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好久不见
“姐。”温惜寒忙从阮炘荑身上爬了起来, 待站稳后,她又伸手将阮炘荑拉了起来。
屋檐上堆了厚厚一层雪,雪水融化后, 变成冰棱悬挂在牙檐上,一根根晶莹剔透的, 隐隐泛着幽光。
台阶上铺着的雪并不算厚, 因为受到踩压,雪下面是凝结后形成的一层薄冰, 又溜又滑, 但具体反不发光就说不准了。
程叔穿着件深色厚袄从阮苏身后探出个脑袋,呵着气说:“小姐说的是,我等会就让人清理。”
阮炘荑半倚着温惜寒, 垂眸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雪沫,朝阮苏露出一笑,声音轻软:“妈妈。”
阮苏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抿了口手里捧着的热茶,热气氲氲间, 模糊了她精致的眉眼。
须臾, 阮苏侧身, 语气轻飘飘的, 像极了缓缓往上飘动的热雾, 风一吹,就没了踪迹:“还不进来?”
程叔笑得眼眸都弯了,眼角全是细密的皱纹,半开玩笑地说:“二小姐和小小姐快进来了, 不然等会屋檐上的冰棱子就要掉下来了。”
闻言, 阮炘荑抬头望向屋檐, 在看见又亮又尖的冰棱子后,第一反应是将正处于屋檐下面的温惜寒拉进屋,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地模样:“哇程叔,你可不要吓我,我胆子很小的~”
程叔和温惜寒都被她故意装出来的夸张语气逗笑。
将门拉开一点,程叔侧身让两人先进屋,又认真说道:“一时半会儿应该掉不下来,不过是真的该清理了。”
客厅一角,阮苏在坐在新装出来的榻榻米上用小炉煨着壶热茶。
见温惜寒和阮炘荑进来,她慢条斯理地倒了两杯出来,眸光掠过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似是早已习以为常,语气也没什么太大的起伏:“这次又休息几天?”
阮炘荑下意识看向温惜寒。
对视一眼后,温惜寒率先开口:“还是七天。”
阮炘荑声音明显低了很多:“五天。”
阮苏一点也不意外地挑了挑眉,轻轻将茶壶放到小火炉上,抿了口热茶又问:“有什么安排?”
阮炘荑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在感觉到身上寒气退散得差不多后,她解下围巾,语气透着明显无奈:“这么大雪,还能去哪啊?”
这两天雪下得很大,不仅飞机高铁停运,城区边缘有很多条路线都瘫痪了。
温惜寒也将围巾解下,摇头说:“暂时没有安排。”
“黎董说后面如果雪不停的话,可能要居家办公。”
今年黎氏已经忙过了最忙的那段时间,再加上特殊的暴雪天气,黎沫大手一挥,直接给公司员工放了七天假。
吞了吞喉咙,阮炘荑不甘示弱地说:“其实我也可以居家办公的……”
阮苏却置若罔闻,招手示意温惜寒过来坐,自顾自地说道:“我看天气预报提示过年那几天会放晴。”
阮炘荑竖起耳朵,凑身过去只字不落的听着。
阮苏赏了她一个白眼,继续说:“如果你们都能腾出时间的话,那今年过年,我们就去外面过。”
温惜寒捧着热茶暖手,一双桃花眼微垂,神情若有所思:“我应该能有十天左右的假。”
阮炘荑顺势插话道:“外面过?妈妈打算去哪里过年啊?”
“……”阮苏很嫌弃地看了阮炘荑一眼,眸光落在温惜寒身上,轻叹口气说,“大忙人,你能有假吗?”
喉咙一哽,阮炘荑不满地哼笑两声,信誓旦旦地开口:“有!过年的假我肯定是有的。”
阮苏不置可否地笑笑,到底也没说要去哪里过年,又同温惜寒聊了几句后,冷不丁问起:“对了小寒,卿卿现在怎么样?”
温惜寒如实回道:“比之前好很多,有时候大声唤她能睁眼了。”
“挺好的。”阮苏垂下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阮炘荑不明所以,但也很有眼力见的没有搭话,她坐在温惜寒身侧,借着桌面的遮掩,把玩着温惜寒根根细长的手指。
温惜寒面不改色地将手轻轻抽回,呵出口白气,凝眸看向窗外。
屋外,程叔正在指挥人清扫屋檐上的冰棱子,细长的一节,格外透亮,不大一会儿就被全部清理下来,坠进了地上堆积的雪堆里。
雪还在“簌簌”下着,很快就将雪堆上的痕迹给掩盖住了。
不远处被雪压弯了的树枝,似乎是终于承受不住,恍然间,光秃秃的枝丫在寒风中轻轻摇晃起来,枝上堆着的雪也少了大半,露出了被冻得鲜红的细小花瓣。
那是一株梅树。
风雪急骤,继续向那抹鲜红席卷而去。新开出来的梅花无处可逃,只能颤着娇艳的小花瓣,承受着这场风雪的欺压,任由那抹傲人的鲜红被昼白所淹没。
喉咙微滑,温惜寒喝了口热茶,低喃道:“梅花开了。”
阮炘荑没听清温惜寒在说什么:“嗯?怎么了?”
