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好嫉妒


    “我看到他了。”


    季宴礼的声音传至耳旁, 楚辞立马从教学楼墙根的另一边蹿到了季宴礼身侧:“在哪里?”


    对方微微侧过脑袋望了他一眼,接着抬起手朝一个方向指了过去。


    他俩互相挤在角落里,身影恰好被茂盛的灌木丛遮挡,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拉长,楚辞稍稍一愣, 总觉得这个场景莫名有些眼熟。


    甩甩脑袋把奇奇怪怪的想法赶走, 楚辞抬眼, 顺着季宴礼指着的方向看。


    只见蔺喻跟在张卓身后, 一步一步地往学校门口走, 他低着头,怀中抱着鼓鼓囊囊的书包, 步伐略显犹豫。


    这个时候走在前面的张卓突然回头, 也不知道对蔺喻说了句什么,楚辞眯了眯眼,总觉得蔺喻被张卓的话吓得脸色变了变, 接着便见他加快脚下的速度一口气冲出了门外。


    “季宴礼,我们得快点跟上去。”楚辞说完连忙站起来, 又因为蹲了太久, 导致脑供血不足, 眼前猛地一黑, 大脑里一阵晕眩。


    他的身子控制不住往旁边倾斜,还是季宴礼眼疾手快抓住他, 才没有直接摔在地上。


    “别急,我知道你担心他。”季宴礼皱着眉, 担忧地盯着楚辞苍白的脸色, 随后他拿出手机按下一个电话号码,凑到耳边, 淡淡开口,“把车开到学校门口,我马上出来。”


    简单的交代过后,季宴礼挂断电话,握住楚辞手腕的手又紧了紧,接着带着他往外走去。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司机将车停在了学校外面,季宴礼拉着楚辞上车,恰好看见不远处拦下一辆出租车的张卓和蔺喻,他轻轻拍拍楚辞的肩膀示意他去看,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时刻注意着楚辞的表情,见楚辞的眉心蹙起,他立马启唇:“跟着前面那辆车。”


    季宴礼的司机了然点头,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紧紧跟上不远处的另一辆车。


    楚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浑身的焦躁几乎要将他浑身上下的血管点燃,在看到蔺喻的那一秒开始,藏在心底的不安愈发膨胀,即使坐在身旁的季宴礼一直握着他的手企图安抚他,可楚辞依旧紧绷着,不敢有半点松懈。


    季宴礼的司机职业素养不错,控制着不快不慢的车速,一直和蔺喻那辆车保持着五六米的距离,楚辞只能从后方的车窗玻璃上看见两个黑色的影子,到底里面有没有发生什么,楚辞根本无法想象。


    前方的出租车穿过一片闹市,在车流拥挤的马路上到处横穿,看得出他们似乎也很急切,毫无规律可言的行驶路线差点让楚辞他们跟丢。


    不过很快,出租车从闹市拐了出去,周围的景象逐渐变得荒凉,季宴礼转过头朝窗外望了一眼,而后皱起眉心,略微疑惑地低声说了句:“郊外?”


    “他被张卓带到郊外来做什么?”楚辞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短短几秒钟之间,他的脑袋里已经构思出张卓是如何欺负霸凌蔺喻,又强迫把他带到郊外丢下。


    怎么想都很可怜。


    见楚辞急得眼角都红了,季宴礼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眼尾,伸长手臂把楚辞搂入怀中,然后按住他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柔声安慰道:“别想太多,蔺喻不会有事的。”


    楚辞吸了口气点点头,心里五味陈杂,可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将结果往好的方面想想,不然还没见到蔺喻,自己就先因为太过着急突发心脏病进了医院。


    又过了一会儿,坐着蔺喻和张卓的车在前方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季宴礼也让自家司机隔出一段距离停车。


    周围虽然没多少车辆,不过据季宴礼而言,这边也有不少富豪会购买郊区的地皮建房,所以零零散散也停着几辆价值不菲的车,季宴礼的车停在中间,以张卓和蔺喻的智商根本发现不了。


    楚辞和季宴礼没有急着下车,而是等蔺喻先开门出来,他怀中依旧抱着自己的黑色书包,扭动脑袋左右张望几下,像是在确定周围没有别人,随后又跟着张卓走进了最前面的一栋房子里。


    那栋房子建造的宛如一座私人别墅,看起来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唯一令人好奇的是门口站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


    蔺喻和张卓走到门口,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递给他们看了看,紧接着便有一个穿着执事服的男人走出来,将他们迎了进去。


    等蔺喻和张卓消失在门口,楚辞和季宴礼才打开车门下车。


    此时的天色已经开始渐渐暗沉,幽蓝夜幕慢慢吞噬掉最后一缕橘黄色晚霞,冷冽的寒风从楚辞耳边略过,他刚想再往前走几步,却被季宴礼拉住了手臂:“等等。”


    楚辞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这个地方”季宴礼打量了一圈周围,“我想起来,这里有一家地下赌场。”


    “赌场?!”楚辞听后一瞬间瞪大眼睛。


    季宴礼抿着唇“嗯”了一声:“以前这家赌场的老板曾找过我的父亲合作,不过还没等我父亲回复,他们就因为内讧被一锅端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好不容易出狱又迫不及待卷土重来,重新开到了这里。”


    “这个赌场并不是一般的赌场,表面上是用于赌博,其实背地里很多人在做黑色交易,所以我们最好不要进去。”


    楚辞见季宴礼一脸严肃,将才那股脑袋一热的气势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的肩膀颓下来,担忧地说道:“那蔺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只有问问他才清楚了。”季宴礼揉揉他的脑袋,“这种地方一般人进不去,我们就在外面等他。”


    楚辞掀起眼帘,对上季宴礼的眼睛,眼前人如黑曜石般的瞳孔中映出一个小小的他,像是被保护在了温热的怀里,楚辞一下子感觉安心了不少。


    他们找了别人无法发现,但又能时时刻刻观察赌场门口的位置,猫着腰藏在阴影中,两个少年挤在一起,宛如冬日里蜷缩着互相取暖的猫。


    远处朦胧的灯光落入楚辞眼中,季宴礼目不转睛地凝视他认真的侧脸,少年的眉头依旧拧在一起,目光直勾勾望着门口的方向,时不时因为路过的人而面露紧张。


    他的手指纠结地把长在泥土里的枯草一根一根拔出,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被草根勒到通红的指节,季宴礼缓缓垂下眼眸,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如潮水一般浸湿了一整颗心脏。


    好嫉妒。


    楚辞的眼里好像没有他了。


    眼底晦暗的情绪一扫而过,而蹲在前面一点的楚辞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他站起来甩了几下蹲麻的双腿,下一秒又被晃过的人影吓得连忙蹲了回去。


    周围安静得听不见任何声音,再加上夜色慢慢愈发浓郁,黑夜里仅存的一点照明灯根本无法驱散所有的黑暗,楚辞本能地紧张起来,胸腔里的心脏跳的飞快,他下意识想要去找身旁的另一个人:”季”


    “楚辞,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楚辞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季宴礼打断,他一瞬间心脏直接提到了嗓子眼,略微不安地询问道:“什么?”


    他转过身,季宴礼的脸藏在黑暗里,楚辞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能听对方语调平平地开口:“我发现——你好像知道了一些还没有发生过的事。”


    “换句话说你是不是能预知到什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将楚辞砸得脑袋一懵,他飞快地眨巴眨巴眼睛,心虚地回答:“你、你瞎说什么呢,我、我又不是、不是神仙,怎么会预知……”


    结结巴巴地语气倒是显得更加不对劲。


    楚辞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所以在这一瞬间,心声也跟着不淡定起来。


    【我靠靠靠靠靠!哥们儿你别吓人啊!】


    【不是他怎么知道的??!我也没暴露啊??!】


    【该死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惶恐地埋下脑袋,直接一口气把手下的杂草拔了个干干净净。


    耳边响起“啪嗒啪嗒”草根断裂的声音,季宴礼挑了下眉,在黑暗里轻轻勾起唇角:“我只是想到了上次,你费尽心思把我骗到酒店,目的就是为了救被下了药的蔺喻。”


    “那这一次呢?”


    “你又知道了什么?”


    楚辞看不见季宴礼的表情,只能听见他毫无情绪起伏的语气,周围的黑夜将他紧紧包裹,在这一刻,楚辞觉得最危险的,好像是自己身旁的季宴礼。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季宴礼说完后闭上唇,耐心地等他回答,可楚辞迟迟没开口,频率飙升的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楚辞看了一眼对方的身影,紧接着迅速挪开视线。


    他死死咬着下唇,刺骨的寒风从衣摆钻进去,惹得他头皮发麻。


    【受不了了,要不然杀人灭口吧。】


    【怪就怪你小子知道的太多了。】


    楚辞眯了眯眸,正这么想着,冲季宴礼慢慢伸过去一只手——


    “出来了。”


    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楚辞将将伸过去的手立马拐了个弯。


    他刻意地清清嗓子转过脑袋看过去:“哪里?”


    季宴礼朝外指了指。


    楚辞抬眼往赌场门口看,果然,蔺喻慌慌张张地从里面跑出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同样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


    杂乱的脚步声中夹杂着几句“别跑”“站住”,似乎是发生了什么突发情况,只见蔺喻跟逃窜的兔子一样从自己面前跑过去,剩下的几个保镖紧紧跟着穷追不舍,楚辞慌乱地站起身:“这是怎么了?”


    季宴礼明显也没料到这一出,他摇了摇头,拉住蠢蠢欲动的楚辞:“我去追他,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他顾忌着楚辞的心脏病,临走前安抚性拍了拍楚辞的肩膀,随后迈开腿跟在了那群人后面。


    楚辞从阴影里走出来,望着季宴礼逐渐远去的背影,手指胡乱地缠绕着衣服下摆,脚下的泥土已经被他碾平了。


    说实在的,蔺喻的这段剧情在原文中根本没有发生过,以至于楚辞有些慌了神,一时之间根本没办法想出任何解决方法。


    在外面待了太久,再加上一整天都困在紧绷的情绪之中,他的身体比想象中还要疲惫,脑袋里的思绪搅成一团乱糟糟的浆糊,除了干着急之外,楚辞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突然,身后再次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楚辞转过身,只见一个男人跌跌撞撞跑出来,和蔺喻一样,他的身后也跟着几个膀阔腰圆的保镖,但那个男人逃跑的速度显然不如蔺喻,楚辞为了避免被发现,迅速躲回了刚才蹲人的地方。


    外面传来一阵肉\体摔在地面时发出的轻响,楚辞屏住呼吸,整个人几乎趴在地上,小心翼翼抬起头朝外张望着。


    是刚才的男人摔倒在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导致他迟迟没法从地上爬起,跟在后面那几个高大的保镖把他团团围住,男人狼狈地往地上一跪,不断朝他们磕头:“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欠钱了!!求求你们放过我!我、我保证、我保证马上还钱!!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他怕得要命,完全是在哭嚎着求饶,语气里夹杂着控制不住地颤抖和绝望,男人的额头重重地往地上砸,愣是将柔软的泥地砸的砰砰作响。


    “我、我家里还有儿子我不能死!!”男人浑身颤栗着拽住其中一个人的裤腿,在他昂贵的西装布料上留下脏兮兮的污痕。


    好熟悉的声音。


    楚辞睁大眼睛,又抬了抬头想要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只是周围光线太过昏暗,怕惊动那几个保镖,所以楚辞不敢轻举妄动。


    “啊——!!!”


    像是接收到了什么命令,那些保镖不再继续给男人求饶的机会,毫不客气地捏紧拳头,狠狠地一圈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男人控制不住往后一摔,整张脸猝不及防落入光晕里,嘴角顿时溢出几滴鲜红刺眼的血液,而楚辞就在离他不过半米的地方,勉勉强强看见了对方的长相。


    下一秒,楚辞感觉自己的心脏滞顿一秒。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原主的父亲。


    他一双眼睛惊恐得似乎要瞪出眼眶,手脚并用地朝前爬,还不等他挪出几厘米,后方的保镖便拽住脚腕,毫不留情地把他拖了回去。


    紧接着,漆黑的夜晚徘徊着男人痛苦的嚎叫,拳脚落在肉|体上的闷响一遍一遍传入楚辞耳中,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他什么都看不见,空荡荡的心脏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渐渐的,男人的声音慢慢消失,那些保镖见他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嵌入耳中的耳机闪烁几下,他们顿时停下手,转身回到了赌场里。


    整齐有序的脚步声过后,周围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嘴唇上的刺痛直袭大脑,楚辞这才回过神,他抬起手抹了一下唇角,刚才情况太过紧急,恍惚之间,他竟然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温热的舌尖舔舐过那块破开的伤口,楚辞艰难得咽下一口唾沫,掀起眼睫,他望着不远处的地面上躺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对方的喉咙中发出几声奄奄一息的气音,楚辞皱着眉头,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让他胃里翻涌得格外厉害。


    就在刚才,他的脑袋里闪过了很多东西。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随着时间渐渐延长,楚辞继承了属于原主的记忆。


    他看到了小时候被囚禁在笼中几近被饿死的原主,看到了身患绝症却要匍匐着身子将他保护在身下的母亲,看到了男人高高举起的酒瓶,再落下时飞溅在四周地面的锋利碎片。


    还看见一时之间差点被活生生掐死的自己。


    这个男人丝毫不值得同情,甚至在刚才的某个时刻,楚辞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


    ——希望他能去死。


    楚辞不知道他的结局如何,他只想知道原文中的原主不幸离世后,他的父亲有没有产生过愧疚?


    哪怕一点点?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几下,亮起的荧光划破浓郁的黑暗,楚辞低头一看,是季宴礼发过来的消息:“上车,我找到蔺喻了,司机会把你带过来汇合。”


    他抿着唇角,回复了一句,接着熄灭屏幕,周围的黑夜再次侵蚀。


    楚辞缓缓起身,他揉了揉自己酸胀发麻的大腿,然后一步一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躺在地上的男人哀嚎的声音愈发减弱,楚辞埋着脑袋,强行忽略掉了这些声音。


    他一口气回到车内,在司机启动引擎时,楚辞才拿出手机,慢慢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路边的树影开始倒退,浑身上下的血液极速流动,唤回混沌的思绪。


    他将手机凑到耳边,薄唇轻轻嚅动几下:“你好,请问是警察局吗?”


