永望大概会昏迷一段时间,没想到他竟然足足昏迷了两天。


    太医院的太医来看后说他疲累国过度,从海德城到京城,这么远的距离一路奔波已是强弩之末,大概到了京城后精神骤然一松便晕了过去。


    两日后,闻永望醒了,再次重复要面见陛下。


    晏玄钰这次来的很快,他倒真的想看看闻永望想要和他说什么了。


    上一次晏玄钰虽然来了,但是没去看闻永望,今日乍然看到他只觉得和从前判若两人,现在的他又黑又瘦,头发如枯草一般,哪还有往日的一点影子。


    在海德城晏玄钰也没让人苛待这群流放的犯人好吧,怪只怪闻永望私自逃跑。


    “陛下。”闻永望声音嘶哑,含混不清地道,“我以一物与陛下交换。”


    晏玄钰上下打量了一番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牢固钳制住的闻永望,只觉得好笑:“如今你有何物与朕谈条件?”


    “若是一个从异国带来的东西呢?”因为嗓子哑了,闻永望说话变得很艰难。


    晏玄钰听到“异国”二字时渐渐收起了笑。


    闻永望却依旧以极慢的速度说道:“陛下,罪民在海德城时,偶然救了一个濒死的异国人。”


    “他不会大周话,于是比划着告诉我,他们是遇到了海盗的商队,迷了路,不知怎么来到了这片土地上。”


    每说一句话,闻永望都要停下喘几口气。


    晏玄钰静静地等他说完,没想到这等奇事竟然让闻永望碰上了,他不由认真打量起此人,能在没有身份牌的情况下从海德城逃到京城晏玄钰当真佩服他的本事了。


    “他的箱子里有几个圆的,土色的果实,我在大周没有见过。”


    晏玄钰看向他,“哦?我现在杀了你,也能派人去找到。”


    闻永望“嗬嗬”笑了两声,“所以罪民将他们藏了起来。陛下,罪民想要的,只是摆脱犯人身份,重回京城而已。”


    看闻永望的反应,他已经从异国人那里知道了土豆怎么种植,也知道了土豆的产量了,所以才以此为筹码,想必这也是支撑他度过这几个月以来的唯一念头。


    晏玄钰低笑两声,就算是闻永望这种人,他的心机和手段也是不能轻视的啊。


    不过,闻永望的奇遇真是让他都敬佩不已,被流放到海德城竟然都能遇到被海盗袭击后迷路的外国人,并且从他那里得到了晏玄钰朝思暮想的土豆,简直是太魔幻了。


    果然世上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巧合”二字,他流放犯人到大周最南部,结果被流放到那里的闻永望救下了带着土豆的迷路外国人。


    原本晏玄钰还在想,待到有足够的人手一定要出海去寻找那些高产作物,只是身处架空的大周,他不知道现在外面发展到了何种情况,又都有了什么。


    “你的条件,朕答应了。”晏玄钰说,“如果真能把土豆种活,你也算是戴罪立功了。”


    闻永望喃喃:“原来此物叫‘土豆’。”


    在得到晏玄钰额允诺后,他对晏玄钰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原来闻永望做这件事的过程根本没有这么容易,劳动区对于流放犯人的管制比较严格,他们虽然有自由活动的时间,但是范围和时长都是有规定的,闻永望如何躲过这些检查并藏起来一个人有多难的事暂且不说,他又能想到拿从异国人手里得到的东西来和向晏玄钰示好,提出一个晏玄钰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条件。他怎么知道晏玄钰一定对这东西感兴趣呢?


    “其实,你若告知海德城总管事这件事,我同样可以答应你这个条件。”晏玄钰叹息。


    何必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闻永望说:“罪民不信他们。”


    晏玄钰没有多言,只说:“一切都会与从前不同。”


    闻永望以他认知里的官员来揣测海德城人员,但是却想不到那些人都是晏玄钰亲自挑选亲自派遣的。


    不过,折腾这么一遭,晏玄钰倒一点也不排斥赦免闻永望了,毕竟这一路他过得艰难,而且若是土豆真的被带回了大周北方并成功种植,他也真的算立了功


    晏玄钰一怔,看向闻永望。


    后者虚弱地笑笑。


    晏玄钰又怎知闻永望不是这样想的呢?他确实做到让他最大程度的舒心了不是吗


    也幸好晏玄钰相信了闻永望的话,并且答应了他的条件。


    因为闻永望竟然将土豆装在那异国人给他的箱子里带走了,也就是说,土豆现在并不在海德城,而是被他带到了台义城——他掐着土豆能保存的最长时间,待发芽后将土豆削块埋入了地下。


    闻永望埋土豆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也只有他去了才能指认出具体位置。


    听到闻永望说出播种方法,晏玄钰真正确定了那就是土豆


    在此期间,闻永望稍微养好了身体后再次求见晏玄钰。


    “陛下,草民听那异国人所说,他们的国度还有许多大周从未出现过的作物,不知陛下可否给草民一个机会,让草民去将那些作物带回大周。”闻永望说。


    闻永望看出晏玄钰对这个叫“土豆”的东西有多重视,于是思索了几日后才求见晏玄钰,他在赌,在赌晏玄钰不会拒绝那些异国的作物。


    晏玄钰刚开始不语,后来笑了:“闻永望,你如此聪明,怎会着了姜元化的道?”


    自从知道晏玄钰并不是昏君后,闻永望就像是变了个人,从前的谄媚嘴脸突然全部消失了。晏玄钰由此懂得了史书上那个从奸臣变成忠臣的例子。


    闻永望坦荡地向晏玄钰说了原因,他确实知道姜元化在利用他,但是也正因为这份利用让他得以用姜元化的势力走到了天子宠臣的位置,只是让他看不出也想不到的是,晏玄钰的昏君模样竟然是假的。


    看来道行最高的其实是他自己啊。晏玄钰好笑地想。


    晏玄钰也后知后觉惊出一身冷汗,要是他没有袁康的助力,要是他没有压倒性的兵力,单靠他的伪装,又怎么能玩得过姜元化等人呢?说不定真的会成了他败了。


    往事已过,晏玄钰早已占据了绝对的胜利,多想从前的是事也没有用处。


    晏玄钰觉得当真可使闻永望带人从大周南部西行,只是这条路凶险未可知,他也并未信任闻永望。


    第72章 造出火药


    所有人现在都还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在见过闻永望之后变得高兴起来,也不知道皇帝口中的“土豆”究竟是何物。


    又过了数日,在闻永望的带领下晏玄钰派去的人在台义城发现了已经出苗的土豆。


    但是单靠这些土豆想现在就实现大规模播种根本不可能。


    好在土豆的生长周期最迟只需要三个月,就是不知道这批土豆现在是早熟还是晚熟品种了。


    土豆,玉米,红薯。


    也因为土豆如此恰到好处的出现,晏玄钰开始想去寻找另外两样作物


    这几日让晏玄钰高兴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在异国人将土豆带到大周后,苏安又派人来禀报,晏玄钰让他们研制的火药终于造出来了。


    隔日,晏玄钰迫不及待地去了隐秘研制火药的地方。


    火药的制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混合物的比例、某样东西放多放少了、绳短了各种问题都需要他们十二万分的注意。


    最开始晏玄钰就说过,一定要注意防护,千万不要因大意而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有人受伤了?”晏玄钰问。


    “是,不过并不严重。”苏安回道。


    晏玄钰叹了口气,本来就是危险的事,再加上现在这防护条件实在不好,受伤确实是难免的。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工伤’怎么办吧?”晏玄钰又问。


    苏安点头,从身后的人手里取来一个账本:“陛下,在研制‘火药’的时候受伤的人名、受何种伤,又给予了什么补偿都在上面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试验场地。


    一群人灰头土脸,但是脸上都是抑制不住地兴奋。


    从昨天到今天,他们已经保持这样的状态很久了,在听到陛下会过来看他们的制造成果后,他们慌忙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是按照上次记录的比例重新制作,以使陛下到来的时候再演示一次。


    只是他们收拾自己的效果一个个衣服破烂,头发也凌乱,还有各种因失败导致身上头发上面满是尘土。


    晏玄钰到来的时候看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明明一群人都灰头土脸,偏偏一个个眼睛都特别亮。


    苏安一招手:“过来。”


    “陛下,草民卫岩。”一人走上来,抱拳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晏玄钰忍笑:“宫外不必在意这些,叫我公子便好,好了,开始吧。”


    “是!”卫岩朗声道。


    “是!公子!”不止卫岩,其余人也学着卫岩行礼的模样零零散散地应声。


    这里倒都是有意思的人。


    “公子,您这边请。”卫岩引晏玄钰向一个堆起来的“掩体”后面走。


    待晏玄钰等人站定,卫岩又检查了一番确定无事后才返回,从一人手里接过来火药放在地上准备引燃。


    这里荒无人烟,用来做试验场最好不过


    “砰!!”


    一阵冲天火光过后,原本放在火药周围的石头顷刻间被炸成了碎石块!


    巨大的声响让在场所有人心头一颤,就算是之前已经见过无数次火药爆炸,他们还会心里一惊,更别说李忠贤这些第一次见火药威力的人了,纷纷被吓了一跳!


    晏玄钰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眼前冲击力极强的画面还是惊了一下。


    现在研制出的土火药威力当然比不上后世,但是放在现在足够用了!


    “好!所有参与制造火药的人都重赏!”晏玄钰高兴极了。


    这绝对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谢公子!”


    卫岩感激地看向晏玄钰,心道不愧是公子 !他们第一次见到火药真正威力的时候可是被吓得好半天缓不过神来,可公子竟然如此淡然自若!


    晏玄钰当然没错过卫岩眼里的感激,他继续道:“不必谢什么,这是你们应得的,你们为了研制火药付出了很多,并且有不少人为此受伤,接下来你们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晏玄钰本意是想让他们不必再感谢自己,没想到他们听了这番话眼里的感激更甚。


    如果发生战争,火药绝对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接下来晏玄钰要研究的是该怎么将火药安全运过去


    “没想到您前段时日说的‘火药’,竟有如此威力。”苏安感叹道,“若不是亲眼见火药是他们造出来的,大概会以为是什么神迹吧。”


    晏玄钰说:“就是要打突厥一个措手不及,尽可能让袁康他们的损失小一点。”


    苏安点头应是。


    而后晏玄钰想起来什么:“京中的探子比往日多了起来,需要防备起来了,也让其他地方我们的人注意。”


    研制出火药后晏玄钰的心就安定了一半,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其实他也曾犹豫过一瞬,到底该不该将火药苏出来?


    可也仅仅是一瞬罢了,有了火药,大周将士的伤亡就会大大减少,就算他现在不苏出来火药,随着时间发展以后火药也会慢慢出现,何不现在就造出来为他所用?


    对于突厥和戎狄等部,晏玄钰从未想赶尽杀绝,突厥等部是西部门户,他想做的只是去掉现在的突厥王一脉,然后一直把他们打服为止,让他们再也不敢进犯大周——不,到那时,那片土地也会成为大周土地。


    回宫晏玄钰仍旧想得出神,他想了很多,也想到了曾经忽视的问题,或许从现在开始他就要在突厥开始一些行动来慢慢浸入了,据他所知,一般的突厥人和戎狄人的日子在草原上过得并不好,也是一直受到压迫的,且他们的等级制度更为严苛,也更为野蛮。


    其实让晏玄钰看来,就算是突厥和戎狄的上层王室可能还不如现在京中的富户过得舒服。


    他脑中飞速略过许多想法,纸上已经杂七杂八写了许多零碎的文字。


    一直到林复求见询问他军校学子回京后如何安排晏玄钰才回过神来。


    是啊,学子们已经被放出去足够久了。


    这件事一直是韩世栋和林复在负责,也是他们在和考核人员来往密信,然后根据考核人员的汇报将每个人的表现记录下来进行计算排名。


    这次实践总的来说是对学子们一次全方面的考核,就连林复和韩世栋也不知道皇帝究竟想最后怎么安排这些人。


    作为天子近臣,林复已经知道大周要实行“科举”不是传言,而是确确实实将要发生的事,他也曾私下想过,难道是让学子们去参加科举?但是皇帝曾经说此事时就提过“公平”,大周朝堂选拔官员要公平,科举是要全大周进行选拔人才,而学子们已经在军校受过很长时间的教育了,让他们去科举那不是和皇帝对科举的态度互相矛盾吗?


