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姜雪衣】
星期一,姜雪衣和禅院直哉正式站在了咒术高专一年级教室的讲台上。
禅院直哉穿着一身高专的漆黑校服,面无表情,视线穿过坐在下方的三个人,目不斜视的看着教室的后墙。
姜雪衣并没有穿那品味堪忧的校服,她穿着一身像丧服一样的黑色和服,只有左胸上的金色纽扣才能看出她高专学生的身份。
这就是星浆体吗?
五条悟看着讲台上面带微笑的姜雪衣,在下面百般无聊的转着自己手中的笔。
讲台上的女生看着不大,甚至看起来比硝子还要小一些,面貌清秀不算出众,往那里一站周身的存在感甚至没有旁边的禅院直哉要多。
在说回禅院直哉。
这小子昨天晚上还在那里面目扭曲的直播、张牙舞爪的骂人,小手一指、rap开始;今天就这样若无其事的站在他们面前。
那挺直的腰板、冰冷傲然的面容,仿佛整个人的气质又回到了五条悟认知当中的【烂橙子新手村】.exe。
“………”
夏油杰已经不能直视禅院直哉那张脸。
他甚至都不敢对视对方的眼睛,一看就想笑,同时内心会非常的复杂。
他现在但凡多往禅院直哉脸上多瞟一眼,就想起昨天和五条悟一边吃晚饭一边看禅院直哉直播的模样。
那时的禅院直哉气势异常凶悍,嘴里骂骂咧咧,锐评网友:“你要没事做你找个牢坐吧,你看看你主页长什么样子?——我真是第一次见佛陀和恶鬼出现在同一张脸上。”
【垃圾处.男,我有女朋友,你有么?】
“什么?你有女朋友?”
禅院直哉立马破防,脖子和脸都红了,指着屏幕破口大骂:“你是得绝症了吗?你是要死了吗?不然为什么会出现死前的幻觉?——醒醒吧垃圾,就你这幅尊容我劝你攒钱去一次歌舞伎町,就是你这一生唯一一次能够和女性说上话的机会了——你要跟我连麦?连什么麦?你认为我会给你在这里破口大骂的机会吗?你这种人就是嫉妒我长的帅气逼人。”
夏油杰看得叹为观止。
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对没有术式的普通人有一种天然形成的认知——普通人的柔弱的,是需要去保护的,更是不能过多接触的。
咒术师和普通人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负责在阴影中处理垃圾,一个负责在阳光中生活、繁衍生息。
咒术师也不应该和普通人有过多的接触,一旦咒术界的那些事情暴露,只会加剧普通人的恐慌、从而产生更多的纷争和从负面情绪诞生的咒灵。
但是身为御三家禅院家的嫡子禅院直哉他在做什么?
他在网络上毫无避讳的和那些普通人聊天、谩骂、打趣。
禅院直哉会一本正经的当爹教育大家【强者从来不抱怨环境】
然后被弹幕回怼【是,强者从来不抱怨环境,因为环境都是他们搞坏的】
禅院直哉也会抱怨【自己现在根本不想在家待着,想出去肆无忌惮的旅游,但是家里那帮老不死的只会让他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弹幕义愤填膺【这都21世纪了,怎么还有这种控制自己家孩子的大人?你要先成为你自己才能成为其他人,赶紧反抗啊!】
禅院直哉会一脸阴郁的看着屏幕【你们根本不明白我身上承担着什么。】
弹幕不屑【世界没了你还是照样转,该活的活该死的死,都是自然规律,但是你可只是有一次机会哦】
夏油杰看着这些弹幕和观众有些时候内心会不自觉的冒出一些不太舒服的想法。
你们懂什么?你们真的能理解我们承担的责任吗?
但是下一刻,一条弹幕吸引了夏油杰的注意力————
【直哉少爷,我今年23岁啦,父母离异,现在已经是肝癌晚期,医生说我活不过三个月了——和大家说个好消息,我放弃化疗和手术,也把德国外企工作辞了,将东京的房产变卖,我准备开开心心的去南极旅游,在南极度过人生最后的阶段,请大家为我祝福吧!!】
【虽然直哉少爷说话很讨人厌,但是我感觉你真的不是坏人耶,这段时间看直哉少爷的直播心情很好——人生永远不知道意外会在什么时候来临,我祝福直哉少爷能够遵从自己的内心,精彩的度过这一生,比心】
这条弹幕一出来,一时间,屏幕里的禅院直哉和屏幕外的夏油杰都沉默了。
这条弹幕来的可以说真的很巧。
上一秒夏油杰还觉得有些不舒服,下一秒夏油杰就觉得很难过。
父母离异、靠着自己再东京一点点打拼、进入外企、好不容易买了房子、23岁患上癌症、生命倒计时三个月、最后选择远离家乡在一个寒冷的地带度过自己最后的时光。
这么悲惨,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得到这样的人生。
但是他就这样平静的,甚至乐观的接受了。
还将自己的祝福送给了一个拥有着家世、健康的年轻少年。
仅仅是因为对方的直播为自己带来了虚无缥缈的好心情。
……
……
夏油杰的目光又转回到保本麻衣的身上。
自我介绍结束之后,保本麻衣坐到了家入硝子身边,禅院直哉则是坐到了五条悟旁边,最靠墙的位置上。
保本麻衣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就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名字,没有其他信息;她全程面带微笑,稚嫩的面孔上看起来平静又温柔。
【星浆体】
夏油杰心中又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他看到了这个少女就想到了直播间那位患癌的患者。
保本麻衣还剩多少时间?
那位的愿望是去南极旅游,她呢?她的人生有没有什么无法割舍的事情、最想去的地方。
他大概是有些弄不清生命的重量。
23岁的青年在极端的情况下逆流生长、拼搏一生、在东京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最后黯然离去,出售房产,亲手抹平了自己的痕迹。
15岁的少女无声无息的出现,安静的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命定牺牲,最后挥手告别属于自己的一切,将精神与思想投入深海,又悄无声息的离去。
夏油杰感觉有些压抑。
一时间他分不清是哪方更悲惨。
…
【姜雪衣基础算法】根本没有感受到对方的纠结。
因为【姜雪衣的基础算法】已经被坐在旁边的家入硝子钓成了翘嘴。
大仙一看到家入硝子桌子上堆叠的医学书籍,还有桌子上那些凌乱摊开的密密麻麻的笔记,就感受到了来自【姜雪衣基础算法】的阵阵躁动。
大仙感觉自己热血沸腾。
她就好像是那个什么瘾上来了一样,视线不自觉的朝着身边的短发泪痣少女飘去,内心时而狂喜的想要放声高歌、时而想要悲切的大声嘶吼。
这种感情相当复杂。
“……”
家入硝子似乎看到了姜雪衣的视线向自己的桌面看,撑着下巴,沉默而温和的让开了身体,让姜雪衣看个够。
姜雪衣面带微笑:“家入同学看起来…十分刻苦,这些是有关于什么的?”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开始怀疑是不是书籍上那些名字不够显眼。
但是她依然十分耐心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是一些医学外科学习资料。”
“哦。”:姜雪衣恍然大悟:“就是做手术。”
家入硝子:“……可以这么理解。”
她看到保本麻衣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灿烂,灿烂到有些夸张。
保本麻衣的右手向着她的方向抬了抬,给了家入硝子一种她想握手的错觉。
但是保本麻衣最后还是没有太过界限的举动。
黑发黑眼的少女笑容满面:“家入同学太了不起了…我辈英才,当是如此。”
“……”
家入硝子不是瞎子,她很轻易的就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渴望。
联想到对方的身份,家入硝子适当的整理自己面部微表情,很自然的回答:“叫我硝子就好了,麻衣,你要是对这些感兴趣的话可以拿去看看,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
“……”
保本麻衣点了点头,迅速转身。
家入硝子面色有些僵硬和呆滞。
短发泪痣的少女有些手足无措的将撑着下巴的手放下,迅速端正自己的姿态。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刚刚好像看到了保本麻衣双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泪光。
……
……
五条悟转头看向家入硝子的方向,就看到家入硝子在伸个小手扒拉保本麻衣。
他眉毛一挑,和夏油杰说起悄悄话:“这两个人熟的好快。”
夏油杰无奈的看了对方一眼,似乎不是很想搭话:“都是女生,肯定聊得来啊,这下硝子要开心了。”
想到这里,丸子头少年突然有些心塞。
如果她们两个能够一起成长、毕业…那该有多好?