    “我要报警。”


    喧嚣的晚风击打着车窗玻璃。


    这最后的怜悯。


    仅仅来自唯一留存的血缘关系。


    第62章 好羡慕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季宴礼的司机将车稳稳停在路边, 下一秒,车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拉开,季宴礼推搡着一个少年进车, 随后关上车门后,他冷着嗓音丢下一句:“走。”


    雨滴砸落在透明玻璃上, 楚辞看了一眼上方溅开的一圈一圈小水花, 路边的街灯一闪而过, 幻化成几缕橙黄色的光斑, 楚辞移开目光, 慢慢将视线挪到身旁的蔺喻身上。


    少年缩着肩膀浑身颤抖,脑袋几乎快要埋进脖子里, 他两只手紧紧抓着裤子布料, 头发乱糟糟的,膝盖上还沾着湿润的泥土,看起来像是摔了一跤。


    “说吧。”车内寂静得吓人, 半晌过后还是季宴礼开口打破了这段该死的沉寂,他微微往后一靠, 修长的手指互相纠缠, “你去赌场干什么?”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情绪, 不过楚辞能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 季宴礼是有些生气的。


    蔺喻慌乱地眨巴眨巴眼睛,用力咽下一口唾沫, 纠结一段时间后才压低嗓音闷声闷气地开口:“没、没干嘛。”


    他的音量细若蚊声,就连外面啪嗒啪嗒雨滴砸落的声响都能将他的声音轻易掩埋, 季宴礼不着痕迹皱了下眉, 不耐地“啧”了一下:“不说实话?那你敢不敢把刚才求我说的什么,对楚辞再说一遍。”


    蔺喻果然不吭声了, 他紧紧抿着下唇,怯懦地用余光瞄了一眼身旁的楚辞。


    楚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季宴礼,另一边的少年冷寒着一张脸,盯着蔺喻的目光像是要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楚辞连忙冲他使了使眼神:“你不要这么凶嘛,吓到他怎么办。”


    一句话出口,季宴礼原本蹙紧的眉心猛地一松,他略微诧异地望向楚辞,像是没料到他会首先选择指责自己。


    季宴礼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半句话,而后他的眼尾往下一撇,嘴巴轻轻噘起,做出一副受了冤枉所以异常委屈的表情。


    迎上季宴礼楚楚可怜的眼神,楚辞咋舌。


    这小子装柔弱的技能越来越熟练了。


    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


    他强行无视掉季宴礼投射过来的、强烈寻求安慰的目光,伸出手轻拍两下蔺喻的肩膀,温和地安慰着:“别害怕,我是放学的时候看见你被张卓带走了,有点担心你才跟过来的。”


    “你在这里很安全。”


    细长的手指抚过少年瘦削的脊背,坐在身侧的蔺喻在听到他这么说后,颤抖得更加厉害,肩膀跟着耸动起来,片刻后,蔺喻突然直起身子往楚辞身上一扑,猝不及防地伸出手死死抱住了楚辞。


    楚辞的手被迫悬在半空中,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耳边传来蔺喻抑制不住的哭声。


    对方缩在他怀里,两只手固执地环抱住楚辞精瘦的腰,衣服布料硬生生被他揉得皱皱巴巴,眼泪和脸上的雨水汗水直接糊在了楚辞身上。


    而另一边的季宴礼看见这一幕,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顿时瞪大双眼,下意识抬起手手就要去拽蔺喻的衣领——


    只是他的手才将将伸过去,就被楚辞毫不留情地拍开了。


    “啪”的一声轻响在车内转瞬即逝,季宴礼跟只触了电的猫似地把手收了回去,他皱着眉揉了揉自己手背上残留的红色指痕,随后掀起密长的眼睫,望着楚辞的眼神愈发可怜起来。


    楚辞在心里悄悄翻了个白眼。


    死装的。


    他叹出一口气,跟安抚小孩一般缓慢拍打着蔺喻的脊背,任由对方的眼泪将自己的衣服打湿,他确实是被吓到了,跟只毫无反抗的小动物一样一个劲用脑袋顶住楚辞的胸口,毫无顾忌地张开嘴放声大哭。


    等蔺喻哭够了,楚辞才慢慢捧起怀中人的脑袋,手指摩挲过他哭得通红的眼角,替他擦干净脸上未干的泪痕。


    “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他难得这么温柔,看向蔺喻的眼睛明亮而清澈,声音像一汪柔和的泉水,可以让胆怯的自己肆无忌惮躲藏在里面。


    蔺喻吸吸鼻子,望着楚辞的眼睛,犹豫了一会儿后,才抖着嘴唇,下定决心似的抽抽搭搭回答道:“我我妈她生、生了很严重的病。”


    “这段时间我很需要钱,遇到张卓的时候,我当时正好在学校外面找活干。”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我要赚钱的消息,那天跟我说,可以帮我介绍一个路子,活不累来钱还快,我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就脑子一热答应了。”


    说着,蔺喻的眼眶又红了几分。


    “然后他把我带到了这里,说是帮里面的人送点东西出去,送一次给我两千块,一个星期来两趟就行。”他有些不安地拉住了楚辞的手,紧紧攥进手心,“我帮了一次,他们真的把钱给我了,所以这两个星期我都在往这边跑。”


    “但是今天”


    话到一半,蔺喻害怕地快要说不下去,楚辞只好伸出手将他抱住,让他靠在自己胸口,一遍一遍安抚他的脊背:“没关系,别怕别怕,你说出来,我和季宴礼能帮你的。”


    虽然后者此时正臭着一张脸。


    蔺喻乖乖点头,努力冲楚辞扬起唇角:“谢、谢谢你们。”


    他努力稳了稳情绪,接着继续说道:“今天要送的东西,被我不小心弄丢了,张卓不知道,我也没有告诉其他人。”


    “本来在这之前他们是不会当着我的面检查的,可是今天好奇怪,我进去把书包放下之后,他们关着我不让我离开,还当面翻我的书包就暴露了。”


    “这么说那些追着你的人,是想——?”楚辞的话戛然而止,故意没说完。


    蔺喻点头附和:“是他们之间的规定,要是把东西弄丢的话,就会被惩罚。”


    “我是运气好才从里面跑了出来,因为我看见过那些违反规定后被惩罚的,被打的鼻青脸肿,要么就是缺胳膊少腿”他的眼角控制不住溢出几滴眼泪,攥着楚辞衣服的指节格外苍白,“怎么办楚辞?外面和他们联系的人很多,他们能找到我的,找到我之后我会肯定被他们打死!”


    “我只是想赚钱给我妈治病,我、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楚辞!”蔺喻的情绪一瞬间激动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一双眼睛红得像只兔子,看起来惨兮兮的。


    楚辞紧蹙起眉,他实在没想到蔺喻会触及到这样的事情,不过他现在只是个还没成年的高中生,遇到这样的情况慌了阵脚也情有可原。


    他揉了揉蔺喻的后脑勺,柔声说道:“那你知道他们让你送的是什么吗?”


    蔺喻老实地摇头:“他们不让我看,威胁我要是偷看的话会杀了我的。”


    楚辞垂下眼眸,看着蔺喻这幅不知所措的模样,随后他抬眼,朝另一边的季宴礼投去求助的目光。


    毕竟在这里的几个人里,最有钱有权的,还是季宴礼。


    对方显然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却愣是目不转睛盯着前方,明明眼睛都瞪得快要干涩了,也依旧不愿意转过头看楚辞一眼。


    脸颊还鼓鼓的。


    好像一只生气的河豚。


    【啊——小气鬼季宴礼。】


    【这种时候吃什么醋啊。】


    楚辞忍不住偷偷在心里揶揄。


    心有灵犀似的,季宴礼这个时候转过脑袋迎上楚辞的眼睛,接着他眯了眯眸,递给楚辞一个“我就是要吃醋”的眼神。


    楚辞忍不住咬紧后槽牙,闭了闭眼,拿出手机给季宴礼发过去一条消息:“你倒是说句话啊。”


    手中的手机颤动几下,季宴礼愣了愣,而后低下脑袋迅速阅读完楚辞说的话,修长的手指抬起,又很快地回复过来。


    【季宴礼(肯为朕花心思版)】:“说什么?”


    【屁股着火别惹我】:“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他?”


    【季宴礼(肯为朕花心思版)】:“没有。”


    楚辞感觉自己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好冷漠。】


    【哥们儿你ooc了你知道吗?】


    他深吸一口气,忍辱负重地丢下一句:“这样,你帮忙,我答应你一件事作为交换,怎么样?”


    这下对方几乎是秒回。


    【季宴礼(肯为朕花心思版)】:“成交。”?


    演的吧?


    楚辞盯着手机上的聊天界面,总觉得自己好像把自己给卖了,他抬起脑袋,朝季宴礼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季宴礼放下手机,嘴角还噙着一抹掩藏不住的笑。


    也许是自己的目光过于直白,季宴礼转过头对上了楚辞的视线,他轻咳一声,抬起手在楚辞眼皮子地下把扬起的嘴角按了下去,重新露出一副还在生气的表情。


    楚辞:“”


    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妙。


    【哥们儿,你刚才是笑了吧。】


    【不对。】


    【我要下车!!快放我下车!!】


    急躁的心声徘徊在耳侧,季宴礼心情大好地伸出手抓住蔺喻的衣领,将他从楚辞怀中拖出来,狡黠的狐狸眼上上下下将蔺喻打量一番,随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包纸巾扔进蔺喻怀中,嫌弃地撇撇嘴角:“别哭了,我有办法。”


    楚辞直勾勾盯着他:“你快说。”


    对方偏偏又合上唇,仿佛是要故意吊着蔺喻和楚辞的胃口似的,半天没说话。


    直到蔺喻嘴角一垮又要开始哭,而楚辞微微歪着脑袋,眼底闪过一瞬恼怒,季宴礼这才慢吞吞地轻启薄唇:“直接报警不就好了。”


    “报警?”蔺喻睁大眼睛,下一秒立马摇摇脑袋,“不行不行,报警的话学校会知道的。”


    季宴礼神色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你是想保命,还是更害怕学校知道?办法我已经告诉你了,剩下的你自己来选。”


    话音一落,季宴礼环抱住双手,合上眼睛靠着脑袋后面的软枕,开始闭目养神。


    蔺喻死死咬着下唇,手指绕着自己的衣摆,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地回答:“好……我选报警。”


    “既然要报警,那就把自己知道的时候一五一十全部告诉警察,你还是未成年,遇到这种事警察不会不管,正好那家赌场有案底,负责人躲不过去的。”


    季宴礼幽幽说着。


    “我会找人帮忙联系一个靠谱的警察局,这阵子你最好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还有,要是想活命,就老实点和张卓保持距离。”


    他的语气听着冷冰冰的,但说的不无道理,于是蔺喻立马转身拉住楚辞的手,祈求般开口:“楚辞,这段时间我能和你住在学校吗?”


    “我家里没人,妈妈在住院,我怕他们找到我家。”说着说着,蔺喻的声音里夹杂起了哭腔。


    身后的季宴礼瞬间睁开眼睛,直起身子,侧过脑袋看向楚辞。


    同时接收到两抹灼热视线的楚辞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好、好吧。”


    季宴礼冷笑了一声。


    完了。


    楚辞直接在心里给自己判了死刑。


    他感觉到季宴礼像是在磨牙,马上就要把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蔺喻咬碎了。


    蔺喻倒是一脸感激地望着他,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某个人的假想敌:“太感谢你了!辞辞!也谢谢季宴礼同学!”


    他的话音刚落,楚辞的手机屏幕在同一时间亮了起来。


    【季宴礼(肯为朕花心思版)】:“辞辞?”


    【季宴礼(肯为朕花心思版)】:“你和他关系真好。”


    【季宴礼(肯为朕花心思版)】:“好羡慕哦。”


    楚辞的眼角抽搐几下。


    【羡慕羡慕你二大爷的大西瓜啊!】


    【你把你手机敲得再大声点试试呢??!】


    【某个人的醋味隔着两亩地都能闻到!】


    他猛地吸了口气,强行忍下那股想骂季宴礼的情绪:“只是蔺喻喜欢这样叫我而已。”


    【季宴礼(肯为朕花心思版)】:“那我也可以叫吗?”


    “楚楚?辞辞?楚辞辞?小辞辞?”


    “亲爱的?”


    “宝宝?”


    “宝贝?”


    他跟刷屏似的给楚辞发过来一连串的诡异称呼,楚辞瞪大眼睛,一脸跟见了鬼似的表情。


    【我靠,季宴礼绝对被鬼附身了!】


    【不管你是谁!快从季宴礼身上下来!!】


    楚辞心情复杂地看了季宴礼一眼,最后无语地回复一句:“你开心就好。”


    下一秒,季宴礼真的笑出了声。


    楚辞:“”


    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家伙。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第63章 他急了


    季宴礼把楚辞和蔺喻送到了学校门口, 临走之前,还伸出手指刻意冲楚辞敲了两下手机:“回去之后记得给我发消息。”


    他的语气听着淡淡的,只是看向楚辞的眼神中依旧裹挟着幽怨, 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楚辞看了一眼就觉得莫名心虚, 连忙错开眼神, 敷衍似的一边“嗯嗯”两声, 一边点头应下。


    下了车转身, 楚辞和蔺喻并肩走进学校里, 车内的季宴礼侧过脑袋深深看了眼楚辞的背影,随后轻轻扬起下巴, 示意司机回家。


    幽黑的夜幕中高悬着一轮清冷圆月, 皎洁的苍白月光笼罩住灰黑色的地面上,光晕从道路两旁层层叠叠的枝叶间投下斑驳的影子。


    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晚秋的夜晚向来宁静, 就连一向和楚辞待在一起话匣子就跟水龙头般关不住的蔺喻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身旁的少年虽然比自己高了半个脑袋,却从始至终都埋着头, 整个人被一股颓丧的气息掩埋。


    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宿舍, 楚辞伸出手打开墙面上的电灯开光, 刺眼的白炽灯光一瞬间划破浓郁的黑暗, 眼睛一时半会儿还没来得及适应,楚辞稍稍眯了眯眼, 随后弯下腰从旁边的鞋柜里找出一双崭新的拖鞋,递入蔺喻手中。


    蔺喻这个时候才勉强有些回应, 涣散的目光一点一点慢慢聚焦在楚辞的手上, 呆愣愣地接过他递过来的拖鞋。


    “谢、谢谢。”也许是哭得太久,导致蔺喻的嗓音都格外沙哑, 他的眼眶仍然红得厉害,以至于有了发肿的趋势。


    楚辞抿抿唇角,看着蔺喻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毕竟在原剧情里,重要配角中唯一死亡的角色,就是他。


    说实话,在知道蔺喻所有的剧情线后,即使他后期黑化,也阻止不了楚辞对他的这股同情。


    作为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人物,蔺喻短暂的一生实在是曲折多舛,黑暗的人生里好不容易遇到了一束光想要抓住,却因为从没体会过什么叫爱,又被自己认定的救赎推回了无尽的深渊。


    想到这里,楚辞轻蹙着眉看向蔺喻,对方已经换好鞋了,大概由于楚辞没什么反应,所以他只能拘束地站在原地,无措地冲楚辞眨了眨眼睛。


    楚辞往旁边让开一步:“去休息会儿吧,你刚才是不是摔了一跤,把裤子撩起来,我看看。”


    蔺喻混沌的思绪缓缓拉回,在听到楚辞这么说后一时之间没能及时反应,直到楚辞又重复了第二遍,蔺喻才半张着唇,连忙回复道:“哦,好、好的。”


    今晚发生的事情对他的打击挺大,连挪向沙发的脚步都是飘忽的,在楚辞担忧的目光中,蔺喻还算顺利地坐了下去,按照楚辞的吩咐撩起裤腿,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腿。


    膝盖处的皮肤上留着两块不小的擦伤,甚至由于被裤子布料不断摩擦,已经被迫感染,开始发红流脓了。


    伤口触及到冷冽的空气,蔺喻人不知咬着牙“嘶”了一声,再抬起头时楚辞已经拿着消毒水蹲在他身前,用沾湿的消毒棉球先替他擦干净伤口周围不小心沾染的泥土。


    酒精碰到伤口时,火辣辣的疼痛直袭大脑,蔺喻紧紧咬着后槽牙,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动静,身体却背叛似的开始发抖。


    眼前少年敛下密长的眼睫,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在发颤,楚辞掀起眼帘对上他的眼睛:“要是觉得痛的话不用忍着。”


    “摔伤了谁都会痛,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他说得风轻云淡,手里的动作跟着慢慢减轻,微凉的呼吸隐隐约约洒落在伤口上,像是有什么魔法般,能稍稍抚平蔺喻感受到的疼痛。


    蔺喻垂放在身侧的双手悄悄收紧,他咽下一口唾沫,眼角不自觉红了几分。


    楚辞的话跟一阵柔和的风般略过自己的心脏,从小到大,已经很久没有人对自己这么温柔了。


    “好了。”处理好伤口,楚辞扔掉手中的棉球站起身,顺口嘱咐道,“把伤口晾出来会好的快些,洗澡的时候注意一点不要碰到水,今晚你去房间睡吧。”


    蔺喻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话冒到嘴角又变成一句:“那你呢?”