阮苏有所察觉,循着温惜寒的目光朝窗外望去,神情讳莫如深。
半月后,新年转瞬到眼前。
除夕前一天,在将所有事宜处理好,温惜寒和阮炘荑一起登上了阮苏安排的私人飞机。
就跟开机票盲盒一样,经过十多个小时的航程,一直到下飞机,阮炘荑才知道此趟旅程的目的地是哪。
A国。
温惜寒出国后呆了十多年的地方。
阮苏戴上墨镜,红唇微勾,率先走在了最前面。
看着有些发愣的温惜寒,阮炘荑走上前,揽住她的肩,轻喊道:“姐姐?”
温惜寒释然一笑,拢过大衣快步跟了上去:“软软,这就是我在A国呆了十多年的地方。”
阮炘荑回眸看了眼身后拖着行李箱的两位保镖,抿唇轻声开口:“很漂亮。”
“是啊。”温惜寒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薄唇勾着极浅的弧度,眉眼清冽,“有空,我带你逛逛。”
阮炘荑先是一愣,继而眼中是无以言表的喜悦,她挽紧温惜寒的手臂,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好呀~”
又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保镖将车停在了一栋海边别墅旁。
阮苏并没有下车,而是降下车窗,凝眸面无表情地看向不远处不断被海浪拍打的海岸线。
“要去海边看看吗?”她问温惜寒。
薄唇被抿成一条直线,温惜寒缓缓点头:“去。”
“好。”阮苏将围巾围上,从车上下来,依旧是走在了最前面。
那两位保镖一直保持距离跟在后面。
阮炘荑虽然不解,但也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只握紧了温惜寒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
在快走到海岸边的时候,阮苏突然停了下来,清冷的声音落在风中,很快就被吹散了:“小寒,我们是一家人,一直都是。”
眼眶莫名湿润,温惜寒别过头,吸了吸鼻子,忍着抽噎说:“谢谢姐……”
这片海岸,是温惜寒回国前最后一次呆的地方,也是温父骨灰所埋葬的地方。
如今故地重游,虽物是人非,但心里更多的却是释怀。
就像阮苏所说,她们是一家人,一直都是……
没有犹豫,阮炘荑将兀自落泪的人揽进怀里,她站在风口方向,挡住了侵袭而来的寒风,轻抚温惜寒瘦弱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在感觉到怀里人抽噎声渐渐变小后,阮炘荑用指腹温柔拭去她眼角的泪珠,眼中满是疼惜。
温惜寒转过身,不欲与阮炘荑对视。
阮炘荑悄无声息地从身后拥住她,声音轻柔:“姐姐,那边有放风筝的,我们一会儿也去放好不好?”
“……”毫无存在感的阮苏看了眼一望无垠的空旷天空,唇角微抽,转身径直回了别墅。
这个年虽然是在国外过的,但依旧热闹非凡。
阮苏也趁着难得的闲暇时间好好休息放松了一下,没去当电灯泡,一个人在A国周边游玩了不少地方。
在回国前一天晚上,阮苏一个人去海边散步回去时,遇到了坐在窗台边透气的阮炘荑。
阮炘荑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手里拿着张砂纸,低着头,不知道在打磨什么东西。
阮苏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不觉轻笑出声。
阮炘荑猛然回神,咬紧棒棒糖,心有余悸地问:“妈妈,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你在干嘛?”阮苏下颌微仰,看向阮炘荑藏在手里的东西。
轻咽口唾沫,阮炘荑不是很情愿地将手摊开:“打磨簪子。”
阮苏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点评道:“磨得真丑。”
阮炘荑:“……”
“我才开始磨好不好!而且这是最粗的砂纸!!!”
说着,阮炘荑就将砂纸上标的五十露了出来。
“嗯。”阮苏语气莫名低落下来,“她以前也送了我一根簪子。”
“那你怎么不戴?”阮炘荑换了一张更细的砂纸,随口问道。
“太贵重。”阮苏轻撩长发,语气平淡,却透着股炫耀的味道,“白玉的。”
攀比心顿时被勾了起来,阮炘荑不甘示弱道:“我这是黄花梨的。”
阮苏不可置否地笑笑,只意味深长地丢下句:“需要帮忙和我说。”就晃进了屋里。
回国后,阮炘荑又开始忙起工作室上的事。
相比最开始,她工作室的规模扩张了一倍,盈利也翻了好几番。
六月底,阮炘荑截胡了阮氏的一单合同。
半个月后,她又截了阮氏一场胜券在握的竞标。
阮苏不气反笑,明面上将负责人痛批一顿,暗地里则清理掉不少有二心的人,折伤了那几个老股东不少元气。
于此同时,阮炘荑工作室的名字也被阮氏不少员工拉入黑名单,视为死对头。
八月底,在将手里大部分事情忙完后,阮炘荑给自己放了个小长假。
趁着这个机会,温惜寒也将手里的年假给掉了。
这次度假,是阮炘荑在做攻略和安排,温惜寒全程只负责吃喝玩乐。
飞机在S国机场落地。
沿途一路游玩,在假期仅剩两天的时候,阮炘荑突然提起:“姐姐,还记得我们拼的那个乐高城堡吗?”