硝子和这位看上去温和文静的保本小姐一定会成为无话不谈的挚友吧,就像他和悟一样。
五条悟:“感觉麻衣有点高冷。”
夏油杰一听,斜眼看过去:“没有经过人家的允许不要随便直呼女孩子名字——还有,她哪里高冷了?”
明明看上去很亲和温柔。
“……”
五条悟皱了皱眉毛,默默的伸手压低了墨镜,露出一双冰魄一般的湛蓝双眼。
感觉。
仅仅是感觉。
保本麻衣虽然挂着微笑,说话低声细语,;但是她给人的感觉…怎么说…
大概是有种很空虚的感觉。
五条悟对这种感情并不熟悉。
他盯着保本麻衣,保本麻衣似乎发觉视线,友好的朝他点了点头,五条悟也回以灿烂的微笑,小幅度的朝对方招了招手。
五条悟转头看向右边的禅院直哉:“诶,话说麻衣穿的好像不是校服,这样是可以的么?是禅院家提前和高专这边沟通好的么?”
禅院直哉一笑:“五条君羡慕了么?羡慕的话你也拿套女士和服来穿啊,我相信高专这边也不会拒绝的。”
五条悟:“……”
五条悟看着对方那欠揍的甜腻微笑,然后恍然大悟:“啊,果然直哉你这家伙真的挺讨人厌,怪不得直播间里面进来的家伙都先0帧起手开骂。”
夏油杰:“……”
夏油杰呆滞。
不是说好了不让对方知道的吗?
禅院直哉傻眼:“…”
黑发绿眼少年呆呆的看着笑嘻嘻的五条悟和夏油杰。
夏油杰立马摆了摆手:“额…我没看你的直播间哈………好吧,我看了,挺有意思的。”
禅院直哉:“……”
羞耻,愤怒,还有一种被视.奸的恐怖感瞬间冲上少年心头。
禅院直哉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骂了一句脏话:“我艹!!”
【————】
推门而入的禅院甚尔刚好听见了这句话。
身材壮硕的英俊男人绿色的眼睛幽幽的朝着禅院直哉扫了过来:“你说什么?”
禅院直哉:“……”
不是,堂哥,你怎么在这?
第32章 【姜雪衣】
“你要离开?——你去哪?”禅院直毗人斜眼看禅院甚尔,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大侄子一直非常让人不省心。
前几年叫嚣着要和禅院家割席,一个人跑到外面生了孩子,老婆去世之后又自己一个人抱着孩子回来。
禅院甚尔对家族的归属感可以说达到了历史新低,如果不是在外面惹上事儿,他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看一眼。
现在,禅院甚尔这货又说着要走。
禅院直毗人已经被他整的没话说。
禅院甚尔看着自己儿子,禅院惠在他怀中安静的睁着那双具有标志性的绿色大眼睛,眼神懵懵懂懂。
虽然孩子现在不懂事,但是他显然比其他这个年龄段的小孩要聪明不少,能够感受到周围气氛的沉寂,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老爹的怀里面,观察着自己老爹的面部表情。
禅院甚尔手撑着下巴,语气平静:“我的任务本来就是保护保本麻衣,现在保本麻衣离开禅院家,那么我自然也没有道理继续待在这里。”
禅院直毗人显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他皱着眉头看向对面的男人:“你想干什么?”
禅院甚尔图穷见匕:“既然保本麻衣和直哉都过去了,你把我也安排过去吧。”
“要是我心情好的话,没准还能顺便帮你收拾收拾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总结一下——待够了,换地图。
“……”
禅院直毗人嘴角一抽:“…你下手的时候有点分寸,别把直哉弄死了。”
……
……
就这样,文化程度实打实为零的禅院甚尔,成为了东京高专的一名光荣体术训练教师。
禅院甚尔在去找姜雪衣之前,姜雪衣正在给禅院直哉传授功法。
禅院直哉看到姜雪衣掏出了一块深红色的木简。
那木简无风自动,全程漂浮于空中,红的发黑,上面刻满了一些精细古朴的纹路。
“……”
禅院直哉呼吸放轻,几乎下意识想要伸手去触碰那条木简。
没等他有动作,木简自动贴上了他的额头。
他听到了姜雪衣的声音。
【这是为师来到此地自创的功法,《灵咒挪移诀》,通过此等法决,可以将咒力在丹田运行,调整为“伪灵力”,可以使用一些低阶的法器、符箓、法诀】
禅院直哉整个人的思维陷入混沌之中。
在漆黑无光的空间里,他看到了一具男性人类的肉.身,肉身丹田的位置上漆黑的咒力不断轮回旋转、在经脉中游荡三次,重新回到了丹田之中,化为干净而纯粹的灵力。
“!!!”
这种被迷之知识强推的感觉属实玄妙,禅院直哉惊醒之后只感觉自己浑身出了冷汗。
木简所传授的知识全程没有任何文字和解说,只通过图像与动画,却能让从来没有接触过相关知识的禅院直哉迅速领略。
这让他几乎下意识想起看过的某些科幻小说——里面一些种族会通过基因来传递记忆与知识,很多幼崽天生就会父母的技能。
这是一种多么强大和恐怖的学习能力。
“好了。”姜雪衣一挥手掌。
【————】
一阵红光在禅院直哉的面前闪烁而过。
禅院直哉的面前依次出现了一把造型简单的短刃、一枚铜镜、一捆绳索。
“这三个法器分别是血煞刃、九甲镜、和蛟筋绳,是为师当年在筑基期常用的法宝。”
少女盘膝而坐,一边平静的讲解,一边伸手抓住短刃的刃柄。
当她的手掌与刃柄紧密相连之时,禅院直哉看见那把刃上泛起了令人心惊胆战的血光,一股浓烈的血煞之气扑面而来。
姜雪衣手一甩,血煞刃就被甩向禅院直哉的方向————
【嗡————】
坐在下方的少年瞪大双眼,眼疾手快的侧过身,在血煞刃从他胸前划过的时候一把捞住刃柄!
“……!”
禅院直哉感觉到一股冰冷麻木、还有杀虐之意顺着刃柄从他的掌心爬到了心脏。
禅院直哉喃喃自语:“…咒具…?…不对…”
“咒具?”
姜雪衣闻言,不屑一笑:“咒具那种无灵无气的死武器能与它…相提并论?”
“直哉,好好开开眼吧,当年为师不过是一介蝼蚁筑基,仅凭着这三样法宝,一路杀上北天阁,取了五百多人性命,还越级斩杀了一名伪金丹的修士。”
禅院直哉:“……”
知道为什么这把东西杀孽这么重了。
他很轻易的就看出姜雪衣身上那种发自内心的骄傲和雀跃。
他并不知道【北天阁】与姜雪衣有什么恩怨。
但是姜雪衣今天这种轻描淡写的谈笑间杀五百人的态度给了禅院直哉很强的心理压力。
五百多个人,五百多条人命。
就这样全部被杀死了,然后成为了姜雪衣轻描淡写的谈资。
禅院直哉浑身发冷,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的询问:“老祖,请问您和北天阁——”
他话还没有问完,就立马闭嘴。
禅院直哉后知后觉的又想给自己两个大耳光。
操,前两天的苦头还没吃够吗?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保本麻衣整个人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具象化,把她问生气了吃亏的还不是他自己?!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生气。
姜雪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为师从来不是什么天性好斗的人,只是那北天阁的少主实属有些…不知好歹,竟然瞎了眼了来与为师争强灵宝,甚至还…出言不逊。”
说到这里,姜雪衣神色有些义愤填膺。
“为师…年少轻狂,哪受得了这般委屈?自然是要血洗那北天阁!”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脸上失去了表情,甚至有些目瞪口呆。
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种事情——一路杀了五百多人。
【血洗】
多么具象化的词语。
它让禅院直哉几乎下意识的联想到了——一条血路蜿蜒的路、无数人的尸骸倒在地上、天空是红色的、土壤也被浸泡的深红。
【——】
尖叫声,哭喊声。
火焰燃烧建筑的声音。
保本麻衣那样站在血路的尽头,身着红衣,猖狂的大笑。
“住…住手!!”