    “我?我睡沙发就好了。”鬼使神差般,楚辞下意识多补充了一句,“反正也睡习惯了。”


    接着,他注意到蔺喻犹豫的眼神,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放心睡,不用觉得有什么心理负担,明天放了学我就陪你去警察局做笔录,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拖。”


    “知道了吗?”


    他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语气带着和他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成熟,蔺喻听他这么说不好意思再拒绝,纠结一阵后才突然低声说了句谢谢。


    除了道谢之外,蔺喻再也说不出其他话了。


    楚辞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催促他先去洗澡,随后从厨房柜子里拿出两包泡面,今晚发生这么多事情,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一股强烈的饥饿感差点把楚辞逼晕了。


    他走进厨房煮泡面,趁蔺喻洗澡时帮他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放在门口,没过多久浴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蔺喻顶着湿漉漉的脑袋,低头看着手机往外走,紧接着也不知道到底看到了什么,猝不及防地喊了声:“楚辞,季宴礼谈恋爱了??!”


    蔺喻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楚辞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他慌慌张张把筷子捡起来,冲蔺喻问道:“你说什么?”


    浴室门口的少年抬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挪到楚辞身旁,把手机递到他眼前:“你自己看吧。”


    说完,蔺喻一下子蹿到了另一边的凳子上。


    楚辞疑惑地歪了下脑袋,重新拿回一双筷子,夹起面条往嘴里塞,握着蔺喻手机的手指轻轻向上一滑,只见蔺喻的朋友圈内,一个顶着和季宴礼头像一模一样的人,发送了一张图片。


    画面里是两条消息记录,即使刻意裁剪掉了另一方的头像和名字,可从熟悉的内容中,楚辞还是一眼判断出来,这小子就是季宴礼。


    妈的。


    骗不了自己了。


    楚辞眼前一黑。


    而季宴礼发出来的聊天记录,赫然是那两句:【宝宝?宝贝?】


    还死不死配了句文案:【千千万万的选择里,我只能看见你。】


    整的跟官宣似的。


    楚辞眼前又一黑。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季宴礼号被人盗了呢,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蔺喻夹起一筷子面条,塞进口中,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楚辞,“那个你没事吧?”


    楚辞慌乱地抬起头,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此时的脸色异常不对劲:“没、没事啊。”


    “哎呀——我也失恋过我懂你!”蔺喻拍拍胸口,“实在难过的话想哭就哭吧!哭完之后楚哥还是一条好汉!”


    “不就是男人嘛,你要是喜欢帅哥,我帮你出去找是个送过来,虽然肯定没有季宴礼十分好看,但八九分还是能有的。”


    他信誓旦旦看着楚辞,一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模样。


    楚辞:“”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和季宴礼谈恋爱的就是我来着。


    那边的蔺喻还在为楚辞出谋划策,下一秒,手机页面自动刷新,季宴礼跟发疯一样又发了一条莫名其妙的朋友圈。


    【L.:从没觉得黑夜如此漫长,见不到你的每一分每一秒,心里就像下了大雨一般潮湿。】


    “噫——”蔺喻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阴阳怪气地歪着嘴学,“心里就像下了大雨一般潮湿。”


    学完他又抱着手臂夸张地打了个寒颤:“没想到季宴礼说情话能酸死个人。”


    蔺喻没注意到一旁气到颤抖,满脸黑线的楚辞,自顾自摸着下巴开始深扒和季宴礼谈恋爱的是谁:“以我所见,季宴礼绝对不是这种谈了恋爱就迫不及待大肆宣扬的人。”


    “他这么做只有一种可能——”


    楚辞听着蔺喻分析,余光瞥了他一眼:“什么?”


    蔺喻抬抬唇角,神秘兮兮地冲楚辞眨了下眼睛。


    “——他急了。”


    “咳咳!!!”


    楚辞一口气没缓过来,呛得上气不接下气,两只手捂住腹部猛烈咳嗽几声,一张脸憋得通红,蔺喻被他涨红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替楚辞拍背顺气:“干嘛啊,怎么突然脸这么红?”


    楚辞长着唇缓了缓,伸出手摆动两下,示意自己没事。


    蔺喻一脸担忧地看着他:“那、我还继续说吗?”


    楚辞又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那、那我说了啊。”蔺喻小心翼翼观察着楚辞的脸色,“你别想太多,就当八卦听听好了。”


    处于八卦中心人物的楚辞:“”


    身旁的少年拿过手机,眯眸仔细看了半分钟后,才缓缓开口:“而且从季宴礼发的文案来看,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只写了四个字‘我想你了’。”


    楚辞心一哽。


    “但是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要在朋友圈隔空喊话呢?记住啊,这可是个考点,说明什么?说明他惹对方生气了,或者还有个可能就是季宴礼在吃醋。”


    楚辞心再一哽。


    “按照季宴礼的性子,他肯定不会惹别人生气,那就是后一个答案的可能性最大。”


    “什么人能让季宴礼吃醋?受欢迎的人。”


    蔺喻自问自答。


    “城青一中除了季宴礼之外谁最受欢迎——”


    他故意拖长语调,歪着脑袋看向楚辞,挑挑眉,似乎是想让楚辞来公布这个答案。


    楚辞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抽了抽,反问道:“谁最受欢迎。”


    “哎呀!答案都摆到你面前了你都看不明白!”蔺喻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宋启辰啊!除了宋启辰谁还能让季宴礼变成这幅寡夫样。”


    “而且我生日那天晚上看见他俩偷偷出去了,说不定就是那晚在一起的呢!”


    很好。


    过程分析得头头是道,答案错到了十万八千里。


    楚辞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睛。


    暗自松下一口气。


    果然还是高看蔺喻了。


    他干巴巴的打着哈哈:“啊对,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是吧!”蔺喻一巴掌拍在楚辞的脊背上,“啧,不过他俩在一起也是情理之中,好像宋启辰回国都是为了追季宴礼呢。”


    剩下的话被楚辞自动屏蔽,在蔺喻的絮絮叨叨中解决完晚饭,收拾完一切后,楚辞主动冲蔺喻道了句晚安。


    而后者进入房间之前,还特意多嘱咐了一声:“楚辞,别想太多,千万别做傻事啊。”


    楚辞闭了闭眼,选择直接瘫倒在沙发上,拒绝回答对方。


    等房间门将将闭合,没过多久,放在身旁的手机顿时震动几下,楚辞睁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愣怔几秒后拿起手机看了看。


    好巧不巧,还是季宴礼打来的电话。


    某个人忍不住了。


    楚辞手指轻轻一滑,将手机凑到耳边:“喂?”


    另一头的人没发出半点动静,刻意似的只留下自己的呼吸。


    看来他是在单方面和自己冷战,还是想要打电话版。


    楚辞忍不住轻笑一声:“下雨哥?”


    “这是什么称呼?”季宴礼的声音有些低哑,即使看不见,楚辞也能想象出他听到这个称呼后眉头紧蹙的样子。


    “不是你自己发的吗?”楚辞坐起身,半个身子靠着软乎乎的抱枕,“从——没——觉——得——黑夜——如此——漫长——”


    他话锋一转:“怨气重的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


    细白的手指紧紧抓住手机侧边,楚辞听着季宴礼抑制不住的轻笑:“既然感受到了我的怨气,那为什么不来哄我?”


    楚辞一时之间无言以对:“这个”


    “这个就是你发疯的理由?”


    名正言顺地把帽子扣回季宴礼脑袋上。


    手机里的少年沉默一瞬,接着缓缓启唇:“不是发疯。”


    “是真的在想你。”


    震耳的心跳顿时掩盖过周围的一切声音,浓密的睫毛慌乱地颤抖着,楚辞忽然觉得自己喉咙里一阵干涩。


    “每天晚上都在想你。”季宴礼一字一顿地回答,深吸一口气后再缓缓吐出。


    “楚辞,我可能有些离不开你了。”


    楚辞的呼吸抑制不住的滞顿一秒。


    什么啊。


    不是让我哄他吗?


    自己反而自顾自地说些什么呢。


    一种不明不白的东西在胸腔里肆意蔓延,平静的潮水中溢起一片悸动与波澜,楚辞脑袋晕晕乎乎的,像是踩在了绵软的云朵间,再从空中不小心坠落,钻进了季宴礼温热的怀抱里。


    他没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嘴角抬得有多高,只听季宴礼的声音徘徊在耳侧,宛如一阵柔和的催眠曲:“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晚安,明天见。”


    说完,对方却没有主动挂断电话,等楚辞迷迷糊糊从暧昧的气氛中回过神,十分不值钱地附和道:“晚、晚安。”


    他捧着手机,有些依依不舍地按下挂断按钮,漆黑的房间中回归先前的宁静。


    扑通扑通,是楚辞按耐不住的心跳。


    他慢慢躺倒,整个人窝在沙发里,浑身上下仿佛被太阳光烘烤一阵,暖烘烘得不太正常。


    季宴礼这通电话打过来的意义是什么呢?


    对他说几句情话,然后再听听他手足无措的声音?


    楚辞睁大眼睛,侧过头看了眼窗外皎洁的明月,绯红的脸颊,只有掠过的清风才能看见。


    等等。


    就在这时,楚辞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阵白光。


    刚才季宴礼说的话已经算得上是在表白了吧?


    那岂不是可以算作,他……攻略成功了?


    冷不丁从脑海中冒出的想法激得楚辞立马坐起身,他仓皇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又转过头不断地左右张望,甚至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踩着地板重重地蹦跶几下。


    没变化。


    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变化。


    平静得像是这只是个普通的夜晚,楚辞也没有什么任务可言。


    他的眉头一瞬间皱起,连忙把睡梦中的小八召唤出来,黑漆漆的毛团在幽黑的房间里不太显眼,楚辞只能勉强看清小八那双白色的圆眼睛。


    “小八!我的任务完成了为什么我还在这里??”楚辞一把把空中的毛团抓入手中,上下晃动。


    小八“啊啊”几声,圆眼变成两个曲折的波浪线;“宿主宿主请冷静!小八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请等小八查询一下!”


    说完,小系统“噗”一声消失在楚辞手中。


    楚辞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等了半天也不见小八的身影。


    就在他以为系统是不是见势不妙所以选择跑路的时候,小八终于舍得重新出现在楚辞面前。


    “怎么样?你查到什么了吗?”楚辞连忙询问。


    奇怪的是,小八支支吾吾地半夜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它小小的身体围着楚辞转圈:“那那个,宿主,两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个?”


    楚辞有些无语,忍不住皱眉:“随便。”


    “第一个坏消息是小八刚刚接收到其他任务,攻略主角受只是宿主心愿的第一步,他还有别的心愿未完成,具体是什么,小八查询不到。”


    “轰隆。”


    楚辞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另、另一个呢?”


    他咬着后槽牙,这句话几乎是硬生生挤出来的。


    小八眨巴眨巴眼睛,语气愈发心虚起来:“另一个坏消息是——”


    “其实宿主攻略的不是好感度。”


    它突然说不出口,还是在楚辞的催促下,小八才不得不继续说道。


    “而是主角受对您产生的——”


    “欲望值。”


    第64章 我爱你


    “你说什么??!”


    楚辞的声音陡然拔高, 他猛地抓住面前黑黢黢的小毛团,握着它逼近自己眼前。


    小八惊恐地将眼睛变成两个对角的形状,在楚辞手中扭来扭去:“宿主, 宿主你先冷静一点,按道理说小八是不会搞错这种事的。”


    “你现在就没道理!!”楚辞撕心裂肺地喊, 他只觉得自己胸口堵了一团气, 脑袋晕晕乎乎的, 脚步踉跄几下, 还差点没站稳。


    自己辛辛苦苦攻略半天, 结果告诉他涨得是欲望值!


    欲望值??!!!


    这比楚辞看见白雪公主嫁给七个小矮人还要荒唐!


    他闭了闭眼,努力稳住自己汹涌的情绪, 胸腔剧烈的起伏着, 直到不远处房间中传来蔺喻的声音:“楚辞?你没事吧?”


    少年嗓音不太清明,听起来像是被硬生生吵醒的,为了避免蔺喻出来看见自己这幅自说自话还自己发疯的模样, 楚辞连忙清清嗓子,回答:“没事, 我只是做噩梦了。”


    “做噩梦?”蔺喻顿了一下, “那需要我出来陪你吗?”


    说着, 房间里传来门把扭动的轻响。


    “不、不用!”楚辞慌慌张张回到沙发上, 掀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我已经缓过来了,现在打算睡觉, 不用麻烦你!”


    门把扭动的声响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蔺喻略显犹豫的声音:“那好吧,要是再做噩梦你就来找我, 我也睡了。”


    话音一落,房间里传出几声拖鞋拍打地面的脚步。


    等周围彻底安静下来,楚辞才暗自松下一口气。


    他整个人有气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无比清醒地望着窗外莹白的月光,浑身上下被一股浓浓的努力努力白努力的颓丧感笼罩。


    小八已经趁乱逃走了,楚辞的气还没发泄出来,于是转过身把头埋进软枕里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怪叫。


    嚎了一会儿后,楚辞彻底睡不着了,他顶着绯红的脸颊重新躺平,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开启了头脑风暴。


    既然现在明确攻略季宴礼后没办法回到现实,那唯一的方法就只有完成原主留下的心愿,可原主的心愿除了让季宴礼喜欢自己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一夜成为千万暴发户?


