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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第 101 章


    表演全部结束, 节目组嘉宾到后台接受奖励。


    虽然感觉自己赢得并不名正言顺,但霍予安拿奖励一点也不手软,笑得贱嗖嗖地从咬牙切齿的导演手里抽走了一叠红色大钞, 表情美滋滋。


    接下来是节目组每期的固定停播修整时间,直播暂停, 嘉宾们可以自由活动, 所有节目组工作人员被召集去会议室开会, 商量接下来几天的拍摄计划。


    刚一宣布解散, 岁岁就扯了扯霍予安的衣摆:“安爸爸, 我想去和裴阿姨还有花朵姐姐一起去涂石膏娃娃。”


    刚才在台下看节目时,岁岁就听到了裴惜晴母女在聊过一会儿节目结束, 要去涂石膏娃娃, 他心里也直痒痒。


    霍予安抬头望舞台正前方远处的黑暗中望了一眼,再低头看看这只五百瓦的小灯泡,忽然计上心头。


    “你和裴阿姨去好不好?”霍予安的语气像骗小孩的大尾巴狼, “安爸爸有点事情,就不陪你去了。”


    “好。”岁岁说, “我爸爸呢, 我要让我爸爸陪我去涂石膏娃娃!”


    不行!我把你丢下就是为了让你爸单独陪我!


    霍予安心中叫嚣着。


    裴惜晴立刻环顾四周, 好奇问:“岁岁的爸爸?简总?今天也来学校里了吗?”


    霍予安不尴不尬地点了点头, 继续骗小孩:“你爸爸说有点事情,过一会儿再回来找你。”


    岁岁的表情有些微失望, 不过年纪小,好骗, 也没有死缠烂打要爸爸马上回来, 很快就接受了爸爸短暂离开的事实,被花朵姐姐牵着往石膏娃娃的摊位走去。


    裴惜晴连忙跟上两个小孩, 霍予安在后面和她招呼:“我和我经纪人去谈一点事,岁岁就先拜托你了啊惜晴姐!”


    裴惜晴头也不回比了个“ok”的手势。


    霍予安迈开长腿正要照着印象里的方位绕到去舞台正前方的暗色处,这时身后教学楼后那株百年树龄的粗壮老榕树后传来清雅低沉的含笑嗓音。


    “我以为你把儿子支开是要找我的,原来是要去找经纪人,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黯淡的夜色中那道修长清瘦的身影缓缓踏入了冷白色的路灯之下,那张让霍予安魂牵梦萦的脸上勾着调侃的笑意,生动到让人挪不开眼。


    “既然这样,那么我还是离开好了,免得打扰到你和经纪人谈事。”


    他说着就要离去,但刚一转身,就被霍予安从身后圈住了细瘦的腰。


    节目组选的这一块录制今天结束语的地方偏僻宁静,周围几乎没人,不用担心会被人撞见。


    霍予安狠狠在简暮的颈间,吸了一口,质感粗硬的发丝扫在简暮的耳边泛着痒,把怀里的人逗得缩着脖子直发笑。


    “什么经纪人?没有经纪人,让经纪人去死吧,我要找的是我老婆。”


    这里安静归安静,但谈不上什么景色,霍予安不满足于在这种地方和简暮谈情说爱。


    他从口袋里拿出文艺汇演前跟风买的狗脸口罩,在简暮无比抗拒的看傻子的表情中,哄着骗着不由分说地戴到了简暮的脸上。


    然后对着简暮的脸端详了许久,在简暮冷漠的注视之中,绷不住地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口罩也太傻了!”


    简暮气得踢了他一脚,转头从教学楼一楼的玻璃窗看自己,结果对上了一张上半张人脸,下半张狗脸的诡异直立人形体,也忍俊不禁。


    霍予安从口袋里拿出另外一张狗脸口罩戴上,然后牵着简暮的手,光明正大地踏入了光影之下,大摇大摆在人群之中自如穿梭。


    他带着简暮去了他抓小龙虾摸锦鲤的池塘旁。


    抓小龙虾时他就发现这里景色十分不错,从学校的围栏往外望,是风平浪静的大江和狭长雄伟的跨江大桥,外面路道上热带阔叶木高大,池塘边芦苇荡漾,虫鸣鸟叫,不失为约会的好去处。


    霍予安拉着简暮在池边长椅坐下。


    今晚恰好月圆,月色的清辉平和温柔地布满人间每一寸角落。


    借着月光与路灯,简暮见水面下有一道宽大的鱼尾游弋而过,问:“你就是在这里捞了校长的鱼?”


    “……”霍予安闲适的表情微微凝滞,不自然地战术性咳嗽一声,“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一个细节,让omega为你花了几百万。”简暮凉飕飕道。


    霍予安厚着脸皮,耍帅地向后一耙发丝,按着简暮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靠:“那也是我有本事!”


    简暮刚要说他不要脸。


    霍予安说:“——找到了这么一个牛逼的omega当我老婆,有能力帮我摆平一切问题,长得那么漂亮,脑子好使,赚钱能力也一流,这辈子我大概是离不开我老婆了。”


    简暮红着耳根沉默半晌,抓住了霍予安不安分地搭在他大腿内侧,还故作无所事事地往上游移的手,在手背单薄的皮肤上拧了一下,轻斥:“不要脸。”


    无论是他的体罚,还是他的谩骂,都不痛不痒地落在了霍予安心间,让他心神荡漾,心中暗爽。


    简暮漂亮的桃花眼蓦然瞪大,霍予安这厮臂力超强,竟然直接将他从长椅上端了起来,放到了他自己的双腿上。


    简暮惊呼了一声,下一秒便在霍予安双腿上稳稳落座。


    霍予安直接一头扎进了他的颈窝中,吸一口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满足地眯了眯眼,用他那温柔到腻人的低沉嗓音开黄腔。


    “今天天气可真好啊,月亮也真圆,这池子旁边的夜景也这么好看,太适合我在这里好好稀罕我的omega了。”


    “?”简暮:“你想干的少儿不宜的事和天气、月亮还有景色有什么关系?”


    简暮抓住霍予安探进他衣服里的手,但躲不开这人往他颈窝里拱的大脑袋,平日里泛着病气微微苍白的脸也有些红了,不安地张望,压低了嗓音叱骂:“霍予安,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我带你来的,我当然知道这是哪,不就是池塘边吗,之前还在大学里的时候你身体发作了,我们又不是没在这种地方过。”


    简暮自然不会纵容着他发疯,可是他的力气比不过霍予安,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会有人过来!”


    “不会,这么偏的地方,哪来的人?”


    “——谁在那里!”


    两个人齐齐一震同时僵住往后看,下一秒一道强光从树丛后扫射而来,照耀在叠罗汉的两个人身上。


    霍予安已经懵逼了,简暮的反应相对来说快一些,趁着霍予安愣住,急忙挣开他的钳制,从霍予安的腿上离开站在一旁,抬起手眯着眼,脑中飞快地思忖着在这种情况下,究竟是拔腿就跑更丢人,还是站在原地任由被抓更丢人。


    “几乎每年文化节都有学生跑来这个池子旁边约会,你还说往年都有学生被抓,今年肯定不会有人来了,我说一定会有,你看吧,这不就是……”


    来人说话声一顿,看清面前这两张脸,开着强光电筒的手机直接砰一声掉落在了草地上。


    校长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舌头当场打结:“简简简简总?”


    再看简暮身后的那个从长椅上站起身满脸不快的alpha。


    “霍哥?!”


    校长脑容量已经不够用了,失声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好事被打断,霍予安不满地打发他走,“小严在抓早恋啊?这儿没你要找的,只有我俩,你上别处转悠去。”


    简暮的尴尬戛然而止,迷茫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打转:“霍哥?小严?”


    霍予安:“没事,称呼而已,无伤大雅。”


    抓早恋竟然抓到这两尊大佛身上,一个是财神爷,一个是财神爷的地下情人,校长简直汗流浃背了。


    霍予安就算了,为什么就连简总也穿着他们的校服啊?这难倒是年轻人之间新的play吗?校长这年近六十的中老年人着实没能看明白。


    “好好,我们这就走,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你们继续,继续……”


    校长拉着身旁一脸懵逼的老师拔腿就跑。


    气氛被破坏的一干二净,池子旁边是待不下去了,霍予安重新给自己和简暮戴上狗脸口罩,转移阵地。


    霍予安带着简暮摸回了教学楼,节目组在文艺汇演开始之前集合抽签的教室。


    在找录制的场地方面,节目组还挺有一套,要偏僻、安静、无人打扰的空教室。这个教室就在实验楼的五楼,平时根本不会有人过来。


    霍予安放心地带着简暮进来,但还是谨慎地连灯也没开,关了门就走了进去。


    有了被校长撞破的前车之鉴,霍予安也不敢再对简暮动手动脚了。一屁股坐在课桌上,长腿踩在地上。


    他伸手,要将简暮捞过来,却被简暮一躲,窗外的灯光和月色的清辉洒入,能看到简暮正一脸戒备地盯着他。


    霍予安失笑:“不对你做什么,你过来。”


    他把简暮背对着自己抱在怀里,在他后颈的腺体处深深吸一口气。


    “这几天录节目有点累,小暮,让我抱着歇一会儿。”-


    “我的一百多块钱到底去哪里了……”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和男人的嘀咕应声而开,借着骤亮的灯光,男人照着记忆里曾经经过的路线,一寸一寸地寻找着被自己弄丢的钱。


    一路从一楼的楼道找到五楼,仍然没有头绪。


    此时钱邵哲对找到掉落的现金的期望已经降到最低,说不准早就被路过的人捡走了,但是回想起还站在摊位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小吃的邵超耀和贾骁捷——贾适骏似乎临时有事,将弟弟暂时托付给了钱邵哲,就连一分钱也没留下,把钱邵哲气得牙痒痒——钱邵哲不忍心让孩子失望,只能耐着性子继续找。


    丢钱之后经过的楼道已经找了个遍,还是没有。


    现在只剩他们抽签时的生物实验室没有找过了。


    钱邵哲叹一口气,如果物理实验室还是没有,那么他就真没辙了,也只能委屈小耀和骁捷可怜巴巴地眼睁睁看着别人玩一个晚上。


    可是钱究竟是什么时候丢的呢?他记得上台表演之前似乎还在口袋里找到过的。


    钱邵哲心中疑惑着,伸手搭上了面前生物实验室的门把手,正要往下拧——


    似乎是隔着一扇门,忽然传来了一阵闷闷的说话声。


    “……让我抱着歇一会儿。”


    钱邵哲皱了皱眉。


    从哪里传出来的声音?


    好像是这间实验室?


    是谁?难倒是早恋的小情侣吗?


    可是感觉这声音特别耳熟,好像是……霍予安?


    第102章 第 102 章


    《一家的旅行》身为现象级国民综艺, 每天直播在线观众数千万,微博热搜上24小时都有相关话题。


    今晚到了节目的固定休息时间,观众们终于退出了已经连续挂数小时、十几乃至几十个小时的直播间, 去微博冲浪。


    #岁岁唱歌#、#难听#、#邵超耀魔术失败#、#建议全国推广实验中学文化节#等等话题已经攀升上了热榜。


    其中最为低调不起眼,但排名升高速度最快的, 当属#八年前京大音乐会#、#贾适骏《曼珠沙华的相遇》#、#《曼珠沙华的相遇》创作时间#、#两版《曼珠沙华的相遇》#……


    【听完当年京大交流会的第一版《曼珠沙华》了, 为什么这样的珠玉会蒙尘这么久?我不理解】


    【两版的谱子相差不大, 不过京大音乐会的版本更抒情, 后面的正式发布版更激昂】


    【说白了, 第一版更有感情,后面的版本技巧性更强, 但反倒是把最初版本的感情都埋没了】


    【我是当年参加音乐会的学生之一, 京大官网收录的当年影像资料里面第三个弹大提琴的就是我(捂脸)。终于有人说那一年京大的《曼珠沙华》了,当时败给这首原创曲目我真是心服口服,音乐会之后我以为这首曲子很快就会正式发布, 结果我实在没想到这首优秀的曲子竟然三年后才进入公众视野,这其中的原因我一直没想明白】


    【我感觉京大八年前视频里的人, 好像和贾适骏不太一样啊, 貌似比贾适骏更矮更瘦一些?】


    【alpha生长周期长, 八年前贾适骏也才二十岁出头, 比现在矮一点瘦一点正常不是再正常不过吗?那些借题发挥想往贾适骏身上泼脏水的人都消停一些吧,他就是有才华, 难不成你们还怀疑这曲子不是他写的?】