禅院直哉看到姜雪衣抬手掀飞了一名年轻男子的头颅,血液如同泼墨一般的溅在白墙上。
“……”
禅院直哉呆呆的站在猩红的土壤上,看着满地的残垣断壁,狰狞尸体。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真实,那样的痛苦和无助。
“救…救…”
一只手抓住了禅院直哉的裤子。
“……”
禅院直哉面色惨白的看过去,他看到一个没有下半身的少年努力的抬着自己的头颅,双眼噙满泪水。
他没有腿和腹部,被斩断身子之后大肠在地面上拖出了长长的痕迹,像蛇尾,又像蚯蚓。
少年:“救命啊,我不能死,我死了我爹娘怎么办啊?我死了我爹娘也要完了…”
少年话还没说完直接咽气儿,眼睛里的光逐渐消失,双手还死死的抓着禅院直哉的裤子。
“……”
禅院直哉就这样呆呆的盯着那张和他差不多大的面孔。
“哈…哈…”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肺部好似有火焰在灼烧。
死了…都死了…
全部都死了…
“啊…啊…哈…”
禅院直哉大口大口的喘气,几乎要休克,冷汗从他的额头中不断的冒出,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有什么声音在他的心底疯狂嘶吼。
【那是人!!那是人!!】
【那是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不是畜生!不是什么动物!】
“直哉。”声音从身后传来。
“!!”
禅院直哉大惊失色,立马转身!
【————】
少年双眼通红,麻木又呆滞的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和室、榻榻米、窗外的光、坐在他对面的少女。
姜雪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用在意你刚刚看到的那些景象,血煞刃跟了我这么多年,煞气重,你被魇住是正常的。”
“………”
禅院直哉求生欲再次大爆发,连忙胡乱的点头,用袖子擦自己脸上的汗。
姜雪衣看起来很满意。
她慢悠悠的道:“直哉,想成为强者,你就要好好记住————”
“做事一定要果断。”
“有时候,要么就一个都别杀——要么就一个都别留。”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感谢你的教诲。”
姜雪衣海手将三件法宝收进了一颗碧绿色的小石子中,那石子大概三颗米粒大小:“这是储物法宝,当你能运行《灵咒挪移诀》的时候才能打开——在此之前好好修炼我给你的功法吧,莫要辱没了我血衣老祖的称号。”
禅院直哉垂着头,双手捧过那个小的都快要从他的手指缝里漏下来的石头。
那石头很漂亮,质地像冰种翡翠,在光下闪着剔透的色彩。
“……”
禅院直哉:“……请问,这个大约能装多少东西?”
姜雪衣:“把你家全部装下都…绰绰有余。”
“……”
这样放在咒术界能让整个与御三家争的头破血流的珍贵宝物,就这样,落到了自己的手里。
好重。
沉重的不可思议。
禅院直哉呆呆的盯着手中的石头。
【救救我…我爹娘…】
【要么一个不杀,要么一个不留】
【直哉少爷,我不行了,我大概活不过这一周了,再见了,再见了这个世界,生命如此美丽】
【我爱你们,我爱我见过生命中的每一个人,祝福你们,永别了——我要死了!我要走了!】
…
啪嗒。
晶莹剔透的泪水低落在了储物翡翠上面。
“……?”
禅院直哉目光直愣愣的。
他任由自己的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不断的拍打着这颗和自己眼睛颜色相似的石头上。
冬日暖阳微醺,一切恰似泡影。
第33章 【姜雪衣】
禅院甚尔来到姜雪衣住处的时候,看到了神色恍惚的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本来走路就晃晃悠悠。
看见禅院甚尔之后整个人愣了一下,然后禅院甚尔就一脸懵逼的看着禅院直哉突然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弯下腰。
“哇——”
终究还是没能绷住,禅院直哉头朝向墙角,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禅院甚尔:“……”
这是他的脸过于恶心?还是保本麻衣通过现代科技让禅院直哉怀孕了?
禅院甚尔是越来越看不懂禅院直哉。
刚来那会儿就觉得这人身上散发着和禅院家一样令人讨厌的气息,小小年纪都盖不住封建恶习的恶臭。
整天不是骂这个男人废物、就是骂那个女人贱——连个封地都没有的“御三家少主”,整的规矩那一套都快赶上天皇老子。
现在可倒好,隔三差五就往保本麻衣那里跑,行为也变得逐渐拟人,至少同族女人在伺候他的时候能从他那张从来都吐不出象牙的狗嘴里面听到一声谢谢、辛苦你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禅院直哉这贱崽子缺爱,死贴着保本麻衣,为爱重新做人。
但是禅院甚尔和禅院直毗人都清楚禅院直哉是个什么德性。
就他那种12岁就整天对着女人评头论足的家伙,不可能对着脸长得还没有自己漂亮的保本麻衣有什么非分之想。
但是禅院直哉就这么被对方治住了。
禅院直毗人很多次逼问禅院直哉,结果那小子嘴比石头还硬,死咬【保本小姐学识丰厚,和她能够学到很多东西】这种说辞。
禅院直毗人听到这种话简直要被气笑了。
你解释解释什么叫做学识丰厚?
写自己名字都能写错的这种是学识丰厚是吧?
问归问,但是禅院直毗人对这种行为并没有过多干涉,一是因为保本麻衣本身就是一个咒力低微的星浆体,养个两三年就要送薨星宫,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二,禅院直毗人可能也挺讨厌之前的儿子,如果禅院直哉能在成年之前心性有所改变,那么他作为父亲,并不反对其和保本麻衣的交往。
保本麻衣先不说本性如何,起码人家在正常的时候大方得体、开朗健谈,比自己儿子那副时时刻刻令人想抽耳光的样子舒服很多。
“呵。”
禅院甚尔发出一声轻笑。
【如果禅院直毗人看到过保本麻衣肆无忌惮的观看禅院兰慧的直播,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禅院甚尔在保本麻衣身边相处时间长,自然是见过禅院直哉对她的态度。
那不是友好,也不是尊敬,更不是爱慕。
那是恐惧和臣服。
禅院直哉每一次和保本麻衣相对而坐,他就没有一次看到对方敢直视保本麻衣的眼睛。
不该恐惧么?
身上明明拥有着可有可无的咒力,却能在整个御三家重重结界之内将禅院兰慧送到别的城市,还给对方洗了身份,上了学籍。
这已经不是强弱的问题。
这是不符合常理。
禅院甚尔对保本麻衣的态度相当熟悉,那就是纯粹的有恃无恐。
她能当着自己的面不在意的观看直播,发现他之后还能若无其事的问【怎么了】,说明保本麻衣相信他不会告诉禅院直毗人,同时也没有把他和禅院家放在眼里。
她明白自己和禅院家的隔阂,也知道自己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禅院甚尔不可避免的感到兴奋。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你或者你代表的实力到底强到什么地步?
你想对这里做些什么?
……
……
禅院甚尔和往常一样,敲门三下没等回应,直接拉开门。
门内的姜雪衣双腿盘膝坐在榻椅上,见对方来了,含笑点点头:“甚尔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禅院甚尔逆光站立,高大的身形极为有压迫感。
他面色淡然的注视姜雪衣,随后抬手摸后脖颈,歪了歪头,颈骨发生咔咔脆响。
禅院甚尔走到禅院直哉刚刚坐着的蒲团边,给自己拉了一把椅子,体态放松的坐下:“先谢谢你送给惠的那些金饰,他还没成年,我就先代替他保管了。”
姜雪衣对此并没有在意:“你看着来就好。”
总是这样。
平静的时候脸是总是端着那副淡然的笑容,从她的身上很难看出什么想法。
禅院甚尔不打算再扯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你们后天就要去东京了,那我呢?”
姜雪衣闻言,有些讶然:“甚尔先生自然有禅院家来安排,你有什么想法也不妨和直毗人叔叔直说,你们总归是一家人,他身为你的叔叔,对自己的亲侄子想必更加上心。”
禅院甚尔:“……”
这沾亲带故的说法,给禅院甚尔恶心了一下,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禅院甚尔:“别说这种让人想呕吐的话。”
姜雪衣无奈的摇了摇头:“都是一个家族的人…”
禅院甚尔懒得再扯皮,直接开口道:“——不如你来安排吧?保本小姐,我看你挺喜欢安排人的,就由你来决定我的去处怎么样?”