    楚辞磨了磨牙,自己还没做到呢。


    还是说想要成为高考状元立上985??


    楚辞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成绩,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觉得,除非把他的脑子掏出来重新改造,不然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


    脑袋里乱成一团,楚辞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可能,于是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传统的穿书套路上。


    既然自己是因为一场意外穿过来的,原主也是因为意外不幸去世的,那么


    楚辞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立马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能神不知鬼不觉还没那么痛又能让人一击毙命的死亡方法。


    自己的要求有点高,楚辞愣是盯着手机全网搜到了凌晨四点,最后手机从手里滑落,他直接睡死了过去。


    翌日一早,楚辞顶着眼下两个浅浅的黑眼圈,坐在餐桌旁啃面包,另一边的蔺喻却一脸警惕地注视着自己,鼓着腮帮子慢慢咀嚼。


    楚辞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回过神看过去时对方又立马挪开目光,紧接着只要楚辞一开始走神,那抹赤|裸裸的视线便会再次回到他的身上。


    来来回回好几遍,楚辞终于忍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朝蔺喻询问道:“你有话想对我说?”


    蔺喻连忙眨巴眨巴眼睛,愣了几秒后摇晃脑袋:“也没有。”


    “那你干嘛这种眼神看着我。”楚辞皱了皱眉。


    蔺喻又愣了一下:“我什么眼神?”


    楚辞咪眯眸,纠结了一下措辞:“怜悯的眼神。”


    说完,他指着自己:“我看起来很可怜吗?”


    丝毫不知道自己此时脑袋乱糟糟的像鸡窝,眼睑下面还挂着两团青黑的黑眼圈,眼睛里甚至遍布着因为熬夜留下的血丝。


    这么一看——确实可怜。


    蔺喻强忍住自己想要点头的冲动:“其实昨晚我出门看了你一眼,你的手机没充上电我就帮你充了。”


    楚辞咬下一口面包,随口回答一句:“这样,谢谢。”


    接着蔺喻张了张嘴,只是将将启开的唇没过几秒重新闭合,把冒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收拾完一切,楚辞和蔺喻并肩出了宿舍楼,昨晚不知什么时候下过一场小雨,地面上还是湿漉漉的,清晨的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只有耀眼的光晕笼罩住灰黑色的大地。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中,算是驱散掉了堵塞在身体里的疲惫,楚辞目送蔺喻进了他的教室之后,才转身往楼上走去。


    他今天出门有些晚,进入教室的时候早自习已经开始了,语文课代表站在讲台上领诵课文,楚辞猫着腰从后面钻了过去。


    走到座位旁,难能可贵地看见季宴礼埋着头,双手埋在抽屉里玩手机,手指啪嗒啪嗒在屏幕上飞速跳跃,就连楚辞走到身旁了他都没察觉到。


    楚辞看着他漂亮的侧脸,轻轻蹙了蹙眉,随后伸出手敲击两下桌面,试图引起季宴礼的注意。


    季宴礼迅速抬头,在看到楚辞后,眼底显然闪过一瞬诧异,对方的表情让楚辞莫名有些不爽,明明被坑的是他,怎么今天早上一个二个表现得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


    他瞥了下嘴角,冷下脸坐回自己的座位,一边从书包里掏出课本,一边侧过脑袋摆明了不想理会季宴礼。


    “那个”过了一会儿,身旁的少年突然开口,“你不开心吗?”


    楚辞薄唇轻启本能地想要回答,又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就是在生季宴礼的气,于是抬起一只手撑着脑袋,用后脑勺对着季宴礼。


    【呵呵,我就是不理你,你自己猜去吧。】


    季宴礼抿了抿唇,颈间的喉结滚动几下,他稍稍凑近了些,低沉的嗓音跟优雅的古典乐一样好听:“还是说遇到什么事了?”


    听对方这句话,楚辞稍稍转头瞄了他一眼。


    【季宴礼这小子又知道什么了?】


    【他开外挂了吧?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不公平。】


    不过为了彰显自己是在冷暴力季宴礼,楚辞只冷哼一声,再次把头扭了回去。


    楚辞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自己的脸颊,一只手拿着签字笔转来转去,余光时不时瞄向身后,想看看季宴礼接下来还会继续说什么。


    却不料,楚辞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人温柔地揉了揉,修长的指节缠绕住柔顺的发丝,季宴礼靠近他的耳边,一字一顿地留下了三个字:“我爱你。”??


    楚辞一瞬间瞳孔紧缩,他猛地回过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季宴礼眼睛。


    接着,他的唇角抽搐几下。


    “季宴礼,你——”


    “中邪了?”


    季宴礼茫然地眨眨眼睛,他缓缓直起身子,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浅薄的绯红,无措地抬起手轻咳一声:“没有。”


    “那你”楚辞狐疑地眯了眯眼。


    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着,过了几分钟后,才见季宴礼叹出一口气。


    “是蔺喻跟我说,你半夜想不开要寻死,他担心你,一大早跑来骂了我一顿渣男,哭哭啼啼的还说如果你没了就要让我去陪葬。”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季宴礼悄悄拿出手机递给楚辞看,还有些无奈地说道:“不知道我昨晚发的朋友圈是不是让他误会了什么,他以为我和宋启辰在一起了。”


    楚辞瞪大眼睛翻着手机上的聊天记录,越看太阳穴跳得越厉害。


    凌晨四点半,蔺喻怒气冲冲激情问候了一番季宴礼的身体健康,附赠了几百个竖中指表情包,最末尾的一张图片,画面中恰好是楚辞昨晚睡着之后,没来得及关掉的浏览页面。


    最上方输入的一串文字是——如何有效快速地去死。


    楚辞:“”


    他抿了抿唇,把手机还给季宴礼,然后两眼一闭,差点晕死过去。


    还是季宴礼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谢谢,这下成功让我社死了。】


    【别人都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你是为兄弟插兄弟两刀。】


    【蔺喻,一款所有人都值得拥有的好丽友,好朋友。】


    楚辞艰难地睁开眼睛:“其实不是啦,他搞错了,我没想去死。”


    【倒也不是真没想,主要是一时半会确实找不到又不痛又爽的去世方法。】


    今早仔细想了一通,成功把自己代入原主后,楚辞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既然原主其中一个心愿是希望季宴礼喜欢他,那么其他愿望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再加上原主的原生家庭相当惨烈,楚辞立马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点。


    ——缺爱。


    原主是一个典型的缺爱小孩,说不定只要让他感受到自己被爱了,自己就能回到现实世界。


    有理有据还符合逻辑,楚辞觉得自己想的没有任何问题。


    就连小八都忍不住跑出来夸他机智。


    楚辞一面得意地挠挠后脑勺,一边把小八拍开。


    “被爱?”听楚辞解释完,季宴礼微微歪了下脑袋,“难道我还不够爱你吗?”


    突如其来的情话惹得楚辞心痒痒,望着对方张张合合的红润唇瓣,楚辞总有一种想去亲季宴礼的冲动。


    他甩甩头,把这等龌龊思想从脑袋里赶走,仔细回想一下,觉得季宴礼确实对他不算差。


    “呃也许也许原主还需要别的感情。”


    毕竟原主在世时,没有任何朋友,母亲去世的早,父亲是个吃里扒外的混账,自己从小到大没什么存在感,就连最亲密的同班同学都想不出他的名字。


    简直是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人。


    楚辞忍不住同情他。


    身旁的季宴礼沉默一会儿,最后像是下定决心般,对上楚辞的眼睛:“别担心,我会帮你。”


    楚辞茫然地皱了下眉,没太想明白季宴礼会怎么帮自己。


    上课铃的声音打响,原本嘈杂的教室一瞬间回归寂静,楚辞一只手托住下巴,望着窗外枯黄的树叶发呆。


    他来这个世界已经快半年了,或许是时候做好永远也回不去的准备。


    想到这里,楚辞不由自主落寞下来,手心里紧握的笔尖一下一下戳刺着干净的课本。


    下一秒,另一只手伸过来,亲呢地覆盖住他的手背。


    温热的体温隔着皮肤钻进体内,很好的安抚了掩藏在内心深处的焦躁。


    楚辞的视线沿着对方白皙的手腕一路向上攀爬,最终停留在季宴礼的侧脸上。


    就在这时,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班主任王贺打破了课堂上认认真真的气氛,他的一双手背在身后,满脸严肃地看着楚辞和季宴礼的位置。


    语文老师放下粉笔,走到门口低声和班主任说了几句什么,随后转身招了招手:“楚辞?出来一下。”


    全班几十双眼睛齐刷刷落在楚辞身上,楚辞仓皇地收起和季宴礼牵住的手,某一个瞬间心里莫名产生了一种骗人早恋还不小心被发现的心虚。


    他顶着这些直勾勾的眼神,一步一步”离开教室。


    晚秋清晨的冷风迎面吹来,班主任王贺站在走廊一旁,听到楚辞靠近的脚步后,转身看过来。


    “楚辞同学。”他上上下下打量楚辞一番,眉心之间的沟渠格外深沉,楚辞咽下一口唾沫,等着被班主任教育一顿不能早恋,没想到王贺看向楚辞的眼睛里夹杂着几分不忍,缓缓说道,“我刚才接到消息,你的父亲”


    “昨晚不幸出了点事。”


    楚辞的眼睫颤抖几下,随后掀起眼帘,不知是不是自己眼中的情绪显得太过震惊,导致班主任王贺又深深地探出一口气,他闭了闭眼,面露遗憾,就连落在楚辞肩膀上的手都格外沉重。


    “他现在在医院情况危急,生命垂危,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第65章 还有我


    耳边徘徊着呼吸机滴滴答答的声响。


    刺鼻的消毒水味侵入鼻腔, 楚辞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有些厌恶这股味道。


    除了之前在医院晕倒后确诊心脏病之外,这股对医院的恐惧, 反倒像是根深蒂固在骨子里的,也许和原主的母亲有关, 大脑中的记忆隐隐约约会回想起那个女人去世时的场面, 于是一踏进这里, 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抵触。


    他坐在手术室外面冷冰冰的廊椅上, 不知道楚志博是什么时候推进的手术室, 总之等他赶到这里的时候,上方鲜红的灯持续亮着, 一直到了现在。


    手臂上还有些隐隐发痛, 楚辞垂眸看了一眼,消毒棉球下方沾着点点血迹,他给楚志博输了点血, 按照医生的话来说就是目前失血过多,生命体征在持续下降, 血库那边也在把血转移过来, 只是能不能抢救成功, 机率并不大。


    针眼处的血已经凝固了, 他将消毒棉球攥进手里,手指有些纠结地缠绕着皱巴巴的衣服, 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格外缓慢,楚辞一时之间说不太清楚, 自己此时堵塞在胸口里这股闷闷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


    说实在的,他并不想让楚志博活过来, 这个男人说直白点几乎算得上是社会祸害,间接性造成了原主母亲的死亡,又将自己推到此时的境地,完全是他自找的。


    可为什么呢?


    当他签下那份手术协议书时,笔尖依旧控制不住地颤抖,签字笔的墨断了几次,落下最后一闭时他的肩膀跟着颓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楚辞抬手抚住胸口,耳边呼吸机的声音愈发刺耳,他下意识又抬起手遮挡住耳朵,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起来,不去面对眼前另一个人的死亡。


    思索一会儿,楚辞将这样的感觉归咎于是原主对父亲的不舍,即使他从未被好生对待过,但世界上总有一种微妙的感情,来源于这是他最后一个亲人。


    眼眶略微干涩,楚辞却没有哭,甚至可以说,除了将才的手抖之外,他此时的表情淡定得不太正常。


    手术室外的走廊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掠过的风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冷冽,楚辞缓缓眨动一下眼睫,又抬头看了一眼那抹鲜红的“手术中”三个字。


    下一秒,口袋里的手机震颤几下,楚辞的睫毛微微一怔,而后拿出手机,垂下脑袋看了过去。


    是季宴礼发过来的消息。


    他说放学之后他陪蔺喻去警察局做了笔录,接待他们的是有经验的老警官,听他们说完,再加上那家赌场有案底,所以警方很快就出动了。


    蔺喻被留在局里继续接受调查,周围有警察陪伴,所以目前不需要担心,季宴礼此时已经离开了,正在询问楚辞现在在哪家医院。


    楚辞没说什么,只发过去一个定位,很快季宴礼又立马回复道:“好,等我,我马上过来。”


    手指悬在半空中,楚辞没再继续回复,只呆愣愣地盯着最后那五个字,简短的一句话楚辞却似乎能听见季宴礼的语气,一定是温柔的,像是附在耳边轻轻哼唱的摇篮曲,想到这里,楚辞混乱的心率浅浅稳定了一些。


    没过多久,季宴礼如他所说的那般迅速出现在楚辞面前,少年大概是飞速跑过来的,柔顺的黑发被风吹得凌乱,半启着唇喘气,白皙脸颊上覆盖着一抹薄薄的绯红。


    楚辞艰难地将涣散的目光一点一点聚焦在他身上,嘴唇嚅动几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一句话,紧接着季宴礼便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一把将楚辞搂入了怀中。


    溢到唇边的话被对方温热的体温堵了回去,季宴礼的手揉揉他的后脑勺,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紧实的小腹上,隔着衣服布料,楚辞能清晰感受到下方肌肉起伏的弧度。


    楚辞以为季宴礼会会说点什么,可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就这么沉默着抱住他,柔软的指腹时不时揉捏楚辞的后颈,轻柔的动作总让楚辞产生一种他在蹂|躏小猫的错觉。


    被季宴礼抱够了,楚辞缓缓抬起脑袋,他望着季宴礼墨黑色的眼瞳,从他的瞳孔里注视倒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像是看到了一只无措迷茫的小兽。


    他轻启干涩的唇瓣,低声呢喃了一声:“季宴礼,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声音嘶哑,语调比想象中还要难听,每发出一个音节都会牵动到喉咙发痛,季宴礼的指尖轻轻触碰楚辞的眼尾,揉了几下,氤氲开一片红晕。


    “还有我。”他垂下眼睫,认认真真地看着楚辞,眉心之间略微蹙起,眼神中总夹杂着一股心疼,“你还有我。”


    楚辞深吸口气,强忍下内心深处翻涌的情绪,他不知道这是属于原主的反应,还是可以归为自己对死亡的畏惧,他摇了摇头,没选择正面回答季宴礼的话,只把下巴靠近季宴礼的手心里,他希望季宴礼能多摸摸他。


    最终,手术室上悬挂的红灯熄灭,戴着口罩的主刀医生走出来,遗憾地冲楚辞叹下一口气:“抱歉,您的父亲送来的时间并不算晚,从昨晚到现在,我们也的确尽力了,只是手术中他突然心脏骤停,我们进行了抢救,依旧没能从死神手中把他拉回来。”


    说着,他遗憾地拍了几下楚辞的肩膀:“节哀。”


    “只是可惜了,你还这么年轻。”


    他只留下了最后这几句话,又深深地看了楚辞一眼后,转身回到了手术间里。


    冷冰冰的大门缓缓闭合,上方镶嵌的蒙砂玻璃里偶尔闪过几道忙碌的影子,楚辞伫立在外面,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觉得自己双腿发软,连忙撑住墙,才勉强没让自己摔倒在地。


    紧贴着墙面的手指弯曲,突出的骨节格外苍白,一旁的季宴礼伸出手迅速扶住楚辞,让他的脊背靠在了自己的胸前。


    楚辞的睫毛颤抖得更加厉害,眼角沾染的红晕似乎又加深几分,而后,他的眼角落出一滴眼泪沿着脸颊滑落,最后无声无息地堙灭在空气里。


    他突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但又格外熟悉的痛苦,内心深处深藏的声音在叫嚣,楚辞眼前画面一片模糊。


    他在哭。


    在为原主哭。


    为原主摆脱生不如死的禁锢哭。


    也为从此之后除了自己之外,再无别人清晰记得原主曾存在过而哭。


    躲在身体里的最后一丝灵魂在悄然消散,楚辞一时觉得自己心底空空荡荡,素未谋面的那抹灵魂短暂一生中从未被人真正在乎过,像是一阵风,轻飘飘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突然,小八“噗”一声冒出,飞到楚辞面前晃来晃去:“宿主宿主!小八刚刚接收到系统发送的任务提示,宿主的下一个任务是需要调查清楚造成原主意外死亡的凶手是谁!”