    所以他猜测,对于这些学子们皇帝必然另有安排


    晏玄钰看着厚厚一沓关于军校学子们这数月来的记录。


    目前排名最高的是去往汉云城的明成玉、孔砚、安俞亮三人。


    晏玄钰好笑地看着关于他们的详细记录,自言自语道:“这两人是被学霸带飞了啊。”


    首先,明成玉在当地太守的帮助下,秋收时在全城举行了一场流水席,在官府发布告说要在主街上办流水席,想要参与的要在官府挂个名,要求是要在当日提供一道拿手菜,这场宴会从下午进行到晚上。


    晏玄钰失笑,还真是年轻人能想出来的主意。


    他刚看到的时候下意识的念头竟然是——这也行?这有点太不符合古人的行为了吧?当地太守竟然任由他们闹了?


    随即他又一愣,在他眼里,什么才是古人思维?其实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可以看到,他们的想法很多,甚至多数时候比晏玄钰的更要多,晏玄钰只是占了一个优势而已。


    这是一次普通百姓也能参与进去的活动,就像灯会、庙会一样。


    有单独出一道菜的,也有的人家合作出一道菜,从街头到巷尾,所有参与的人一起办了一场流水席。


    汉云城并不发达,其中百姓可参与的娱乐活动也很少,所以这样一次十分热闹的流水席就牢牢印在了他们脑海里。在看到汉云城的情况后晏玄钰才有一两分明白明成玉他们的想法从何而来。


    汉云城位于交界处,曾经战乱时有许多不同地方的人来此定居,由此发展成了今日的汉云城,但是人员混杂也极容易起冲突,什么“你们”“我们”之类。


    晏玄钰想到他也曾在京城军校开展过一次活动。


    那时候学子们刚入军校不久,彼此很容易起冲突,晏玄钰就想了个方法,单独拿出来一个下午暂停课业,让教头们告诉他们晚上要设宴,刚开始学子们听了都高兴得不行,毕竟这一个下午又没有课业又可以入宴了,但是接着教头就告诉他们,这场宴会需要他们自己准备,每个宿舍都要出一道菜,要是办不好,明日所有人都有罚。


    这当然是忽悠他们的,就算办的一团糟教头们也不会给他们什么惩罚,晏玄钰最开始的想法是让学子们都慢慢融入这里,学子们从前都是府中公子,即使不受宠也不曾短了吃喝,更别说亲自下厨了。


    但是出乎晏玄钰的预料,他们做的竟然还算不错,好歹都各显神通


    当日鸡飞狗跳,但是神奇的是从此之后他们渐渐的没再有像刚开始那样的明显冲突了。


    汉云城的流水宴也是如此,看密信中说,接连几日城中百姓讨论的都是那日的热闹盛况,虽然不可能因一次流水宴就从此亲如一家,但城中风气都和谐了不少,明成玉等人挑选的很是时候,秋收后正是短暂的农闲时候,城中百姓也得闲。


    再接着,明成玉等人又发现汉云城外有漫山遍野的山里红。


    根据百姓说,这里每年这时候都会长出许多山里红,但是大部分都被鸟啄几下烂在山上,此物不能当饭吃,填不饱肚子而且味酸涩。


    晏玄钰知道大周现在已经有了糖葫芦,明成玉等人发现这种山里红酸涩感重不能做成糖葫芦,于是开始在山里红上研究起来。


    京中有山楂糕,他们招人将山里红摘下来试着让人做成糕点,又在折腾的过程中发现压成扁的晒干后也好吃,做成了一道零嘴。


    第73章 准备科举


    因为加入蜂蜜后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山里红的酸涩,而且压成片晒干十分十分有嚼劲,这种新奇的小吃食竟然出乎意料地受欢迎,他们按天算工钱招了许多人将汉云城外的山里红都摘了下来,然后将做出来的小吃食卖给附近城的商贩富户,这种酸甜口尤其受一些有孕妇人的欢迎,一时间还流行了起来。


    以按天算工钱的方法招百姓增加了他们的收入。


    密信里还说,因为招人来做的都是一些小活计,最累人的也不过是将这些果子一遍一遍捣成细腻的泥,原本最开始来的百姓们都半信半疑,结果在做完这些活计后真的拿到了铜板!


    这一季的山里红已经过去了,可每天来询问的百姓还有很多,官府不得不贴出告示,已经不再招人做活计百姓们才不再过来了。


    晏玄钰看得津津有味,这做出来的小零嘴,不就是古代版果丹皮吗?


    除此之外,三人在城中也没闲着,亲自带人在汉云城里将道路修平整,还重新规划了城中的排污设施,虽然只是一些小幅度的改动,但是给汉云城带来的变化可小。


    晏玄钰看完后一笑,这三人倒是聪明,将他在京城做的事有学有样。


    这次实践考试排名的第一他们当之无愧。


    晏玄钰对这三人有印象,明成玉似乎是个稳重的青年,能面面俱到去想问题,那叫孔砚的虽然在军校中成绩不显但是很有想法,安俞亮在其中则充当执行的角色。


    他接着去看手中厚厚一本密信合集,不是每组学子都像三人这样敢想敢干,有每日什么都不做想混过去的——这批人的思想是不做不错;也有想做点什么但适得其反的——他们被考核的人及时叫停没出现什么损失,不过要在他们的成绩上重重减分了。


    当然,学子之中也有很多聪明人,他们也准确地猜到了晏玄钰的用意,有人参与了当地正在进行的修路、加固城墙,像其他百姓一样每日干活;也有人走进农田向农人询问耕种之事,总的来说,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在此次实践考试中收获颇丰


    汉云城。


    明成玉三人在汉云城内的街道上走着,孔砚不由感慨道:“原来这就是为官的感觉啊。”


    现在他们已经懂得了皇帝给了他们这些军校出来的学子多大的权力,而他们也利用这权力在汉云城做了许多事。


    “记得我们刚到此处的时候,这处路面一下雨便积水,过路人都会湿了鞋袜,现在有了暗道,这条路整洁了许多,即使下雨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了。”


    明成玉也回忆道:“是啊,明明已经过了数月,现在想想犹如昨日,今天早上太守说我们不日就要回京了。”


    说罢三人竟有些伤感,这里的经历是他们在京城永远无法经历的。


    不同的民俗风情,与当地百姓打交道,让他们收获颇多,也看到京城繁华之外的一些东西。


    “你们说,咱们能参加科举吗?”孔砚突然道,“说到底,咱们的身份只是曾经世家送到陛下手里的‘人质’,你们说,回京后咱们这些人都会去哪?”


    “多想无益。”明成玉拍拍他,“陛下留我们必是有用处的,否则也没必要耗费如此精力将我们一百余名学子送到各处磨炼。”


    安俞亮粗略一想,“我觉得成玉说得对!”


    三人走着走着就到了书斋,从窗户处看到了唐兴的身影。


    他们三人都觉得唐兴是个可结交的朋友,这数月中,四人常常一起谈天说地,感情竟也日益深厚。


    唐兴并未因农家出身而感到自卑,让从京城来的三人说,唐兴的谈吐甚至比一些所谓的世家公子有礼的多!


    此外,在某些明成玉他们说起的事但是唐兴不知的时候会落落大方问出,偶尔还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四人相处起来竟是十分轻松愉快。


    “唐兴!”孔砚招手,压低声音道。


    唐兴注意到他们后便将书籍放回原处,从书斋里走了出来。


    “你们今日怎么来了?”唐兴十分意外。


    孔砚道:“咱们一起去香满楼吃一顿吧,我做东!”


    孔砚鼓捣出来的酸甜可口的山红卷——他们暂且叫了这个名字,赚了不少银子,三人本就想将银子除了分给干活的人应得的部分,其余都交由官府,毕竟从制作到售卖一事都是孔砚在操劳,所以太守分了他辛苦费,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了三人之中最有钱的那个。


    唐兴诧异地看向孔砚。


    安俞亮哈哈一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唐兴本想推辞,但是安俞亮凑近他叹了口气道:“过几日我们便回京了,到时候就不能再见了!”


    唐兴没了拒绝的理由。


    四人结伴来到香满楼,这香满楼是汉云城最大的酒楼,孔砚没铺张,要了一桌香满楼的中等席面,四人吃得十分尽兴。


    只是言谈间到底有些失落,明成玉三人在汉云城这些时日也对这里有了感情,若说突然离开还真有些不舍。


    说话间,四人不知怎的谈起了科举。


    “这事八九不离十。”孔砚喝了口酒,咂摸着嘴说,“唐兄届时尽可一试!”


    唐兴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哪有如此简单?我也只是粗略识得几个字罢了。”


    剩下的话他没说,家中尚有父母弟妹,他怎能再开口要去赶考盘缠?况且他不是自谦,而是真的就觉得自己只粗略识得几个字,与那些读书人相比天差地别,他从未因此自怨自艾或恨过什么。能识字在他们村中已是


    了不起,而且他可以在城中做些记账、抄书的活计给家里赚些铜板。


    几日后,明成玉三人就要离开汉云城了,唐兴前去相送,孔砚竟然给了他一个小包袱,说是临别增礼,三人根本没给唐兴反应的机会,在他们上马车之前拿出来塞给了唐兴,接着就挥手而去。


    回去后,唐兴打开他们相赠的包袱,发现里面入眼就是一个十分质朴的木盒,打开后,唐兴愣愣地看着木盒里。


    三人将身上大半银钱都留给了他,此外还有一套纸笔。


    外面有风呼啸而过,并不结实的屋子似乎都颤了一下,惟有黑暗中唐兴紧紧握着笔出神


    果然如大周暗里的传言一般,皇帝于四月正式下诏,废除大周原有选官制,于明年开始实行科举制。


    此诏下达后出现微弱的反对声音,一些守旧派认为皇帝的做法会扰乱大周秩序,给大周带来危机。


    然而此话未出即被其他人以皇帝登基后下的一系列利国利民诏令回怼,并且陈列种种大周因世家举荐而出现的弊病,现在大周世家在晏玄钰的打压下式弱,守旧派自然没有能力与朝廷抗争。


    而百姓皆愣愣地看向官府张贴的圣旨诏令。


    此时的他们还不不甚清楚这项诏令究竟会给大周带来怎样的巨变。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此后,再不会出现


    科举考试的内容考什么这件事晏玄钰无法一人做决定,这是关乎整个大周未来的事情。


    对于科举考试考什么,朝堂上争论不已。


    有人说应当考古经典籍和行文,有人认为应该将算术加入其中,还有人认为应当去掉华而不实的行为,改考对于当下民生之事。


    其中提出考民生时事的务实派大多是在晏玄钰的提拔下后来进入朝堂的,结果也如晏玄钰所希望的,朝堂去掉那些世家出身充满腐朽气息的、攀权富贵贪权慕势的官员以及姜党后焕然一新,并没有像有些人所想的那般混乱,而是呈现一种新气象。


    晏玄钰坐在上面认真听着官员们各自抒发己见,认真听着新入朝的官员和尚且留存的守旧老官员互相以自己的道理辩驳。


    “好了。”良久后,晏玄钰才开口让他们停下。


    金銮殿一瞬间安静下来。


    晏玄钰接着道:“众位爱卿都言之有理。古经典籍要考。”


    朝廷老官员们的眼睛亮了,随即挑衅一般地看向反驳他们观点的官员,后者一派面面相觑,他们私下里和皇帝相处,深知他想的到底是什么。


    只是下一秒晏玄钰又道:“明字、算术、律法、民生也要考。”


    朝堂之上,众人皆愣了。


    被皇帝赐予殊荣,可以坐在玉阶之下的韩元,原本在众官员争吵时一言不发,和晏玄钰一样静静听着官员们争论,此刻他缓缓起身,手持笏板道:“陛下,您想古经典籍、明字、算术、律法和民生都并入考卷是一件好事,可以为我大周选出真正的人才,只是依臣所见,科举制实行尚早,恐一些有才学的人并不知晓所考内容,所以科举实施初期不宜过难。”


    有几人也出列道:“臣以为韩公所言甚是。”


    晏玄钰笑道:“朕知晓你们的意思。”


    毕竟是在金銮殿上,大家有话都说的十分含蓄,韩元的意思无非是科举制实行本意就是为了不让世家垄断朝堂,但是平民能得到的教育资源少之又少,几近于无,如何与世家相提并论?更别提在同一考场上作答同一份试卷了!他们怕的是若是按照晏玄钰说的出卷,能获得大量教育资源的世家子弟会霸占科举的名额,也就是霸榜,那么又谈何公平,谈何让平民也有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所以接下来诸位爱卿可听好,朕要你们做两件事。”晏玄钰缓缓说,“第一,从官员中选出数位再聚文渊阁,制定科举考题范围,确定一条科举大纲——何谓大纲,稍后由林大人告诉诸位;第二,将所考内容源于何处整理出来。”


    不知君可曾听说过教材与模拟卷?


    数月后,大周各地书斋突然同时出现大批新书卷,每一册都有砖头样厚,装订成一卷放在书斋最显眼的地方等待着来此的人阅读。


    “哎?这是什么?”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男子走到书斋里新上架的书卷前驻足。


    他不经意看了一眼后吓得差点没拿稳书卷!