【——】
姜雪衣停下手中摇摇晃晃的扇子,脸上表情不变,依然微笑的看着他。
“……”
禅院甚尔就这样直视着姜雪衣。
大概是过了三四秒,姜雪衣笑了笑,声音相比之前的轻柔低沉不少:“甚尔先生,说实话,我挺欣赏你这个人,你那骨子里的狠劲还有叛逆——同我以前非常像。”
禅院甚尔:“……”
第一次见到比自己年龄小的人说别人像她。
你的以前是什么以前?是十岁之前么?
【啪嗒——】
【啪嗒——】
姜雪衣就这样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自己的扇子,像闲聊一样在那里轻语:“…有一句话可能不是特别好听,但是我还是要说。”
“我之前在你们家族会议上说的那一句,其实很重要。”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再怎样瞎猜,再怎样试探,那是没有意义的,你明白么?”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皱眉,刚想开口,姜雪衣便抬起扇子制止了他,脸上的笑容大了不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什么——我看到啦、你现在不承认有什么意思吗?这种话。”
“甚尔先生,你要记住,那叫【你看到】,不叫【证据】”
“……”
不得不说,保本麻衣现在表现出来的一些强势还有漫不经心的态度,着实让禅院甚尔有些不舒服。
他挑了挑眉,手臂搭在椅子上:“你不怕我去和直毗人说?你认为他会相信我的【我看到】,还是会相信你所谓的【证据】?”
姜雪衣闻言,摇了摇扇子,眼睛笑的眯成了一双月牙:“唉,你去试试嘛——你现在就去试试。”
“……”
禅院甚尔冷下脸,一声不吭的推开椅子,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和室门透着朦胧的光,离他越来越近,他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向门前。
【踏】
距离门的距离还有一步之遥。
禅院甚尔的瞳孔慢慢缩小,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缓慢的回头。
“……”
黑暗中,保本麻衣穿着那是暗红色的和服,仍然悠哉悠哉的坐在踏上,脸上保持着灿烂的微笑,手上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
姜雪衣笑着,那该死的戏谑态度就像在逗一条狗,见他转头回来,还朝他抬了抬下巴:“怎么不继续走啦?门就在前面,伸手就能拉开。”
是错觉么?
禅院甚尔愣愣的看着姜雪衣。
多年下来混社会、和诅咒师与咒术师打成一团的直觉在告诉他——他不能活着走出这个门。
一瞬间的阴冷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他的心脏。
但是他回头望去,保本麻衣动都没动,身上一点杀意也没有。
她身上的情绪像死的,宛如一滩黑水似的,没有一点涟漪动荡。
“……”
禅院甚尔浑身的肌肉紧绷:“如果我去和直毗人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姜雪衣奇怪的看着他:“你都不去做,怎么知道会发生什么?你做了不就知道了吗?”
“……”
服了,这人。
禅院甚尔终于泄气,转身看向姜雪衣,脸上的表情有些纳闷:“论可利用价值来说,我个人应该比兰慧更有利用价值吧?”
姜雪衣似乎对对方的话感觉有些好笑:“不能这么说,人就是人,怎么能以利用价值来…相提并论呢?”
禅院甚尔:“那你为什么装傻?我不相信以你的聪明会不知道我刚刚在说什么。”
姜雪衣很明显被那句【以你的聪明】取悦到了,她放下扇子随口一说:“你不是已经和直毗人说好了要去东京么?你还过来问我怎么安排。”
“……?”
禅院甚尔甚尔那双和禅院直哉如出一辙的绿色眼眸逐渐放大,瞳孔缩小。
他和禅院直毗人交流就在一个半小时之前,这期间保本麻衣和禅院直哉待在一起,她不可能知道这些。
“当然——”
姜雪衣看着他:“你要是不觉得麻烦的话,我这里还真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横滨镭钵街,听说过没有?”
保本麻衣如今的麻溜上道给禅院甚尔弄的嘴角抽搐,面色险些扭曲。
早这样不就好了?
跟他兜兜转转的绕一个大圈子到底是干嘛?
昏暗中,少女依然保持盘膝而坐的姿势,身体微微前倾。
姜雪衣手肘抵着膝盖,手指指着他:“你要是这事办的漂亮——事成之后,我给禅院惠在东京银座买个300平的大平层。”
禅院甚尔:“……”
东京,银座。
禅院甚尔:“……”
300平,大平层。
禅院甚尔深吸一口气:“——先写我名,让老子体验一把BD区业主。”
第34章 【姜雪衣】
【任务目标:解封“富士山雪僵魔神”,最后被主角夏油杰以及五条悟击败,完美收官。】
试问,怎么才能让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将一个活了八百年的老魔弄死,还要显得老魔的退场不像红鼻子彩色卷发。
这是个非常致命的问题。
因为两个不到二十岁的人类把八百多岁的元婴修士给反杀这种事情,不管怎么看都很滑稽。
活八百年就活这熊样?毒点程度好比化神修士被练气给单杀。
只能庆幸还好大背景地图里面是日本动漫,这要是大背景地图在小说中、游戏通关直接发布小说,读者路过瞅一眼都要爆炒了作者——写的什么啥比玩应儿。
所以——所谓的【完美收官】
绝对不是直接噶了就完了,要噶的有内涵,有深度,有哲学,有道理。
“…老祖?”
身边传来熟悉的呼唤声音。
大仙抬眼,看到禅院直哉困惑的看着自己。
她收起沉思的神色,属于人类玩家【大仙】的思维和意识迅速下沉,【姜雪衣基础算法】带着冰冷的麻木和暴虐的杀意迅速上升。
老姜就是这点好。
虽然心里无时无刻比陈采莲都要狂燥和暴怒,但是脸上的笑容就像焊死了一般,纹丝不动,大写的乐观开朗,装的还挺像那回事儿。
人装久,不光能骗别人,还能骗自己。
就像【姜雪衣】
她几乎忘记自己刚成为修士的时候有多么的癫狂、仇恨、愤怒;现在的她真的是自认为是一个很随和的人。
从曾经备受欺压的下位者,变成了欺压下位者的上位者。
她也早忘了自己当初——
为何而愤怒,为何而活。
……
……
禅院直哉看着保本麻衣面色平静的整理了自己的红色和服,然后转头对着他开口:“直哉,等一下我们进去,要你做的不多,你见人就杀就行。”
禅院直哉:“……”
啊?
姜雪衣的话仿佛一阵闷雷,狠狠的敲在了禅院直哉的心头,惊得他愣在原地。
“……”
禅院直哉默默的转头,看向面前的豪华日式庭院。
这里他有印象,总监会元老之一【北条敏行】的家。
是21世纪新兴的咒术家系。
北条敏行是总监会新秀,日美混血,年仅39岁就当选元老,父亲是内阁议员,母亲是美国石油大亨的女儿,在日本政界的地位不容小视。
北条家说不上有多干净,争权夺势,打压御三家,压榨底层咒术师,有的时候还会来点操控股市,让普通人表演自由落体。
而现在,保本麻衣带着他站在北条敏行的家面前,和他说——等下进去,你见人就杀。
禅院直哉:“…为什么?”
莫名其妙。
今天…不是说从学校请假出来带他历练么?
杀人?杀总监会的元老?
禅院直哉僵硬的站在原地,脑子一片浆糊。
姜雪衣:“唉,还是诅咒师失踪那档子事,别人都不查,就他到处钻。”
“这人也算是有几分本事,我藏在东京山梨县那三十具诅咒师还真让他给翻出来了。”
“尸傀这种东西本来就不能在没有我灵力连接的情况下碰到阳光,他这么一翻,我那三十条玩应儿直接当场烂在原地。”
“………”
禅院直哉面无表情,脸色却逐渐的苍白下来。
姜雪衣听到“扑通”一声。
“?”
她一转头,就看到这个十五岁黑发绿眼、带着个绿耳钉的单薄少年,腿一软,直接面色苍白靠在墙上。
姜雪衣:“……”
她一挥手,一记化形术直接罩在了禅院直哉的身上。
顷刻间,禅院直哉就从少年体型,变成了一个金发蓝眼的丰满女人。
姜雪衣像是没察觉女人脸色苍白的模样,继续絮絮叨叨:“查到我头上?”