    “对了,这个好像就是原主的另一个心愿。”


    “小八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出错!宿主完成这个任务之后,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啦!”


    它急切地围着楚辞的脑袋绕圈,在看到楚辞通红的眼眶后,茫然地眨巴几下眼睛:“宿主?”


    楚辞努力望着面前那团黑漆漆的影子,悄悄用心声问道:【之前不是还无法确定原主的心愿是什么吗?现在怎么】


    小八看起来也很茫然:“小八不清楚,这个任务是刚刚发布的。”


    说着,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悬空停在楚辞眼前:“宿主,小八检测到,您身上属于原主的意识彻底消散了。”


    【消散了?】


    小八“嗯”了一声:“简单来说,原来这幅躯体里有着宿主和原主的两个灵魂,只是原主由于死亡,七魂八魄里只剩下最后一魂,幻化成了这具身体的意识。”


    这也是他之前总会产生一些不属于自己反应的原因。


    “现在,意识完全消散,意味着原主已经彻底消失,身体里只剩下宿主一个人的灵魂了。”


    通俗一点,就是这具身体最终变成了承载着他自己灵魂的空壳皮囊。


    这么一想略微有些惊悚,楚辞不由自主升起一股负罪感,像是自己取代掉了原来的那个人。


    他的喉结滚动几下,注视着前方的眼神逐渐空洞无神,一旁的季宴礼听着楚辞的心声,又见他这幅模样,仿佛是在和某个他看不见的东西说话。


    诡异且奇怪的对话内容让季宴礼忍不住皱眉,他伸出手,在楚辞眼前晃了两下。


    “楚辞?”柔和的声音灌入耳腔,楚辞的思绪被拉回,他眨了眨眼,回望向季宴礼。


    季宴礼担忧地皱了皱眉头:“你还好吗?”


    楚辞这才意识到,自己顶着兔子似的红眼睛一个劲儿掉眼泪,还双目无神地一副快要死掉的模样,旁边的季宴礼又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估计都快担心疯了。


    他连忙摇摇头:“我没事。”


    嘴里这么说着,心思不自觉飘到了别的地方,开始盘算谁才是造成原主意外死亡的凶手。


    【这段内容原文剧情里根本没有提到,毕竟作为一个只为主角受卖命的路人甲,作者确实不会花费更多的笔墨去描述一个不重要角色的死因。】


    他只记得原主是为了救季宴礼才被车撞死,那岂不是变相说明有人在暗中要害季宴礼??


    脑袋里冒出的想法吓了楚辞一跳,他实在想不出,以季宴礼这样的人设,到底谁会害他。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挪到身旁少年的脸上,心里猛地沉重下来。


    即使是手拿剧本,也依旧是隙中窥月,自己不知道的信息差实在太多,现在要想方设法挖掘出来,楚辞倒没了任何头绪。


    他敛下眼睫,轻轻咬住下唇,直到听到季宴礼那声:“要是不知道怎么办的话一定记得告诉我。”


    温柔的嗓音拂过心尖。


    像是把悬空的心脏稳稳捧进了手心里。


    楚辞对上季宴礼的眼睛,那一瞬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必须要找出藏在背后的凶手是谁。


    ——他要保护好季宴礼。


    第66章 再见面


    事情的结果, 是张卓退学,蔺喻停课一个星期在家反思,等再见到蔺喻, 楚辞发觉他似乎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眼底挂着两团显眼的青黑, 据他所说, 是他每天独自打两份工, 看起来他的母亲的确病的很重。


    楚辞望着蔺喻慢慢离去的背影, 总觉得在那一瞬间, 这个少年身上似乎少了什么,之前那副欢脱的样子悄然溜走, 此时此刻只剩下磨灭不掉的颓丧。


    但总之, 结局比原文中要好上一些,楚辞收回视线,慢吞吞跟在季宴礼身后。


    不料前方人突然停下脚步, 楚辞一头撞在了季宴礼的脊背上,他捂着鼻子吃痛一声, 前方的季宴礼回头, 连忙伸出手替他揉了揉发红的鼻梁。


    “怎么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的?”季宴礼轻声开口, 另一只手的手指摩挲一下楚辞的眼尾。


    “有吗?”楚辞后知后觉地反问, 随后垂下眼帘细想一番,他这几天的确容易走神。


    特别表现在放学季宴礼给他补课的时候, 总是眼睛盯着密密麻麻的习题本,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随口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 说是自己没睡好, 实际上最近日日夜夜楚辞的脑袋里,都挤满了自己要寻找凶手的任务。


    想的脑袋开始发疼, 楚辞也没能找出不对劲的地方,原文里那个造成原主意外死亡的凶手出现得突然,楚辞甚至以为这就是作者为了让原主这个舔狗下线故意安排的情节罢了。


    窗外天空灰蒙蒙的,气温下降的愈发厉害,再过半个月就是季宴礼的生日,这小子总在有意无意地试探自己会不会送他礼物。


    真稀奇,季宴礼这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小少爷,还真稀罕自己送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难道哥们儿你崇尚的是纯爱系?】


    楚辞冷不丁蹦出这个想法。


    身旁的季宴礼翻动几下手机,絮絮叨叨一句“啊朋友的对象又给他亲手织了条围巾,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只可惜我围巾破了好几条,听说今年冬天会很冷,看来是只能冻脖子了。”


    也不知道是在明里暗里说给谁听。


    楚辞回过神睨了他一眼:“我不会织围巾。”


    季宴礼见他终于有反应,立马放下手机,嘴角轻轻勾起:“你送什么都好,要是让我用块塑料布缠在脖子上,我也愿意。”


    楚辞听他这么说,微微一怔,随后眼眸跟猫似的眯了起来。


    【不是吧,你纯恋爱脑啊。】


    【我说你这种是老了会被骗买保健品的!】


    他摆摆手:“倒也不会这么敷衍。”


    “等我想想该送你什么吧。”


    话音一落,对上季宴礼满怀期待的眼神,楚辞不自觉抿了抿唇角,下意识把这件事摆在了最前头。


    季宴礼又拉着他在教室里腻歪一阵,他似乎发现楚辞攻略成功自己后并没有因为完成任务离开,于是动作也比以前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的手指勾着楚辞的手指,细白骨节亲密缠绕,楚辞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臊得慌。


    教室里的氛围慢慢变得更加奇怪,楚辞慌慌张张说了句自己听懂了,连忙收拾好书包站起来,顶着满脸绯红,急匆匆冲出门外,他因为心脏病不敢跑太快,身后的季宴礼轻而易举追上他,又和楚辞隔着半米远的距离,脚尖轻轻踩着前方人黑色的影子。


    他一如既往地把楚辞送到宿舍楼楼下,看着他钻进楼里,楚辞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停在宿舍门前,又如往常那般探出头冲季宴礼打了声招呼。


    这段恋爱谈得实在是刺激,上次季宴礼朋友圈发疯,不少人将怀疑对象定在了楚辞身上,最后还是季宴礼说明自己是被盗了号,才平息掉这些诡异的侦查目光。


    刚开始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和季宴礼谈恋爱,纯粹是楚辞自己别扭,可如今完全是季宴礼这小子太招惹眼了。


    刚一进门,口袋里的手机就收到了季宴礼发过来的消息,热恋期的季宴礼好像那个黏牙的麦芽糖,只要见不到楚辞,消息和电话是不到睡觉不会断掉的。


    【季宴礼(肯为朕花心思版)】:“今天的题再多看几遍,运用的公式是重点,考试基本上都会考。”


    【季宴礼(肯为朕花心思版)】:“明天在食堂等我,我要给你带点东西,是我外婆亲手做的糕点,很好吃,你会喜欢的。”


    【季宴礼(肯为朕花心思版)】:“还有,想你了。”


    楚辞盯着最后黏黏糊糊的三个字,嘴角下意识扬得高高的,要是蔺喻在他旁边,绝对要蛐蛐他一句笑得像是中了五百万还偷偷藏藏不愿意分点给兄弟。


    总的来说,就是偷感很足。


    他回复完季宴礼,顺便打开摄像头拍了一张课本的照片过去,表示自己真的在乖乖听他话,旁边一角还漏出泡面碗,暗示自己宁愿吃垃圾食物也要寒窗苦读。


    而季宴礼又不是不懂他的心思,下一秒跟着拍来一张照片,热气氤氲的于是,朦朦胧胧之间,唯一清晰的是季宴礼湿漉漉的半张脸。


    楚辞的目光沿着他白净纤细的脖颈滑下去,接着指尖按在屏幕上劈啪作响。


    【屁股着火别惹我】:“好东西!来劲了!”


    【屁股着火别惹我】:“决定把这张照片打印出来挂在床头,每天看一看,赛过活神仙!”


    【屁股着火别惹我】:“不就是做题吗?看楚哥给你连干三百道!”


    说完,他关上手机,提笔正打算来场恶战。


    就在这时,宿舍门猝不及防被人从外面敲响,“咚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突兀,楚辞手中的笔尖一抖,随后歪着身子朝门外望去,客厅里黑漆漆一片,只剩下急促又凶猛的敲门声。


    连续不断的声响惹得人心有不安,楚辞蹙了蹙眉,站起身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谁?”他低声开口。


    外面的敲门声滞顿几秒,紧接着便响得更加急切,伴随着几声断断续续的:“麻、麻烦你、帮、帮我个忙!”


    陌生的声音,楚辞一瞬间警惕起来,他垂下眼眸想了想,赌场那件事他和季宴礼一直藏在背后,自然不会有人找上门的到底。


    更何况,这里还是学校。


    他沉吟半晌,随后小声问道:“你是谁?”


    “我是——”对方的音量刻意压低,有一种莫名的失真感,“林词安。”


    短暂的音节落入楚辞耳中,他略微诧异地眨了眨眼,紧接着扭动门把开门。


    果然,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年站在门外,身穿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几缕金黄色的头发不小心漏了出来。


    见楚辞开门,林词安迅速闪入屋内关上房门,接着紧抿着嘴唇靠在门边,仔细朝外边听着什么。


    楚辞站在一旁,瞳孔收缩的厉害,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高高在上的大银幕明星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自己的宿舍里。


    大概是自己的目光过于直白,林词安目光一转,落在楚辞的脸上,而后他的眉心微微蹙起,似乎是觉得面前的少年有些眼熟,回忆了几分钟后,林词安诧异地启唇:“你是之前在宋家撞我的那个?!”


    豁,看来记性还不错。


    楚辞抱着胳膊,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浅蓝色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他点了点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词安舔了下干涩的嘴唇,颈间的喉结滚动几下,他喘出几口粗气,随后顺着墙边滑落在地面上。


    “回来办/理毕/业证,没想到被私生跟踪了。”


    “甩了一整天都没甩掉,我只能趁他不注意躲进宿舍楼里,没想到,居然这么巧遇上了你。”


    他摘下脑袋上的帽子,手指随意地撩了把额前的头发,金色发丝从指缝间穿过,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敛下,像是蝴蝶扑闪的翅膀。


    林词安确实长得很好看,突出的长相使他年少成名,十五岁的时候因为一部电影爆火,从此以后热度从未掉下来过。


    他的粉丝也是出了名的吓人,疯狂地程度太过恐怖,跟踪偷拍下药之类干过的数不胜数,据说从前还有位粉丝躲进他家中住了将近一个月,愣是没被林词安发现,还是最后林词安察觉到自己冰箱里的三明治被人啃了一口,才抓到这躲在另一个空余房间衣柜里的寄生虫。


    而这段经历,也成了林词安无法磨灭的阴影。


    特别是在原文中不过,林词安喜欢上季宴礼后,仅仅因为一次与季宴礼独处,季宴礼便被其粉丝挂在网上,遭遇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型网暴。


    想到这里,楚辞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对了,上次认错人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林词安抬起头,额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汗珠。


    楚辞对上他的眼睛,接着摆摆手:“那件事啊,我早就记不清了。”


    他转身给林词安接了被水,递入他手中。


    林词安道了声谢,扬起脑袋一饮而尽。


    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的纸杯,冲楚辞问道:


    “你是不是认识季宴礼?”


    第67章 接个吻


    听到熟悉的名字, 楚辞下意识愣了下,随后林词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连忙摆了摆手:“不,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之前见你和他在一起, 毕竟他的身份特殊, 我偶尔也能接触到。”


    听林词安这般解释, 楚辞想了想也情有可原, 人气爆棚的大明星和上层人士的儿子总会在一些聚会上多见几面, 于是楚辞点点头:“啊,他是我同学。”


    “原来是这样。”林词安低声喃喃一句。


    着他慢慢站起来, 侧过头又趴在墙边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确定门外没人后,林词安才重新看向楚辞:“谢谢你帮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 他握住门把扭动一圈,楚辞站在一旁, 问道:“诶?你这样出去不怕那个人还跟上你吗?”