    【粉丝开始跳脚啦?祝你不要成为预言家】


    【京大音乐会是八年前的12月21号,但是贾适骏的微博里显示, 八年前的12月21, 他在学校里面写论文,定位在阿美莉卡】


    【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微博定位是可以手动设置的吧?】


    【从相册里找到一张八年前的照片, 可能大家会感兴趣,日期八年前阿美莉卡时间12月21号下午五点半,也就是京都时间京大音乐会结束的第七个小时,我和一帮朋友在夏威夷度假,右下角揽着一个拉丁裔美女的就是贾适骏。和贾适骏不熟,我只是一个想知道真相的吃瓜群众】


    【P图造谣要承担法律责任!】


    【这图真没p过,是原图,右下角就是贾适骏本人没错】


    【所以现在得出来的结论是,京大音乐会结束之后的第七个小时,贾适骏就已经出现在了夏威夷的沙滩上,揽着拉丁裔美女和朋友们在开趴体了???】


    【不要太荒谬……从华国飞去阿美莉卡至少十二个小时起步,难不成贾适骏是会闪现顺移吗……】


    【总结一下现在出现的疑点:1、八年前京大音乐会上的人是谁?2、《曼珠沙华的相遇》到底是谁原创?3、如果是当年音乐会上的人原创作曲,为什么谱子最终会到贾适骏手里,被盖上贾适骏的名字?4、贾适骏人呢?怎么到现在还不出来解释一下?】-


    奢华的别墅内满地狼藉,到处都是玻璃、瓷器和木质家具的碎片。


    价值高昂的华贵钢琴被砸得四分五裂,贾适骏拎着琴凳,双目赤红地站在一旁喘着粗气,半晌把琴凳也狠狠往地上一丢,“砰——”一声巨响,檀木碎屑四溅。


    助理瑟瑟发抖地站在一片废墟之中,丝毫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狂躁暴怒的男人在半个小时之前还文质彬彬、道貌岸然地与导演请假。


    最后一台钢琴砸完,屋里除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两个活人之外已经砸无可砸,贾适骏猩红的视线落在了可怜无助的助理身上,在助理拔腿就跑的前一秒收回了目光。


    还在实验中学的舞台上时,贾适骏便险些失控,几乎无法抑制住近乎攫取他的呼吸、斩断他的脉搏的恐惧和惊慌,差点与霍予安当场动手,让他闭嘴,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满座观众和直播镜头阻止了他的冲动,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最好也不要亲自动手,否则他会身败名裂……可现在这样,他和身败名裂有什么区别?!


    霍予安!


    贾适骏眦目欲裂地在心底念出这个名字。


    仿佛是衣冠楚楚的野兽终于撕开了他伪装的人模人样的外壳,露出内里青面獠牙的厉鬼,他平日里的温和气质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宛如爬出十八层地狱索命的怨魂。


    “现在网上的舆论怎么样了?”


    正在心底里疯狂思索离职信的助理听到老板这戾气十足的嘶哑嗓音,被吓得浑身震了震,在贾适骏凶恶的瞪视之下,助理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拿出手机。


    “我马上看看!”


    然而打开微博后,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你看到了什么?”


    手机被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抢走,贾适骏看清了屏幕中的内容,骤然浑身僵硬住。


    【兄弟蓝澍请安息:


    《曼珠沙华的相遇》由我id中这个名字的主人,蓝澍所原创,正如各位所见,他已经死了,死在八年前的12月25日,那是他和他男朋友的初遇纪念日。他从京大的国际音乐交流会回到阿美莉卡后,从学校的五楼音乐室一跃而下,结束了他二十一年的人生。


    蓝澍是华裔孤儿,在阿美莉卡的街头长大,喜欢音乐,从小去乐器店的好心华裔老板那里混饭吃,学会了钢琴。


    在他弹着琴在街头卖艺时,圣诞的街头,他遇到了他那来阿美莉卡留学的初恋男友,那个人是他短暂的救赎,也成了他的催命符。


    两个人一见钟情,男友家境好,被蓝澍的才华吸引,甚至愿意出资送他上学,帮他学习钢琴。


    就这样,蓝澍成为了我和贾适骏的室友。


    蓝澍和男友相爱三年。九年前,蓝澍男友确诊绝症,在短短的半年之内就离世了,留下了蓝澍一人独活。


    半年之内,蓝澍为他创作了《曼珠沙华的相遇》,曼珠沙华是彼岸花,花叶两不见,正是他和他的男友。可蓝澍说花叶相遇了,想必他当时就已经存了去死的决心。


    八年前12月20日,他启程去了华国,看了一眼他梦中的家乡,看一眼他男友的从小长大的地方,在他们共同的故乡演奏了他梦寐以求的他们的相遇。


    蓝澍在舞台上全副武装,因为他当时哭得面目全非。


    八年前12月22日,蓝澍回到阿美莉卡,第三天,了无牵挂的他从他与男友生前钟爱的钢琴房一跃而下。


    男友的家人来整理蓝澍的遗物,他们遵从男友和蓝澍的遗愿,把他们葬在一起。那天我说蓝澍有一张曲谱,那是他写给男友的,请他们一定要找到带走,葬入他们的坟墓中。可直到所有遗物整理完毕,都没能找到那张钢琴曲谱。


    我以为蓝澍生前把曲谱放入信封,烧了,寄给当时已经去往天国的他们。


    可我万万没想到,三年后,蓝澍的曲谱会被冠上“贾适骏”的大名,在金色大厅演奏。这首曲子以贾适骏的名义被世人赞颂,让贾适骏功成名就,享誉艺术界,为世人所熟知。


    当年我用注册了无数个账号,要揭发贾适骏丑恶的嘴脸,但敌不过他权势滔天,我所有账号无不例外被封禁,所有平台无法发言,只能眼睁睁看着贾适骏猖狂地剽窃一个无法发声的已故之人的作品沽名钓誉。


    今天我好像看到了曙光,所以不死心地又出来了。


    @贾适骏,请你现在正面回答一下,蓝澍的《曼珠沙华的相遇》为什么会变成你的作品?】-


    实验中学,五楼生物实验室。


    潋滟的月色撒入窗台,在身前的omega柔美的面孔镀上了一层白瓷般质感的釉光。


    霍予安轻轻抵着他的额间,贪婪地将面前这如艺术品般精致的面容映入眼底,刻入心底。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很爱你,从懵懂无知的高中,到终于开窍的大学时期,再到现在,随时随刻、随时随地都在爱你。”


    这人终于把他那情人呢喃一般沉溺的嗓音用到了正途,配合那双深邃,蕴着浓情的眉眼,几乎让简暮当场沉醉进去,从此再也不愿醒。


    简暮的眸光也软的不可思议,像是含着一汪水,贴了贴他微凉的唇角。


    “之前好像没有听到过几次,但你以后可以多说给我听,我随时都能听,用心听。”


    感觉腿上的omega有些往下滑了,霍予安拖着他的腰,把他往上呆了呆。


    “以前我最爱幻想的画面就是和你组建一个家庭,我们有一个孩子,一家三口平平淡淡地过日子,这个梦中断了几年……不过好在,现在似乎圆满也近在眼前,我的生活里有你,有岁岁,我已经很满足了。”


    “那你挺容易满足。”简暮浅笑。


    “有时候失去过,就不敢再奢求太多了,我以前什么都想要,现在感觉只要你在我身边,有岁岁在我身边,那么其他都不重要。”霍予安说。


    霍予安顿了顿,表情有些难以言喻:“岁岁不要唱歌,这一点其实也挺重要。”


    尽管室内没有开灯,夜色朦胧昏暗,他那一瞬扭曲的神情也没能躲过简暮的眼睛。


    简暮的语气骤然变得莫名难测:“为什么岁岁不要唱歌?你觉得他唱歌不好听?”


    霍予安扣着简暮腰身的手陡然一颤,心里直流冷汗。


    “……没有……很好听!他唱得特别好听,都拿了第一名呢,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霍予安的良心绞痛。


    但简暮的脸色好看了许多,眉目舒展了,赞同地附和:“我也觉得孩子唱歌不错,有天赋,以后你多教教他,看看能不能把声乐发展起来,也算是技多不压身。”


    霍予安两眼一黑:“……………”


    一想到以后可能要天天面对着岁岁那每个音都能跑三次调的歌声,霍予安差点要掐人中。


    难怪岁岁无论做什么,无论是否擅长,都有莫名的自信,原来源头出在这里。


    简暮哪里都好,漂亮智慧,智商超群,手段雷厉风行,就是对于自己的孩子有些盲目了,培养出了一个蜜汁自信的孩子,霍予安一时之间不知道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门口,钱邵哲的眼睛已经快瞪到蹦出眼眶。


    霍予安在私会他的情人?


    而且听起来,貌似是岁岁的爸爸,也就是……陇峯集团的简总,简暮?!


    猝不及防猛吃了一口大瓜,钱邵哲几乎没能绷住,狠狠咬一口自己的手臂,这才用痛感抑制住差点漫出喉咙的惊叫。


    忽然,他手中攥着的手机亮起,软件的自动推送弹出弹窗,与此同时响起了“滴——”的一声消息提示音。


    他已经把铃声关到了最小,但在这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绝对安静的环境之中,突如其来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钱邵哲的心猛地跳动,果不其然,房门紧闭的实验室里传出了警惕的疑问:“谁在外面?”


    紧接着是脚步落地,快步朝门口方向走来,鞋底与地面叩击的声音越来越近。


    钱邵哲捂着手机连忙静音,心急如焚左顾右盼。


    生物实验室在走廊的尽头,往外是前后房门都紧闭的物理和化学实验室,楼梯便在那一端。再往里是卫生间,没有开灯,黑洞洞一片。


    往外跑此时肯定来不及了,霍予安那跑步速度,没跑两步百分百被他抓住。


    钱邵哲果断往后跑进了走廊最尽头的卫生间,甚至进了女厕,找了个开着门的隔间往里藏好。


    霍予安猛地拉开门,往外看,走廊上什么都没有。


    他望了一眼隔壁的卫生间,那里是教学楼的最边缘,没有楼梯,相当于死胡同。


    收回了视线,往外走,推开每个实验室,开着手机电筒检查一番,一无所获。


    身后简暮走来:“怎么样?”


    “什么都没有啊。”霍予安收起手机,“肯定是你听错了。”


    简暮拧着眉若有所思,霍予安直接推着他回去:“说不定是楼下传来的声音,学校难得自由活动,肯定有小情侣找地方约会呢,你瞧刚才校长不就在抓早恋吗?走走走,我们回去继续谈恋爱,难得一起穿着校服,弥补我当初开窍晚,没能和你早恋的遗憾。”


    霍予安揽着简暮回生物实验室里了。


    听到生物实验室的门砰一声关闭,钱邵哲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狠狠松一口气,紧紧攥着手机,轻手轻脚地走出了隔间。


    走到卫生间门口,他正欲趁人不备鬼鬼祟祟地下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撞见过。


    然而刚一踏出卫生间,他就被门口斜斜倚着墙壁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啊啊——”尖锐的嚎叫划破校园的天际。


    那一秒心脏骤停,钱邵哲差点直接背过去。


    啪一声,生物实验室的灯被打开,沿走廊这一侧的窗户映出的灯光照亮了卫生间前的这一方区域。


    面前这人的剪映高大修长,那张深邃绝伦的脸正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仿若在看跳梁小丑一般,单薄的嘴唇轻启,冷冷嗤笑。


    “果然有小老鼠在卫生间里躲着,这就被勾出来了吧?”


    第103章 第 103 章


    钱邵哲当即被吓破了胆, 腿一软跌在了地上。


    斜倚着墙的霍予安直起身,痞气地笑着,迈开修长的腿缓缓朝他走来。


    “你想做什么!”钱邵哲惊恐地撑着面条似的发软的双手双腿往后退, 后背很快就贴上了墙,再无退路。


    钱邵哲惊慌失措:“这里是学校, 你还想打我不成?我是会喊的, 到时候把所有人喊过来, 我看你怎么收场!”


    “我都还什么都没干, 你紧张什么?”霍予安揉了揉被他吵得发疼的耳朵, 不耐烦地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谁说我要打你了, 我可是遵纪守法的三好公民, 违法乱纪那种事我可不干,你说是吧老婆?”


    霍予安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朝身后的方向抛了个媚眼。


    钱邵哲这才发现有一阵沉稳平缓的脚步声正匀速朝这个方向走来, 他的视线被霍予安高大的身材遮挡无法看清,但那人很快就靠近了, 从霍予安身后现身。


    钱邵哲愣了一瞬。


    这是一个omega, 身材清瘦气场, 瓜子脸, 皮肤冷白,脸型很窄很小, 桃花眼高鼻梁。这身段这颜值,哪怕放在娱乐圈中也是十年难得一见的存在。


    套着校服外套和与校服裤款式相近的西装裤, 整个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岁上下, 和宽肩窄腰俊美的霍予安站在一起,两个人显得十分登对。


    omega清凌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钱邵哲才从仿若看到天仙的错觉之中回过神来。


    他对霍予安的臭不要脸十分唾弃:“你不打人?你遵纪守法?你骗谁呢上次在云中村把我打的差点爬不起来的人是谁?”