    只见上面明晃晃写着——


    《永安四年科举教材书》。


    今年是永安二年,第一次科举正是在永安四年举行!


    男子不可置信,这难道是书斋的人或者不知谁用来愚弄他人的东西?


    他咽了口唾沫,还是翻开了第一页,只见上书“目录”,下面分条隔开“明字篇”“古经典籍篇”“算学篇”“律法篇”


    男子没忍住短促地叫了一声,合上书卷不敢再看,他连忙跑去书斋管事处询问这册书卷的由来。


    只听书斋管事笑着回答道:“没错,这正是科举所考的内容是的,千真万确。”


    管事看他迷茫且震惊的样子,从身后取来放在管事处的样册:“您现在拿的是教材书,也就是说上面包含了所有会考的内容,可以供您识记,您所拿的是第一卷。”


    他向男子示意手中的样册,“而在下手中这册书卷叫‘模拟卷’,里面是模拟题——所谓模拟题,就是考题形式相似,只不过内容不同。因书斋藏书只可阅读,不可标记,所以您可从那边取白纸在纸上作答。”


    这个场景发生在大周许多地方。


    所有人听到此事的人第一时间都是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科举后还有殿试,所以晏玄钰倒不担心有人凭运气过来,毕竟来到大殿上真才实学一试便知。


    其实还不仅是殿试,晏玄钰还精心准备了许多“小节目”,也就是说读书人们不是考完科举就万事大吉了,考出来能入殿试的前几名大概从马车一到京城就会开始被“考试”了。


    晏玄钰越想越来了灵感,不由拿过纸笔唰唰记了下来,比如银钱被偷了、遇到恶人了、遇到有人需要帮助了


    晏玄钰写得尽兴,韩元等人看过后皆一头黑线!


    他们这位陛下脑子里究竟每日装了什么!怕不是看戏看出了脑疾,他们这是关乎整个大周的科举,怎的还整出了入京后被官家小姐看上的戏码?


    对此,晏玄钰表示,单纯靠才学是筛不出所有人渣的!


    第74章 前往突厥


    利吉将草药藏在袍子里,像护送什么珍宝一般将它带回帐篷。


    帐篷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一个枯瘦的女人躺在床上,她便是这臭味的源头。


    “姐姐,我,又拿来了草药。”利吉丝毫不在意这难闻的气味,他扑在女人躺着的草堆前,“那位先生说,吃了它你会慢慢好起来的。”


    女人费力地扬起一个笑来,她脸颊瘦削且蜡黄,可仍能从她一双形状好看的眸子中看出从前的一分好容貌。


    “那位先生又来了吗?”女人笑着说,“真是一件好事。”


    利吉也笑了,他一笑,嘴角的伤口裂开渗出血来,他匆忙擦去不让女人看到。


    女人是他的姐姐,叫伊丽格,他们姐弟都是奴隶出身,伊丽格在马场喂马时因容貌姣好不幸被一位贵族子弟看上,没过几日被玩腻后又差点被那贵族子弟用鞭子抽死,伊丽格还剩一口气的时候被卷着草席丢出了马场。


    只是伊丽格从此再也起不了身了。


    前段时日,突然有一个蒙面人出现在奴隶帐篷附近,他每晚都会过来为一些患病的奴隶治病,利吉起初十分警惕,直到看到蒙面人治好了他们旁边帐篷里伊塔赫的风寒,要知道,风寒对于他们这些奴隶来说几乎是致命的啊!


    此后,利吉便去求那人看看他姐姐的病症,蒙面人给他拿来一些草药,让他捣碎敷在伊丽格伤口,又将另一包草药给他,让他用锅子熬了让伊丽格服下,蒙面人说伊丽格受了太重的伤,他无法彻底治好,只能让她慢慢养伤。


    服了药几日后,原本只剩一口气的伊丽格真的慢慢恢复了些气力。


    蒙面人渐渐成了奴隶帐篷这里共同的秘密,奴隶帐篷的人对蒙面人叫法五花八门,最多的是叫他老爷,后来那蒙面人便让他们叫他“先生”,奴隶帐篷的人都知道,那位先生只在天黑后出现


    利吉和伊丽格正在小小的帐篷里说话,这是他们难得放松的时候。


    在他们身边,每日都有满身是伤的奴隶被草席随意包起来扔到荒野上。


    正在这时,帐篷外突然火光冲天,巨大的嘈杂声在奴隶帐篷附近响起,随即便是哭声和打砸声。


    还未等利吉反应过来,小小的帐篷里就冲进来两个突厥士兵,他们不由分说将利吉和伊丽格往帐篷外拖去。


    “老爷,我姐姐受伤了,求你们放过她!”利吉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其中一个突厥士兵一脚重重踹向利吉的脸,利吉喊叫一声,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他鼻子里渗出的血从指缝里汹涌而出。


    “不!”伊丽格泪流满面。


    两人被拖到帐篷外,利吉惊恐地发现奴隶帐篷外来了一队士兵老爷。


    士兵们将奴隶如扔死狗一般扔到一起。


    利吉眼尖地看到一个士兵旁边唯一一个站着的奴隶,是伊塔赫!


    “那中原奸细在哪?!”为首的士兵手举火把,恶狠狠地质问跪成一地的奴隶们。


    “老爷,那奸细入夜才会过来,算算时间应该就是这时候了。”伊塔赫一脸谄媚道。


    利吉对伊塔赫怒目而视。


    要不是那位先生,伊塔赫早就因为风寒死去了!


    “你!!”有奴隶愤怒地指着伊塔赫。


    那人无视了对突厥士兵的恐惧,大声道:“伊塔赫!你是个忘恩的恶人!你忘了是谁治好了你的风寒?”


    伊塔赫洋洋得意,“我只知道那人是中原来的奸细!他手里的草药,只有中原才有!”


    “闭嘴!当心你们的脑袋!”为首的士兵暴躁道。


    “还不肯说吗,格尔坎,把这些不知死活的贱奴隶们都杀了!”


    一人抽出长刀,随便拉来一个奴隶就要砍掉他的脖子。


    “在那!”


    被火光照亮的地方,一个黑影似乎要逃跑。


    “追!将奸细捉拿!”


    一群士兵快速追向黑影逃跑的方向。


    利吉木木地环视奴隶帐篷,有不少帐篷都被突厥士兵随意砍倒了,外面的更是一片狼藉,瓦罐被打碎一地,奴隶的嚎哭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对于突厥贵族和士兵们来说,他们这些奴隶的地位甚至远远比不上猪羊。


    突厥的平民过得日子并不比奴隶好到哪里去,甚至平民可以随意被他们变成奴隶驱使。


    而他的姐姐,本来可以慢慢变得健康起来,可是再也不会了,他们去抓了那位会给他们草药,会治好他们病的先生。


    不知过了多久,利吉愤怒地叫喊一声,突然冲向伊塔赫,重重一拳打向他。


    伊塔赫被打翻在地,又惊又怒,他大声叫嚷:“利吉!你疯了吗!小心我告诉士兵老爷们你也是中原奸细!”


    这一夜,奴隶帐篷的人都在净空担忧中度过,他们既担心那位先生,又担心他们自己会不会被士兵杀死。


    第二天,士兵老爷们似乎忘记了这件事,并没有的来抓他们。


    奴隶们渐渐放下心来,可仍旧担忧着那位先生的安危。


    直到这日,奴隶帐篷突然来了一个骑着马的突厥士兵,奴隶们纷纷在两侧跪在地上后,他才高声问谁是伊塔赫。


    伊塔赫一脸喜色地上前,“老爷!老爷,我是伊塔赫!”


    士兵嗤笑一声,“算你小子走运,你有功,帮助特勒抓住了中原来的奸细,喏,这是赏你的。”


    他拿出一个钱袋子刚要扔到地上,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停住动作,对伊塔赫道:“我的靴子在来时被弄脏了,喂,你过来给我舔干净。”


    “是,是,老爷。”伊塔赫不敢迟疑,士兵坐在马上,他跪在地上恰好能够到对方的靴子。


    待士兵满意后,才将钱袋子随手扔到泥地里,“对王感恩戴德吧。”


    在他临走之前,还对奴隶帐篷的人说了一个消息,他们已经抓到了中原奸细,那奸细说本是想先毒死这里的奴隶的。


    “毒死你们有什么用,中原人还真是愚蠢。”士兵冷笑两声扬长而去,“贱民就是贱民,被毒死都不知道。”


    利吉也在人群里,他呆愣地看着士兵离去,看着伊塔赫痛苦地干呕,看着昨日被突厥士兵打砸的狼藉


    “能脱身就好。”晏玄钰松了口气,还好他还算做足了准备。


    他无法预测他人的想法,也无法预测未来会发生的事,所以只能在行事前做两手准备,没想到这次就用上了,一人在明处,几人在暗处负责接应。


    因为突厥的医疗条件太差,治病方式也十分落后,他本想让在明处出现的人在突厥的奴隶营里以医者的身份出现,顺带先了解突厥的情况按兵不动。


    其实派去明处的人是可以逃跑的,但是如果他跑了突厥士兵就会砍杀那里的奴隶。所以他让同伴重新隐匿,而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去,并在回去前最后向大周飞鸽传信说明情况请罪。


    “他们都是突厥人!用得到他可怜?!”苏安第一次顾不得晏玄钰在场,愤怒失态道。


    这些人说是探子,其实都是苏安一手培养出来的,感情都十分深厚,那人叫计右,他是这批人里拔尖的存在,精通医理且善于隐匿,所以在苏右自荐时苏安才会同意。


    晏玄钰默了,站在他们的立场来说,苏右的做法确实足够让苏安愤怒了,苏安愤怒的点是计右竟然为了突厥的奴隶,不顾自己的安危,他救的人当真值得救吗,明明计右的行踪就是他救下的奴隶暴露出去的!


    计右只知感情用事,却忘了苏安素日是怎样教他们的了。


    “罢了。”晏玄钰揉揉太阳穴,“不必责怪他,那些奴隶之中,不止有告密的奴隶那样的人,更有真正感激他的,所以他才会选择回去暴露自己。”


    “好在尚有脱身之法。”苏安也叹了口气,“为人,他心善是好事;可处在这样一个时候,半点由不得人的。”


    计右的选择,让他们整个潜入突厥的计划都要暂时搁置了。


    “暗处的人已经计划好了如何营救计右,只是恐怕突厥人也察觉到了不止计右一人,正准备瓮中捉鳖。”苏安说。


    晏玄钰也点头道:“确实如此。”


    然而晏玄钰似乎再一次被幸运女神眷顾——


    几日后,突厥王暴毙,突厥再一次乱了。


    再次得到消息已是一月后,趁着突厥王室混乱之时,计右被从突厥人成功救了出来。


    让晏玄钰感到意外的消息有两个。


    一是,营救计右当日,有人帮了他们。


    二是,突厥新王在这个混乱的时候出现了,那人的名字晏玄钰感到熟悉,他在原主记忆中听说过。


    是原主记忆中那位阴狠且有手段的突厥王。


    阿史那·孜罗。


    此人如原主记忆中那般,在之前似乎查无此人,但一上位就以雷霆手段平复了王室内乱,原来他这些年在暗处发展了不可小觑的势力,将突厥王室牢牢捏在了手里。


    让晏玄钰震惊的事是,曾经被送到晏玄钰身边的怜儿,她口中被同父异母哥哥欺压的软弱公子、突厥前二王子,他真正的名字,正是阿史那·孜罗。


    晏玄钰之前得到过一个情报,是姜元化的党羽吐露的,姜元化数次约见一个斗笠人,只是他们从不知道具体时间和地点,只知道姜元化与那人一直有联系。


    算算时间,那段时间正是二王子失踪的时候。


    突厥王暴毙绝对是此人的手笔,又联系起原主与突厥王略显相似的病症,原主身上的毒也一定与他有关。


    晏玄钰有预感,他成为新突厥王后,过不了多久就会是突厥向大周真正开战的时候。


    第75章 扩大招生


    待京城军校派出的所有学子被送回京城后,他们在京城军校得知他们这批人要“毕业”了,而这次去往大周各地的实践则是他们的“毕业考试”。


    回想初到这里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些恍惚,相比于那时,他们的各方面想法都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诸位学子想必在这里已经学到了很多。”韩世栋说,“京城军校最初设立的目的,你们心里都知晓,所以并不会强求你们留下或者做些什么。”


    学子们想过千百种可能,但是从没敢想过,京城军校对待她们的态度竟然是去留随意。


    “当然,想留下来的那批也是要符合要求的。”韩世栋说,“从这里毕业的学子,会被送往大周边境,用你们在军校的所学,去帮助当地官员进行管理和建设。”


    此话一出,整个学堂里鸦雀无声。


    这段时日他们在京城附近的城池,都见过了许多困苦,更别提远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大周边境条件有多么艰苦了。


    学子们面面相觑。


    “夫子,为什么让我们去呢?”最后还是有人出声问出了疑惑。


    所有人都知道京城军校背后的决策人是当今陛下,这人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韩世栋叹了口气,缓缓说了起来:“无论是否为家族器重,诸位的出身大多都是京城里的世家大族。”


    “你们之中,想必有人想要重振家族荣耀;也有人想让父辈看到自己,亦有人想为大周做些什么。”


    随着韩世栋一番话下来,原本安静的学子们慢慢小声交流起来。


    “这便是最好的机会,大周边境困顿不假,若是去了那里能做出一番业绩呢?”