禅院直哉顾不上自己身体的变化,恐惧的看着保本麻衣那张含笑的脸,只是觉得这女人越看越不像是个人,那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姜雪衣:“敢查我就敢杀。”
“不是喜欢查吗?今天我就把这一家老小全都杀了——我看看咒术界谁还敢碰这个烫手山芋?”
说罢,姜雪衣直接甩袖子走进北条家的大门。
“什么人?!”
“混账东西,没听到我们说话吗?!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啊啊啊!!!”
“……”
禅院直哉大脑发懵,两耳全是耳鸣声,靠在墙上好久没没有缓过神。
他听着庭院里的惨叫,像是逃避什么一般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
时间一点点流逝。
过了半个小时,禅院直哉身体一抖,猛然惊醒。
少年…女人脚步踉跄的冲进北条家,一进门就看见一具没头的尸体。
那人是咒术师,手上还拿着咒具,身体躺在门口,脑袋在鱼塘里。
禅院直哉紧盯着死人,有些出神。
他刚想跟随着姜雪衣的脚步,就听到身边传来一个人急促的脚步。
禅院直哉转头一看,便看到了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北条家家服的咒术师拿着一把长刀走过来。
“……”
两双眼睛对视。
那北条愣了一下,随后立马发动术式!
禅院直哉只感觉自己全身冷得发僵,身体仿佛被冻在原地,无法移动。
就在禅院直哉被定身的瞬间,北条一刀直往他心口捅去!!
【碰!!!!】
九甲镜闪着金光从禅院直哉的耳钉中飞出,直接罩在他的胸前——
【啪啦————】
雪银色的刀刃同金光璀璨的防护罩相撞,顷刻之间,本该坚不可摧的刀刃就好像冰片砸在水泥墙上一般稀碎。
“??!!”
禅院直哉傻眼,北条也傻眼。
北条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碎一地的咒具。
他还没来得及后退,禅院直哉就已经从定身状态下恢复。
不,不能用术式。
禅院直哉条件反射的将血煞刃甩向对面要治他于死地的敌人————
北条的咽喉炸出血雾气,直接被血煞刃穿喉而过,死不瞑目的躺在了地上。
“……”
禅院直哉瞳孔缩小的盯着地上的尸体。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双手白皙如初,没有一点血迹。
“……”
禅院直哉感觉自己全身的肾上腺素都在朝着大腿飙去。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四周。
主院那边静悄悄。
偏院…女人小孩老人居住的地方,那里也很安静。
她们都被保本麻衣杀了么?
【嗡嗡嗡——】
血煞刃在禅院直哉的手中发出响声,它就好像嗅到了血肉味的鬣狗,兴奋的挣脱了女人的手,朝着主院后方的一个方向飞去!!
禅院直哉瞪大双眼,条件反射地跟了上去。
那里大概是北条敏行书房的位置。
禅院直哉一进门就看到满墙的书柜,还有书桌上散乱的文件。
血煞刃兴奋的停在其中一座书柜前,通红的刀刃上散发着淋漓的光。
禅院直哉刚想走过去,就被书桌上的文件吸引了注意力。
【千代田区百货商场咒灵评估遗漏错误报告】
女人拿起文件,看着上面的文字。
千代田区,是夏油君今天下午的任务,他走之前还特意问自己有没有什么想要带的特产。
【此咒灵评估为北条敏行直下属窗部门,原定等级为二级,已由夏油杰拔除。】
【目前现场已经由消防队、警察部队、工人等善后处理】
【已经对民众发布火灾避险】
【消防队57人,警队21人,善后工人63人,均已到场】
【最新观测,百货商场地下停车库有咒胎波动,目测为一级到特级,请指示。】
下面,北条敏行的日本字写的清秀而干净。
【继续善后即可,销毁评估遗漏报告,负责上报新观测数据的窗人员暂带薪休假,后续回岗待通知】
禅院直哉:“……”
他能够看到自己拿着报告的手越来越颤抖。
与此同时————
东京.千代田区.百货大楼。
橙红色的咒胎在地下停车库散发亮光,昆虫关节将薄膜撑的几乎裂开。
几个带着头盔的工人,小心翼翼的摸到了地下室。
明明如此刺眼的亮光,他们却什么都看不着,依然抬着自己手里的手电筒。
“这里好像没什么破损,承重墙和支柱都完好无损。”一名穿着荧光背心的工人敲了敲身边的承重墙。
另一名工人询问同伴:“我们是先打扫还是先拍照?”
同伴回应:“我在这里拍照记录,麻烦你再去叫几个人下来,拿上清洁工具和喷水器。”
陆陆续续又来个五六个人。
咒胎内部长出一只黄脓色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群忙碌的工人。
随后————
【嘭!!!!!!】
火焰吞噬了整个地下室。
“?”
工人的眼中闪过困惑,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在高温之下,直接碳化。
【嘭——】
巨响传来,夏油杰的手还搭在辅助监督的车上,面色空白的看着百货大楼的一楼玻璃全部爆碎。
路边有个警察极其倒霉,飞溅的玻璃片直接插在了他的大腿上,惨叫的倒在地上。
“……”
爆炸声让夏油杰的耳膜发出了短暂的鸣响。
“等等!!夏油君!!!”
丸子头少年一把甩开辅助监督的手,面色狰狞扭曲的朝着百货大楼冲去!!!
……
……
【嘭!!!!】
禅院直哉手一抖,纸张直接飘到了地上。
他怔愣的转头,看见血煞刃突然斩碎了一面书柜。
“啊啊啊!!”
“呜呜……”
尖叫声和哭泣声从书柜后面漆黑的通道传来。
禅院直哉握紧血煞刃,双腿僵硬的朝着通道的深处走去。
他收回了血煞刃,甚至将标志性的绿色耳钉拆下,放到了口袋里。
…
里面是地下室,越往下面走,潮湿的味道越明显。
当他走到尽头时,他看到不到50平的地下室里面密密麻麻挤了一百多人。
女人、孩子、婴儿、老人——还有一些一看就是不是咒术师的青年。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
“………”
他们惊恐的抬头看着禅院直哉,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那一张张惨白的脸色,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格外显眼。
大部分人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他们都明白,面前这个能破开钛合金密室大门的女人,有能力取他们的性命。
只有一个女人,颤抖的开口——
“婴儿…婴儿是无辜…”
她还没说完,金发蓝眼的女人直接神色暴躁的打断了她:“走。”
“?”
抱着婴儿的女人愣在原地。
金发碧眼的美丽女性双目通红的看着她:“都愣着干什么?!你们他妈的听不懂人话吗?!在这里等死?”
“走啊!!!”
第35章 【姜雪衣】
禅院直哉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整个人木着个大脑袋,看着北条家这帮老弱病残一个个从密室门口鱼贯而出——平时都是养尊处优的高社会阶层,如今狼狈的都像逃荒的一般,身上沾着难闻的霉味儿。
【我是在找死】
禅院直哉拥有了明确的自我认知。
…
…
姜雪衣站在主室,稍有兴致的看着被控制住的北条敏行。
此时此刻,北条家一般用于聚会、会议、迎接客人的主室昏暗一片,即便门窗全部通风都散不掉空气中那股血腥味。
七八个人像晴天娃娃一样被姜雪衣吊在了房梁上,垂下来的双脚随着室外的风晃晃悠悠。
北条敏行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姜雪衣自挂东南枝的人。
这个中年男性拥有着姣好的面貌,穿着黑色的和服,面色冷静的站在红色的阵法之内。
微风吹动他的刘海,露出了隐藏在刘海之下那狭长的缝合线。
姜雪衣观察片刻,便毫不吝啬的赞叹:“你这个有意思。”
“这种夺舍方式简直一夺一个准。”
此时的姜雪衣已经显露真身。
她的身姿修长,面容逐渐变得成熟,头上的金冠坠着长长的翡翠流苏,一身漆黑的法衣上绣着猩红狰狞的龙,每一只龙爪上都踏着惨白的人头骨。
姜雪衣稍有兴致的评估着北条敏行身上的术式:“不过弊端也大,这么一条大蜈蚣趴在脑袋上太容易辨认了。”
“若是这种方法流行起来,估计以后怕是要专门针对你这种人立一条法案——不得遮掩额头,不得佩戴额饰。”
北条敏行:“女士,这是术式,并不是什么轻易可以被模仿的东西。”
这只是常规而言。
姜雪衣自创的功法可以将灵力与咒力相互转化,达到互通的效果。
从理论上来讲,只要她能将北条敏行从头到尾好好解剖一遍,弄清维持他这副身体的咒力运转,那么她就能有一定概率习得北条敏行的术式。
北条敏行歪了歪头:“女士,你不好奇我是谁吗?”