    简暮无视了霍予安的臭屁,打量审视的冰冷视线在钱邵哲的身上上下扫着,霍予安立刻心领神会,为他答疑解惑。


    “钱邵哲,入赘给了邵市长家的千金,你大概没见过,毕竟市长千金也应该知道他上不了台面。”


    简暮恍然,无声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霍予安又往钱邵哲走近了一步,但这人跟尖叫鸡一样,一走近就张开嘴巴作势要叫。


    “你想干嘛?!你别过来啊!”


    “别叫了,我真不打你,我老婆在这呢,揍你容易影响我老婆身心健康。”霍予安友好地踢了踢钱邵哲的腿,“刚才听到什么没有?”


    钱邵哲疯狂摇头,立刻否认:“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只是路过!”


    “他是谁?”霍予安指了指身旁的简暮。


    钱邵哲愣了愣,偷偷瞟一眼像一尊精致的白瓷摆件伫立在一旁的简暮,试探性地:“……你老婆?”


    “这都知道了,还说什么都没听到呢?”


    霍予安又踢了他一脚,这回用了点力气,又把钱邵哲踢得嗷嗷直叫。


    “手机。”简暮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言简意赅地打断霍予安逗小鸡崽一样的动作。


    “行。”霍予安看向钱邵哲怀里的手机。


    手机自始至终被钱邵哲稳稳当当地护在怀里,哪怕他再怎么惊慌再怎么挣扎,攥着手机的那只手永远被他收紧在怀中,一看就有问题。


    “我手机里面没东西!”钱邵哲立刻矢口否认。


    可霍予安根本不可能信他,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掐住钱邵哲手肘的马筋。钱邵哲嚎叫一声,霍予安趁着他的手酸软无力,一把夺走了手机,扔给身后的简暮。


    “你来查。”紧接着把钱邵哲的手反拧在身后,不让他动弹。


    这是节目组的广告商赞助手机,刚一亮屏,就是满屏幕的软件推送消息,好像是和刚才在台上弹钢琴的贾适骏有关,不过这不是简暮要找的重点。


    赞助的手机没有设置密码,往上扫开屏幕,页面中直接就是手机自带的录音功能。


    里面只有一份文件,视线显示几分钟之前,简暮点开文件,把声音拉到最大。


    他与霍予安的嗓音立刻在楼道里回响。放到最大的录音里面还有一些从楼下传来的杂音,但是里面两道嗓音清晰可辨,如果公之于众,别人可能对他的声音不熟悉,但没人会对霍予安的声音感到陌生。


    录音刚放了十秒,简暮本就泛着凉意的目光顿时更加森冷,上位者的气势锋芒毕露,让钱邵哲无端打了个寒颤。


    他删掉了录音,检查了手机里是否有备份,这才像扔垃圾一样,把手机扔还给了钱邵哲。


    “……这……这就完了?”钱邵哲难以置信,本以为自己要经受一番磨难,没想到简暮竟然轻飘飘放过了他。


    可简暮不屑于回他,只是高傲冰冷地站在那里,美艳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微微耷拉下来的目光像是在看最微不足道的蝼蚁。


    对于钱邵哲,他看不上眼。他需要对付的只有他的岳家邵信达和邵姌,其余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喽啰,顺手就能解决的事。


    钱邵哲拿着手机蹬着腿,正要灰溜溜地起身离开,然而霍予安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重新把他甩回了墙上。


    “录音已经删掉了,你还想干嘛?!”钱邵哲也有点恼了。


    “我说事情结束了吗,你就想走?”霍予安轻嗤。


    他凑近了钱邵哲,嘴角勾着邪佞轻视的笑,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蔑地拍了拍钱邵哲的脸。


    眼底的寒意和鄙夷让钱邵哲的心沉了沉。


    从这人弧度优美的嘴唇中吐露出来的话语更是让他如坠冰窖,冷意仿若藤蔓从心底蔓延,将他的心肺裹紧勒死,无法喘气。


    “多年前那个挺着肚子经常来练习室给你送饭的年轻女生,你说她是你的保姆,但你以为我们真会相信吗?你这个从前一穷二白的穷光蛋,如今飞上枝头也遮掩不住穷酸气的凤凰男。”


    “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你自己掂量清楚。”


    霍予安直起身,将简暮揽入怀里,语气轻松地说一句“走了”。


    徒留面色像死人一样惨白的钱邵哲坐在原地,目光空洞地直视前方,看着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又灭。


    许久窒息感袭来,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起忘了呼吸,随即身体像破旧的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月色高悬,夜色渐浓,游园会临近了尾声。


    简暮驱车离开了,望着简暮的黑色奔驰驶离校门,消失在转角彻底看不见踪影,依依不舍的父子二人才转身往宿舍走去。


    懒懒散散地躺在宿舍的床上,浴室里有人正在洗漱,导演还在开会,还没来得及来收手机,霍予安干脆躺在床上抓紧最后的机会过一把网瘾。


    他给简暮发了条微信,得到了简暮发来的夹杂着风声的“还在路上”的语音,念着他开车要安全,便没再骚扰他。


    无所事事地点进微博,才发现今晚的微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居然闹翻了天,服务器几度瘫痪,热搜一连三个词条都跟着“爆”。


    而且全都和贾适骏有关?


    霍予安抬头张望一圈,贾骁捷都已经回来了,唯独不见贾适骏的身影,不知道人去哪了。


    结合手头#贾适骏剽窃#的热搜,估计是出大事了。


    霍予安怀着看热闹的心情点进去,一目十行扫了一眼事情始末,目瞪口呆地发现竟然是自己无意之间扯出来的陈年悬案。


    “兄弟蓝澍请安息”博主喊话贾适骏后,这个账号很快就被平台监测到,立刻被销号。


    这一掩耳盗铃的行为将原本将信将疑的网友们彻底说服,许多人早就已经把发声博主的喊话对峙文章截图,义愤填膺地将手中的截图全平台传播,很快就引爆了全网。


    而且这件事事关国内顶级财阀之一江丰集团继承人、国际钢琴大师、知名网红贵公子贾适骏,热度空前高涨,几大主流社交平台一度崩溃瘫痪。


    贾适骏大约本来想将这件事像之前一样雪藏、冷处理,过一段时间自然销声匿迹。


    可这一次,他低估了节目的热度和网络舆论的力量,这种捂嘴的缩头乌龟的做法彻底惹怒了网友,引来山洪海啸一般的谩骂。


    终于,贾适骏顶不住压力,发文回应。


    但他的回应再次引来了网友的群嘲。


    有网友翻译了他的回应,褪去那些华丽、冠冕堂皇的修饰词,剩下的赤果果的大义便是:


    【我只不过是偶然间捡到了这份谱子,但是具体在哪里捡到我不说,因为我知道会被骂。


    我不忍心这么好的谱子被埋没,于是我在它的基础上修改了一些,把它公开发表出来。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是我写的作品,我只是演奏了它,是你们把它冠上了我的名字,你们一厢情愿,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下,社交平台服务器彻底被网友骂瘫痪了。


    霍予安吃着瓜再刷新一下页面,发现自己莫名其妙也上了热搜。


    #霍予安玄学#


    网友们总结了连续两期节目,被霍予安无意之中带出的两起案件,纷纷认为霍予安是有点玄学在身上的。


    并且出现了一个名为“霍门”的一种姑且称之为信仰的东西,信仰霍予安为惩奸除恶的正道的光。


    网友广告语:想要升官发财死领导吗?加入霍门信安哥,一拜同事入殓,二拜领导殡天,三拜公司开仓送钱。


    把霍予安看得一愣一愣的。


    晚上十点,宿舍楼准时关灯睡觉。


    今天玩了大半天,晚上又见到了爸爸,岁岁此刻兴奋的有些睡不着,怀里抱着晚上被丢给裴惜晴时涂的被画成哆啦A梦的HelloKitty,赖在霍予安床上不愿意走,霍予安只能由着他,抱着小小的软绵绵的孩子缩在学校窄小的单人床上。


    霍予安做了一个黏热潮湿的梦。


    第104章 第 104 章


    可能是日有所思, 傍晚没能对简暮做的事,倒是在梦里实现了。


    梦里是一个恢弘大气的宴会厅,名流云集, 衣香鬓影,是上层阶级的名利场、猎艳场, 也是大小明星眼中明日一炮而红的跳板。


    梦中的霍予安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有些茫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转念一想, 这些年他参加过的宴会不计其数, 无论是靖和还是王海,都默许圈中那一套潜规则的存在。


    估摸着这一次, 他又是不情不愿地被王海拉到了这里。


    参加这种宴会, 霍予安愿意,这能为他找到更多工作机会,偿还家里的债务。但如果是为了机会而牺牲自己, 霍予安只会甩脸色走人。


    他曾经也是天之骄子,虽然家道中落, 但骨子里尚存傲气, 不肯向人低头。


    而且他心里有人, 虽然那人不要他, 可在彻底忘记那人之前,他不想开启一段新的感情。


    看着镜中自己满脸不耐, 躲在角落里喝酒,霍予安便知道这又是一次违背他本心的赴宴。


    无数贵公子和名门千金约他去舞池里跳舞, 约今夜的良宵, 都被霍予安摇了摇头拒绝了。


    他一声不吭地把自己灌醉,意识模糊不清, 迷迷糊糊地推开宴会厅的侧门,听到身后原本乐声悠扬典雅的厅内骤然爆发出一阵欢迎和恭维,似乎是有大人物到场了。


    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刚进宴会厅吃小蛋糕时,他莫名回想起了今天是他第一次约那个甩了他的渣O出来约会,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吻了他的纪念日,心底的悲伤顿时逆流成河,饥肠辘辘的他就连小蛋糕都顾不上吃了,从侍应生手中薅走刚拧开瓶盖要往高脚杯塔里倒的一整瓶香槟,独自跑到了一个角落里对墙角一把孤零零的椅子独酌。


    霍予安知道自己醉了,空腹喝了这么多酒,他感到十分不舒服。


    他摸进了一个无人的漆黑宴会厅,摇摇晃晃地拖了几把椅子简单撘成床,凑合地躺下休息片刻。


    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时,是隐约听到了门口方向的砸门声。


    霍予安迷迷瞪瞪,迷茫地抬起头,见门口有一个矮矮胖胖的人影正探头进来东张西望,他下意识地问:“干嘛?”


    那人没料到角落里躺着一个人,惊了一惊,一言不发地关门跑走了。


    霍予安脑袋一歪,接着睡觉。


    睡梦间,他感受到了热火朝天。


    不知是梦中梦还是梦中的现实,他再次见到了让他魂牵梦萦,让他咬牙切齿、又爱又恨的简暮。


    空气中AO信息素碰撞交缠,omega信息素甜腻诱人,alpha信息素强势霸道不禁撩,像是干柴遇到了烈火,一点即燃。


    霍予安感觉自己好像在浪潮中沉浮。


    简暮热情如火。


    他脑子混沌,但心里明白,也十分熟悉,这是简暮发病的模样。


    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泛着晕红,那双纤细修长的手在他身上游移,软弱无骨,轻飘飘的,却轻而易举攫取了霍予安的心跳。


    他蓦然扣住了在他身上肆意点火的人的肩膀,从椅子上翻下来。


    简暮猝不及防就被他的体重结结实实地压住无法动弹,他以为霍予安清醒了,犹豫了一瞬便下意识想要挣扎想要逃离,但当听到了他颤抖的,仿若孩童一般脆弱的哽咽时,他止住了一切动作。


    一颗滚烫的热泪落入他的颈间,在白皙的皮肤上蜿蜒而下,延出水痕,一路灼烧到他的心底,让简暮的心间也抽搐地泛着疼,鼻尖发酸发软,红了眼眶。


    霍予安的呼吸又粗又重,双臂以一种让他无法逃脱的姿势撑在他的耳侧,像是饥肠辘辘的野狼终于遇到了主动撞入他怀中的猎物,生怕他再次离开。赤红的双目贪婪地扫过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处眉眼,要把他印入心底,刻入骨髓,生生世世都不分开。


    他哽咽着,落着泪,满身酒气,仿佛街头落魄狼狈的流浪汉,在此刻找到了灵魂的收留所。


    “小暮,我好想你……”


    “小暮,你病了吗?”


    “小暮,别怕,我在。”


    他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但他甘愿做简暮的药,做简暮的抑制剂。


    他与久别重逢的意中人在积压已久,此时终于汩汩喷薄而出的爱意里沉沦。


    ……-


    意识猛然从梦境中抽离,霍予安惊觉自己全身汗涔涔的,明明是一个香艳的梦,他却像是做了一个经年累月的噩梦。


    空洞迷茫的双眼注视着上铺床板,久久不能回神。


    他隐约感觉这是从他身体里挖出去的骨骼,是他缺失的部分,现在它终于回来了。


    那是梦吗?