    “何况我等本就是罪身,就算离开这里,今后的路也不会好走到哪里去。”


    “这么看下来,听从军校的安排是最好的办法。”


    “在这里我们学到这么多东西,却终归是纸上谈兵,诸位不想将它们一一做出来吗?”


    最后谈论下来,几乎所有学子的想法都是听从军校的安排。


    这就是晏玄钰的做法,恩威并施。


    不管让他们从哪方面考量,最后都会选择留下来。


    “根据这次实践考试的排名,军校会选出一部分学子送往大周边境,切记,此后身份再不是京城公子,而是从京城去往大周边境的一官吏,往后如何,便要看你们的造化了。”韩世栋正色道


    送走这一批学子,京城军校往后的招生范围就开始扩大到大周所有适龄少年身上了。


    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只要通过面试都可以获得入学名额。


    此话一出,天下皆惊。


    在晏玄钰看来,现在的京城军校在大周人眼里约莫像后世某个朝代的国子监?只有达官贵人家的公子才能入学?而且自从第一批军校学子正式在大周各地亮相后,京城军校越来越为人称道。


    而让大周人最震惊的一个点无非就是,普通百姓之子竟然也可入学!


    经过一系列事情后大周人的接受度变得高了许多,这次没人再表示不信,而是紧张起自家孩子能不能混上个入学名额。虽然京城军校早就提前说过,入校后不能再参加科举考试,但是仍有无数人想把自家孩子送进去。


    普通百姓的想法是,那京城军校从前可是只收贵族子弟的,听说里面无论是教的还是吃住都是最好的,而普通人家的孩子,轻易享受不到什么教育资源。


    更让他们难以抵抗的是,这里不仅学费全免,每次考试的前几名还有机会获得由军校发放的奖励。


    而达官贵人家的想法则更加复杂,有想讨好皇帝的,有想让家族孩子进去结交人脉的,也有其他各怀心思的。


    晏玄钰之所以要将京城军校做大,其实也是为了改变大周重文抑武的风气,这所军校从此以后侧重的便是武,所以军校也一早放出风声,军校招生招收的是身强体壮的少年。


    京城军校在原有基础上扩大了两倍的规模,一些建筑也改造成了新模样,一切做好准备后就开始了对外招生计划。


    京城军校真正开放招生那天的盛况晏玄钰也目睹了。


    他在楼上远远看着无数少年在家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京城军校搭起来的报名处,面试之后出来的人,他们之中有人迷茫,有人得意,有人失落。


    而手里拿着号码纸等待面试的人,有穿着朴素的普通百姓,有衣料昂贵的有钱人,有在朝为官的京城官员。


    京城军校没有特殊待遇,所以不管是京中富户还是官员,一律都要在等待处拿着号码纸等待。


    因为今日来往人多,所以京城里的锦衣卫也暂时来了两队人马负责维持秩序,没人敢在这时候作乱,大家都老老实实等着,前一个出来,后一个进去。


    这个操作让带着孩子到这里的普通百姓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许,既然贵人们都要和他们一样等着,是不是自家孩子真的有机会进去学习?


    在京城军校招生的同时,晏玄钰也和李芷薇说了一件事。


    “您想在京中办女学?”李芷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晏玄钰一愣,“女学?可以这么说吧。”


    他是想办一所女子学校。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以大周现在的情况,他不可能现在就大肆宣扬男女平等,女子也可入朝为官,大周现在都在晏玄钰的掌控中不假,但是让众人千百年来所接受的思想改变不是一件易事,至少要等天下真正安定下来后,晏玄钰才能去腾出手来去做这些事。


    然而事实是现在突厥像暗中窥伺的豺狼,说不准哪天就会在狼王的带领下撕咬大周。


    晏玄钰想到这后很快回神,他今日是来和李芷薇说女子学校一事的。


    “陛下,您想女学之中都教女子些什么呢?”李芷薇问。


    她面上不显,但心里想,她家之前也算富庶,所以有请上门的教书先生,隔着厚厚的帘帐教导她们一众女孩,所教的不过是女德女戒女学,如何相夫教子,如何安分守己,粗略识字也就罢了。


    直到李芷薇后来长大了些,看到更多书,才知道那女戒女德对女子的束缚有多大。


    她不敢抱有期待,却又不由生出期待,因此眼神中也带出了几分急切,皇帝说的,会是她期待的那个答案吗?


    晏玄钰没错过她的想法,于是笑道:“既然同是学校,自然不能比京城军校差了去,不过规模小些罢了。”


    现在能让女孩入学的毕竟是少数,所以一开始规模不会多大。


    但是晏玄钰不介意让第一批入学的人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让他们看到切切实实的好处。


    既是女子为主,又有军校在前,女学要做的就是发扬女孩们的长处。


    “朕打算先开办医学、武术、习文三门”晏玄钰滔滔不绝地将自己对于女学的构想说出,待他说完看向李芷薇,却发现她的眼眶泛红,甚至将有泪落下。


    这让晏玄钰吓了一跳,“朕说错什么了吗?”


    晏玄钰回想了一番自己刚刚说的话,他尽力想让女校和军校保持在一条线上,想让天下人看出他的态度,这两所学校除了分别招收男孩女孩外没有其他不同,他都是一样看重的。


    “并无。”李芷薇笑了。


    从晏玄钰认识她那天起,李芷薇似乎一直都是淡淡的笑,但是今日她的笑容因为发自内心而幅度变了很多。


    李芷薇收拾好心情,站起来突然向晏玄钰行了一礼:“陛下,民女替天下女子谢过陛下!”


    “不必如此。”晏玄钰赶紧把她拉起来。


    这里的人什么都好,就是动不动要行大礼!晏玄钰腹诽。


    李芷薇是看出了晏玄钰发出的新号,现在要在京城中开办的女学只是一个雏形,就像从前的京城军校一样,后面会慢慢扩大规模,最后定然是面向全大周女子的!、


    “你饱读诗书通晓事理,这一点是朕也自愧不如的,所以女学一事,朕想交给你。”晏玄钰说,“就像从前军校的模式一样,由在宫中的王沁瑶作为明面上的主理人。”


    “和军校不一样的是,女校的第一批人就要加入普通百姓。”晏玄钰思忖了一会后道。


    这样决定也是有他的考量,在这里,达官贵人家的女孩不同于男孩,他们身为高门贵女在京中要维持好名声以保日后能嫁得好,所以送入女校在这些人眼里看来无异于“胡闹”。晏玄钰当然会尽全力去宣传女学,但是此事要遵循她们自己的意愿,如若旁人不同意,晏玄钰当然能让他们别干涉;若是她们自己不愿意也不想,晏玄钰自然不能逼迫。


    所以最开始一批就会加入普通百姓家的女孩,相比于高门贵女,除了那些真正疼女儿的,另一部分普通百姓家更在意家中的女孩能不能给家里带来收益,或者是想将女儿嫁出去换嫁妆供家中男丁娶妻用。


    所以女校若是给出切实好处,比如送一个人入学,每月就能拿多少粮食,那么一定会有无数人愿意将家中女孩送过来。


    李芷薇也同意晏玄钰这个办法。


    “今后,女校一事还要多靠你了。”晏玄钰说,“虽说大周如今看上去安静祥和,但不可忽视其下的暗流涌动,突厥如今又有大变化,今后对对大周会是更大的威胁,朕日后对于女校、军校,怕是都有心乏力。”


    晏玄钰当然不能说他知道剧情,所以知道那突厥在新王的带领下一定会有大动作。


    李芷薇一愣,听完晏玄钰说了番心里话后道:“陛下放心,民女定会做好女校一事。”


    第76章 该结果了


    有京城军校在前,根据之前的办学经验,现在已经摸索出了一套适合这个时代的办学模式,再加上女校的规模较小,所以开办起来倒也顺利。


    女校正式的名字叫兰学馆,“兰”字来源于李芷薇和王沁瑶在京中办的兰报。


    有王贵妃的名头在,京中达官贵人家来的女孩比晏玄钰想象中还要多些。


    晏玄钰此后还准备去一次兰学馆,一是看看兰学馆办的如何,二是将怜儿也送过去,在兰学馆暂时安顿一段时间


    自宫变后,怜儿被晏玄钰的暗卫关押了一段时间,然而从她嘴里能获得的信息少之又少,甚至有的还不如晏玄钰清楚。


    晏玄钰都不由慨叹,这姑娘一直到现在,敢情还全靠着对她口中那位公子的“真爱”。


    怜儿依照线人所说对晏玄钰下药是真,那药她不可能不知道是会使人毙命的东西,所以晏玄钰当然不会觉得她是个无辜的女人。但是话说回来,当初晏玄钰还需要昏君这个身份时也曾借着怜贵妃的名义在大周做了许多“暗度陈仓”的事,否则清洗朝堂和再大周推行各种诏令也不会如此顺利,如今留她一命也算相抵还了。


    晏玄钰不是菩萨心肠的人,暗卫自有不让人受皮外伤就吐露真话的本领,所以在暗卫从怜儿口中问不出什么更有用的东西之后,晏玄钰就让暗卫将怜儿从石室中带出送到了随意一处他在郊外的别庄上。


    此后晏玄钰忙于各种事,自然就忘了怜儿,直到前不久收到关于突厥的情报他才重新想起来。


    若怜儿和阿史那孜罗真是一对有情人,他不介意将人全须全尾地送回去——


    晏玄钰的真实想法当然不是这样,他只是想借此试探一下阿史那孜罗现在对大周的态度。


    历史似乎仍旧像原主那一世一样上演着,在它的既定轨迹上前进。阿史那孜罗仍旧韬光养晦成了突厥王,唯一的变数就是这一世不是原主,而是他晏玄钰。


    他做了许多事,也给大周带来了极大的改变,他自然不相信大周还会像原主那一世一样陷入战乱,不说大周内部,单大周边境各城池早已不像前世那样割裂,现在都已在袁康手中,火药也已经给了袁康。


    但是晏玄钰不会轻视对手,他除了有个给他提供便利的系统和对原主前世的碎片记忆外,并不比对手厉害什么


    让晏玄钰意外的是怜儿有了不小的变化,相比于之前,她似乎沉静了些。


    她也并没有对晏玄钰表现出怨恨来,两人再次的见面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在听到晏玄钰说愿意送她回去后,她表情才发生了变化,说道:“谢陛下。”


    晏玄钰本来准备好的满腹“朕很宽容”“朕感动于你们的感情愿意将你送回他身边”等说辞都未说出口。


    他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摸了摸鼻子。


    “陛下留我一命,我已是感激不尽。”怜儿突然跪地道,她的动作十分突然,跪在地上发生极大的响声。


    晏玄钰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想让她起来:“你”


    “陛下,您是明君。”怜儿道,“我曾以为当朝皇帝昏庸不堪,宫变那日才知道您此前一直以昏庸之态迷惑他人,我虽乡野出身,也知自己是大周人。”


    “明是大周人,却与突厥勾结,已该是千刀万剐的死罪。”


    晏玄钰眼中似有触动,他叹息一声道:“你起来吧。你先随我去京城中的兰学馆,在那安置一段时日。”


    "是。"怜儿轻声道


    “你总怕做不好,这不是做的很好么?”晏玄钰笑道。


    女校正式的称呼并不叫女校,而是改成了“兰学馆”,“兰”字是取了她们办的兰报,晏玄钰觉得“学馆”二字也恰到好处。


    李芷薇身上穿着学馆里女夫子装束,头发束起来以一根简朴大气的木簪固住,身上着浅色暗纹窄袖,她边和晏玄钰在兰学馆中走着,一边将近来的事情说与晏玄钰听。


    晏玄钰点道:“我知晓其中大部分人基础太差,所以学馆的进度不急于一时,只要她们认真对待课业,每日看到进步即可。”


    “经选出的来到这里的女子,平日里都十分刻苦。”李芷薇说。


    度过一开始的不安,来到这里的女子都慢慢习惯了学馆里的模式。


    兰学馆建在一处曾经的官员府邸中,内里装饰清雅,晏玄钰偏头,看到几位穿着学子装束的女子结伴而过,她们背着书袋,步履匆匆但是表情轻快,尚带着笑消失在一处楼阁拐角处。


    晏玄钰停住脚步,四下环顾起这里,远处竹林幽静,他忽然感觉自从知道阿史那孜罗统领突厥后紧绷的神经终于轻轻松了些许。


    他紧张的是就算他做了这么多事,历史轨迹好像又冥冥中在按照前世原主所经历的发展着,阿史那孜罗还是成为了突厥王,他还是联合了戎狄部,大周边关战争一触即发


    大概是今天来到这里看李芷薇的兰学馆开办的如何时当作“散心”,这处小小的“乌托邦”一样的存在莫名给了他一些信心。


    他有在一步一步地改变大周的一切。


    “我带来的人,先给她找个地方安置。”晏玄钰临走之前看了一眼李芷薇说。


    李芷薇一愣,陛下带来的人只有一个,就是曾经宫中那位怜贵妃。


    “是。”李芷薇垂下眼应道。


    说是好好照看,自然是要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回宫的路上,晏玄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笑,问李忠贤:“你信怜儿的话吗?”