    “没事, 他已经走了。”林词安一边说着, 一边拉开房门, 临走之前还顺便转头冲楚辞笑了一下,“我联系过我的经纪人, 她现在在学校后门等我。”


    高挑的少年重新戴好卫衣帽子,将那头漂亮耀眼的金色头发藏了起来, 抬起手冲楚辞随意挥动, 接着便转身匿进了黑暗里。


    楚辞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等林词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楚辞才回到宿舍中。


    说来还挺奇妙,本该和主角受相遇的重要配角居然和自己接二连三的遇上,楚辞抬起手关掉客厅的照明灯,慢慢走回房间,坐在座位上盯着手心下方的习题本发了会儿呆。


    直到手边的手机屏幕亮起,季宴礼发过来一条消息,是自己因为突如其来的林词安忘了回他,于是季宴礼过来询问是不是已经洗漱完休息了。


    楚辞的手指“啪嗒啪嗒”敲击屏幕。


    【屁股着火别惹我】:“你猜我刚刚遇到了谁?!”


    【屁股着火别惹我】:“你绝对想不到。”


    【季宴礼(肯为朕花心思版)】:“哦?这个时间还有人来找你?”


    楚辞咬着嘴唇细品了一下季宴礼这句话。


    怎么有一种能直接用来蘸饺子的感觉?


    他迅速回道;“哎呀,只是巧合啦,可你能想到吗?我遇到的人居然是林词安诶!”


    “林词安,就是那个演剧特火的大明星!”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你说过喜欢他。”


    楚辞眨眨眼,疑惑地歪了下脑袋:“诶?我有说过吗?”


    “”


    季宴礼不说话了。


    见他不再回复,楚辞也全当是到了季宴礼的休息时间,他关上手机收拾好习题本,随后钻进浴室里洗漱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楚辞看到了季宴礼发过来的最后两句话。


    “你没说过。”


    “说过喜欢的,只有我一个人。”


    楚辞盯着这两句话看了半天,接着抬起手揉了揉后脑勺。


    怎么跟宣誓主权似的。


    他随口敷衍地回了一句,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后翻身起床,楚辞没忘记昨晚和季宴礼约好了要提前在食堂见面,所以动作飞快地整理好自己,拎起书包出了门。


    最近气温骤降,不少人已经换上了厚实的衣服,冷冽的寒风吹得楚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站在食堂门口,抬起头朝里张望,还没来得及找到季宴礼的身影,下一秒,自己的手臂被人从一旁拉住,楚辞转头看过去,不知季宴礼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旁,带着他往食堂侧边走去。


    这个位置很少会有过来,再加上周围几棵树遮挡,也不容易被人注意到,楚辞看了眼四周,两个人都沉默着没说话,怕被另外的人发现,以至于这诡异的氛围让楚辞总觉得自己和季宴礼像是来这边偷情的。


    季宴礼松开楚辞的手,回过身看向他时,敏锐地捕捉到了眼前人眼里一闪而过的怪异神色,他抬起手用指节敲了敲楚辞的额头:“在想什么呢?”


    他用的力度不重,但除此还是条件反射抬起手揉揉那块被触碰过得皮肤,接着摇了摇头,把将才的想法通通藏了起来:“没”


    楚辞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会说谎,季宴礼见他不承认,眯了眯眼眸:“难道——你在想昨晚遇见的林词安?”


    面前的少年一听,立马睁大眼睛,扬起脑袋用力摇了摇:“才不是!”


    见季宴礼笑得一脸狡黠,显然是不相信他说的话,楚辞忍不住皱起眉头。


    【哥们儿你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不怀好意,感觉一肚子坏水。】


    “好啦,逗你玩的。”


    季宴礼揉了几下楚辞的头发,他家小猫再逗下去就该彻底炸毛了。


    “喏。”季宴礼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漂亮精致的礼盒,解开上方的结后,打开盒子展现在楚辞面前。


    楚辞垂眼看过去,只见不大的盒子里整整齐齐摆着各种各样的小糕点,最下方一层还是装着满满当当奶油的泡芙,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香味,顿时让昨晚本就没吃饱的楚辞肚子响了几声。


    “上次看你在宋家吃了很多甜品,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些。”季宴礼说着,从里面拿出一块白白胖胖的米糕,递到楚辞嘴边,“正好我不太喜欢吃甜,你爱吃的话,我明天一起都被你带来。”


    楚辞就这季宴礼的手张嘴咬下一口,松软的糕体像是不用咀嚼就能自己融化,味道不怎么甜腻,回味还有一种淡淡的桂花香,楚辞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夸赞道:“好吃!”


    季宴礼看着他这幅心满意足的样子,不自觉扬起唇角,一口一口给楚辞喂完米糕,季宴礼又拿起一枚泡芙,塞进楚辞嘴里。


    甜甜的奶油格外细腻,楚辞惬意地眯起眼。


    【有人投喂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妙呀。】


    红润唇角旁不小心沾着点奶油,季宴礼看了一眼,趁楚辞还没反应过来,顺势低下头凑过去,柔软的唇瓣轻轻贴了贴楚辞的嘴角,蜻蜓点水般的触感让楚辞的脑袋一瞬间宕了机,他的睫毛茫然地颤抖几下,紧接着脸颊上顿时腾升起一抹红晕。


    “嗯,果然很甜。”季宴礼舔掉唇瓣上的奶油,目光灼灼停留在楚辞烧红的脸颊上,“害羞了?”


    楚辞撇过脑袋,想要躲避开季宴礼的视线:“你干嘛突然”


    “啊——”季宴礼眨巴眨巴眼睛,“因为我确实很想亲亲你。”


    不是不小心,就是故意的。


    温热的呼吸沿着耳侧擦了过去,遮挡在头顶的枝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略微刺骨的寒风却卷不走楚辞脸上的热气,红晕由于这句话跟着加深几分。


    【要了命了。】


    【楚辞你长这么大居然撩不过一个高中生,难不成只顾着长年纪了吗??】


    【不行。】


    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楚辞猝不及防转头,伸出手拉住季宴礼的领口,将他狠狠往前一拽。


    唇瓣贴上对方的唇瓣,鼻尖溢出的气息互相纠缠,楚辞抬眼盯着季宴礼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得意地挑了下眉。


    【舒服了。】


    只是楚辞没想到的是,季宴礼迅速反应过来,一只手捧住楚辞的后脑勺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这一次他似乎并不满足于点到为止的亲轻吻,而是主动探出舌尖,舔了一下楚辞的唇瓣。


    湿漉漉的感觉惹得楚辞头皮发麻,漆黑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没料到季宴礼会来这么一手。


    像是察觉到了楚辞的慌乱,季宴礼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舌尖更加大胆地戳了戳楚辞的唇缝,仿佛是要撬开他的嘴唇探入口腔。


    【不是!不是!】


    【季宴礼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


    【他不是没谈过恋爱吗??】


    不远处传来几声凌乱的脚步,伴随着早读铃声冷不丁打响,楚辞吓得整个人僵硬起来,本能地屏住呼吸,还是最后季宴礼松开他,看着他这幅憋得差点岔气的样子,抬起手拍了几下楚辞的脊背。


    “咳咳!!”楚辞回过神,新鲜空气涌入肺部,人虽然缓过来了,双眼却依旧呆愣愣,不管季宴礼怎么叫他,楚辞都没半点反应。


    唯独剩下的,只有徘徊在耳边不堪入耳的尖叫版心声。


    看起来是真的傻了。


    季宴礼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人天天满嘴跑火车的,为什么反而能纯情成这个模样。


    不过


    可爱。


    楚辞最最可爱。


    经过楚辞几个小时的观察,他终于发现季宴礼的吻技为什么会突飞猛进。


    各类APP里面挤满了五花八门的甜宠偶像剧,每一部无不例外的全都专门截取了男女主接吻的画面,甚至连他的购物软件里,到现在还放着一本《教你三步学成让恋人无法自拔的接吻方法》。


    不是,哥,你的努力和聪明的大脑都用在这种地方啊??


    这些还是楚辞趁着季宴礼去学生部的时候偷偷看的,虽然看别人手机不好,但季宴礼离开的时候不熄灭屏幕,恰好这个时候正好跳出一篇订阅消息,这不是赤|裸裸摆明了要让楚辞自己看嘛。


    楚辞理直气壮地给自己找了这么个理由,然后一边心虚,一边翻看那本《教你三步学成让恋人无法自拔的接吻方法》电子版。


    “接吻的第一步不能急躁,需要循序渐进,慢慢靠近自己的伴侣,让气氛烘托到一定高度,当你的恋人满脸通红眼神躲闪却不抵触你的靠近时,这个时候就是实施第二步的最佳时机。”


    “第二步,先用手捧住恋人的脑袋,深情地望着他/她的眼睛,然后一点一点缓慢凑过去,用你的嘴唇轻点恋人的唇瓣啊啊啊啊这什么跟什么啊!!”


    楚辞觉得自己的脑袋控制不住直接烧了起来,浑身上下的血流急速流动,他别扭地飞速关掉这本电子书,还顺便把它从季宴礼的临时书架上删除。


    莫名其妙的东西,哪个好心人教这些,干脆眼不见为净。


    他抬起头,见季宴礼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上,楚辞正打算关掉手机塞回季宴礼的书包里,可就在这时,手中的手机突然颤抖几下,上方的消息通知栏中,能出来一条陌生信息。


    【未知用户】:“离你不该惹得人远点。”


    【未知用户】:“否则后果自负。”


    没头没尾的两条消息,甚至带了点危险的意味,楚辞条件反射地蹙起眉心


    这是谁啊?


    第68章 真刺激


    季宴礼回到座位上, 对楚辞翻看自己手机这一行为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见楚辞盯着屏幕双眉紧蹙,季宴礼凑过去, 问道:“怎么了?”


    楚辞回过神,把那两条未知用户发来的消息递给季宴礼看, 季宴礼垂眸瞄了两眼, 接着不以为意地回:“啊这个, 我前几天也收到过一条, 那时好奇甚至按照号码回了一通电话过去, 不过对方没有接通。”


    “应该是骚扰短信吧。”他没放心上,这么说着, 顺手就把这两条短信删除了。


    【不是第一次收到?】


    楚辞抬起手摸了摸下巴。


    介于自己此时心知肚明会有人在暗中对季宴礼不利, 这突如其来的威胁短信难免让楚辞有些担心:“要不然,我们还是报警试试吧。”


    大概是察觉到楚辞的不安,季宴礼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动作轻柔地替他顺毛;“好,等回家我就去找上次我们联系过的叔叔。”


    听季宴礼这么答应下来, 楚辞才稍稍松下一口气。


    不过, 这一整天他都在忧心忡忡, 连续写错了三道习题后, 季宴礼总算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他放下手中的笔,侧过脑袋认认真真望着楚辞, 低声询问道;“还在担心?”


    楚辞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胸口里堵塞的忐忑愈发膨胀, 脑袋里乱糟糟的,实在是安静不下来。


    “季宴礼。”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轻轻唤出季宴礼的名字,“要不然你最近来宿舍住吧,和我待在一起,我放心些。”


    身侧的少年眼瞳微微扩大,微凉的指腹蹭着楚辞的脸颊:“这件事情我跟我爸妈提过,宋启辰那时也在旁边帮忙,说下学期学业繁重,打算直接住在学校里,不过介于这学期快要结束了,所以他们只答应我从下个学期开始才能回宿舍住。”


    他的眼神里闪过几分抱歉,楚辞清楚,季宴礼的父母将他看得太紧,能同意他住校,已经算是一种退步。


    自己也不能太过于强求。


    “不用太担心,我的司机每天都来学校门口接我,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季宴礼依旧不断地安抚着楚辞的焦躁的内心。


    也是。


    楚辞仔细想了想。


    季宴礼身边总跟着有人,不是他就是司机,除此之外还有宋启辰和其他同学,即使有人要对他不利,那也要趁着他独自一人的时候才敢下手。


    压抑在胸口里的感觉总算消散一些,他转过头对上季宴礼的眼睛,乖乖地点了点头-


    转眼,紧张的期末考试如期而至,楚辞和季宴礼被分到了不同的考场,等考试结束后,楚辞拖着脚步走出教学楼,身子朝前一倾,顺势摔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他抬起手,抱住季宴礼的腰,闷声闷气地哀嚎道:“我要死了季宴礼——”


    “觉得很难吗?”季宴礼稳稳地抱住他,揉了揉楚辞的后脑勺。


    楚辞摇摇脑袋:“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他们、他们一定是自创了一套我看不懂的语言体系。”


    季宴礼被他的话逗得忍不住笑:“好啦,没事的。”


    “季宴礼,你说万一我没办法和你一个班怎么办?”他扬起脑袋,迎上季宴礼的视线,“真可怜,我俩谈恋爱还没一个月,就要异班恋了。”


    “听说异班恋的情侣很少有走到最后的,唉,为了避免以后产生不必要的矛盾,我想我俩还是分”


    他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季宴礼拉着他骤然缩短之间隔出的距离,鼻尖不小心轻碰鼻尖,灼热的呼吸肆无忌惮互相交缠着。


    楚辞顿时睁大眼睛。


    【我靠靠靠靠靠,季宴礼不会现在想亲我吧??!】


    【这这人来人往的,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我、我是不是该躲来着,是、是不是该把他推开再狠狠骂一句臭流氓来着!】


    【但我现在怎么动不了啊!谁给我下定身咒了!】


    他咽下一口唾沫,喉结不自觉滚动几番,然后默默闭上了眼睛。


    【嘿嘿,真刺激。】


    只是,预想中的亲吻并未降临,季宴礼垂眸看着楚辞这幅紧张又期待的样子,没忍住勾起唇角笑了笑,伸出手轻弹一下楚辞的额头。


    “嗷!”楚辞猛地睁开眼睛,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脑门,接着幽怨地望向季宴礼。


    季宴礼挑了下眉:“瞎说什么呢。”


    楚辞噘着嘴,手指揉揉自己被敲痛的地方。


    【不亲拉倒,不亲这辈子都别亲了。】


    他哼了一声,故意扭过脑袋不回答季宴礼的话。


    却没注意到眼前少年略微暗沉下去的眼神,随后,他猝不及防抓住楚辞的手腕,推开了旁边器械室的门。


    “嘭”一声,门被重重合上,楚辞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又被季宴礼死死压住,脊背抵住粗糙的木门,下巴被人强行掐住抬起来,口中的呼吸将将急促一瞬,而后便被柔软的唇瓣堵住,咽回了喉咙里。


    滑腻的舌头这次总算趁着未闭合的牙关顺利探了过来,温热的软体器|官大胆地触碰着楚辞颤抖的舌尖,“啧啧”的暧昧水声在耳边回荡,让楚辞听了只觉得耳红,浑身上下的血液跟着沸腾起来。


    楚辞睁大眼睛,对上季宴礼的瞳孔,漆黑眼眸中倒映出他这幅手足无措的模样。


    【怎、怎么这么突然???】


    胸腔下面掩藏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季宴礼舔了舔他滚烫的嘴唇,眼睛里闪过一瞬狡黠的笑意。


    【故意的。】


    【季宴礼又是故意的!!】


    口腔里的空气被身前人尽数卷走,缺氧导致大脑昏昏沉沉,楚辞的舌尖被吮吸到发麻,他本能地用手推搡季宴礼的胸口,企图躲避掉这突如其来的深吻。


    他的脸颊红得几乎快要滴血,整个人的温度只增不降,为了避免楚辞情绪激动导致心速过快犯病,季宴礼掐准了时间松开楚辞的嘴唇,他敛下眼眸,盯着对方红润又湿漉漉的唇瓣,低哑着嗓音开口:“没有说过不亲你。”


    楚辞揉了揉嘴唇,抬眼茫然地皱了皱眉:“我没有说你”


    而后话音一顿,楚辞缓缓收回手,诧异地抬头看向季宴礼。


    “那个”


    “嗯?”季宴礼歪了歪脑袋,“怎么了?”