姜雪衣:“这不重要。”
女人笑了笑,面色温和的看向北条敏行:“念在你给我看了有意思的东西——你还有什么遗言?都交代交代吧。”
“……”
北条敏行沉默了。
他眼中的困惑越来越深,仿佛无法理解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男人所有的执念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困惑一点一点的压垮——
北条敏行安静的站在红色的阵法之内,最后缓慢的抬头看向了对面的女人,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最纯粹的好奇。
“你……”男人缓缓开口。
他疑惑的看着姜雪衣:“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北条敏行,或者说羂索。
他活了差不多一千年,有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
明明所有的计划都那么的按部就班,甚至肉眼可见的可持续发展。
他做事向来很讲究,每做完一件事都会提前安排下个八十年、或者下个一百年的计划;这样来来回回的安排大概已经做了能有十几次,羂索差不多已经习惯这种按照流程全部前行的进程。
但如果破坏这个持续千年的计划,需要多久?
可能不到半年。
对于羂索这种没完没了活着的人更像一眨眼的事情。
“……”
羂索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感觉。
没有什么痛苦,更没有什么愤怒,他现在只觉得很奇妙。
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
为什么结束?
……
姜雪衣似乎看出对方茫然的地方,她走上前,难得体贴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掌,一边叹气,一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姜雪衣:“这辈子就算了,下辈子记住,少管闲事。”
羂索:“……”
他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
姜雪衣见状,立马将北条敏行收到了自己的储物袋中。
储物袋是不能装活物的。
北条敏行的身体进了储物袋的瞬间,便感觉到自己肺部的氧气被一点点抽干,修长的四肢也逐渐萎缩,身形在混沌的空间中逐渐佝偻。
没过一会,他的心跳停滞,外来的大脑陷入绵长的休眠。
……
……
姜雪衣一出去,就看到了禅院直哉在那里垫后。
“!”
禅院直哉从来没有见过姜雪衣这个样子,但他进去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绝对是姜雪衣。
高挑的身材,刺眼的金冠,漆黑庄重的云肩流苏法衣,苍白的皮肤,猩红的唇。
女人安静的站在门前,宛若要与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
她看到禅院直哉后,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就是像看到什么好笑的东西似的笑了一下。
然后姜雪衣轻轻地跨过门槛。
“………”
禅院直哉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停滞。
姜雪衣的动作仿佛成了慢动作,一切细节在禅院直哉的眼瞳中显现。
他看到了对方那带着东珠的鞋在裙摆中若隐若现。
他看到了对方坠着冰种翡翠玉珏的腰带在随着动作摇曳。
姜雪衣就这样跨着门槛慢悠悠的走了出来,看着禅院直哉笑着:“徒儿啊,看看你做的这些事——两边都不讨好。”
她连动都没动,下一秒,禅院直哉就看到最先冲出北条家的一个矫健少年头颅突然爆炸!
“……”禅院直哉猛然怔住。
那少年的脑花炸的满地都是,身体因为神经惯性的原因继续往外跑了五六步才倒在地上。
禅院直哉:“……”
金发少女就这样盯着门口的尸体,面色惨白。
北条家其余众人看到这一幕都傻了眼,呆愣的站在原地。
“啊啊啊!!!”
只有一个抱着婴儿的和服女人,突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姜雪衣:“都跑啊,继续往外跑啊,怎么都不动了?”
女人笑意莹莹,语气轻柔缓和。
禅院直哉抬眼看着姜雪衣身后的门内,里面七八双晃晃悠悠的脚就好像是冬天独有的某种邪恶风铃。
这样还不够么?
北条家的主心骨明明已经都被她杀了。
这样还不够么?
禅院直哉麻木的开口:“老祖…”
他还没有说完话,就感觉到自己左手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剧痛——
【扑通】
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禅院直哉低头去看,看到了自己的半截手臂。
禅院直哉:“……”
金发女人抬头僵硬的看向姜雪衣,姜雪衣笑露六齿,朝他点了点头:“闭上你的狗嘴。”
禅院直哉:“……”
姜雪衣:“上次不杀你,我给了你两个选择。”
“今天我还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你把他们全都杀了,要么你自己死在这里。”
禅院直哉捂着自己的手臂,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今天可是我和您一起请假出来的,如果我出事…我家…”
姜雪衣抬手打断了对方:“孩子,不用想那么多,你死了之后我自然会让你全家给你陪葬。”
“你这辈子也算不白活,你看看谁儿子厉害到亲爹能去给他陪葬?——你马上就要做到了。”
禅院直哉:“……”
他就这样呆呆的站在原地,似乎要站到天荒地老。
“跑!!!!!”
北条家的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双眼充血的嘶吼了一句!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女儿和老婆往大门处甩,然后自己冲向了姜雪衣,边冲边吼:“大家快跑!!跑还有机会活!不跑我们都会死。”
那人的声音就好像是裁判的哨子,顷刻间呆若木鸡的人们就好像是油桶里面扔进了一根火柴——瞬间炸裂!
【嘭————】
男人的身体在空中炸开,失去颅骨的脊椎孤零零的指向天空。
男人的女儿死死的拽着妈妈拼命的朝着门口跑。
姜雪衣笑着伸手勾了勾——
女孩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一样,和妈妈滚做一团。
“妈妈!!!!!”
少女的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赋予了强大的引力,拼命的朝着姜雪衣的方向飞,她妈妈死命地搂住她的腰把女儿往门口的方向往回拉。
【撕拉———】
女孩浅草色的和服和撕碎,她整个人从和服里掉在地上,雪白的酮.体在粗糙的沙石地面上拖拽出长长的血痕。
“啊啊啊啊啊!!妈妈救我!!爸爸!妈妈!”
一路都是她刺耳的哭号。
“………”
姜雪衣停下动作,大仙连忙争取自己理智上线。
【姜雪衣基础算法】出现强烈波动。
“………!!!!”禅院直哉终于被这一幕整崩溃了。
禅院直哉大喊:“够了!够了!!”
他的断臂在地上留下蜿蜒的血痕,朝着姜雪衣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
禅院直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不敢朝着对方动手,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坐在地上用残存的那一只手抱着姜雪衣的腿大哭。
禅院直哉:“……”
他的灵魂仿佛是从身体里面飞出来,用上帝视角木木的看着地上的金发女人抱着黑衣女人哀嚎痛哭流涕。
他到底在做什么?他是疯了么?
“……”
大仙看着抱着自己双腿的金发女人,又看了看那个自己脱下衣服裹住女儿的母亲。
【撕拉——】
丝绸断裂的声音。
很熟悉。
…
【姜雪衣基础算法】发生强烈波动。
【姜雪衣基础算法】发生强烈波动。
第36章 【姜雪衣】
【衣姐儿为什么想要读书?】
女人捧着没有绣完的鸳鸯戏水手帕,看着坐在庭院里的看着兄长手稿的女孩。
小女孩挤眉弄眼的挠着头,试图去读懂兄长在上面留给自己的图画注解,但是她努力尝试之后还是什么都没有看懂。
“读…书,当…大官…”
女孩口齿缓慢,磕磕巴巴的说。
女人温和的放下了手中的绣花针,试图一步又一步的诱导她说出来:“嗯,当大官,然后呢?”
女孩沉默,她看着女人因为生育受损再也无法直起来的腰板,眼瞳一点点湿润起来。
读书。
当大官。
然后呢?
女孩缓缓开口:“我要…”
【撕拉————】
雪白的里衣被撕开,女孩留着鼻血、嘴角带着巴掌印和豁口坐在地上。
一旁她的嫂嫂在哭喊:“您行行好,那还是个娃娃!”