温惜寒调整了下遮阳帽的位置,点头说:“记得。”
当时拼的乐高城堡是按实物等比列缩小的,包括里面每一个房间、大厅、甚至厕所都尽可能的做到了还原。
网上还有不少完成这款拼图的人发出调侃,拼完这个城堡,感觉一个人进去一逛趟都不会迷路了。
眉梢一挑,阮炘荑兴致勃勃地说:“那来都来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正好她们所在的小镇就在城堡边缘,坐车过去,一个小时就能到。
温惜寒本以为她们只能在城堡周围看看,但不知道阮炘荑是怎么联系到了城堡的主人,在管家的带领,她们将城堡内外层都逛了一圈。
管家是个土生土长的S国人,在交流中知道两人是国人后,还用蹩脚的中文说了两句。
这一点在阮炘荑意料之外,用S国语好奇地说:“哇,先生没想到你居然还会说中文!”
管家不好意思地笑笑,语气俨然变得恭敬起来:“因为这座城堡的主人,现在是个国人。”
再之后,阮炘荑也不好深问什么,和温惜寒逛完城堡,天色已经变暗,便准备请辞离开。
管家一路将两人送到城堡外面。
来时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在温惜寒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时,阮炘荑突然喊住了她:“姐姐~”
也是在这时,有两束聚光灯突然打到车子周围,露出了藏在暗处的巨大玫瑰花墙。
无数玫瑰花瓣不知从什么地方飘了出来,空气中渐渐弥漫上好闻的玫瑰清香……
“阮小姐。”管家笑着将一束粉玫瑰递给阮炘荑,然后躬身朝后退去。
阮炘荑抱着花束,略显局促地摸了摸鼻子,一步一步走到温惜寒面前。
轻咳两声,她酝酿一番才结巴开口:“姐姐,你还记得拼图时,我和你说,在每年十二月份的时候,城堡周围会有烟花秀吗?”
温惜寒已经知道阮炘荑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心跳不受控制地变快,快到险些跳出胸腔:“记得……”
“虽然现在不是十二月,但我还是想问,你愿意今年十二月份陪我一起来看烟花吗?”说话间,阮炘荑颤着手从包里摸出戒指,开了两下才将戒指盒打开,然后单膝跪到温惜寒面前,“同时,我还想问,姐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我愿意……”温惜寒接连说了两声我愿意。
阮炘荑还单膝跪着,像是一时间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完全忘记了下一步动作。
“啧。”阮苏捏着朵玫瑰花从花墙后面出来,语气催促又嫌弃,“快戴戒指啊,你是不是傻了?”
“啊好,好……”阮炘荑忙将戒指取出来,深吸口气,很小心地套到了温惜寒中指上。
“软软,你先起来。”温惜寒眼眶微润,不由分说地将阮炘荑从地上拉了起来。
轻咳两声,阮炘荑瞟了眼阮苏,踟蹰着问:“那个,我可以亲你吗?”
温惜寒俨然失笑,润着一双好看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阮炘荑:“可以。”
“那姐姐闭眼。”阮炘荑捏了捏手心,从包里摸出根黄木簪子绕到温惜寒身后,轻轻将她长发盘起,正准备倾身亲她时,突然天空传出一声闷响,随后是无数烟花漫飞,将夜空划亮,印着渐渐疏离的花影飘飘洒洒,转瞬消逝。
紧接着,绚烂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在天空中绽放,五彩缤纷的,好似没有空隙,给暗沉沉的天空,缀上了绮丽的颜色。
温惜寒被眼前的景色惊叹到,下意识问向阮炘荑:“你安排的?”
只差一点就能亲到人的阮炘荑轻咽唾沫,抿唇退了回去,摇头看向阮苏。
阮苏也摇头:“我中午才下的飞机。”
在几人疑惑时,年过半百的管家上身微躬,恭敬侧过身,一道人影从他身后施施然走出。
女人穿着卡其色风衣,面容精致清妩,唇角含笑,使得眉眼间多了几分温柔,她的眼睛很好看,眼神清幽纯澈,却一眼望不及底。
女人看上去很年轻,也和阮炘荑生得很像,但她身上的气质更沉稳些,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在原地站定,一瞬不顺地看向阮苏。
须臾,她启唇轻声唤道:“苏苏,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软软打磨的簪子是当时去小吃街掉头回去买的那根。
(这么久才送,是因为她把簪子的材质给换了。)
后面接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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