    一个人的性格会因为一段时间的经历而发生这般变化吗?


    “或许吧。”晏玄钰自言自语道。


    “怜儿,怜儿,像是小名似的。”


    回宫后晏玄钰看了呈上来的消息,怜儿被暗卫随意挑了个近些的地方送去,那地方正好是接收医治难民流民的地方,待他们恢复行动能力后便做些简单的活计。


    怜儿被送到那里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与她经常接触过的人也都是别庄上的熟人,偶尔接触过的百姓也都摸清了底细,都十分清白


    这日,有一个小太监急匆匆来承天殿求见。


    那小太监原本叫小木子,后来晏玄钰的土豆苗从台义城移过来,他每日亲自看着,待长势变好后就从宫中挑选了一批精通草木的宫人在他不在的时候照看着。


    李忠贤看其中有个叫小木子的机灵,就收了他作干儿子,小木子自此改名李木。


    李木来承天殿的路上也是心跳如鼓,今早他们发现那被陛下称作“土豆”的草,原本长得好好的绿叶子突然黄了几片,可把他们吓坏了。


    他们倒不是担心自己的性命,如今在宫中,只要不犯陛下定的宫规,老老实实当值是不会被处死的,他们又惊又吓的原因是,他们似乎把陛下十分珍视的名贵草给养坏了。


    李木知道现在去承天殿求见不是个好差事,但他想李忠贤现在是他的干爹,这事只能他去了,于是主动揽下了这个差事


    “李木求见?是那批土豆出问题了?”晏玄钰听到李忠贤过来说的话,原本有些困怠的脑子一下清醒了。


    “快,让他进来!”


    李木跟在李忠贤身后走进来,先给晏玄钰行了礼,接着将事情一五一十原本说出,不带一丝隐瞒。


    “今早我和小齐子照例去看土豆,发现其上有几片昨天本还是绿色的叶子泛黄了。”李木低垂着脑袋。


    “泛黄了?”晏玄钰重复了一遍,脑子里思考着,“无缘无故怎么会泛黄呢?”


    “李忠贤,土豆从台义城运过来有多久了?是不是超过三个月了?”晏玄钰突然想到什么。


    李忠贤算算日子,答道:“是,陛下,正正好三个半月。”


    “好事,好事啊。”晏玄钰原本还担心这批土豆从台义城移过来会不会全都死掉或者不结果,没想到还真被他给弄活了!


    真是天大的好事了!


    土豆的成熟期就在三个月到四个月之间,原本京城所处的位置大概换算一下,成熟期应该在四个月,再加上土豆苗从台义城移过来前的日子和将它们放进简易温室里照顾的日子,也差不多该成熟了。


    “无妨,待叶子全蔫了你再来承天殿一趟。”晏玄钰说。


    “等等,不能全蔫了再来,你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成熟,那就每天来汇报一次”


    李木诧异地看向李忠贤,后者点点头,意思是陛下的吩咐照做就是。


    晏玄钰看李木疑惑,随即解释道:“是我没说清楚,这‘土豆’并不是你们想的一种草,之所以叫它土豆,是因为下面会结许多果实,它成熟的标志就是茎叶变黄,意味着可以开挖了,其余变化还需要你们观察。”


    “太好了。”晏玄钰转身回到书桌前。


    挖土豆一定要让官员们都来看看,看看它的产量,之后才好推广种植!


    李木惴惴不安过来,拿着一堆赏赐回去,与其他同伴分了。


    其余人的惊讶暂且不多说,刚刚他们还担心李木会被怪罪,又不知道该怎么补救才能让土豆停止叶子变黄,谁知李木不仅很快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赏赐!


    第77章 土豆收获


    晏玄钰拿起一个土豆掂量了一下,又细细端详一番,心想这土豆刚传来大周的生长情况比他预料的好多了,他对前世历史有印象,土豆刚传入华国时只能供应上层皇室贵族食用,他当时还猜测是不是与土豆刚传入时未改良种植的亩产不高有关?只是遗憾的是他没接着深入了解。


    要是早知道会带着系统穿越,他绝对将农事、水利等书籍先背他个滚瓜烂熟啊。


    手里的土豆分量并不沉,他对众人说:“土豆的吃法众多,最简单的一种,将它扔到火堆里烧熟剥皮即可,此物口感软糯,且颇能饱腹。”


    “若当真如此,就是我大周百姓之福了!”


    “是啊”


    "没想到这来自外邦的土豆亩产竟然如此之高!”太府寺卿伏孝看着眼前宫人小心翼翼挖出的一个个土豆激动道。


    伏孝现在的官职就是主管农事,他比其他大人对土豆出现在大周意味着什么有更深的认识。


    看着一个个裹着泥土的褐色球,要是真如皇帝所说此物可饱腹,那就意味着


    晏玄钰笑道:“并不单我大周物产丰富,外邦的好东西也多得很。”


    单作物,就还有玉米、红薯不过烟草就先算了吧。


    他接过李忠贤递来的帕子将手上的泥土擦干净,宫人们已经在李木的带领下将收获的土豆都装入筐中。


    晏玄钰本想让御膳房将刚收获的土豆做出来尝尝,但是清点了一下土豆的数量后,沉默了。


    一人一个土豆现在来说还太过奢侈,当时那外邦人给闻永望留下了他画下的地图,按照路线找对方所在的地方还需要一些时间,等到闻永望将土豆多带些回来在大周大面积推广种植后再说吧,别说一人一个,十个都可以!


    “咳李忠贤,你挑出三个拿去让人做了给诸位大人尝尝。”晏玄钰低声说。


    李忠贤瞪大了眼,“陛下”


    “拿四个吧。”晏玄钰狠了狠心,剩下的土豆拿去别庄种植,再过三个月会收获越来越多。


    “陛下”李忠贤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几乎和晏玄钰的声音同时响起,“这次收获的土豆数量这么少,拿三个是否太多了?”


    晏玄钰:


    他看向在场的官员们,众人的眼神分明是十分赞同李忠贤的话。


    原来是他想多了。晏玄钰失笑。


    也是,土豆刚传到华国还只是皇室特供呢,物以稀为贵,他忘了这茬了。


    “无妨,就拿出三个吧。”晏玄钰轻咳一声。


    众人在晏玄钰的带领下看到了对于这时候来说土豆的惊人产量后移步承天殿,开始关于土豆如何推广,如何教百姓种植,以及大周其他作物产量的改良如何展开了讨论


    皇宫别苑有一处年代挺久的室外建筑,据说是不知道哪个喜爱文人的先帝所建,用来与文人墨客曲水流觞所用,此地自然景致颇有雅趣。


    然而现在,此地肉香四溢,滋滋的油声不绝于耳,再伴随着官员们的交谈声,也是颇有趣味。


    众人面前的石锅,有将鸡翅烤得肉嫩外香,表面油亮闪闪,单是色泽就十分诱人的,也有将各种风味、厚薄不一的肉片都放上一片烤了尝尝。


    晏玄钰盘腿坐在正首,让宫人不必替他烤肉,自己用筷子将片好后又涂抹上酱汁的五花肉夹起来放在石锅上,又在空处放了几小片肉,刚放上就传来滋滋声。


    因为石锅下面做了处理,所以烟雾并不大,且位置开阔淡淡烟雾很快散去。


    此情此景,吃个烤肉什么的,最舒服了!


    晏玄钰推崇节俭,从前的宫宴规格一降再降。官员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上行下效,京城中也一改往日奢靡风气。


    但是每次宫里总有外面吃不到的新东西,让原本参加宫宴如同折磨的官员们现在一个比一个积极,如果说从前的宫宴是名利场,是推杯交盏结交人脉的好时机,那么现在就是


    石锅的成本很低,晏玄钰和内侍府说过后没多久就被他们研究出来了。


    毕竟是在宫中,该有的礼数不可少,所以晏玄钰位于上首,官员分列两侧,每人面前的案桌上有四盘不同风味的肉,宫人根据官员喜好将蘸料呈上来,一边欣赏宫中园林美景,一边烤肉也是有十足趣味了。


    “伏大人,你看这肉烤好了吗?”一官员小心翼翼用筷子将肉翻了个面。


    “嗯,火候正好。”


    一官员道:“要说这蘸料啊,本官还是觉得酸甜为佳”


    他旁边的人摇头:“你若尝尝甜辣口,便不会这么说了!”


    众位官员在宫中吃的高兴,回府后难免向家人说起“烤肉”,石锅琢磨一阵子倒也能做出来,只是那各种风味的肉片和蘸料得不到,于是王沁瑶在宫中收到了不少官夫人的信,最后向晏玄钰要来了方子,在宫中又举行了一次“宫宴”,那就是后话了


    晏玄钰正吃的高兴,李忠贤走到他身侧说道:“陛下,御膳房已经将土豆做好了,问您是否现在呈到宫宴上来。”


    “你要是想叫它宫宴,我没意见。”晏玄钰咽下嘴里的肉,“拿过来吧,给众爱卿尝尝。”


    他又问:“是按照我说的直接烧的吧?”


    “是,陛下。”李忠贤笑道。


    要说宫中现在最闲闷的地方是哪里?御膳房绝对当仁不让。


    任凭御厨七十二般武艺,可晏玄钰不吃啊!


    自从能“暴露本性”之后,每日承天殿要吃的膳食是越来越简单了,有时候是一碗粥配腌萝卜丁,有时候是一碗肉丝面——御厨有劲没处使,只能把劲放到拉面条上,将那面条拉的是越来越劲道。


    御膳房又往王贵妃那里使劲,王贵妃身边的掌事姑姑过来传话——贵妃娘娘说从今儿开始陛下吃什么也照做一份送过去。


    好不容易今日皇宫宫宴,李公公来了陛下口谕,只按吩咐准备好生肉就行!


    好不容易又听说陛下要让他们将外邦来的土豆做了给诸位大人品尝,御膳房人人摩拳擦掌想了几百种方法,听说那土豆口感软糯,刘御厨说试试八宝丁,听说那土豆吃法多样,油炸煎炒都行,张御厨说想试试炒菜,他们又因为是切成片还是切成丁争论起来。


    旨意下到御膳房,御膳房众人珍重地接过三个洗净的土豆,只听传旨的公公说——


    务必保留土豆的原本味道,扔到火堆里烤熟就行!


    御膳房众人晕倒!


    这可是要拿给众位大人吃的,竟然就扔到火堆里烤熟就行?


    御膳房里的人从来没想过,他们有一天会求天求地只求能给御膳房派点活儿,他们更想不到,现在最大的用处竟然成了每日给宫人提供饭食。


    真是闻者流泪,见者伤心啊,御膳房的人都求到李忠贤这来了,李忠贤也只能让人老老实实的


    烧熟的土豆还冒着热气,焦黑的外皮早已被除去,露出里面淡黄的内里,刘御厨站在中间,将三个土豆切成若干份——土豆软糯,但是他的刀工在御膳房冷落的数月来突飞猛进,不一会就将土豆全部切好。


    晏玄钰看着中间那厨子眼花缭乱的刀法,心里忍不住叫好,只是突然感到一丝怪异,在这精巧的刀法下,可以是一个十分难得的精致烹饪后的大龙虾,也可以是各种昂贵难得的食材,但是都没有——它是一个土豆。


    君臣同乐,晏玄钰也和其他人一样得到了一口量的土豆。


    确实和记忆里一样软糯。


    晏玄钰点点头,心里忽然闪过无数土豆吃法,最后都化成一声叹息,大周何时才能实现土豆自由?