    还是他曾经的记忆?


    如果是记忆,那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刚被梦惊醒的大脑无法运转,却感受到了怀里有软软的小小的东西动了动,霍予安恍恍惚惚地转过头,身旁的岁岁正枕着他的手臂睡得安宁。


    稚嫩的孩童并未被身畔大人的惊醒所影响,睡颜香甜,懵懂不知事。


    月光挤入窗帘缝隙,朦胧的光影下,年幼的孩子呼吸均匀,侧脸洁白无暇,紧阖的眼睫浓密细长,鼻尖圆润高挺,砸吧着殷红湿润的嘴巴,不知做了什么美梦。


    从这个角度,这个孩子与他的omega爸爸极为相似,无处不是他爸爸的影子。


    对这个孩子,霍予安是爱屋及乌,他喜欢岁岁,除了孩子本身讨喜之外,他对他爸爸的觊觎也是很大的原因。


    夜深了,霍予安探出指尖,刚想要抚一抚孩子柔软的脸,然后继续睡去。


    然而刚一碰到孩子软嫩的皮肤的一瞬间,霍予安蓦地想起了方才梦境中那一秒细节。


    ——梦里的那一天,是他第一次在简暮清醒状态下,吻了他唇角的纪念日。


    年少的心动还未热烈纯情地展开,就直接快进到了限制级。哪怕霍予安同样享受身体的快慰,但还是渴望一场单纯美满的爱恋。


    他们在简暮发病时意乱情迷地做|爱,但从未有过清醒的亲密触碰。


    那天是霍予安所在的体育系组织春游爬山露营,霍予安强行拖着不愿意动弹的简暮上了山。


    凌晨四点,他们去看日出。


    互相倚靠着昏昏欲睡地坐在山顶,骤亮的霞光在远处的地平线升起,紧接着很快烧红了半边天时,那一瞬的心旷神怡让人迷醉。


    霍予安入迷地注视着简暮被云霞染红的侧脸,这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稚气刚脱、成熟未满的omega平日里总是带着温柔乖巧的阴郁,在此刻露出痴迷于美景的浅淡笑意。


    对于霍予安来说,美人比美景更摄人心魄。


    他蓦然凑近了简暮。


    这个吻是霍予安情到深处的情不自禁,是情不自禁下的卑劣偷袭。


    可简暮只是怔愣了一瞬,却没有躲。


    红霞漫天,爱意在隐秘但肆意地涌动,那是值得珍藏一生的美丽画卷。


    ……所以,梦里的场景是六年前,他喝酒断片那一晚的记忆!


    霍予安心乱如麻。


    他从未想过当初在分手一年后,竟然还能再见到简暮,而且是在那样的场景,在神志不清时再度与他交合。


    那一晚他睡得格外沉,醒来后衣衫穿戴整齐,但原本平整的西装布满像是被扔进了洗衣机胡乱甩了一通的凌乱褶皱。宿醉后脑袋很疼,身体也很累,像半夜三更被拖去拉练了一场。


    他断片了,醉酒后的记忆全失。他本以为身体的不适是宿醉后遗症,没想到竟然是简暮误闯了他待着休息的房间……


    霍予安的呼吸陡然粗长颤抖起来,抚在孩子脸侧的指尖剧烈地战栗。


    可能是被他的指甲划到了脸,岁岁不适地嘤咛了一声,霍予安连忙安抚,孩子很快恢复了平静,歪着脑袋缩到了床角,很快重新睡着了。


    等等!


    那件事发生在六年前,而岁岁今年五岁……


    霍予安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发抖起来,四肢冰凉,全身血液仿佛在那一刻逆流,在燃烧在沸腾,心脏几乎无法忍受这强大的压力,在胸腔间激烈地跳动,即将要破出喉咙。


    他和简暮在分手后的六年前有了一夜。


    岁岁今年要满五岁了。


    他们都说岁岁和他长得像,霍予安眼瞎心盲,自己倒没什么感觉,只以为是他和简暮有夫夫相,所以简暮的孩子自然与他相像,为此他还为他们一家人共用一张脸偷偷沾沾自喜了许久。


    ……没想到,岁岁竟然是他的孩子。


    孩子自然长得像他的亲生父亲。


    夜风从留出的一道窗户缝中钻入,抚得脸上一片冰凉,霍予安不适地碰了碰脸,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已然泪流满面。


    他坐起身垂着头,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又闷又钝,无法呼吸,泪水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在绵软的被子上,洇出深色的水痕。


    眼泪模糊了他落在孩子恬静睡颜上的视线,胸腔中激荡澎湃的情绪让他想要发疯地尖叫,想要发狂甩开腿冲刺奔跑,想要直接冲到简暮面前,让他把所有事情都向他解释个清楚明白,把这些年的心酸苦楚娓娓道来。


    但他最终只是抖着薄唇,俯下|身,在孩子脸侧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错过的七年时光、多年对此无知无觉的歉疚、迟来六年的出席和爱意……统统融化入这个吻里。


    霍予安心痛到麻木。


    当年你也并非对我全无感觉,对吗?不然你为什么会独自忍受孕育的痛楚,也要生下我的孩子,向他倾注所有的爱,把他教成了这么好的模样?


    简暮……你回答我……


    第105章 第 105 章


    清晨窗外传来鸟啼和春蝉长鸣, 走廊里已有学生来回奔走的脚步声。


    一夜好眠的岁岁睡到了自然醒,睡得红润的小脸舒适地蹭了蹭沾满香草味信息素的被子,被子上的信息素味道让他感到十分有安全感, 像是雏鸟被温暖的巢窝包围。这是除了他爸爸之外,第二个让他感到这般安心的味道。


    倦懒地抻着短胳膊短腿伸了个懒腰, 才睁开玻璃珠一般清澈的大眼睛。


    他看见了自己身旁坐着一个人。


    岁岁对着他浅笑, 眉眼弯弯, 可爱乖巧, 伸着手, 想要朝他撒娇。


    霍予安发现被他守候一整夜的孩子的醒来,见他伸出手, 立刻从善如流将他抱起拥入怀中。


    孩子甜甜地喊:“安爸爸, 早呀。”


    一声“爸爸”像是在霍予安的心间打开了一道缺口,灌入了又甜腻又酸涩的糖浆。他静坐了一夜,默默承受了一夜这滔天的惊喜, 双眼胀痛酸涩。


    本来以为眼泪已经流干了,但听到孩子一声乖巧柔软的呼唤, 他的鼻尖却再次一酸。


    眼前蒙着一层湿润的雾气, 可能是泪液再次沾湿了眼睫, 霍予安不敢眨眼, 怕眼泪会决堤。


    但他贪心地问:“宝贝,可以再喊我一声吗?”


    “?”岁岁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看他, 但他是一个听话的乖宝宝,安爸爸让他喊, 他就喊, 而且不止喊一次。


    “安爸爸!”岁岁抱住他的脖子,光着脚踩在他盘起的双腿上, 两只肉乎乎的手挂住了他的脖子,亲昵地往他脖颈间拱,“安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霍予安红着眼眶,一句不落的回应孩子的呼唤。


    “喜欢安爸爸吗?”他语气含着期待与忐忑地问。


    得到了孩子毫不犹豫的回答:“喜欢安爸爸,岁岁喜欢爸爸,喜欢舅舅,也喜欢安爸爸!”


    霍予安沾着泪光的双眸软成了一捧棉花,轻轻抚着孩子的背,防止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兴奋窜动的孩子不留神跌倒,也借机认真地抱一抱他所爱之人为他生下的孩子。


    他注意到孩子伏在了他的颈间,轻嗅的一呼一吸洒在他的皮肤上,抚动着颈间的绒毛,泛着痒,那里是他的alpha腺体的位置。


    霍予安柔声问:“很喜欢闻安爸爸的信息素吗?”


    岁岁毛茸茸的脑袋贴着他的脸,点了点头,也蹭了蹭他的脸侧:“喜欢。”


    他顿了顿,又向霍予安补充:“安爸爸香香的,像冰激凌,闻起来很舒服,和爸爸不一样,但又感觉和爸爸一样。”


    孩子还未接触过“安全感”这种词汇,但他所有的话语和行为都在表达他对父亲信息素的喜爱和依赖。


    霍予安空荡了一整夜的心在此刻终于被填满。


    不用再质问简暮,向简暮确认。


    只有亲生父亲的信息素,才会被孩子如此依恋,这是刻在他们基因、刻在骨髓之中的血脉本能,这辈子都无法割舍。


    这是他的孩子,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安稳与感激,霍予安抱着岁岁,在熹微的晨光中,沉浸地享受此刻对于他而言陌生但又弥足珍贵的亲子时光-


    下发的手机昨晚就被节目工作人员收走,今天的任务提前听导演透露过,是在学校体育馆里的室内游戏,不会下发手机,霍予安无法联系简暮。


    他想不管不顾地带上岁岁,直接杀去陇峯顶楼办公室,去找简暮当面问个清楚,但苟延残喘的理智按捺住了他的冲动。


    因此此刻他正坐在学校食堂里,浑身充满了父爱的光辉,给岁岁喂饭。


    “安爸爸,我可以自己嗷呜——”


    岁岁一张开嘴,就被塞了满满一大口饭,他茫然地嚼啊嚼。


    学校的早饭还算丰盛,安爸爸给他打了他喜欢的什锦蔬菜蛋炒饭,不过安爸爸喂过来的一大口饭下去有些噎得慌,岁岁刚一咽下,紧接着立刻一勺紫菜汤贴心地喂到了嘴边。


    岁岁一头雾水地接受安爸爸的殷勤服务。


    “感觉学校里的饭菜味道怎么样?”霍予安细心擦了擦他沾了饭粒的嘴角,像喂小猪崽一样,又往他嘴里送了一大口饭。


    岁岁鼓囊着嫩生生的两颊嚼着饭,今天早上从坐下开始,他的嘴巴就一刻不停地运作,腮帮子已经很累了,但还要抽空回答安爸爸的问题:“¥%@#好呲!”


    “各位用餐情况怎么样啊?”这时校长背着手,慢悠悠和蔼地踱步过来,“味道合不合胃口?能不能吃得饱?大家有意见尽管提!”


    “小严,你过来一下。”


    一时间周围喷饭声、咳嗽声、筷子掉落声四起,所有人都被“小严”两个字雷的外焦里嫩,惊恐的表情活像是大白天见到了鬼,知道内情的导演一脸牙疼地扭过头不忍直视。


    小严虽然在霍予安面前是小严,但一校之长的身份终究在这里摆着,端着架子挺着他一百厘米的腰围,昂首屁颠地走过来,大刀阔斧地坐到霍予安身旁的位置上,矜持地点了点头:“你说。”


    “饭菜整体来说还不错,色香味俱全。”霍予安指着自己手里的饭:“但是里面的豌豆有点生,不软绵,咬起来嘎嘣响。你们玉米是不是买罐装速食的?这一点也不健康,全都是防腐剂,我们家岁岁都必须要吃新鲜现煮的玉米,那样才对身体好!”


    校长:“……”其实我只是客套客套,你怎么还真点评上了?


    旁边同学疯狂点头,被自己班主任瞪了一眼,立刻安分。


    刚认回来一个孩子,霍予安的父爱无处安放,自己憋着又不舒服,干脆逮着校长开涮。


    “还有你这蛋炒饭,里面豆子太少了,而且营养单一,应该再放一些虾仁肉末之类,这样口感好,营养也好。你看我们家岁岁这两天吃你们食堂的饭,都瘦了一两,这样下去孩子容易营养不良。”


    校长:“……”心里一盘算加上要是加上这些东西,每年要往食堂加多少预算,他差点要两眼一翻背过去。


    而且在场这么多学生,有哪个面黄肌瘦吗?哪怕是资助的贫困生,那也是被学校食堂喂得白白胖胖。


    再有,瘦了一两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岁岁低头掐了掐自己肚子上的软肉,他好像没有变瘦啊,貌似肚子还更圆了一点。


    学生群体出现了微弱的躁动。


    “以及学校里的阿姨!”


    在校长“你到底有完没完”的眼神中,霍予安没完没了:“你们学校有没有安排每年定时体检,打菜窗口那几个阿姨有帕金森真的没有被查出来吗?一勺下去五块大肉,到我盘子里只剩两粒肉末。阿姨带病上岗的精神和职业操守诚然可贵感天动地,但我认为有病还是要积极治疗,免得病情越拖越重。”


    “???”校长都听傻了。


    “好!”


    身后忽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校长吓得全身的肉都颤了颤,猛地回过头,周围一圈听到了霍予安大胆发言的学生全体起立鼓掌,甚至还有几个站在了椅子上。


    他们看霍予安的目光,宛如在看神明天降。


    其中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发出信徒的宣言:“如果安哥点头,我愿赶小严下台,拥护安哥为我们实验中学新一代的神,安哥你就是人民心目中的好校长!”