    “季宴礼,我怎么感觉有时候你总能猜中我在想什么。”楚辞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表情,“就像是你能听见我的心声一样。”


    季宴礼密长的眼睫颤抖几下,只勾起唇角,没有说话。


    “所以——”


    楚辞脑袋里闪过一道白光,十分笃定地继续开口:“你跟我说,我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你是不是有一种技能,比如偷偷变成我肚子里的蛔虫——”


    季宴礼二话不说抬起手,捂住了楚辞的嘴。


    “呜呜呜!”


    都透题透到这种程度了,还是错得离谱呢。


    季宴礼心道。


    楚辞经过这一折腾,总算把考试的问题抛之脑后,有时候他挺恨自己这张嘴的,而季宴礼就像是他的天生克星,只要自己不下心说错一句话,他就拽着自己一个劲儿亲。


    【季宴礼仿佛是有那个接吻饥渴症。】


    楚辞揉搓着红肿的嘴唇,顶着一张滚烫的脸,从器械室里冲了出来。


    季宴礼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跟只偷了腥后心满意足的猫般,看着楚辞慌慌张张打圈式走法。


    没过多久,炸毛小猫又自觉地停下脚步,快步走回到季宴礼面前停下。


    季宴礼低头注视他。


    楚辞瞪着眼睛,气冲冲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可爱的小礼物盒,又气冲冲塞进了季宴礼手里。


    “给你的。”楚辞飞快说完,接着转身一口气冲进宿舍楼。


    季宴礼愣了愣,看看手中的礼物盒,又看看不远处楚辞的背影。


    跟只做了坏事心虚逃窜的小兔子一样。


    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打开礼物盒,只见里面装着一只巴掌大点的毛绒小猫,两只黑漆漆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季宴礼,嘴巴却不服气地形成超上的三角形状。


    莫名长得像楚辞。


    这个想法浮现在脑海中,季宴礼伸出手,揉了揉这只小小的毛绒玩偶。


    另一边,楚辞钻进宿舍,整个人扑倒在床铺里,烧红的脸颊埋入柔软的被褥中。


    啊啊啊啊啊季宴礼!可恶的季宴礼!


    他下次一定要偷袭回来!!


    唇瓣上似乎还残留着属于季宴礼的气息和余温,楚辞下意识用手指碰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恨铁不成钢地拳击一下自己的枕头。


    不是,自己这幅莫名其妙的痴汉样也太不值钱了!


    他狠狠磨了磨后槽牙,企图唤醒自己差点丢失的理智。


    冷静楚辞,你有自己的节奏,现在沉迷于季宴礼那小子,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只是你的计划中的一个步骤,下次绝对不会再这样被耍了。


    楚辞扶着自己的胸口安抚自己,好不容易稳定住情绪,蔺喻又猝不及防给楚辞打来一通电话。


    “喂?”楚辞本能地接通。


    另一头的蔺喻语气急切,催促道:“辞辞你快看季宴礼的朋友圈!他这不纯纯秀恩爱吗?!”?


    楚辞茫然地眨巴一下眼睛,随后移开手机按下免提,顺势点开了季宴礼的朋友圈。


    只见那位平日里无事不发朋友圈,有事也不发朋友圈的学生部部长,短短几分钟之内,一口气多了二十条内容。


    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给各位看看某个人送我的生日礼物——一只毛绒小猫(微笑.emoji)】,【这是小猫的正面。】,【这是小猫的尾巴。】,【这是小猫的爪子】,【这是小猫的耳朵】


    每一条文案下面都配了一张同一只毛绒小猫不同方向的照片。


    “太肆无忌惮了!太肆无忌惮了!”伴随着蔺喻的悲愤语气,“他就爱宋启辰爱到这种地步吗?!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奔走相告?!!”


    他的好兄弟蔺喻真情实感在为楚辞感到不值。


    “说真的,当初你和他这么暧昧,我还以为你俩有一腿,没想到”


    楚辞打断了他的话:“这个玩偶,是我送的。”


    “是吧,我也觉得”


    不对。


    “什、什么??”蔺喻的声音陡然一转,大呼小叫的在楚辞耳边炸开。


    楚辞闭了闭眼:“我说,这个礼物是我送给季宴礼的。”


    手机另一头的人忽然沉默了。


    楚辞只能听见他逐渐加重的呼吸。


    “”


    “啊、啊???”


    第69章 反抗


    “辞辞, 你认真的?”


    良久,手机另一头才幽幽传来蔺喻略显虚弱的声音。


    楚辞漫不经心“嗯”了声,补充道:“我和季宴礼大概在一起快一个月了吧。”


    “一个月??!”蔺喻又大惊小怪起来, 回想起之前季宴礼在朋友圈发疯那次,刚好在这一个月之内, 于是他不确定地询问, “所以那次他说的人是你?”


    楚辞又“嗯”了一下:“应该吧。”


    话音刚落, 蔺喻再次陷入沉默, 也许是楚辞的回答让他过于震撼, 以至于半天都没任何动静。


    “蔺喻?”楚辞试着唤了唤他的名字。


    “哪个”蔺喻这才轻飘飘发出点声响,“辞辞, 我需要时间缓冲。”


    原以为与好兄弟搞暧昧的渣男转头和他的发小在一起, 惹得自己的好兄弟格外伤心。


    一通为兄弟两肋插刀,毫不含糊的辱骂之下,又听到渣男其实是在和自己好兄弟谈恋爱的真相。


    天杀的,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蔺喻脑袋里轰隆一阵震耳雷响,怎么也没想到这种抓马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呆滞地机械性动动嘴唇:“辞辞, 我先挂了, 下次再打给你。”


    听着蔺喻毫无生气的声音, 楚辞只能应下, 随后让对方主动挂断电话。


    “嘟嘟嘟”的忙音逐渐平息,楚辞合上手机扔到一旁, 脑袋埋进被子里滚了几圈,最后顶着凌乱的头发一头扎进了浴室里-


    很快, 到了季宴礼生日的前一天晚上。


    刺骨的寒流席卷而来, 混杂着冷冽的飓风,扑簌簌地拍打着紧闭的玻璃窗。


    屋内灯火通明, 朦胧的橙黄色光晕沿着窗沿洒落在外面光秃秃的花圃中,银色刀叉互相碰撞的声音在餐厅里徘徊,加长的餐桌上一共坐着五个人,季宴礼垂眸用餐刀切下一块牛排,直勾勾盯着暗红色的肉,心里却没有半点食欲。


    软绵绵的牛肉表面被他用叉子戳出好几个孔洞,坐在对面的季槐谦和江月正与另一位穿着得体的女人有说有笑,时不时蹦出几个季宴礼以及宋启辰的名字。


    而身侧的宋启辰正好将一块剥好的虾放入季宴礼的餐盘中,他的动作被另一边的三个大人尽收眼底,面对投射过来的赤|裸裸的目光,季宴礼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像是在围观动物园里刚学会自己吃东西的猴子似的。


    季宴礼皱起眉,看着同样红通通的虾肉,默不作声用叉子扒拉到了一边,为了不让旁人察觉出来,还特意往上面放了一颗西蓝花遮挡。


    ……本来今晚约好要和楚辞一起吃饭的。


    岂料刚刚走出校门,季槐谦就开车拦住了他,说是什么今天晚上宋启辰的母亲孟瑶正好有空,所以两家人打算约在一起吃顿饭,互相聚一聚叙叙旧。


    季宴礼正想反驳这么多时间可以叙旧为什么偏偏选择今天,只是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又被季槐谦皱着眉睨了一眼,最后冒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只能和楚辞道别,乖乖上车。


    所以从进屋到现在,季宴礼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没能发泄,盘子里的牛肉被他报复性地戳成了碎渣。


    “唉,小月,一晃眼,这俩天天窝在一起的小朋友就长这么大了。”宋启辰的母亲孟瑶嘴角含笑,温温柔柔地看了看宋启辰,又看了看季宴礼。


    江月在一旁跟着点点头,附和道:“是啊,孩子们长大,我们就老了,这么算下来我和瑶瑶你都认识快三十年了吧?”


    孟瑶微微睁大眼睛,接着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等这俩孩子大学毕业,正好也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两个女人互相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看着有些意味不明。


    “那瑶瑶,你们家启辰有谈恋爱吗?”江月轻声询问,不过她并没有刻意掩瞒的意思,直接让对面的宋启辰和季宴礼听了个清清楚楚,“启辰这孩子长得好看,又聪明,在国外的时候肯定很多小姑娘追吧。”


    孟瑶一听,笑着摆了摆手:“追他的小姑娘倒是有,之前还有胆子大些的直接在家门口堵他呢,不过他自己一点也不想谈恋爱,就一一拒绝了。”


    “启辰没心眼,遇到喜欢的人就是一根筋,在国外的时候跟我说什么只想好好学习考大学,结果一听说要回国,就立马迫不及待跟我打听小礼在哪所学校读书。”


    一旁的宋启辰动作一顿,听自家母亲毫不避讳把自己的小秘密说出来,整个人尴尬的耳尖发红,浑身上下跟着不自在。


    “说起来,以前小礼最爱黏着启辰了。”江月说,“没想到现在还反过来了,我之前听他们学校的老师说,不管小礼在哪里,都能看见后面跟着启辰。”


    艰难地眼下一口冷掉的牛肉,季宴礼听着他们的话,连头都没舍得抬一下。


    直到,江月突然来了句:“瑶瑶,你还记得吗,当初怀孕的时候,我们俩约定过,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他俩情投意合,就同意让他俩结婚。”


    女人唇角微微上扬,一颦一笑之间透露着掩藏不住的优雅气质,谁都不知道,她的面具之下藏得是怎样的心思。


    【宋家最近势头逐渐扩大,只要和孟瑶的儿子联姻,我们两家合并,到时候就没人敢擅自觊觎季家的位置。】


    除了季宴礼。


    属于自己母亲的心声在耳边徘徊,他胸腔里的心脏忍不住滞顿一秒,手里握住的餐叉停留在半空中。


    江月的话似乎正巧说到了孟瑶的心上,她放下手中的酒杯,一把握住了江月的手轻拍两下:“我正想跟你说呢,而且我看这俩孩子心照不宣的,说起话来一个比一个害羞,说不定心里想着这事儿,还不敢主动告诉我们。”


    【早就听启辰说过自己喜欢小礼,和江月成为亲家总之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话到这里,两个女人纷纷忍不住笑了笑。


    “反正我是赞成这门亲事,小礼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心里清楚,自然也就更放心些,至于启辰爸爸那边,我会跟他说,他不会阻拦。”


    “好好,那就”


    恶心。


    好恶心。


    季宴礼突然感觉自己胃里发了疯般翻涌,差点把本就没吃几口的食物吐出来。


    不等她俩把话说完,只听“哐当”一声,季宴礼手中的叉子落在地上发出声响,这点动静立马让周围几个人抬头看过来,坐在江月身旁的季槐谦朝不远处的保姆招了招手:“给小礼重新拿把叉子。”


    “不用了。”季宴礼推开椅子站起身,“我没什么胃口,先走了。”


    说完,他冷着一张脸打算转身离开。


    不过季槐谦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轻轻拍了一下桌子,严肃地皱起眉:“季宴礼。”


    “还有客人在餐桌上,你擅自离席是不礼貌的。”


    又用莫名其妙的规矩来压他。


    季宴礼不耐烦舔了下唇,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不过他的动作不太轻柔,拉开椅子的时候故意发出刺耳尖锐的声响,就连坐下去的时候腿不小心踢到桌角,上面的盘子跟着晃动几下。


    很显然,季宴礼的态度让季槐谦极其不满,他本就蹙起的眉头此时皱得更紧,镜片后面投射过去的眼神稍显凌厉。


    “你在不高兴什么?”男人放下手中的刀叉,身子朝后一靠,面上的表情透露出几分威慑力。


    季宴礼缓缓掀起眼帘,看向斜对面的季槐谦,他的长相大多继承江月,唯有那双眼睛和自己的父亲极其相似。


    特别是冷着脸瞪人的时候,季宴礼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这双眼睛看起来有多烦人。


    他只和季槐谦浅浅对视几秒,随后移开视线:“我哪有不高兴,你们帮我把我的人生安排的明明白白,我都快高兴死了。”


    嘴里这么说着,眼底的神色却愈发冷淡,就连一旁的宋启辰听着季宴礼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吓得慌慌张张偷偷拍了拍季宴礼的手背,小声制止道:“小礼。”


    “你说什么?”季槐谦深吸一口气,“我和你母亲什么时候安排你的人生了?”


    季宴礼躲开宋启辰的手,冷笑道:“怎么没有呢?从小到大,我有过属于自己的选择权利吗?”


    “兴趣爱好,结交朋友,人生目标,甚至到现在的结婚对象,哪一个不是你们自己替我做好的决定,你们有问过我的意见吗?有问过我喜不喜欢吗??!”


    说着说着,压抑在胸腔里的情绪顿时爆发,季宴礼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拔高的音调:“我长这么大以来,什么时候有过属于自己的自由?你们敢亲口说出来,现在这间屋子里,还开着多少个摄像头吗??”


    他这句话一出口,周围顿时鸦雀无声,季宴礼胸腔急促地起伏着,一口气把心里掩藏多年的话一股脑儿说出来,原本堵塞在心底的石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让季宴礼产生一种无法形容的舒爽感。


    “季宴礼!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季槐谦恼怒地再拍桌子,这次的力度比将才要用力许多,他似乎从未料到一向言听计从的儿子会突然说出这些话,还是当着有客人在的情况下。


    男人瞪大眼睛,抬起手指指着季宴礼:“你,回房间反思,不想清楚自己哪里错了就不许出来!”


    季宴礼满不在乎地扫了他一眼,接着毫不犹豫起身,从沙发上拎起自己的书包,直径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小礼!”江月一看季宴礼要出门,立马慌了,小步小步跑过去,想要拦住他,“你要去哪里!”


    “江月,你管他做什么!”季槐谦正在气头上,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要是敢出这个门,这辈子都别想回来!”


    “砰!!!”