    和晏玄钰不同的是,每个尝到土豆的官员都惊了。


    听皇帝说土豆的口感是一回事,真正吃到嘴里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土豆看着不美观,吃起来竟是如此美味!”一官员惊呼。


    晏玄钰看向说话那人,什么叫土豆看起来不美观?中书侍郎崔卓是吧,记住你了。


    太府寺卿伏孝面容严肃地尝着口中味道,而后喃喃:“实乃我大周之幸事啊”


    晏玄钰看着座下的每个官员都认真且郑重地品尝着面前盘中只有一口的微量土豆,颇有种好笑之感。


    而后又想到,任重而道远,总有一天,他会让土豆变成人人家中都有,人人可食的最常见的东西。


    那一天,并不会太远。


    第78章 都未入眠


    宫宴结束,李公公带着宫人在各处点上清新好闻的熏香,缕缕淡雾升起,化作沁人心脾的花香萦绕在众人鼻间。


    “朕这熏香如何啊?”晏玄钰笑着问。


    如今君臣之间氛围轻松,无论是留在官场的老人还是新入朝的官员,个个都是人精,自然知道皇帝想要大臣什么样的态度,又希望他们又如何与皇帝相处。


    官员们闻弦知雅意,也纷纷笑着称赞。


    “陛下这熏香倒是与别的不同,很是清新啊细细嗅去,还有淡淡凉爽之感?”现任兵部尚书狄良平捋着胡子道。


    “是也是也。”他周围的官员暗地里对他怒目而视,没想到这兵部尚书看上去浓眉大眼,还如此会拍圣上马屁呢!


    果然,晏玄钰听了狄良平的话高兴地让李忠贤另外拿一盒香来给了狄良平。


    “这熏香中除了干花,还加了些薄荷叶,很有提神醒脑功效。”晏玄钰说。


    狄良平谢恩后将盒子放在了面前的案桌上。


    身上带着淡淡烤肉味确实不雅,所以晏玄钰才拿出他平日里常用的由太医院调制的熏香来,过了一会儿,淡淡肉味被清新好闻的味道取代,李忠贤才带宫人撤下了熏香。


    趁着刚刚功夫 ,众人都稍稍放松,但是随着李忠贤和宫人们举着熏香小炉退出去,代表着他们又要开始商讨方才未曾说完的正事了。


    “日后土豆这种作物会在大周推行,但需谨记的是,此物高产,却不能单靠它来使大周人饱腹,其余作物提高产量之事也要跟上。太府寺卿可在?”晏玄钰问。


    伏孝站起,“臣在。”


    “水稻改良,许久之前朕记得就交代了下去,可有什么进展?”晏玄钰问。


    伏孝道:“回陛下,水稻提产一事,无太大进展,翻阅各种农书,仍没什么眉目,太府寺中也种了不少,如今已经收获两季,只是如何提产,还是”


    他没说完,只看向上首的皇帝。


    然而晏玄钰并没开口责怪他,而是点头道:“太府寺如有支出,就去户部报备,不必忧于银钱和人力。”


    户部尚书起身称是。


    皇帝虽然提倡勤俭,但是对于这些方面却从未缩减过一分一毫,反而一再告诉各部只管去做,不必忧虑。


    晏玄钰想了想,又看向伏孝:“此事急不来,在大周引入土豆,也算给你们提产留了时间。”


    此次官员入宫先看了拔土豆,又吃了烤肉,商讨了国事后,日渐西沉,宫门即将落锁,众人也该到出宫的时候了。


    伏孝也慢慢在宫道上走着,他身边的好友方正初看他沉默不语,遂出声道:“孝之,陛下也说了,此事急不得,陛下看重太府寺是好事。”


    伏孝点头:“我知晓,我刚刚只是在想田里的事。”


    伏孝早已将历代农书熟记于心,可刚刚众人散去的时候,皇帝身边的李公公过来给他传了句话,说陛下说农书不可尽信,还是自己实践为真,顺带提了一句,说粒大饱满的能不能和结穗多的结合?


    伏孝不是做不到,只是从前从未想过这条路,陛下说他不懂农事,只是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便告诉了伏孝。


    “元义,你说水稻粒大饱满和结穗多的,可以结合在一起吗?”伏孝问。


    方正初想也不想笑道:“岂有这么好的美事?”


    伏孝笑着摇头,确实,此时说起宛如异想天开,可他心里却不停在想皇帝所说的这种方法实施的可能性,要实践起来,太难了


    晏玄钰并不失望,反而怕太府寺因为现在没有成效就懈怠了此事,毕竟若是说能种出来就种出来,后世也不会历经这么多年,经过数代人努力才研究出来了。


    太府寺就是管农事的,晏玄钰只是想给他们提供一个研究方向,能稍微提产一些就是晏玄钰现在的目标,希望太府寺能种出越来越优质些的品种吧,毕竟现在各种作物的产量相对来说都有些低。


    他正想着,冷不丁被耳边的系统提示声吓了一跳。


    【宿主完成昏君日常任务——贪图享乐,获得积分】


    晏玄钰从沉思中回神,只感觉哭笑不得。他真的要好好感谢他的系统,就问谁家系统还能像他的系统一样只读取自己想要的事情?


    贪图享乐?指的应该是白天与官员们一同吃了烤肉,后来商讨国事系统是一点不看啊!


    晏玄钰没忍住笑了一下。


    李忠贤在一旁好奇道:“何事让陛下发笑?”


    晏玄钰摇头,“无事,你去将那堆文书拿来,我今晚将它们批阅完。”


    现在时间紧张,只能劳累些喽。


    两个小太监合力将文书搬运过来,李忠贤点上宫灯后悄然离开,偌大的承天殿只剩下了晏玄钰一人,宫灯将他的影子映照出来,形单影只,难免显得有些孤寂。


    可晏玄钰并不这么想,他不由想道,现在同一时刻,其他人在做什么呢?


    前几日边境来报,此次征召,竟然有比从前多了一倍有余的人入营为卒,袁康等人忙着训练新兵,袁康从前少写公文,由他写的公文和其他官员的公文明显不同,晏玄钰一眼就能认出来。


    因为袁康时常汇报着公务就说起了其他事,比如夹杂在正经公文汇报里有几件新兵入营的趣事,袁康还感慨,现在的新兵相比于从前的老油子们,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啊,竟然有新兵在第一次围观擂台的时候上来就要和他打,自然是站着上来,躺着下去。


    袁康又写,他觉得现在兵营的氛围就很好,感念陛下说完这个,就又开始正正经经汇报起了边境各城之事,然后再来一番


    晏玄钰批阅多了奏折,如果哪次看到了袁康写的文书就有突然有一种眼前一亮之感。


    他也想亲眼看到前世边塞诗人诗中所描绘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场景——那是与京中截然不同的地方,夜里会有狼嚎声,寂静的夜会有木柴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会有滚滚狼烟燃起,萧瑟的风,冷冽的月。


    虽夜已深,苏安大概也还未入睡,他坐镇锦衣卫,又手握一条情报网,每日要处理的事颇多,还要时时在暗中关注京城及周围是否有异动。


    冯光纬应该也忙于公务还未入眠,奉贤城如今已成了令人心向往之的地方,不说最开始办的奉贤商场是大周第一家商场,单是“第一家”就足够让人想去看看;奉贤城的戏曲表演也读有一番风味,最长盛不衰的曲目就是姜氏女,奉贤城的花灯节也是为人所津津乐道的,不仅有灯娘娘和花女游街,还有大型庙会,热闹非凡。


    大周安定后,在上层圈刮起了一股“奉贤热”,不少文人墨客都结伴去奉贤城,在当地写下无数诗篇。


    前不久晏玄钰和冯光纬通信时提了一句可以再加个奉贤画像——


    其实是晏玄钰想到前世在景点有服装拍照后出于玩笑提出的,支付一定银钱后可以挑选店中的奉贤当地服饰,然后会有个画师跟随。


    没想到冯光纬真的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批画技高超的画师,听说里面有个画师叫张孟柳,特意到太守府自荐。


    这些画师里,就属这张孟柳的“业绩”最好,听说他跟着的客人全都给他留了五星好评——


    最开始推出评星制度,不少客人都很疑惑,且这群脑洞大开的古代人还好学多问,问为何上限为五星?若星越多越满意,为何不是百星?


    直到后来大家都熟悉了评星制度。


    话题回来,那被所有客人夸赞的画师张孟柳,据说最擅长画人像,且画的惟妙惟肖,连首饰细节、袖口花纹都能画的分毫不差,用时还短,不让客人等太长时间,偶尔有不好说话的客人挑刺,张孟柳也笑容满面让人如沐春风,据说张孟柳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能在奉贤城官府获得身份证明,他想长居于此


    晏玄钰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因为张孟柳,原主记忆里有这个人。


    在原主记忆中,张孟柳那时已经名满天下,据说脾气不好,一画难求。


    原主曾令他入宫作画,被对方以不擅人像为由拒绝,原主令人强扭他入宫,逼迫他作画,最后画了一幅如同稚子乱涂之作。


    原主当即抽出剑来要刺死张孟柳,对方不但不避,还说了一番文绉绉的话,大意是“我都说了我不会画人像,那怎么办,你刺死我吧”。


    晏玄钰与原主记忆共享,当然能调出来那幅画是什么模样。


    勉强能看出个人脸,只是细看粗线条描绘的隐约像狗身,但是再仔细一看又仿若刚刚是错觉,只能说,颇有抽象色彩


    不擅人像?脾气古怪?


    晏玄钰乐得想捶桌。


    总之,晏玄钰偏头看了一眼映照在墙上的人影。


    他并不是一个人,因为还有一群人都在为了大周的发展忙碌着。


    他从未觉得孤独,反而只觉内心十分充实,十分安然。


    第79章 突厥探子


    马浩瀚,如果有人看他的外表,他的行为举止,一定默认此人是地道的中原人,哪怕是最眼尖的人也看不出丝毫破绽来。


    然而,他真实身份是公子身边五大密探之一。他们五人,都是公子精心培养出的密探,每人都有中原名字,此次入中原,就是继续公子的渗透计划。


    他们口中的“公子”,便是突厥王阿史那孜罗。


    马浩瀚所到的据说是大周目前除了京城最繁华的地方——奉贤城。


    ,他练了一口奉贤口音的中原话,大周推行身份制度,费了一些功夫后,他顶替了一个中原人,拿到了他的身份牌,借机混入奉贤城,万事俱备


    马浩瀚放松着神情,穿着中原平民百姓穿的衣服,背上背着包袱在守城士兵检查完身份牌后顺利进了城。


    他十分轻蔑地想,中原皇帝搞出的身份牌也不过如此,如此大费周章也没甚效果,还不是轻易就能进了城。


    马浩瀚走在街道上随意四处看着,他早已知道中原相比突厥不同,在他眼里,他们才是草原上的勇士,中原人只是占了好位置罢了。


    想到过不了多久,中原就是他们的天下,马浩瀚心里的不快才稍稍消了下去。


    他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往前走混入人群中,暗中嗤笑一声,弱的人不该继续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生活。


    此时的马浩瀚还不知道,过了城门走过一段距离进入城中,会有多少超乎他认知的事情


    “铃铃铃——铃铃铃——”


    马浩瀚皱着眉站在人群中,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中原人要比突厥人注意外表的多,就像他此时站在人堆里,周围竟然没有一丝异味,正当他打算混在人多的地方悄悄观察奉贤城内的路线以及官兵巡街路线,身边这群人却突然随着这铃铃铃声动了起来——


    马浩瀚想找人多的地方隐藏,却误入了奉贤清晨第一批上工人的公共马车班列。


    这时候,马浩瀚的直觉告诉他哪里不对劲。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车来了!”木牌下站着一个胳膊上系着条红带子的人,大声对聚在一起的人说。


    还没待他反应过来,这群人突然一起动了起来——


    这就是神奇的地方了,大家都站在一处,可是竟然都能十分有秩序地依次向前,在所有人都在动的时候,那么身处其中的一个人就也不得不跟着移动了。


    只是因此马浩瀚这个格格不入的人的格外明显。


    “你不是这里的人吧?”一个疑惑的声音在马浩瀚耳边响起。


    马浩瀚心中一跳,可是超强的探子心理素质让他淡定下来,十分自然地道:“我是这里的人。”


    那人更疑惑了,突然开始盯着他看,“你”


    马浩瀚笑道:“这位兄弟,可有哪里不妥?”


    他是纯正的奉贤城口音。


    就在这时,随着他们这里的动静,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原本的说笑交谈声也小了。


    马浩瀚也是这时才注意到,他身边这群人,竟然都穿着相似的衣服,刚开始他只以为是颜色相同——毕竟这时候平民能穿上的衣服颜色只有寥寥几种,难免样式款式都相似。


    他方才只顾着看路过的官兵,却没注意到他身边的所有人衣服不是相似,而是一模一样!他不是没见过中原人,此时让马浩瀚感到奇怪的是,这群人为什么都这么有精神?且神情都十分放松?