    这一刻,校长感觉仿佛被一群揭竿而起的悍匪包围,可怜弱小无助地瞪着学生,伸出手指着他们,颤抖着嘴巴“你”了半天。


    霍予安教导岁岁:“看到了没,得民心者得天下,以后你继承了你爸爸的衣钵,也要这么做。”


    “……”岁岁嘴角沾着饭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霍予安慈爱地再喂他一口饭。这些知识点对于岁岁来说还是太超前了,但是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教孩子。


    嗯,和简暮一起教。


    霍予安已经迫不及待这期节目结束后的一家三口齐聚,只是稍微想象那摄人心魄的画面,他就一阵心神荡漾-


    “你拉我过来做什么?”


    吃完了早饭,邵超耀借着和贾骁捷一起去上厕所的由头脱离了节目组,甩开摄像团队一起跑了出来。


    贾适骏离开后一夜未归,贾骁捷心里挂念着哥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因此从睁眼开始一直忧心忡忡到现在,脸色也不太好看。


    邵超耀嬉皮笑脸:“你不是心情不好吗?我带你去看一些有意思的。”


    “什么东西?”贾骁捷被勾起了兴趣。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邵超耀在前面带路,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一栋教学楼的后面。


    这里已经是学校的边缘,一侧是用作实验室和备用教室的教学楼,另一侧是学校的铁栏,往外是僻静宽阔的道路和风平浪静的江面。


    杂草丛生,树木失修,荒芜寂静。


    邵超耀装神弄鬼的,贾骁捷一头雾水地被他带到这里,见他扒拉着草丛,逐渐没了耐心。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你在找什么?难倒又在找虫子要丢给那个小屁孩吗?这次你别带上我,小屁孩根本不怕这个,而且他的□□实在太恶心了。”


    想到那拖着长尾巴,像长着五条腿一样的□□,贾骁捷哆嗦着打了个寒颤,差一点把早饭呕出来,连忙打住回忆。


    “谁说我要找虫子了,不过我给你看的东西也要碰运气。”邵超耀认真地扒拉草丛,时不时左右张望,一边嘀咕,“我记得昨天就是在这里看到的,怎么就不见了?”


    一阵长鸣的喇叭从远处的校外划过,隐约混杂着一声又尖又细的猫叫。


    邵超耀眼睛亮了亮。


    第106章 第 106 章


    早餐结束后, 餐厅侧门洗手池前人满为患。


    倒不是学生们挤在这里洗手,而是节目组的嘉宾都被围住了,一大群学生和部分老师肩负家人朋友们的殷殷期盼和嘱托, 拿着本子、照片、海报、物料来找嘉宾们要签名。


    这是自从节目组来了实验中学后,每天都会发生的事, 嘉宾们都习以为常, 好脾气地耐心给每一个学生签名, 但每人最多三个。


    倒不是他们限量, 而是学生们和老师们时间有限, 如果每人签十来个,很快就要上课了, 后面等待的人不乐意, 于是这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


    霍予安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大群人,由于他今天早上在校长面前的大胆发言,他已经成为了这帮初中生的神, 成功俘获了一帮小迷弟小迷妹。


    孩子太小,挤入人群中容易出事情, 霍予安在被学生们围攻之前就把岁岁推出了人群之外。


    此时岁岁正蹲在不远处的地上玩猫。


    “一个一个来, 全部都有, 不要挤, 拿到签名就走。”


    霍予安耐心地高声维持秩序,接过学生递来的专辑龙飞凤舞地签名, 间或环顾四周,确认自家孩子正安生地待在一边, 眸中划过柔和的笑, 转而继续接待热情的学生。


    校园里的流浪动物们经常出没在食堂附近,靠出卖色相向人类换取食物, 也算是一种自力更生。


    一个老师想起要回办公室里有点事情,把一整袋冻干都给了岁岁,让他帮忙喂小流浪、和猫狗玩,岁岁欣然接受。


    不过学校里的狗普遍有些胆小,只敢远远站着等待投喂,岁岁只能把肉干扔给它们。


    上次见过的大橘和三花倒是亲人,温顺地伏在岁岁身前,吃着老师们准备的外卖盒里的猫粮,看到岁岁向他们递来鸭胸肉冻干,先是走流程地在地上打一个滚,翻出肚皮让岁岁摸,被摸完就立刻无情起身,嗷呜一口咬走冻干。


    橘猫当即开始大快朵颐,但三花猫没有开吃,而是把冻干放在自己的脚边,抬起爪子洗了洗脸。


    橘猫吃完了自己那块肉,一转头发现三花脚边还有完整的冻干,当即就要过去抢,被三花“邦邦邦”地揍,引得岁岁捧腹大笑。


    橘猫被揍跑了。


    猫粮竞争者离开,三花猫收回拳头,优雅地舔了舔爪子,走上前低头,正要继续吃碗里的猫粮。


    岁岁正在往碗里掰碎冻干,因为他听围在周围的学生们说,如果一整块地给,三花猫只会把食物带回去给它的小猫,自己饿着肚子。


    原本一人一猫相处得十分和谐,然而三花猫忽然直起了身子,高高抬起脑袋,双耳压成了飞机耳,正在警觉地聆听什么动静。


    岁岁怔了怔,他知道这是猫察觉到了一些事情,他下意识地也要站起来查看情况,可刚一动,面前的三花猫立刻炸了毛,受到了惊吓地拱起背部,表情凶恶,用力地朝岁岁哈气。


    “啊!”围在周围的学生见状立刻害怕地四散。


    旋即注意到面前的人是岁岁,是一个对它很好的人类幼崽,它收起了攻击的架势,尴尬地舔了舔嘴,但耳朵还是没能直立起来。


    下一秒它有了动作,转身就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岁岁不知它为什么这么急,起身抬腿就要跟上它。三花刚跑出几步又很快折返,叼起地上的肉干,然后迅速跑走。


    岁岁迈开小短腿,紧赶慢赶地追了上去-


    “一只小猫?”


    见邵超耀从被草丛掩埋的墙角根里抓出了一只小橘白,贾骁捷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不会吧,你是没见过猫吗?一只小猫有什么有趣的?如果我想要,几十万几百万的名贵猫随便我挑!你喜欢猫吗?我让我妈给我找一只,我送给你。”


    “你肤浅。”邵超耀拎着猫的后颈肉,仅一个月不到的小奶猫无反抗能力,像小鸡仔一样被他拎在指尖,奋力挣扎却无法伤人分毫。


    今天阳光耀眼灿烂,把教学楼后这一小片荒地烘得暖洋洋,不然邵超耀也无法趁着小奶猫们自发爬出墙角根的藏身之处,出来晒太阳时抓到它。


    这一窝不止一只小猫,但其他小猫都四散逃窜,只有这只动作慢,钻回洞时落了队,被邵超耀抓住。


    八岁的孩童圆胖的脸上挂着与他这个年纪违和的恶意,将挣扎到疲累,逐渐安静下来的小猫向上提起,让它整个露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好似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般细细观摩,语气露出怪异的痴迷。


    “你光看猫,当然没有什么意思,但你看它的眼睛。”


    贾骁捷不明所以地与猫的眼睛对视:“它眼睛怎么了?”


    小猫大约得到了猫妈精心的照料,胖乎乎的,难怪跑不快。脸上身上干干净净,只有因为刚才的挣扎掉了一些毛,像玻璃珠一样的眼睛在闪耀的日光之下折射着美丽夺目的光辉。


    “你不觉得这双眼睛,长得很像那个讨人厌的小孩吗?”


    澄澈、干净、不谙世事、懵懂无知。


    但最让邵超耀爱不释手的,是它瞳孔深处那一抹对于此时处境的恐慌无措。


    这让在那个小孩手中屡屡受挫的邵超耀,诡异地得到了掌控和报复的快感。好像他手中握着的不是猫,而是那个讨人厌的小孩,正在他手中垂死挣扎,求生无望,而他掌控着他的命运,甚至,能够宣判他的死刑。


    “……”


    邵超耀的脸上闪烁着奇异的扭曲感,仿佛被一只从深渊里爬出的恶魔附了身,变成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嘴脸,让贾骁捷毛骨悚然,他有些不敢回他话了,愣愣地一言不发注视着他。


    邵超耀忽然扭头对他笑了笑:“想不想看一些好看的、听一些好听的?我保证比影院里面那些电影还要精彩。”


    “什……什么?”贾骁捷咽了咽口水,问。


    “就像这样!”


    话音未落,邵超耀猛然高抬起手,紧接着用力往地上一摔——


    “喵——”小猫发出凄厉的惨叫,在落地那一刻戛然而止。


    仅仅巴掌大的毛茸茸小身影未知生死地趴在地上。


    “嘶……怎么没动静了,这么不经摔吗?”


    贾骁捷已经看傻了,目瞪口呆地僵立在一旁。


    邵超耀自言自语地上前要查看小猫的情况,刚在小猫身旁蹲下,小猫就动弹了一下,邵超耀惊喜道:“诶,还没死,还能玩!”


    只见小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垂死挣扎地迈开它可能已经摔折了,不再笔直的腿,以为重获自由的它本能地要往它认为安全的墙角根底下的洞口里面躲。


    可它的自由仅仅只有那么短暂的几秒,它很快被这个恶魔一般的人类重新捏在了手里。


    小猫的口鼻已经洇出了血,它虚弱地挂在孩童的指尖,无辜天真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迷茫。


    妈妈不是说人类会对它们很好吗?


    可是为什么它会这么痛?


    就像是品鉴自己的作品一样,邵超耀仔细地欣赏,还扭头问傻愣在那里的贾骁捷,嘻笑着:“精彩吗?”


    “……”贾骁捷看看小猫,又看看邵超耀,错愕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他评价不出什么,只是催促道:“玩够了没?节目那边要开始录制了。”眼底尽是冷漠的淡然。


    “再等我一会儿。”


    邵超耀对这只染血的小猫爱不释手,爱怜地抚了抚它的脑袋,再次得到了小猫微弱、无济于事的反抗。


    自从那次在动物救助站,他无意之中摔了一只小狗之后,他发现,那样的场景会让他感到兴奋,像长久以来在邵家寄人篱下的压力终于得到释放,像在那个讨人厌的小屁孩手里吃过的瘪终于报复回去,让他痛快、舒畅。


    这只小猫不经玩,这才一次,就奄奄一息。


    可能放回去,也活不了了,邵超耀叹息一声,他还是送它一程吧,下辈子不要当畜生了。


    他再次高举起手,然后松开。


    “你们在做什么?!”


    身后骤然惊起的尖叫让两个人齐齐颤了颤,刚一同时回过头,就只见两个小小的身影像一个小炮弹一样,稍大一些的那个带着十足的马力与冲劲,直直向他们冲来,将他们狠狠撞开。


    二者同时停驻在小猫的身前。


    小猫崽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三花猫急的喵喵叫,舔了舔小猫的脑袋,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它转向一旁僵直立着的两个人类,它的瞳孔立刻瞪圆了,张开嘴,锐利的牙齿昭示它的暴怒,软和的爪垫抻开,露出锋利到轻易见血的弯钩指甲。


    “你想干什么?!”


    “你别过来!”


    三花猫呜呜丫丫地说着无人能懂的猫言猫语,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它的悲怆痛心,在那两个施暴者终于意识到危险的表情之中,三花猫强劲有力的后腿猛然一瞪,怒不可遏地朝他们直扑而去。


    贾骁捷和邵超耀扭头就要跑,但三花猫始终比他们更快一步,邵超耀的脸上被挠开了一排长达五公分的四道平行的口子,脸上的肉被整齐地刮下,顿时血流如注。相对来说,贾骁捷幸运一些,他被挠到了手臂,衣服被刮破,同样见了血。


    两个人齐齐哀嚎,散开逃窜,三花猫妈妈穷追不舍。幼崽的危在旦夕让它彻底失去了理智,彻底杀红了眼,不管不顾地要从施暴者身上咬下一块肉,为它的孩子报血仇,哪怕这两个人并非善类,哪怕自己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三花猫的怒号甚至唤来了几只同伴流浪猫,就像失去了幼崽的狼群要展开疯狂的报复,它们把贾骁捷和邵超耀包抄、围殴。


    地上的小猫气息奄奄,生死未卜,岁岁震惊地跪在它身侧,发颤的小手几乎不敢碰它。


    “你还活着吗?”岁岁哽咽着问。


    他见过这只小猫,当时它鼓起勇气从草丛里出来找食物,被它的妈妈叼了回去。那时的它盘靓条顺,圆圆胖胖,每一簇毛尖在阳光底下似乎都在发着光。


    可现在,巴掌大的奶猫被淹没在杂草丛里,柔软的皮毛沾满了泥土和草屑,脸上的毛发被血迹糊成了一缕一缕,其中一条后腿以一种残忍扭曲的角度瘫在地上。


    可它忽然微弱地动弹了一下。


    岁岁的眼眸中乍然迸发出亮光。


    “你再坚持一下,我……我送你去看医生,你要活下来!”