女孩感觉自己身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随后,不屑的冷笑声传来:“要不你来替她,婊子?”
嫂嫂不说话了,心惊胆战地蹲缩在角落,双手惊恐的抱住自己的肩膀。
女孩全身上下被恐惧吞噬,看着那人停下动作的时候,试图裹紧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被人扯着头发狠狠地掼在地上,额头撞在了冰冷的地砖,磕的眼冒金星。
【撕拉——】
后背一凉,那昂贵的雪白冰蝉锦就这样在暴力下化为废品。
“爹——娘——大兄——”
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嚎,每一次反抗都会换来挨在脸上的重拳出击。
她的鼻梁骨被打断了,耳鸣越来越强烈。
但是那衣服被撕碎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撕拉————】
【撕拉————】
恍然间,她听到了吊在房梁上的母亲正在轻声开口向她询问——
“衣姐儿,你为什么想要读书?”
姜雪衣怔然,随后,她毫不犹豫的开口:“我要读书,当大官,然后————”
【撕拉————】
北条家的女孩赤.身.裸.体的躺在地上,后背因为姜雪衣暴力的拖拽在沙石上硌的血肉模糊。
“啊啊——啊啊啊——”
她头发凌乱的盖住脸庞,转头就看到父亲变成一摊碎肉的尸体,她抱住自己的肩膀,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女孩的母亲状若疯癫的冲上来,连忙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女孩血肉模糊的后背,将她抱在怀里。
这女孩的精神大概是受了相当严重的刺激,母亲抱住她的时候她反而开始拼命的挣扎,全然不顾自己一丝.不挂,一边尖叫,一边在地上痛苦的打滚。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女孩在地上滚来滚去,尖叫着又哭又笑,泪涕横流。
“小春!!小春!!”女孩的母亲被吓傻了,不断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小春恍若未闻,血肉破碎的背部沾满了肮脏的沙石,血和泥浆混合在一起,她在那里絮絮叨叨的念着:“爸爸…爸爸…妈妈…”
“……”
禅院直哉面色呆滞的看着面前这不应该发生在现代社会的一幕。
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他是造成这一切的帮凶。
姜雪衣:“……”
女人面若冰霜的站在原地,死死的盯着满地打滚的少女。
就在她怔愣这一会,北条家那些猫三狗四也不是傻子,早就互相搀扶的从门口跑了,现在整个庭院里面活着的就剩下他们几个。
……
【姜雪衣基础算法】发生强烈波动。
【姜雪衣基础算法】发生强烈波动。
……
下面在地上趴着演女鬼的北条春猛然抬头,和高高在上的姜雪衣对视。
“……”
在她抬起头那一刹那,姜雪衣看到了下面女孩的脸。
她大概十二三岁,一头长发乌黑的像海藻一样垂在胸前,惨白的皮肤、殷红的嘴唇、被打歪的鼻梁骨、带着豁口的嘴角。
女孩朝着姜雪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一开口就吐出了一颗牙。
…
…
这是一种非常玄妙的感觉。
像是很久之前朝着天空投掷的石子,直到今天才坠入湖面。
八百岁的血衣老祖兜兜转转,喜怒无常、癫狂无情。
在今天,亲手撕碎、并凌.辱了十三岁的姜雪衣。
…
姜雪衣:“……”
姜雪衣:“………”
【衣姐儿,你为什么想要读书?】
她早就忘了。
她都已经这么强了,这种事情很重要吗?
【老祖,心魔劫不可逃避,越是压制,境界越高风险越大,您怕是渡不过这个元婴】
什么狗屁心魔?我一路就是这么杀过来的,区区心魔而已——
【尊上,元婴之后对心性的要求只会越来越高】
【如若不解决,您下次将会惨死于雷劫】
…
时光回流,六岁的姜雪衣坐在马车里,看着骨瘦如柴的农民们拦下了自己父亲的马车。
父亲穿着官袍,不顾侍从的阻拦从车上一跃而下。
男人轻轻扶起了为首的老妇人,那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老妇人就像是看到了自己亲爹一样委屈的嚎啕大哭。
随后,她父亲不知道是说了什么,那老妇的情绪逐渐平静。
她的脸上露出的笑容。
……
……
【衣姐儿,你为什么想要读书?】
【撕拉——】
“嘿嘿……”
禅院直哉一愣。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少年用尽毕生的勇气悄悄抬头——然后他看到了姜雪衣眯着眼睛嘿嘿笑了起来。
姜雪衣先是轻笑,随后越笑越大声,太阳穴青筋暴起,笑得尖锐又刺耳。
“哈哈哈——哈哈哈———”
姜雪衣表情痛苦的大笑,一边笑一边握拳轻轻锤自己的额头:“哈哈哈哈哈哈——”
禅院直哉:“……”
更多的冷汗从他的后背上浮起。
“哈哈哈哈哈哈…”姜雪衣笑的面色扭曲,苍白消瘦的手拍了拍禅院直哉的头,拍的他浑身僵硬。
女人伸出手指指着禅院直哉的头,尖锐的手指甲几乎要戳到了他的眼窝子里。
她的手指最后顶到了他的额头上,将他猛然往后面一推————
【嘭!!】
禅院直哉背着诡异的力道推的直接后脑勺碰地,发出了一声好头的声音。
当他再次坐起身的时候,禅院直哉发现自己失联的左手回来了。
姜雪衣脸上笑眯眯,一边笑一边朝他摆手:“哈哈哈——哈哈哈哈——滚——哈哈哈哈哈哈。”
“……”
禅院直哉从地上爬了起来,面色惨白怔愣的看着笑的嘴角都抽搐的高挑女人。
她看起来很痛苦。
一边笑一边揉着自己的额头,似乎在极力缓解什么。
姜雪衣不再理会对方。
她大笑着转身迈入昏暗的屋子,像撩起门帘一样,轻轻挥开了一双又一双晃晃悠悠的脚。
女人的身影逐渐没入黑暗,只剩下一阵阵令人诡异的尖笑声传来。
“……”
顷刻间,禅院直哉突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孤独和悲恸。
“孩子。”观棋的声音传来。
禅院直哉转头一看,便看到了穿着黑色丝袍的男童一脸悲悯的站在自己身旁:“该做什么就去做吧,别在这里待着,那边警车要来了。”
禅院直哉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那群逃出这里的北条家人肯定会去报警联系总监会。
“她呢?”禅院直哉条件放射的问。
观棋摇了摇头:“去吧孩子。”
禅院直哉:“…可是,她看起来很痛苦。”
观棋走到北条春的身边,双手轻轻的抚上了少女的额头。
北条春的母亲刚想扑上来护犊子,就看到自己女儿狰狞混乱的面容逐渐恢复平静,然后困倦的睡了过去。
“都一样的。”观棋无奈的说。
“做了什么都好,苍天都在看着呢,今生不报来生报,迟早一天要还清。”
男童逆着光看着禅院直哉,面容祥和又慈爱:“孩子,去吧,这边我来善后。”
……
……
禅院直哉愣了半晌才回过神。
随后他立马动作迅速的冲出北条家!
果然,刚到了街道口他就听到了呜嗷呜嗷的警笛声。
禅院直哉险些心肺骤停,立马去找附近的监控死角。
蹲了差不多十五分钟,一辆丰田开进了这个小巷里——透过前玻璃,禅院直哉脸色铁青的看着驾驶座上的男人搂着身旁的女人开始亲了起来。
“操!”禅院直哉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禅院直哉可不惯着他们,直接从纸壳箱子后面起身,气势汹汹的走到了二人车前,在这对男女惊恐懵逼的神色下,来了一把真人版侠盗飞车。
“你…你干什么?!!”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面前这个金发女人一把拉开车门,然后将他们从车上拖了下来:“滚!妈的最烦大街上发情的。”
禅院直哉往他们二人头上一人来了一拳直接敲晕,然后开着他们都车直接走人。
……
……
车窗两侧的风景呼啸而过,身后的车想要超车不停的按着喇叭——
禅院直哉愤怒的按下车窗,直接朝着后车比了一个大大的中指:“你考驾照的时候没考行车礼仪么?再按我刀片滑铲你车毁人亡!废物!”