    几年前,他也曾潜入中原,也和中原人打过交道,可那时他见到的中原人,是弯着脊背的,瑟缩的,神情麻木的,难道这里的中原人不同是因为奉贤城更繁华些吗?


    马浩瀚短暂的沉默间,最开始说话那人已经皱起了眉头:“你这人怎么这样没素质?”


    素质?素质是什么?


    马浩瀚心里困惑,公子为他们寻的老师,可以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且熟知中原人的习惯、文化,老师将他所知道的都教给了他们,可是来到奉贤城第一天,他就听到了自己不曾学过的


    何谓“素质”?


    “我”马浩瀚甫一开口,其他人纷纷七嘴八舌起来。


    “哎呀,看这人浓眉大眼,没想到还想蹭上工马车,我说花两个铜板坐公共马车也不贵啊”


    “就是,偏偏被戳穿了还不承认”


    “不止,刚刚还插队呢,我看他,他还用那种凉飕飕的眼神盯我。”


    “之前没见过这种人啊,这真的是咱们奉贤城的人吗?”


    马浩瀚咬牙:“你们”


    “上车了!!”木牌下面的人喊了声。


    于是原本七嘴八舌的人都向那走去,将马浩瀚挤到一边,纷纷上了马车,也没人再关注他了


    马浩瀚阴沉着脸,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向小巷子走去,他接连走了几个巷口才松了口气。


    他隐秘地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从怀里拿出信纸,用特制的动物血做上标记,代表这里有官兵巡城——这是他们之间传信用的密语,不会有他人知晓。


    做完这些,他将信纸重新纳入怀中,等了一会,才慢慢走出巷子


    “这位公子,请留步!品香斋新上了三种口味蜜饯,任君品尝!”品香斋刚开门,店小二刚走上他的位置,精神饱满干劲十足地迎接新的一天。


    马浩瀚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又很快恢复如常:“小二哥,你在叫我吗?”


    “哎!这位公子,您爱吃酸甜口的还是纯甜口?这里都有,这边还有几种,您可以用小竹签试吃尝尝。”店小二笑眯眯地热情介绍。


    马浩瀚不动声色地又问:“不收银钱吗?”


    店小二一连莫名:“试吃不要钱啊。”


    接着,店小二看马浩瀚似乎挺感兴趣,又热情道:“您可以进咱们品香斋细看。”


    马浩瀚不着痕迹退后两步,难道这不是普通人,是官府安插在各处盯梢的?看出了他有什么异常才叫住了他?


    不对,不可能,他的伪装天衣无缝,那些愚蠢的中原人怎么可能看出来?


    “你为何不收钱?”马浩瀚不动声色试探。


    店小二:“啊呃”


    他挠头,“试吃就是不收钱啊,咱们奉贤城卖点心的都这样!”


    “那你为何叫住我?”


    “因为你路过”


    店小二觉得眼前这人有点奇怪了,他的眼神也让店小二心里毛毛的,正巧又来了几人,店小二对马浩瀚笑道:“这位公子,您先看着,小竹签放在这儿,我先招呼那几位客人,您若是有想问的再唤我。”


    马浩瀚趁店小二转身的功夫也飞快离开了,他边走边偏头用余光看向身后,看那店小二没有继续跟着他才放下心来


    走了一上午,马浩瀚已然十分口渴。


    这奉贤城真是处处古怪。


    不过他也算探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马浩瀚谨慎地挑了个人多的茶馆模样的地方走进去,打算一边喝茶一边听听有没有有用的情报。


    刚一坐下,小厮提来一壶水,又问他要不要瓜子怪味豆,马浩瀚皱眉,那都是什么东西?


    不过他都不需要,于是挥挥手让小厮赶紧走。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水,听大堂里其他人说话。


    大家除了说起某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隐秘事外并不刻意压低声音,因此稍一集中注意就能听个七七八八。


    他首先听的是坐在他左侧的三个年轻男子,三人头上戴着头巾,似是读书人。


    “我听说李兄将科举模拟卷第一册来回做了三遍了”一人低声道。


    “此事是真是假?!”


    “好他个李文才!前几日他还向我诉苦,说大周第一次科举在即,可是他连卷一都没做完,心中苦闷,我还对他好一番安慰!”


    最开始说话那人以拳抵唇,“若是如此,那李文才当真可恶。”


    “是啊,他还告诉我说书斋的科举卷不要做太多,否则会失了自己的灵性”


    “必须绝交!”


    “王兄张兄既然这样说了,那我也与他绝交!”


    马浩瀚喝了口茶水,这三个中原读书人怎么状似疯癫?不过他眼中寒光一闪,看那三人衣着普通,家世一般却能在他们口中那叫“书斋”的地方随意读书。


    他心里暗暗记下。


    他将注意力又放在了右边那两个老叟身上。


    “这人老了啊,就爱吃点软和东西,这不,早晨我大儿子特意去了奉贤商场买了豆腐脑用食盒提回家,还是热的呢。”


    “哎,我就没你这口福喽,我女儿卯时就去上工了之前几个亲戚都说女儿没用,想吃绝户,都叫我打了回去,现在一个个都闭了嘴了,来说媒的又开始一个接着一个!”


    “哎呦,你可别犯糊涂同意了,你女儿在纺织庄,每天工钱的零头都可多呢。”


    纺织庄?上工?


    马浩瀚将茶水一口饮尽,这这些可都是送往突厥的情报里不曾出现过的。


    他攥紧茶杯,不知道在他们公子平定突厥的时候,中原都发生了什么啊


    正在他沉思时,一队官兵走过来,亮出手中腰牌:“官府!”


    马浩瀚一惊,看向周围,只见这些平民百姓竟然一点都不惊慌,还有闲心说笑。


    “大人,就是他!”一个男子指着马浩瀚道,“这人一定有问题!我看他鬼鬼祟祟,一直在偷听别人说话,而且最怪异的是——他竟然不吃任何口味的瓜子和怪味豆!”


    “我只是想喝口茶水!这位兄台,你怎的凭空污人清白?”马浩瀚冷下脸,“况且不是来这里的每个人都喜欢吃你口中说的那东西。”


    大堂寂静一片。


    话音未落,马浩瀚突然注意到,这里除了他之外,每张桌子上竟然都有瓜子或者其他零嘴,就连那牙口不好的两个老叟都要了一小盘怪味豆。


    就在这时,又一个官兵走进来,悄声在那为首官兵耳边说了什么,为首官兵锐利的眼神顿时落在他身上。


    “得罪了。”那人说,“望诸位谅解,近来奉贤城总有来历不明的人出现,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若是清白者,我等甘愿受罚。”


    “搜!”


    几个官兵上前押住马浩瀚,他强忍着不出手,因为他知道,现在的情况下一旦自己出手,就真正坐实了他是探子了!


    他心里暗骂,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栽了,不过任凭他们怎么翻,也不会找到他藏的情报


    “头儿,这里有张纸。”官兵站起来,纸张上画着些鬼画符。


    那为首官兵接过皱眉看了一会,在马浩瀚面前晃晃:“这是何物?”


    “不过是随手捡的一张纸罢了,官爷要查便查吧。”马浩瀚笑道。


    谁知就是这句话,话音未落,更多的官兵们冲上来将他按住。


    “呵,果然不是奉贤城人。”为首官兵道。


    “头儿,他有奉贤城的身份牌。”另一个官兵从他包袱里翻出了身份牌,包袱里都是一些平常物件,一件换洗衣物,一些碎银。


    “冤枉!冤枉啊!官爷!”马浩瀚一边扯着嗓子喊着,一边想办法想脱身。


    “带走。”为首官兵当然不管他的叫喊,他挠挠耳朵。


    就在这时,马浩瀚听到茶楼里其他人的小声交谈。


    “果然没冤枉错人,现在咱们奉贤城,谁还管官府的人叫官爷啊,那都老黄历了。”


    马浩瀚真的疑惑了,他明明这么谨慎,却栽在了他根本想不到的地方!


    “哎!他逃了!”


    只见马浩瀚一个灵巧的弯腰,又趁着两边的官兵不注意一把挣开,抓住他们的头发让他们相撞,而后几掌拍开后面的官兵,一个闪身,直接飞身向外而去。


    “抓探子!”


    “别让他跑了!”


    “头儿,我们”三个鼻青脸肿的官兵欲哭无泪。


    为首官兵道:“不怪你们,是他武功高强,回官府传信,暂时封锁城门,加强巡逻,再请锦衣卫来。”


    说罢他飞身追去


    却说马浩瀚逃脱后飞速向城外奔去,他要趁着城门未封锁前离开。


    本以为他能在奉贤城暗中收集情报,没想到第一日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只怕以后更难!


    这会,他心里终于不是“愚蠢的中原人”而是“古怪狡猾的中原人”了。


    他一边逃脱,一边回头注意身后,目瞪口呆地发现他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多!


    “抓探子!”


    “别让他跑了!”


    等等,那手拿扁担的就算了,一个老妪也颤颤巍巍追着他做什么啊!


    马浩瀚没忍住在中原骂了第一句脏话。


    不过还好,有了他们的捣乱,官兵更追不上他了。


    马浩瀚一边往前跑,一边踢倒路边的东西当作障碍,却没注意到头顶上有个孩童怀抱大小的水缸直直砸了下来!


    “砰!”


    他最后一秒,看见的是一处二楼窗前的妇人的脸。


    那美艳妇人高兴道:“我砸到了?我砸到了!”


    马浩瀚失去了意识,两眼一黑


    “城中出现来历不明的探子,我城百姓与官府共同将他捉拿,名单如下——向官府提供信息的品香斋奉贤茶楼其中,特别感谢撷芳阁的谢娘子特此登报,以示嘉奖。奉贤城的安宁需要奉贤城百姓共同守护,也提醒诸位首先保护好自己,若有情况及时向官府汇报,不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中。奉贤官府也将加强对官府官兵的操练。”茶楼的黄掌柜将报纸上相关信息念出来。


    “还有没?”一人嗑着瓜子问。


    “没了。”黄掌柜仔细看了看。


    “再念一遍感谢名单呗!有我呢!”一人得意忘形。


    他旁边的人“嚯”了一声,吐出瓜子皮:“也就是我不在,我要是在就上前几下把那探子拿下。”


    “你就吹吧!”茶楼其他人哄笑。


    第80章 朕意已决


    如今有两个消息摆在晏玄钰面前,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西行的人回来了,但是遭到了南突厥执失部的袭击。


    好消息是,突厥人抢走了异邦宝石、金银器具以及玻璃制品,好在被袭击的地点已经离大周很近,援兵去的足够及时,因此从西边带回来的种子幸存下来,只是到底死了不少人。


    而且那群人明明已经熬过了向西时未知的各种危险,却在临回到大周时因意外而死。


    晏玄钰闭了闭眼,下令厚葬。


    探索未知的道路本就是充满了可能死亡的危险,所有人出发前都早已做好了准备。可是让晏玄钰接受不了的是,他们明明已经快回到了大周,却因为突厥人的袭击死去。


    若果可以,晏玄钰甚至恨不得现在就去打下突厥和戎狄,让大周的发展永无后顾之忧。


    只是不行。


    他想尽力让更多人能活下来,而这种情况,只有在他们的武器更先进,战术更高超,兵卒更强悍,与将领之间配合更默契来实现。


    这些现在他们都还做不到。


    大周兵卒比起之前已经厉害了许多,可是想要在与突厥士兵战斗中处于上风仍然需要时间,他们缺的不是毅力,而是时间。


    所以现在大周绝对不能先贸然出手,且一旦出手,就要将突厥连根拔起,因为突厥擅游牧,无论是撤退的速度还是在一个新地方生长起来的能力都十分强悍,只要给他们一个地方,他们就能很快恢复元气,而且一直以来的历史来看,他们永远存有野心,永远不会真正的归顺,永远有野性和不甘。


    只是历史用事实证明,他们并不适合做天下的主人


    突厥,王帐。


    “哦?终于坐不住了么?”男人斜靠在宝石镶嵌的王座上,玩味地看着盖有大周国玺的文书。


    “啊,议和?”男人一手托腮,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件事。


    “王,大周的使臣怎么处置?”一个半裸着上身的络腮胡汉子粗声粗气地问。


    孜罗抬眼看向说话的男人:“把他扔到狼窝去。”


    络腮胡男人一愣,孜罗却又哈哈笑了起来,“本王说的是你。”


    他随意地一抬手,身边几个侍卫顿时将络腮胡男人压在地上。


    “王”男人急切地求饶。


    孜罗缓缓起身,抬脚在络腮胡男人脸上狠狠碾了几下。


    待络腮胡男人求饶的声音远去,孜罗才重新回到了王座上,“议和?可以啊,让晏玄钰亲自来和本王谈。”


    他笑眯眯地看向下首:“诸位以为如何啊?”