    他立刻脱下外套,小心翼翼地将小猫抱起来,包裹在内,搂入怀中站起身。


    漂亮可爱的小脸冷漠着路过被猫群逼到死角中的贾骁捷和邵超耀,无视他们的呼救,头也不回,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朝学校的医务室狂奔而去。


    第107章 第 107 章


    食堂前。


    霍予安的手签到微微酸痛, 教学楼的方向终于打响早自习上课铃,身旁还没拿到签名的学生失望地散开。


    人群散去,霍予安合上笔盖, 一抬头,花坛前他喂猫喂狗的儿子不见了踪影。


    形状锋利的眉拧了拧, 他问坐在花坛前等待大人们的姜清源这几个孩子:“有看到岁岁吗?”


    姜清源和花朵摇了摇头, 他们吃饭吃得慢, 落后一步出来, 没看到岁岁。


    姜舟筠倒是给霍予安指了个方向:“我出来的时候, 他好像跑去教学楼了。”


    “先一步回去了吗?”霍予安疑惑,岁岁怎么会不和他打一声招呼就离开?


    他小跑回教室, 教室里学生坐得整整齐齐, 但靠窗那一列座位全空,嘉宾都还没来,更别说岁岁了。


    霍予安眉心紧拧, 心说学校就这么大,岁岁能跑哪里去?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他拿出来一看, 是导演, 导演的语气有些严肃, 和他说岁岁在医务室里,让他快点过来一趟。


    听到岁岁去了医务室, 霍予安心脏几乎骤停,拔腿就往医务室狂奔而去, 差点撞到正要进班级的任课老师-


    奔跑在半路上, 霍予安才想起来自己就连岁岁去医务室的缘由、受伤轻重都忘了问,但路上给导演打电话都占线, 只能心急如焚地一边奔跑一边猜测。


    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进医务室?难倒又吃什么东西过敏了?可他这个当爸的长这么大只对小龙虾过敏,再没有其他过敏能遗传给孩子了啊?


    还是有人欺负他家岁岁了?天杀的是哪个王八蛋,一定要叫老婆让他好看!


    一路上霍予安绝望地幻想岁岁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的画面,终于抵达学校医务室门口,他火急火燎一脚踹开医务室大门,声嘶力竭呐喊:


    “宝贝不要怕,爸爸来了!”


    大门砸到墙壁发出剧烈砰响,当即摇摇欲坠,医务室中几人齐齐抖了抖,包括导演组、岁岁、节目工作人员和校医在内,统统惊愕地转向门口。


    急的直掉眼泪的岁岁迷惑不解地看着门外逆着光,显得身形十分高大伟岸的霍予安,轻轻打了个嗝:“?”


    但他已经顾不上霍予安了,急冲冲地继续哀求校医,把怀里命若悬丝的小奶猫递到校医手里。


    “郭叔叔你救救它,它快死了……我爸爸很有钱的,你把它治好,你要多少钱,我爸爸都能给你,求求你了郭叔叔……”


    从口鼻眼渗出的血已经板结在小猫的毛发上,脸上血迹斑斑,但它似是在昭示自己顽强的求生欲,张开已经被血块粘住,发出微弱尖细的鸣叫。


    郭医生是上次帮岁岁看被贾骁捷撞倒和小龙虾过敏的那位校医,和岁岁也算是相熟。


    他打开校服外套,查看一眼被岁岁紧紧护着的小橘白,叹气:“虽然叔叔很想帮你忙,但这次叔叔实在无能为力,叔叔只会医人,不是兽医,小猫受伤,你要把它送去宠物医院。而且……”


    郭医生不忍地向他宣判:“它伤得太重,哪怕送去治,它可能也活不了了……”


    “不要……”岁岁眼眶的泪顺着白嫩的小脸滑落下来。


    “原来不是岁岁病了。”霍予安悬着的心落地,走进来见到岁岁怀里浑身是血的小猫,他倒吸一口气,“这猫怎么会伤成这样?”


    “郭医生!”


    医务室的门再次被踹开,摇摇欲坠地颤抖两下。学校里人高马大、皮肤黝黑的体育老师一手拎着一个八岁小孩跑进来,扔在郭医生面前。


    “我从实验楼后面找到的两个孩子,他们被猫群围堵,被抓伤了,你快看看他们的伤!”


    两个八岁的孩子一路嚎啕大哭过来,哭声吸引来了医务室对面教室里的学生的注意,趁着老师不注意,偷偷投来看热闹的目光。


    可一与岁岁那双漆黑愠怒的眼睛对视,两个人就像被按下了静音键一般,哭声戛然而止,血迹斑斑的脸上划过一丝恐慌。


    郭医生连忙上前查看他们的伤:“被猫抓的?怎么会被伤成这样?学校里的猫平时很亲人,不会随意挠人啊?”


    瘦一点的小孩哭得声嘶力竭:“我要让我爸妈把猫全部都抓起来杀了!!”


    另一个小胖子冷静一些,抽抽噎噎地回答他:“我们只是站在那里,就被猫攻击了,呜呜呜……”


    校医递给导演一个眼神,导演赶忙打120,校医拿来工具和药水给他们紧急初步处理伤口。


    这两个孩子的伤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不知道他们和猫有多大仇多大恨,两张脸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好皮好肉,整张脸糊着血,全都是纵横交错、整整齐齐的四道抓痕,甚至有一道抓痕从那个稍微胖一些的小孩的眼睛上贯穿而过,如果没有及时躲开,可能那只眼睛就废了。


    头发也有被抓到,脑后秃了一块,露出渗着血的头皮。


    而他们的身上虽然有衣服的保护,但同样惨不忍睹,校服被挠成破布条,从布条缝隙里渗出了斑斑血迹。甚至两个人的手臂上各自有一块圆形的血痕,显然是被猫狠狠咬了。


    两个血人猝不及防出现,怕这血腥的画面会吓到孩子,霍予安本能反应要捂住岁岁的眼睛,却被岁岁挣开。


    岁岁将小猫放到了霍予安手中,平时乖巧温顺的他满脸怒容,跑到被校医转移到病床上的两个人身前,伸出手指,怒不可遏地指着他们。


    “小猫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他们!”


    浑身皮肉都火辣辣地疼,可邵超耀听到了岁岁的指认,他还是短暂地从痛楚中抽出了神,哭着喊着,下意识地否认:“我没有!你别胡说,它明明是自己摔的!不是我摔猫,我没摔它!”


    他并不是完全不懂事,相反,他清楚如果认下这种事的后果如何。


    ——他会人骂死。


    毕竟在摔了救助站里的小奶狗和这只小橘白之前,他对这些小猫小狗虽然谈不上喜爱,但他也不会刻意伤害。他年纪小,可他明白这个社会的道德伦理,不会忤逆与践踏。


    直到那天,他从那只小奶狗身上发现了一些乐趣,就此无法自拔。今天的小奶猫是他选定的第二个下手对象。摔落小猫的那一瞬间,他很快乐。


    然而现在被这只小小的手指着,被这双清澈纯粹、嫉恶如仇的双眼瞪着,他心头升起了一种他要完了的直觉。


    他像是要寻求证明一般,用力拍了拍身旁的贾骁捷,却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伤口,使得他又痛又怒地哀嚎一声。


    邵超耀管不了那么多,急于求证,问:“不是我们虐猫,明明是猫自己从楼上掉下来,我们只是遇到了它而已,你快说啊!”


    全身都是伤,贾骁捷痛到面色苍白,两耳嗡鸣,他听不清邵超耀在叽叽喳喳地说什么,只是胡乱地点头。


    邵超耀说:“你看,不是我们摔猫,我们是无辜的!”


    “岁岁只说了是你们,他没有说是你俩摔了猫,你们这么着急做什么?”


    发现有事的不是自己儿子,而且还是对家的两个熊孩子倒了大霉,霍予安总算是冷静下来了,还有了闲情逸致在旁边给自家崽子助攻,说说风凉话。


    “有话好好说、冷静说,不然显得你们不打自招似的,这里摄像机镜头还在直播着,别怪叔叔没教过你们在镜头前面要谨言慎行,你们的一言一行都被几千万观众看着,可能简简单单的细节,就会导致观众对你们有意见。”


    小猫被摔落在地那一刻的凄惨无助的画面再次从眼前一闪而过,岁岁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左右环顾找到站在墙角扛着设备的摄影师,他双目坚定地直视镜头,指着邵超耀和贾骁捷口齿清晰地指认。


    “是他们两个想要摔死小猫,猫妈妈发现小猫有危险,赶过去救它,但还是没能救下来。”岁岁退开一步,也不管直播间出现这样的画面会被会被封禁,在镜头前露出他们的满身血痕,“他们的伤就是被小猫的妈妈还有它的同伴挠的,他们摔了小猫,所以被猫报复了!”


    节目又出了大事,导演简直焦头烂额,他刚要开口打圆场,医务室虚掩着的门在今日第三次被撞开,墙面上被门把手砸到的瓷砖裂开了一道缝隙。


    “岁岁,你不要胡说污蔑小耀!”


    钱邵哲听说儿子和贾骁捷出了意外,紧赶慢赶地跑了过来,推门看到惨不忍睹的两个孩子,他脚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一听到自家孩子被指认,而且还是这么严重的罪名,如果认下这还得了?孩子这一辈子都毁了。


    他的心一凉,张口就是否认:“小耀和骁捷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你亲眼看到他们摔了猫吗?如果没有,那么你这就是诽谤,是污蔑,你马上向小耀和骁捷道歉!”


    “我没有污蔑他们,这都是事实!”


    岁岁咬着牙,倔强不屈服地瞪着他,那目光让钱邵哲心里没底,他只能灰溜溜地躲开他的注视,心疼地去查看自家孩子的伤。


    第108章 第 108 章


    这场暂时无法分出胜负的闹剧由霍予安终结。


    岁岁和钱邵哲都咬死了己见不松口, 霍予安目前为止也只是道听途说,无法分辨实情,再这样下去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他温和地轻轻将岁岁拉回自己身边, 柔声安抚:“小猫的情况有些不妙,我们先把小猫送去宠物医院, 好不好?”


    听到小猫, 岁岁被气红的眼睛立刻恢复了清明。


    拉开霍予安怀里被他包得严严实实的小猫, 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露出的心疼之色令人动容。


    “对, 救小猫, 安爸爸,我们先去医院救小猫。”


    其他任何事情, 在此时都没有小猫的性命重要-


    把小猫递到医生手里, 医生粗略检查完小猫的情况的那一刻,他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可能情况不是特别好,具体还是要做完检查才行。”


    霍予安抱住扭头就钻进他的怀里, 发出低声呜咽的岁岁,半蹲在地上轻缓拍着孩子的背, 抬头望着医生:“把所有检查都做一遍, 费用不是问题。”


    “放心吧, 该做的检查我们都会做, 不用做的我们也不会乱做,不然这不是乱收费吗?”医生抱着小猫进了诊室。


    零零总总的检查做了两个多小时, 医生拿着各种单子出来,表情凝重, 将人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提到了嗓子眼。


    “叔叔,小猫怎么样呀?可以治好吗?”岁岁连忙跑上去问。


    霍予安与小猫素昧平生, 但岁岁在乎,他也要竭尽全力不让岁岁失望,问:“检查结果怎么样?”


    “小猫是被人故意摔成这样,是吗?”


    医生最后向他们确认,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那么检查结果就和受伤原因对上了。”医生将检查单详细地和二人解释了一通,见两个人听得懵懂,言简意赅,“简单来说就是,小猫的上颚开裂,肺部出血,后右腿和两根肋骨断裂,颅内也有发现少量出血。”


    医生理了理检查单放在手边,垂眼一瞥被包裹在校服之中还在苟延残喘的小猫,再对上诊台对面那个眼眶蓄着泪水,眼巴巴地望着他的小孩,心中同样也是煎熬。


    他认识这个孩子,他们家养了十几个物种当宠物,每年都要体检,偶尔生病也要打针吃药,是他们医院的大主顾,VVVIP客户。


    孩子天真烂漫,满眼都是将他视为小猫的救命稻草的希冀,医生不忍心让他过早接触生离死别,和眼前看上去似乎是孩子父亲的人商量:“要不我单独和你说几句?”