    回应他的是季宴礼重重的关门声。


    站在门口的江月急的眼眶发红,回过头冲季槐谦斥责道:“你说这种话干什么!万一小礼真的不回来了怎么办,要是又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季槐谦撇过脑袋不说话,只有宋启辰跑过来安慰她:“伯母不用担心,我出去找季宴礼。”


    说完,也拉开门冲了出去。


    夜间气温骤降,冷冽的寒风迎面而来,宛如一把能将脸颊划破的钝刀,隐隐的痛感直袭大脑,季宴礼的眼睛却格外清明。


    他不断地往前跑着,冷风撩开他鬓角的黑发,路边街灯的灯光影影绰绰,投射在脚下的黑色影子被逐渐拉长。


    “小礼!季宴礼!!”


    身后传来宋启辰的呼喊,季宴礼却宛如没听到般,丝毫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


    宋启辰紧紧盯着他的背影,迈开步子猛地加速,好不容易超过季宴礼后,迅速伸出手臂一把将他挡在身前。


    季宴礼半启着唇,微微喘着粗气,语气淡淡地开口:“让开。”


    “你要去哪里?跟我回去吧?”宋启辰说着,试图去拉季宴礼的手。


    却被季宴礼敏捷躲开。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后退几步,一脸警惕地盯着自己:“今晚的事,是你跟你母亲说的?”


    宋启辰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而后慌忙解释道:“不是我!小礼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跟我母亲说!”


    “我知道你很抵触联姻,上次跟你提过后你和我翻脸差点连朋友都做不成,我我是不会再说这件事的!”


    他的尾音跟着颤抖,望向季宴礼的眼中透露着几分可怜,像是生怕季宴礼会误会他。


    季宴礼沉默下来,盯着宋启辰看了半晌,随后他移开视线,走到路边拦下一辆车。


    “季”


    “不许跟过来,不然我就和你绝交。”


    话音一落,季宴礼钻进了车里。


    他关上车门,最后看了一眼外面手足无措的宋启辰,紧接着毫不留情地移开目光,跟前方的司机报下学校的地址。


    窗外的街景开始由慢至快地倒退,季宴礼敛下眼睫,关掉响个不停手机后,靠在了脑后的软枕上。


    一股强烈的疲惫感席卷全身,几乎快要将他淹没了。


    他抬起手,揉了揉酸酸涨涨的太阳穴,将才的画面依旧锲而不舍地在脑海中回荡,季宴礼甩了甩脑袋,企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去。


    好累


    好想见楚辞。


    第70章 流浪小狗


    昨晚不知什么时候又下了一场雨。


    空气中还夹杂着一股潮湿, 楚辞将紧闭的窗户推开,让堵塞在屋内的空气流动起来,接着收拾好自己后打算出门。


    只是等他刚刚把门打开, 一眼看见有另一个人靠坐在自己门边,两只手紧紧将书包抱在怀里, 他闭着眼睛, 又长又密的睫毛遮挡住眼睑, 形成漂亮的弧度。


    楚辞愣了楞, 随后弯下腰, 伸出手戳戳对方的手臂,试探性地轻唤:“季宴礼?”


    他不知道季宴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不管自己怎么喊他, 少年依旧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接着,楚辞注意到他脸颊上浮现出不太正常的红晕, 立马用手背触碰季宴礼的额头,滚烫的体温吓了楚辞一跳。


    季宴礼发烧了。


    昨晚风大, 又加上下了场大雨, 季宴礼的衣服还有残留着未干的水渍, 带着潮气的布料黏在皮肤上, 所以除了脸颊脖子温度烫人之外,他的一双手又出奇的冰凉。


    二话不说, 楚辞迅速将他从地上扶起,过大的动作总算惊醒了季宴礼, 少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觉得脑袋里昏沉得厉害,连带着两只眼睛所看到的画面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般不太清晰。


    但他能感受到, 身旁是他最想见的人,所以他安心地半个人靠在楚辞身上,闷声闷气地喊楚辞的名字。


    语调微微上扬,混杂着一股撒娇的味道。


    干涩的喉咙带动声带隐隐发痛,楚辞小心翼翼扶着季宴礼回到床上,季宴礼烧得晕晕乎乎,留恋地看了眼楚辞,眼皮往下一沉,再次陷入昏睡。


    楚辞动作轻柔地替他脱掉身上潮湿的衣服,而后转身钻进浴室里接了一盆热水出来,把毛巾浸入水中打湿,拧干后开始擦拭季宴礼的身体,柔软的毛巾从少年紧实的腹部滑过,在白皙皮肤上留下一些不太显眼的水珠。


    做完这些,楚辞从柜子里拿出之前剩下的退烧药,又接了一杯水,连带药一起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拍了拍季宴礼的手臂轻轻唤醒他。


    眼前的少年半张着唇,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热的,他蹙着眉心,似乎难受得厉害,虚焦无神的双眼过了好久才落在楚辞身上。


    他的脸色格外苍白,楚辞心疼地抬手摸了摸季宴礼的脸颊:“先把药吃了,我去帮你请假,等我从咖啡店回来后再去医务室拿点退烧药,你躺着好好休息。”


    店长总算度完蜜月回来重新开业,楚辞现在无父无母的,只能靠自己才能养活自己。


    说完,他握住季宴礼的手摩挲几下,看着季宴礼乖乖吃下药,才起身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中午下班,楚辞向店长请了一个小时假,帮季宴礼带了份清粥回去,他悄悄进房间,见季宴礼还没醒,于是把粥和新拿的退烧药一起放在了旁边。


    季宴礼生病,楚辞心不在焉了整整一天,他双眼无神地盯着手里的咖啡杯,心思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而且今天还是季宴礼的生日,他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季宴礼从家跑到学校里,跟只被抛弃的流浪小狗似的,蹲在自己的宿舍门外。


    他居然不舍得半夜敲门,害怕把自己吵醒,所以硬生生挨了一晚上的冷风。


    想到这里,楚辞心里很不是滋味,下午下课铃一打响,他立刻马不停蹄地拎起书包冲回了宿舍。


    开门的时候,正巧看见季宴礼端着杯子接水,葱白手指握着玻璃杯,他没想到楚辞回来的这么快,茫然地眨眨眼睛,看着楚辞。


    楚辞连鞋都忘了换,急匆匆走过去,抬起手碰了碰季宴礼的额头。


    原本滚烫的皮肤总算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悬着的心脏落回原处,楚辞暗自松下一口气。


    “感觉好些了吗?”楚辞柔声开口。


    季宴礼将将喝过水,唇瓣湿漉漉的,又因为发烧导致唇色比平常时候看起来更深一些,他点点头,只是嗓音还有些哑:“好些了。”


    “中午给你带的饭吃了吗?”楚辞继续问,语重心长的样子像个担忧的老父亲。


    季宴礼犹豫了一下,不自然地稍稍侧开脸:“吃、吃了。”


    楚辞眯了眯眼,显然不相信,放下书包后直接进了房间,见中午拿回来的粥还一点没少地摆在哪里。


    季宴礼跟在他身后进来,还没来得及开口,楚辞首先转头投射过去一个质问的眼神,身后少年虎躯一震,嚅动几下唇瓣,最终心虚的没吐出半个字。


    他微微垂下脑袋,狭长的狐狸眼瞪得圆圆的,做出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甚至握住楚辞的手心贴合在自己脸侧,亲昵地蹭了两下,企图唤醒楚辞的怜爱:“我实在没胃口。”


    楚辞直勾勾盯着他看了半晌,总觉得季宴礼身后要是有尾巴,现在可能已经摇晃成幻影了。


    【这小子是在讨好我??】


    楚辞诧异地睁大眼睛,在对上季宴礼的视线后,他又别扭地移开目光,嘀嘀咕咕道:“真不听话。”


    “空着肚子吃药会胃疼的。”对方的眼神过于直白,楚辞脸颊上不自觉浮现出一丝红晕,只是眉心依旧蹙在一起,语气里夹杂着几分不满。


    他将手从季宴礼手中挣脱开,端起冷掉的清粥扔进了垃圾桶里。


    虽然此时天气不热,但没能及时食用的食物要是被病人吃了总归不好,营养价值也不高,幸好回来的时候楚辞还特意去食堂买了一碗热的,此时还冒着袅袅白气,顺手把旁边的鸡蛋剥好,捣碎后混进了粥里。


    他端着碗从厨房走出来,放在了季宴礼面前:“吃掉,我看着你吃。”


    说罢,楚辞自觉地坐在了季宴礼身边。


    在他的注视下,季宴礼实在不好再找借口,只能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下去。


    清粥里面楚辞特意放了少许,生病后本就味觉减弱,带点味道总能吃下去些。


    楚辞托着下巴,侧过脑袋看着季宴礼的侧脸,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衣服穿的是楚辞的,自己的体型比他小一圈,再宽大的短袖都能被他穿成紧身衣,薄薄布料下掩藏的肌肉若隐若现。


    楚辞只看了一眼他轻微起伏的腹部,默不作声立马挪开了目光。


    灰蒙蒙的天空中冷不丁砸落几滴透明的水珠,半分钟之内,磅礴大雨倾斜而下。


    细密雨丝模糊掉窗外一整片世界,浓郁的雨腥味混杂着空气侵入楚辞的鼻腔,他起身把窗户关好,然后重新回到椅子上,看季宴礼吃了一大半后才开口,打破周围的沉寂。


    “外面雨很大,你估计回不去了。”


    季宴礼敛下的眼睫轻轻一颤,接着随口应下一声:“好。”


    “那昨晚是发生什么了?”楚辞舔了下嘴唇,借着话尾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身旁的少年动作顿住,勺子凑到唇边却没半点要继续吃的意思,最终季宴礼放下手中的勺子,回过头看着楚辞:“和我爸妈吵了一架。”


    “因为他们想让我和宋启辰结婚。”


    剩下的五个字敲击着楚辞的耳膜,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停顿了一秒,颈间小巧的喉结滚动几下:“那你”


    他没说完,目光死死地盯着季宴礼的嘴唇看,像是害怕他会说出自己心里的那个答案。


    “我没同意,所以吵了一架,然后跑了出来。”季宴礼回答。


    听他这么说,楚辞觉得自己莫名松了口气。


    “他们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宋启辰,只是因为宋家最近势力愈发增大,他家要是和我家联姻,属于强强联手,不管是商界还是政界,就能完全被我们垄断了。”


    “可如果我不把话说清楚的话,宋启辰会难过,我会难过——”


    他深深看了楚辞一眼,缓缓补充。


    “……你也会难过。”


    话音一落,季宴礼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沮丧,他忽然不太明白自己在父母眼中究竟算什么。


    算用来扩大家族势力的工具,算被关在笼子里限制自由的小鸟,还是一个用来对外吹嘘夸脏让自己长脸的话柄。


    季宴礼不明白了。


    一向矜贵的少年整个人颓丧起来,周围每个人都是如此,他们从没把季宴礼仅仅当成他自己过。


    除了楚辞。


    他轻蹙着眉,余光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楚辞,发现对方正在看自己后,季宴礼表现得更加可怜了。


    “楚辞,我感觉自己好像被抛弃了一样。”


    漂亮的眸子里水光潋滟,露出一副与全世界为敌的表情,紧接着伸出两只手。


    “干嘛?”楚辞茫然地盯着他。


    季宴礼慢慢松开下唇,小声开口问道:“你不抱抱我,安慰我一下吗?”


    对方脸上的神色格外正经,仿佛是在对楚辞说他现在应该且必须抱一抱自己才对。


    楚辞飞速眨眨眼睛,脸上的神色僵硬一瞬。


    说实话,他刚才愣住完全是因为觉得季宴礼做出了不符合他人设的事情,至于要伸手抱季宴礼,他还真没想过。


    “好狠心啊。”季宴礼见楚辞迟迟没动作,嘴唇颤栗几下,眼眶也跟着发红。


    楚辞被他这幅假的不能再假的样子震撼到了。


    【主角受ooc成这个样子,世界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吧??】


    【瞧瞧这委屈巴巴的可怜光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唉,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未来啊。】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真的倾身过去抱住了季宴礼,不过又因为季宴礼比他个子高得多,导致这样的动作在别人看来也许是季宴礼在搂着楚辞。


    掌心在瘦削的脊背上摩挲几下,楚辞的脑袋靠在季宴礼怀中,毛茸茸的头发蹭了几下他的胸口:“安慰你,现在好点了吗?”


    季宴礼心安理得地抱着楚辞,两只手紧紧环住楚辞精瘦的腰,他闭上眼睛,下巴抵上对方柔软的发顶:“嗯还差一点。”


    窗外的寒风呼啸,丝毫打破不了屋内两人之间眷恋的温存。


    顺水推舟般,今晚楚辞和季宴礼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退烧药里带着点安眠成分,以至于吃下后没多久,季宴礼就闭着眼睛睡着了。


    他的两只手死死攥住楚辞的手指,导致楚辞手心溢出一层浅薄的汗珠,他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得格外剧烈,震耳的声音吵的他根本睡不着。


    身旁的少年靠得太近了,楚辞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呼吸倾洒在自己的耳廓上,浑身的血管里夹杂着燥热,楚辞瞪大眼睛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别想睡了。


    只是想跑也跑不掉,季宴礼抓他抓得太紧了,翻来覆去半天,眼睛适应了黑暗的楚辞转过身,视线直勾勾停留在季宴礼的脸上。


    目光从突出的眉骨一寸一寸下滑,季宴礼的长相没有丝毫攻击性,只有那双黑漆漆的狐狸眼,没什么情绪的时候让人觉得无法接近,现在双眼阖上,又将他身上的气场融化许多,楚辞不自觉凑了过去,抬起手指点了点对方高挺的鼻梁。


    “我还有句话没跟你说呢。”柔软的指腹滑到季宴礼的唇角,“生日快乐。”


    朦胧的夜色模糊了季宴礼的睡颜。


    “你放心吧,我不会轻易离开你的。”


    “至少现在不会。”


    说完,鬼使神差的,楚辞控制不住自己似的低下头慢慢靠得更紧,接着在季宴礼的唇上蜻蜓点水般贴了一下。


    唇瓣上软绵绵的触感一瞬间侵入大脑,楚辞感觉自己整个人头顶都在发烧,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做,下一秒,他的后脑勺闷得被人按住。


    原本想要躲开的心思逃走,季宴礼仰起头含住楚辞的唇,藏在黑暗里的那双眼睛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


    楚辞瞳孔骤然紧缩,他显然没有料到季宴礼会猝不及防来这一出。


    “你、你根本没睡?!”趁着交换呼吸的空隙,楚辞连忙吐出这么一句,只是后面的话就变成了哼哼唧唧的气音。


    季宴礼垂下眼眸,专心致志舔舐几下楚辞湿漉漉的唇瓣:“你主动送上门来,我要是睡着不就彻底错过了吗?”


    他说的理不直气也壮,楚辞略微恼怒地拍了拍他的胸口,含含糊糊溢出两个字:“变、态。”


    楚辞毫无威慑力的称呼让季宴礼的心情更好了些。


    他抓住对方不安分的手,接着往前一压,加深了这个缠绵的吻。


    没有人说过不会离开他。


    ——只有楚辞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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