    王帐内寂静一片。


    突厥王室要么是归顺于孜罗被他拿捏,要么早已被一抔土掩盖,哪里会有什么意见?


    孜罗初即位时,那群自大的王室贵族或者突厥将领还不知其厉害,他们低估了这个心计深沉的前二皇子,下场显而易见。


    孜罗让突厥这群粗犷勇猛的汉子们说起都不禁汗毛竖立,如果用什么来形容他,他们首先想起的就是每个人小时候阿妈或阿嬷口中那只在草原夜里出现的会吃人的游鬼。


    他明明白白告诉晏玄钰,议和可以,他愿意亲自出面,但是也希望晏玄钰能亲自来,他都已经退了一步同意议和了,晏玄钰不愿意拿出一丝一毫诚意吗?当然,如果晏玄钰不愿亲自来,那他也没办法咯


    “他做梦!”朝堂之上,众官员对突厥王大骂特骂。


    “他一个突厥王也配称得上君主了么?!”


    晏玄钰同样面容严肃。


    阿史那孜罗和他的哥哥与父亲,还有曾经为了复辟前朝的姜相完全不同,如果说晏玄钰和那些人周旋尚有余力,对上阿史那孜罗,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注意。


    不管是从原主的记忆中还是这一世,他都知道阿史那孜罗是心机深沉之人。


    只是这般明晃晃昭告天下,他愿意与中原议和,互通有无,但是前提是要中原拿出诚意来啊,他如今是突厥之主都愿意亲自来和谈,中原如若不拿出诚意,是根本不想和谈,还是


    为了保证彼此安全,阿史那孜罗提议将议和地点设在黄沙城外。


    “呵呵,他阿史那孜罗不来京城,又是怕什么呢?”


    “陛下,您千万不能答应,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知那突厥王又在打什么主意。”


    晏玄钰按了按太阳穴, “他要的就是你们这样想。”


    “陛下”


    不能去。


    理智告诉晏玄钰,可是另一个声音在说,或许这是唯一打破僵局的办法。


    晏玄钰既不想现在就出兵与突厥对战,又不想看到再因为突厥而导致大周的子民死亡。一直不直面这个问题,就永远无法解决。


    或许阿史那孜罗并不是真心议和,只是另有谋划。


    他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


    边境再次来文书时,除了照例汇报大周边境情况,还有一封给晏玄钰的信,上面盖着袁康的私印。


    数月前晏玄钰说起武器,让袁康想到了一件事,说十几年前,天下闻名的铸剑师伍双隐退,从此在江湖消失。


    伍双铸剑,吹毛短发,削铁如泥。


    若是能找到伍双,若他愿意为大周士兵铸造武器,剑指突厥之日又会缩短很多。


    只是他说,伍双早已隐退不知去向,天下之大何处去寻?


    如今武器一事已经被晏玄钰先放到一边,让他略感焦灼的是阿史那孜罗派来大周的使臣带来的文书。


    于是晏玄钰飞书一封,问袁康的意见。


    山高路远,袁康的回信竟只有短短一句——


    “但凭陛下吩咐,康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意思是,如果晏玄钰决定去和谈,那么袁康就算拼死也会保他周全吗?


    晏玄钰一愣。


    朝臣一致认为陛下应留在京城,不应信那突厥王的鬼话。


    这似乎是所有人的共识,在其他朝事上,官员们会因为各种想法碰撞而吵得不可开交,可是在和谈这件事上,没人有第二个意见。


    就连晏玄钰也知道,让他去边境见阿史那孜罗?这在京城乃至天下看来都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是袁康只说,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本是一句夸张的表忠心之语,从袁康嘴里说出,却让晏玄钰知道,袁康这样说,便一定会这样做。


    他看出晏玄钰的犹豫,知道即使现在朝廷上下都持反对意见,可晏玄钰内心深处是想去的。


    不顾一切的,幼稚又危险的想法


    “陛下,臣仍是那句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况您是天子!”由晏玄钰一手提拔的官员站在朝堂上第一次“忤逆”了他。


    “陛下,臣附议!”


    “臣附议。”


    朝堂中一片附和声,晏玄钰看去,不管是从前不对付的还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此时竟都如此一致。


    若是之前,晏玄钰该欣慰他们终于学会“合作”了。


    只是现在


    “朕意已决。”晏玄钰说。


    朝堂上,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若陛下执意要去,老臣便执意跟随。”就在这时,原本坐着的韩元站起,手持笏板跪了下来。


    他即使已经白发苍苍,早年已露老态,可不知道是近几年身心舒缓了还是因为商场里膳食多样而吃得下饭了,看上去竟然比从前更显年轻。


    此刻,晏玄钰似乎又成了曾经那个君主。


    而韩元,又变成了曾经那个三朝元老。


    【叮——宿主完成昏君任务,独断专横。获得积分】


    晏玄钰坐在承天殿里,很头疼。


    他去,是因为他有底牌——


    那就是系统。


    是的,就算有危险,系统可以在不违反这个时代认知的情况下保他的命。


    他与系统是共生的存在,他若死,系统虽不会“死”,却会失去所有晏玄钰为他赚来的积分。


    所以系统当然会保他的命。


    这也是晏玄钰想赌一把的原因——这场博弈是他作弊了。


    他又不是傻子,阿史那孜罗满腹算计,他能没有一点把握就去吗?


    可是让他头疼的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韩元今日朝堂上说,只要晏玄钰去,他也去。


    不说边境危险,韩元一把老骨头,路上就够他喝一壶了。


    “陛下,您多少吃些吧。”李忠贤站在一旁一脸愁容。


    晏玄钰长叹。


    李忠贤一咬牙,说道:“陛下,若韩老想去,不如就带着他,奴才亲自带人看着,物件都用最好的,也能让韩老少受罪,到时候再派些侍卫跟着。”


    晏玄钰看他:“你不和他们一样反对朕去黄沙城?”


    “陛下,奴才是跟您时间最长的人,奴才只知道,您做的每件事都做成了。”李忠贤说道。


    晏玄钰定定看他,确实,从他第一次睁眼时看到的就是李忠贤,从前,李忠贤有小聪明,却不缺善心,晏玄钰才留下了他,后来也证明晏玄钰看人没看错,李忠贤这个总管将宫中事务做的井井有条。


    晏玄钰也发现了,这胖子是真的心宽,这几年身材以他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福了。


    可李忠贤却也是看得最为通透的人。


    虽然李忠贤总自称奴才,但是这是这里的规矩,晏玄钰从未将跟在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当成下人奴才,他们,都是陪在他身边之人。


    “陛下,怎么了?”李忠贤看他发愣不由出声。


    说罢还有些忐忑道:“可是奴才说错什么了?”


    晏玄钰笑道:“你说得对,朕想做的事,都会做成。”


    四月,皇帝昭告天下,御驾去往黄沙城与突厥王和谈。


    天下皆惊,纷纷求皇帝收回成命。


    京城日报上无数文人作词赋或文章劝诫,希望陛下能看到。


    晏玄钰能看到吗?


    那肯定能看到啊,文章还是他审核的!


    “登吧,按照规矩来,不必问我了。”晏玄钰叹气。


    京城日报的掌柜站在一旁:“是。”


    问陛下能不能登那些劝诫陛下不要去黄沙城的文章,这经历他还是第一次!


    “不过,这群人的文采倒是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倍啊。”晏玄钰手里拿着一份稿件仔仔细细看了两遍。


    京城日报掌柜丁彦深以为然,笑呵呵道:“草民也发现了,这都是陛下要进行科举带来的改变啊,原本文人们多追求辞藻,华丽不实,堆积成风,自从您在天下推行了那科举册子,文人们都按上面的学习做文章呢。”


    晏玄钰说:“还是要看他们自身,科举册子只是指导他们该如何做,具体内容还是要他们自己来写的。”


    有两处地方与京城如今的风潮格格不入。


    一是准备出行事宜的皇宫与各造办处,二就是国公府。


    “爹啊,您这是要做什么!”韩世栋急得团团转。


    自从韩世栋去了京城军校到现在,早就不是曾经那个看似懦弱不被父亲器重的大公子了,京城军校那是为陛下培养人才的地方,韩世栋的地位实际上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比肩朝中大官了。


    他也终于对父亲在想什么知道了些许,因而近年来他与父亲的关系慢慢变得越发好了,父子相处再不像从前那般僵硬。


    “皇帝去,我也去。”韩元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喝茶,“别转了,看得心烦。”


    韩世栋停下,叹气道:“您这样,陛下便不去了么?”


    他到底也知道陛下的性子,一旦想做什么事,能因为旁人几句话改了想法才奇怪呢。


    韩元老神在在:“为何不去?”


    “那”韩世栋话音未落就被韩元打断。


    “就因为陛下要去,老夫才要跟着。”


    韩世栋静了下来,“爹,你的意思是?”


    韩元放下茶盏,淡笑道:“怎么,在你们眼里,老夫已经到了老糊涂的时候了么?”


    “陛下尚年轻,虽有许多新奇点子,也不乏聪明,但若是谈判,还差了火候,那阿史那孜罗是个心机深沉之辈,想来陛下不一定能应付——当然,要是谈判不成另说;二来,老夫这几十年,还不曾去过我大周边疆,若是以后到了垂暮之年,着实可惜。”


    韩元从前很少和大儿子说起这些,但是现在却愿意掰开揉碎了告诉他,毕竟,他还有多少年时间呢?


    “原来如此”韩世栋回想朝堂上父亲的表现,这才恍然大悟。


    可他仍是犹豫:“可爹,您现在身体虽然康健,但架得住一路颠簸吗?”


    韩元没理他,看他还傻站着,不耐烦地提点了一句:“还不去将为父的行李打点起来。去商场多买些耐放的糕点。”


    “哎。”韩世栋只得照做。


    他总有种直觉,父亲越老越像曾经见过一面的师伯了


    “不是,这群大臣以为春游呢?怎么一个两个都要去?”晏玄钰又头疼了。


    “统统留在京中!”晏玄钰力透纸背,“诸位都是朕的爱卿,都要留守京城!”


    批阅完朝廷官员的奏折,正巧李芷薇入宫和王沁瑶小聚,晏玄钰便让她给如今在兰学馆暂住的怜儿带话,让她也收拾一下跟随他去黄沙城,让她回阿史那孜罗身边。


    李忠贤去王沁瑶宫中的时候,王沁瑶看他两手空空,还说笑道:“我当是陛下看我们姐妹小聚来送些赏赐呢!”


    李忠贤笑呵呵道:“奴才刚刚也向陛下为娘娘讨赏呢,只是陛下说娘娘如今日进斗金,您哪还看得上他赏赐的三瓜两枣?”


    说罢,他将晏玄钰托李芷薇转达的话说了,李芷薇一一记下。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李忠贤打了个千。


    李忠贤走后,宫中二人继续闲话,王沁瑶难免问起那怜儿的事,因为她还挺惊讶的——


    惊讶她竟然还没死。


    李芷薇正色道:“是啊,有时候我也觉得陛下与他人想法似有不同,若我们看来,怜儿既是奸细,直接杀了了事,可陛下竟想着从前也利用她做过些许事,就留她一命不说,还要顺便送她回去。”


    王沁瑶吃了瓣酸甜可口的橘子,顺手给李芷薇了几瓣:“是啊,真是奇怪。”


    “人人都有各自的坚持吧。”李芷薇接过后继续道,“陛下似乎并不喜欢下令杀人杀的那些,都是不得不杀的人,不知这样对陛下来说是好是坏。”


    李芷薇说完,吃了口橘子想起来: “最近商场新开了家叫水果捞的店铺,现在吃正合适,就是这个季节水果难得,相比于商场其他吃食贵上很多。”


    “咱们有的是银子。”王沁瑶满不在乎,“这水果捞不会又是陛下想出来的吧?宫中都还没有呢。”


    李芷薇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各品类水果切成小块上面浇上酥酪,你让御膳房做了便是。”


    “明儿就尝尝。正好御膳房前段时间闲得很,来找了我宫里的人好几次。”


    两人说到这为止,开始说起旁的了。


    直到第二天王沁瑶想起来让宫人去御膳房,才被告知现在御膳房除了份例外不接私活了,陛下要为出宫做准备呢。


    那去御膳房的宫人回来后给其他人描述:“真让我震惊,那御膳房挂满了肉条和菜,都用根绳子穿起来御膳房外面也挂满了,我去的时候,那些师傅们正大汗淋漓地炒锅料呢,闻着倒是挺香的,不知道是什么。”


    王沁瑶听了只是笑:“这御膳房被陛下使唤的,真是忙的时候忙死,闲的时候闲死。”


    “师傅们倒可高兴呢。”宫人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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