    这句话一出口,霍予安便知道了是什么情况,点了点头。


    医生招来一个护士,暂时送小猫去吸氧,岁岁也被打发了出去,跟在护士身后要照看小猫。


    诊室中只剩霍予安和医生二人,霍予安抢在医生之前先说出口:“无论怎么样,我希望你能尽力救那只小猫,它实在无辜,这对于它来说是无妄之灾。而且你也看到了,孩子很重视它……你只管救,还是那句话,费用不是问题。”


    “如果它可能会瘫痪一辈子,或者救不活呢?这么重的伤,对成年猫来说都致命,更别提它才一个月大。它如果侥幸活着,瘫痪的概率也高达80%,这样的情况,我们……”


    “瘫痪了,我们照顾它一辈子。如果实在救不活,已经尽力,我们也认了,治疗费用照常结算。如果需要转院,也请及时告知我们,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送它去治疗条件更好的医院。”


    这番话让医生始料未及,医生错愕沉默地注视他半晌,最终咽下了那句差点出口的“建议安乐”,沉重地点了点头。


    出门时,岁岁还站在正在吸氧的小猫身旁眼巴巴守着,医生走过来,把小猫从简易氧气箱中抱出,岁岁连忙问他要带小猫去哪里。


    “小猫现在需要马上接上断骨和缝合伤口。”


    霍予安将岁岁揽过来:“接下来交给医生,相信医生一定会治好小猫,我们先回去吧。”


    岁岁一步三回头地被霍予安牵着离开-


    网上对邵超耀和贾骁捷的讨伐已经翻了天,热搜前几全部都是大爆。


    【能不能封杀这两个小B崽子】


    【一个富二代,一个官三代,财富和权力的下一代,就被教成这样?】


    【他们才八岁,怎么能这么残忍?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希望小猫安好】


    【打开校服的时候看到小猫了,小猫的胸腔都瘪下去了,后腿也断了,太心疼了,它到底做错了什么?】


    【能不能把贾骁捷和邵超耀人道毁灭?这两个留着也只是犯罪预备役,将来的社会毒瘤】


    【你们到底是在现场看到了小耀杀了猫还是怎么样?凭什么无凭无据就说小耀杀了猫?说话要讲证据,人言可畏】


    【别太上纲上线……一只猫而已,而且他们只是孩子,以后好好教,出不了大错,为了一只猫,至于和两个孩子这么计较吗?畜生和人终究没法比】


    【生命平等,这片土地并不独属于人类,人类没有权力剥夺其他生物的生命:)】


    【现在就凭岁岁的一面之词,就要把小猫的命赖在小耀和贾骁捷身上?你们凭什么?】


    ……


    守在儿子的病床边,翻着手机上那些触目惊心、铺天盖地的谩骂,钱邵哲险些捏碎手机。


    他儿子向来聪明乖巧,除了比较喜欢乱拿东西之外,平时行为做事无可挑剔,怎么可能做出虐待动物如此令人发指的事情来?


    而且再怎么如何,凭什么为了一只猫,对一个八岁的孩子如此苛刻?况且他的儿子已经毁了容,医生说脸上和身上的疤痕可能这辈子都无法祛除。


    他的儿子都已经这么惨了,他们凭什么还要在网上指手画脚、说风凉话?


    钱邵哲心疼地注视着邵超耀被纱布裹紧的脸,无法再容忍网上对邵超耀的诋毁。


    他火速用个人账号发布一条声明:他会彻查这件事,还给无辜的小猫一个公道,给网友一个合理的解释,警告那些抹黑小耀的网友们谨言慎行,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诽谤之人。


    紧接着他翻到经纪人的电话,让经纪人立刻撤掉热搜。


    经纪人焦头烂额地应“好”,说道:“虐猫的热搜,还有云中村张大妈曝光你扭曲事实的热搜,我一并给你撤了。你和你儿子都给我安分一点,我发现自打你上了节目,我天天都在给你擦屁股……”


    “等等!”钱邵哲打断他,心底泛起不好的预感,“什么张大妈?”


    “你和你儿子惹的祸,你这就忘了?云中村的张大妈,自从被你‘澄清’是她自己忘了把戒指放在哪里之后,她家被游客围攻,忍无可忍,找到记者,曝光你当初扭曲事实的真相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邵超耀虐生的事情就已经够棘手了,现在张大妈又出来兴风作浪。


    钱邵哲低咒一声老不死的老女人,连声让经纪人快点去撤热搜。


    单人病房的门猛然被踢开,病床上打了麻醉的邵超耀惊了一惊,悠悠转醒。钱邵哲浑身一颤回过头,他的妻子邵姌风风火火、面色不善地闯了进来。


    钱邵哲急忙说:“先说到这里,我先挂了。”


    收起手机,习惯性地露出在妻子面前一贯的温柔笑意,尽管在外人眼里他那是狗腿讨好的谄笑,迎了上去。


    “老婆,你怎么知道小耀在这里,我都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呢。不是说最近大选很忙吗,怎么会忽然过来——我知道了,你心疼儿子对不对?放心,小耀已经打过针了,也做过检查,没有性命危险,只不过脸上身上的伤,可能需要花大价钱除疤修复,不过为了孩子,花再多钱也无所谓。”


    邵姌无视他的喋喋不休,那张如同发面馒头的脸紧绷着,一言不发直奔病床前,盯着病床上那矮矮胖胖,全身几乎只露出一只眼睛cos木乃伊的儿子,阴沉的脸上表情莫测难辨。


    在听到钱邵哲要给邵超耀花钱祛疤,就像炮|弹的引火索终于燃烧到了尽头,邵姌彻底爆发。


    “你还有脸和我说要给这小贱种花钱祛疤?从现在开始,他能不能继续留在我邵家都还是未知。”


    “我父亲正在大选的关键时刻,如果大选成功,他能去京都,走到权力中心,这是我父亲毕生的梦想,这对我们一家人都至关重要。”


    “而你们现在在做什么?生怕我父亲的仕途太过平坦,想要给他找一点坎坷挫折吗?”


    钱邵哲苦苦解释:“那都是网友在杜撰,小耀是你一手养大的孩子,他什么品行,你还不了解吗?他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少和我在这里打感情牌。”邵姌啐了他一口,“我知道这贱种的品行有什么用?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儿子身上,发生在我家,网友会怎么想?民意会怎么想?我父亲的政|敌会怎么想、怎么做?你能不能用你那猪脑子想一想?!”


    “……”钱邵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情并没有他想象那么简单,脸色霎白,后背渗出涔涔冷汗,浸湿了衣服。


    “我早就和你说过把邵超耀送走,我们重新领养一个孩子,你非不听!如果这次我父亲的大选出了意外,包括你在内,和这贱种一起给我滚蛋,滚出邵家,你们这两个丧门星离我们邵家越远越好!”


    邵姌扭着腰出了门。


    妻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钱邵哲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瘫倒在病床边。


    邵超耀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这次他闯了大祸。


    隔壁单人病房,贾骁捷的情况也相差无几。


    第109章 第 109 章


    虽然出了事故, 但节目还得照常录制,导演在学校里组织了工作人员应急协调,医院里则是由副导演来主持大局。


    当副导演接到来自江丰集团电话时, 贾骁捷刚从手术室里出来。他打了疫苗,由于身上许多咬伤和抓伤需要缝线, 他还打了麻醉。


    从学校辗转到医院急救室再到病房, 小半天折腾下来, 他已然筋疲力尽, 意识昏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 半梦半醒之中都还念着要让他爸妈把学校里那群猫扒皮抽筋。


    副导演刚去楼下帮贾骁捷垫付了手术费和住院费,看着手机里银行的扣款短信默默心痛, 盘算着这能不能算卖江丰一个人情。


    他的手机忽然进来一通电话, 是一串陌生号码,但除了前两位数字之外,后面九个8连号。


    副导演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一边莫名其妙于这种号码怎么会打到他的手机里,一边接通:“你好, 你是?”


    “你是《一家的旅行》副导演?”


    对面是一个男人, 嗓音听上去已经上了些岁数。


    “是, 我是《一家的旅行》的副导演。”极有眼力见的副导演立刻恭敬应道, “请问您是?”


    显然对方并没有闲情与他自报家门、自我介绍,一开口就是命令的口吻:“把电话给贾骁捷, 我要和他说话。”


    听到了这句话,对方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但副导演还是确认地问:“你是贾骁捷的父亲吗?”


    “……”


    只能听见电话另一头粗重的呼吸声昭示着对方心绪不平静, 这样诡异的沉静让人如芒在背,副导演硬着头皮说道:“贾总您好, 让您和骁捷通话当然没问题,但骁捷刚做完手术,正在休息。等他醒了,我回您电话,您看这样可以吗?”


    电话里传来重物砸地的声音,伴随着受到惊吓的女人的低呼,副导演隐约听见了对面拿远了手机,不耐烦地叱骂“吵死了”,然后又向电话里的他命令。


    从他的语气来看,显然,他的耐心已经见底。


    “我不管他在做什么,哪怕他死了,他也得从坟墓里爬出来听我的电话,你听明白了吗?”语气喑哑低沉,有上位者的摄人气势,似乎下一刻就是疾风骤雨,让副导演的后背爬上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明白了,明白了……”


    导演忙不迭跑进病房,把病床上的贾骁捷吵醒。


    贾骁捷天生脾气大,起床气也大,心神不宁的他刚睡着,就被人用力地摇醒。副导演见他动弹了一下,立刻把手机递到贾骁捷耳边。


    与此同时,刚睁开眼睛的贾骁捷对着手机的话筒就破口大骂。


    “他妈的你不要命了竟然敢吵醒我?狗娘养的贱……”


    “贾骁捷。”


    “……”


    苍老喑哑的嗓音并不悦耳,连名带姓三个字却如同当头一棒,令贾骁捷在瞬间骤然清醒,像被一桶从北冰洋远洋而来的水灌顶淹鼻,睡梦中被吵醒的怒火也被浇灭,只剩一缕青烟凄惶无助地随风飘着。


    “口无遮拦、无法无天、胆大妄为,我这么多年宠你疼你,难倒就把你惯成这样的臭脾气吗?”


    上了年纪的男人并未沉淀出慈父的祥和,反而因为多年运筹帷幄、说一不二,气度变得更加凌厉骇人,风平浪静的语气却让贾骁捷心惴如鼓,与耳膜共振,砰砰直响。


    相对于儿子满嘴喷粪而言,现在另有更加棘手的事情,如果不是正在南半球出差,贾光济恨不能立刻把这个逆子撕成碎片,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我发现我这些年确实管你太少,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情竟然也能做得出来?”


    “难倒你出生的时候把脑子落在你妈肚子里了吗?你是我儿子,你的一言一行代表我,代表江丰集团,就连这一点你都不明白吗?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捅下了多大的窟窿?!”


    “江丰现在股价暴跌,都是因为你!你出生八年没给我赚过一毛钱,我反而在你身上花了大把钱,倾注大量时间精力。现在倒好,你轻轻松松差点要把我半辈子的心血毁于一旦。贾骁捷你个畜生,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我没有杀猫,我是被冤枉的!”


    遭受牵连被猫挠进医院,又是打针又是缝针,又被父亲一通电话打过来劈头盖脸痛骂了一通,贾骁捷再丑再硬的脾气,这会儿也没能绷住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冤屈。


    他哭嚎着朝父亲喊冤:“我连一根猫毛都没碰到,是邵超耀摔了猫,这件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简宁岁冤枉我,那些人都在冤枉我!父亲,我什么都没做过,我是无辜的!”


    一通大实话朝父亲大吐特吐,在经历过无妄之灾后,举目无亲之时,身边终于出现了亲人,虽然亲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是指责,但明显贾骁捷已经将父亲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不顾他的谩骂,向父亲诉苦,贾骁捷又畅快又委屈。


    他以为把实情说出来,他父亲会安慰他心疼他,会为刚才那些严厉恶毒的话语向他道歉,会帮他处理网上那些谣言和负面言论,会成为他的避风港,这件事结束后,他还是父亲最疼爱的孩子。


    然而听到了他的哭诉,父亲只是更加怒不可遏,如果他此时站在贾骁捷面前,他一定是恨不得直接拎着贾骁捷的衣服后领,把他从三十楼的病房扔下去。


    “你还撒谎?”


    “……”撒谎?


    贾骁捷震撼绝望的表情如遭雷击。


    贾光济是他的亲爹,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他最清楚,顽劣不堪,三观不正,暴躁易怒,虽然这些年他并没有表现出虐生杀生的嗜血迹象,可这不代表他到了一定年纪后,劣根觉醒或是受人蛊惑,不会做出这些事。


    贾光济可以容忍儿子无恶不作,可以对儿子任何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这是他唯一的alpha儿子,但贾骁捷万万不可以让这些事情被曝光,被批判指责,让他颜面扫地,把他半生事业江丰集团置于水火之中。


    贾光济给贾骁捷下了最后通牒。


    “贾骁捷,这次你是踩到了做人的底线。我不会再帮你擦屁股,你自己好自为之,实在不行,我就当做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儿子!”


    那一刻,贾骁捷感受到了被人弃之如敝履的滋味,他像垃圾一样被视他如珍宝的父亲丢开,他成了一个大麻烦,一个累赘。


    可电话没有挂断,贾骁捷听到了电话那头似乎从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传来利落无温度的女声,请求贾光济把手机给她。


    “妈妈!”


    听到熟悉的声音,就像是雏鸟终于等来了归巢的雌鸟,贾骁捷立刻求助般地高声呼唤。


    “骁捷。”


    “妈妈,你快帮我求求父亲,父亲说不要我了,呜呜呜……”


    可他的母亲像一台冷冰冰的机器,对他的声聚泪下无动于衷。


    “你不应该做出那样的事,让整个公司受到牵连的。”


    他的母亲是江丰集团的首席秘书,是父亲贾光济的左膀右臂,是无情的工作机器,是业界有名的铁腕娘子,却唯独不是他的母亲。


    “做错的事需要承担责任,你需要明白这个道理,江丰供着你养这么大,你应该学会为它做点什么。我言尽于此,你自己琢磨我的话是什么意思,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听筒只剩一片忙音。


    一通电话打下来,副导演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生怕这个出了名的不好相与的孩子会把他的手机砸了。


    电话终于挂断,副导演见贾骁捷在病床上呆坐着,正犹豫要不要主动把手机拿回来,就只见贾骁捷打开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将手机放在耳边。


    他打的是二哥的电话。


    二哥是这个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二哥一定会想办法救他!


    可电话第一次被挂断,第二次才打通,贾骁捷一听到贾适骏略带不耐烦的“你谁啊?”,立刻绷不住,嚎啕大哭。


    “贾骁捷?”听出了声音,贾适骏冷嗤。


    从昨晚被爆剽窃后,他就未曾合眼,始终关注着微博,自然也第一时间得知节目组发生的大事,而且知道始作俑者之一就是他这个命好的弟弟。


    自己的丑闻被转移了视线,财产继承竞争者眼见就要身败名裂,彻底被父亲放弃,贾适骏打着电话就乐出了声。


    “二哥帮我……”贾骁捷哭着说。


    “帮你什么?”一夜的阴霾过后终于初见晴日,贾适骏闲适地眺望远方耸立高楼,漫不经心敷衍着电话里的弟弟,“虐猫的事情吗?”


    不用再和他装模作样假惺惺,贾适骏的态度散漫随意,甚至带着劣质的恶意。


    “亲爱的弟弟,我能帮你什么?让那只猫一夜痊愈吗?还是让它起死回生?亦或是抹除所有人的记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难不成你还想打击报复,弄死把你抖出来的那个人不成?”


    “我的好弟弟你洗洗睡吧,你为今之计也只有好好向公众道个歉,然后从此彻底销声匿迹再也不要出现,等父亲百年了,说不定我和大哥还能看在兄弟一场上,把你偷偷接回来藏着,给你一口饭吃,也算是仁至义尽——你就应该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


    贾适骏语气里满满的恶意,明净的玻璃上倒影着的平平无奇的脸被癫狂的表情扭曲,像精神病院里发作的病人-


    开着车,霍予安接到了实验中学校长的电话。


    “霍哥,我是小严。”


    “虐猫事件的事发地没有监控,但是教学楼里的备用教室有监控,4k摄像头的角度正对着事发地。”


    第110章 第 110 章


    案发地点教学楼后面是安海中学从前学生点外卖取外卖的作案高发地。


    点外卖行为屡禁不止, 学生们像泥鳅一样滑溜,十次作案能抓到三次现行,都算老师们消息灵通行动有组织有计划。


    学校财政紧张, 抠门的严校长又舍不得花钱装摄像头。一筹莫展时转念一想,旁边教学楼里有现成的监控, 而且教学楼窗口低矮, 如果把监控的角度转向窗外, 一排五间教室的摄像头正好能拍摄到偷偷去取外卖的学生。


    困扰学校多年的学生点外卖问题就此解决, 没有人能想到, 现在竟然还能用来查明虐生事件的真相。


    校长说:“你们走之后,学校里的体育老师找到我, 把事情都和我说了。如果不出意外, 那排教学楼里的监控应该有拍下较为完整的事情经过,要是把监控视频调出来,应该能还原事情的真相。”


    校长压低了声音, 问:“霍哥,需要我把监控的事告诉钱先生吗?”


    前面是红灯, 从节目组工作人员手里借来的车稳稳当当在白线后停下, 霍予安一手抻直散漫地敲击着方向盘, 一手撑在敞开的窗沿上。听校长说完, 他的语气却是调侃的,可单薄的嘴唇勾出没有太多情绪的笑意, 深邃锐利的眼眸划过嘲讽。


    “小严,你是个人精。”


    有没有监控, 对于霍予安来说不痛不痒, 但对利益损失方钱邵哲来说,却可能是眼下唯一的救命稻草。


    邵超耀和贾骁捷正在面对着他们还未知的铺天盖地的网暴, 他们身后的家族同样也会受到影响,更甚者可能会遭受重创,想必钱邵哲此时正焦头烂额、束手无策,但如果监控能还给他儿子和贾骁捷清白,那么向他提供监控的校长可能就给了他一份天大的恩情。


    更何况钱邵哲背后的邵家此时正在参加新一届领导的大选,如果能攀上邵家这一条线,将来是无尽的坦途和好处。


    校长如今明面上和霍予安以及他身后的简暮交好,他来过问霍予安的意见,是算准了无论监控查出最后结果如何,对于霍予安而言都无关紧要,他不会不同意。


    和霍予安通气监控的事,这买卖两头都不得罪,两边都讨好,怎么能不说校长是个人精?


    校长嘿嘿地笑,装糊涂:“哪有,哪有……”


    修长的手指轻击方向盘,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响,霍予安举着手机,余光瞥见身旁正小口啃着他从便利店买来的叉烧包的岁岁,伸手在孩子蓬松柔软的脑袋上抚了抚。


    开口:“给他也无妨。”


    霍予安反感那两个皮猴子,厌恶钱邵哲,但这并不代表他要用诋毁和诽谤的方式来毁了他们,他干不出那样的龌龊勾当。


    虐生的罪名实在太大太沉重,如果最终监控表明那两个孩子确实冤枉,他不会赖账,该道歉还是要道歉,还给那两个孩子清白。


    但终究,霍予安还是无条件信任自家孩子,他相信岁岁不会血口喷人,这孩子诚实善良,在没有根据的情况下不会污蔑任何一个好人。


    圆滑的校长得到了肯首,眉开眼笑:“好嘞!霍哥你忙,小严先不打扰你了。”


    电话刚挂断,又有新的电话打进来,是裴惜晴。


    “惜晴姐?”


    “予安,”裴惜晴说,“小耀和骁捷被送到了第一医院,手术做完了,阿哲在那边守着,我和珩哥要去看看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你现在在哪里,要一起去吗?”


    都打电话来了,霍予安自然得去:“好,我马上过去,医院楼下见。”


    霍予安恰好就停在最左车道打算左转,前面路灯转绿,他打方向盘直接掉头,往一院驶去-


    【@京圈消息速递:XX厅厅长竞选热门人选邵信达之孙爆出虐生杀生丑闻,被质疑家风有亏,或将影响竞选结果】


    【@政圈先知:感谢政|敌送来的猪队友!XX厅长候选人XXX红光满面接受采访,拒绝回应对邵信达之孙在竞选前爆出丑闻的看法】


    【@热门新闻:权贵后代出败类,高官之孙被爆品行败坏,是家教有意纵容还是后代仗势欺人?】


    ……


    钱邵哲双腿瘫软地倚在床边,一条一条地翻阅新闻,网上铺天盖地的唱衰岳父的竞选报道犹如一把一把刀,将他凌迟,让他绝望、痛苦不迭。


    他处心积虑进入邵家,伏低做小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图邵家那些东西吗?现在邵家几乎要被拖入泥潭,别说谋求邵家的地位财产,就连他和儿子此时都人人喊打,就差被邵家扫地出门,成为过街老鼠。


    钱邵哲不想再看,也不敢再看网友的讨论,他怕再看到让他无法承受的东西。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钱邵哲百思不得其解,他攥住手机的手汗涔涔的,温暖凉快的四月天,他的后背被冷汗浸湿。心惴如鼓,头脑发蒙。


    他的儿子身败名裂一身伤,连带着他也身处绝境,这些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是飞来横祸,却叫天天不灵。


    绝望中掺杂着无尽的怒意,那是对那只猫、对岁岁,乃至对霍予安的怨怼,钱邵哲瞋目痛恨地想弄死那只猫,和让他们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同归于尽。


    毁天灭地的冲动最终只能化于摔砸物品,首先受害的就是此时被攥在手里的手机。


    钱邵哲高举起手就要狠狠扔下。


    手机响了。


    钱邵哲一顿,中断的怒意并没有泄气消散,而是直接迁怒于来电之人。他连号码也没看就直接接通,恶声恶气地问对方是谁。


    “我是实验中学严校长,你是钱邵哲先生吗?”


    钱邵哲怔了怔,没料到校长竟然会找他,他的态度稍微好了一些:“我是。”


    “钱先生,网上那些消息我都已经看到了。是这样的,我们手头有关于事发地的监控录像,你要不要过来看一看?”


    “……”


    钱邵哲已经彻底愣住了,双目呆滞地注视着前方,张着嘴,嗓子里却发不出声音。直到严校长喊了他几声,他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


    对啊!监控!!还有监控!!!


    他竟然急到忘记了监控这种至关重要的证据!


    天不亡我!


    劫后余生的喜悦差点让钱邵哲尖叫出声,他飞快转头看一眼身后还合着眼的儿子,手往后撑了两次地,才撑着瘫软的双腿从地上爬起来,怕影响到邵超耀休息,跑到外面的楼梯间里接电话。


    “歪?钱先生?听得到声音吗?”


    “校长,我还在。”


    “嗷,是这样的钱先生,你需要监控吗?如果需要的话,我马上和监控室打一声招呼,把那段时间的监控画面拷出来给你。”


    “不用拷出来。”


    校长:“?”不用拷?那怎么看?


    “等到我去了监控室,让保安直接把监控调出来,我要在监控室里直播早上发生的画面,还原事情的真相,还给我儿子一个清白!”


    钱邵哲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坚信这根救命稻草能够让他绝处逢生,让他的儿子洗清冤屈,让他们的死敌向他们低头认错。


    邵超耀是他的儿子,从小到大一直品行纯良,敦厚懂事,怎么可能做得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沦落至此,一定是受人诬陷,被人迫害!


    这一次,钱邵哲这个当爸的就要用最激烈的方式来反抗仇敌的陷害,彻底地翻身,也趁机撕碎霍予安和岁岁伪善的面目,露出他们丑恶嘴脸!


    “这……”严校长差点被口水呛到。


    他想说你确定吗?真就连看都不预先看一眼,直接在全国观众面前开盲盒吗?


    但是见钱邵哲如此笃定的模样,他又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好,我把调监控的文件签了,和保安打个招呼,你回学校之后直接去监控室调录像。”


    钱邵哲感激地说:“麻烦校长了。”-


    邵超耀躺在病床上,双目无神,似死鱼眼一般灰败地望着天花板,周身一片死寂,但他耳边回荡着方才邵姌进门时给父亲下达的死令通牒,如同魔音绕耳,令人心神不宁。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心烦意乱地想要翻个身,可一动弹就浑身都疼。


    “吱呀——”一声,病房门被打开。


    邵超耀以为是他打着电话离去的父亲回来了,张开干燥的嘴唇:“我想喝水。”


    无人回应,有的只是快速落地且轻盈的脚步声,极快地朝邵超耀靠近。


    医院的高级病房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小套间,大门与病床之间隔着一个客厅,但那道脚步声两秒不到就到了床尾。


    邵超耀察觉到异样,乍然撑起上半身,但眼睛毫无防备地对上了另外一张与他同样被包成了木乃伊,只露出双目的脸。


    他跃到了床上,在邵超耀反应过来之前,双腿分开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


    紧接着,这人像一条已经发病的狂犬症控制了身体的疯狗,露出尖利的獠牙一口咬上了邵超耀咽喉。


    邵超耀被他恶狠狠地用力掐着脖子,无法呼吸,双目几欲瞪出眼眶,绷带下的脸霎时就憋红了,张大的嘴巴里发出“赫赫”的抽气声。


    这人恨不能当场把他掐死在病床上,那双本应少不经事、懵懂天真的眼睛里布满了猩红暴怒的血丝,扣紧在邵超耀颈间的双手用力到爆出了青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手之间的力度还在不断地收紧。


    他朝邵超耀咆哮:“那只猫明明是你摔死的,凭什么要连累到我?”


    “你去和大家说这件事和我无关,全都是你一个人干的!”


    “你快去啊!快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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