“……”
后车瞬间安静如鸡。
禅院直哉面无表情的专心开车,朝着东京千代田区一路火花带闪电。
【哈哈哈哈哈哈】
保本麻衣那刺耳的笑声仿佛还回荡在他的耳边。
可恶!
禅院直哉狠狠的锤了一把喇叭。
明明那样的强大——
都强大到了那种地步——
为什么还会如此痛苦?
第37章 【夏油杰】
【夏油同学,可以冒昧的问一下,为什么您会主动联系我们吗?】
【我想要充分发挥我身上的力量。】
【什么?】
【既然我拥有这份力量,那么我理所应当拔除咒灵,保护弱者,让他们得到正确的死亡】
……
……
熊熊火焰在眼前燃烧。
夏油杰看着面前的百货大楼,瞪大双眼,整个人笼罩在惊骇的情绪下。
为什么?
不是已经拔除了吗?
这股如滔天野火般的汹涌咒力,到底从何而来?
“地下…?”少年喃喃自语。
他想起辅助监督同他简单叙述的后续工作交接————【夏油同学,我们可以回去了】
【接下来这里交给消防相关部门和清理公司来处理】
【多亏了夏油同学呢,这种地方多拖一天,不知道要造成多少经济损失】
他靠在车门旁看着辅助监督和警察在做口述交代,街道很快被清空,清洁公司的车和消防部门的车出现在街道上,穿着蓝衣服的工人和穿着消防衣的消防员陆陆续续从属于自己的车上下来————他们进到了大楼之中。
他们进去了。
“………”
夏油杰只感觉浑身冰凉,双脚如灌了铅一般冰冷麻木。
辅助监督在后面紧赶慢赶的追他,气喘吁吁的站在他身后,双手扶着膝盖:“夏油同学…等等…这和报告上出示的不一样…我这边要先去上报…”
辅助监督话没说完,穿着常服的警局部门领导山下面色铁青的走了上来。
他是知道咒术界一些相关事情,是这次专门过来同他们对接的人。
山下毕竟是个快50岁的人,自然不可能将一腔怒火发泄在夏油杰这个20岁不到的小屁孩身上,于是年长的辅助监督成为了主要问责对象————
“上报?”
“你知道刚刚进去了有多少人吗?消防队57人,情结善后组63人,一共120人。”
“等你们上报完了,这120人都烧成灰了!”
他话语中的谴责和愤怒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夏油杰:“……”
少年穿着高中的校服孤零零的站在原地,脸色随着对方的话逐渐苍白。
夏油杰说不出话,但是辅助监督可不一样,这辅助监督在咒术界工作整整12年,是个老油子,很多场面都见过。
听了山下的话,辅助监督立马不甘示弱的反驳:“咒灵评估出现错误和遗漏应当马上上报,这是我们的工作常识——在现有损失已经无可避免的情况下我们必须争取快速再次评估,做出最优的判断。”
“山下桑,我们目前无能为力,难道你是希望咒术师对咒灵没有任何评估和认知——直接鲁莽的冲进去救人,最后一起死在里面吗?”
山下脸色难看:“…我没有这个意思。”
辅助监督面色冷漠:“在你面前的是咒术界最年轻的一级咒术师、特级预备,如果他损失在这里,这个后果我们谁也不能承担。”
本来山下都不准备再说什么,但是听到对方的话,脸色猛然扭曲起来。
那里面…是整整120人啊…
他刚想出口反驳,眼神突然落到了夏油杰身上————
夏油杰今年14岁,虽然身形高大,但是肩胛骨一看就是属于未成年的单薄,面容也十分稚嫩,现在正安静的站在那里,苍白而阴郁。
当少年同自己的眼神触碰,似乎被自己眼神中的愤怒刺痛,他微微张了张干涩的嘴唇,最后紧紧的抿起嘴,什么也没说。
山下:“……”
他最后还是选择闭上了嘴,将难听的话吞回了嗓子里。
…
夏油杰看了一眼辅助监督,他什么话都没有说,沉默而执拗的孤身一人朝着百货大楼走去。
“等等!夏油同学!”辅助监督在后面想拦住他。
就连那个刚刚语气非常不好的山下都在阻止他:“你不能一个人进去!”
“……”
夏油杰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快速闪身冲进了百货大楼内。
…
…
少年召唤出一个三级咒灵,咒灵长着一副水母模样,将他全身上下都裹紧了绿莹莹的身体内。
夏油杰周身那足以呛死人的浓烟迅速骤减,化为了浓重的海腥味。
他刚进到一楼,就看到几具消防员的尸体歪七扭八的躺在地上。
“……”
他们没有外伤,脸憋的青紫色,夏油杰我过去用手脱下其中一名消防员的面罩,看到了一张30多岁的中年面孔。
夏油杰:“……”
少年瞳孔颤抖,咽了咽唾沫,放下了手中的面罩。
百货大楼是环形设计,这6名消防员的尸体正好躺在一楼大厅中央。
“啊啊啊!!!!”
一声惨叫从二楼传来,无数人的惊呼声伴随着惨叫、有密集的脚步声。
夏油杰一愣,立马恢复状态,连楼梯和电梯都用不着,直接顺着百货大楼内部挂着的促销大招牌爬上了二楼!
十几名消防员保护着二十多名清洁工人在楼道内狂奔,后面跟着一只火焰大蜘蛛,场面拥挤又魔幻。
火焰大蜘蛛举起两条前腿,直接把两名跑在最后的消防员当场串串。
消防员和工人没有一个咒术师,都是普通人,他们看不见咒灵,但是这不妨碍他们看见自己的同伴被未知的东西刺穿、高高举起、最后从2楼扔到1楼。
现场大多数人都吓傻了,他们凭借着本能在逃跑。
夏油杰借着招牌跳上二楼,和打头阵的消防员撞了个正对面,还没等消防员和清洁工人们反应过来,夏油杰跳出了一种正常人类根本跳不出的高度他们的头顶高高越过——
少年一挥手,一只珍藏已久的一级咒灵拖着长长的鳞片尾巴从他的头顶呼啸而过,带起阵阵腥风。
在场所有人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火焰大蜘蛛转动着自己狡猾的黄眼睛,八只大爪子一跳,就近跳进一块还没有井盖大的火焰中,身形迅速消失。
夏油杰:“……”
夏油杰一愣。
这只咒灵能够通过周身造成的火焰快速移动,火焰的大小范围都没有限制,八只爪子爬的还那么快。
这就很难搞,因为这附近炸的都是火星子,别说二楼,三楼和四楼都有,一楼和地下室更是重灾区。
这咒灵相当聪明,根本不会同夏油杰正面刚,它就是欺负夏油杰机动速度比不过他、两条腿跑不过八条腿。
火焰大蜘蛛战术性撤退。
夏油杰一转头,就看到了身后的消防员和清洁工人离自己远远的,用一种恐惧、看异类的目光看着他。
夏油杰:“……”
本来就很紧张,现在更是心凉了半截。
一个清洁工人小心翼翼的询问:“…请问,您是人类么?”
夏油杰:“……”
他有点恍惚,他看着周围人带着充分距离感的目光。
这问题问的好,他是人类么?
夏油杰:“我是人类,我是来带你们离开这里的。”
一个年轻消防员有点嘴碎:“小哥,你是不是超能力部门的?我们遇到超自然事件了?”
一旁一个老消防员给了他一下:“闭嘴。”
随后老消防员看向夏油杰:“小哥,我们还有同伴在这里,爆燃发生的很突然,我们跑的时候四散跑开,有的跑到了一楼,还有三楼——”
夏油杰:“……”
他想起了刚一进门儿呢六具消防员的尸体,有些沉默。
“我先带你们离开。”他说道。
…
夏油杰打头阵,的消防员和清洁工人自觉的跟在他身后,他们之间保持着一段距离。
嘴碎的小消防员离夏油杰很近:“小哥看起来很年轻,有16岁么?”
夏油杰扭头透过面罩去看那个小消防员,那人其实看起来也不大,多说20岁左右。
夏油杰:“14岁。”
他一开口,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气氛不知道为何陷入了死寂和绝望。
一个清洁工人哭了起来:“死…死了好多人…莫名其妙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老消防员叹了一口气:“我们先出去再说吧,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处理的范围。”
清洁工人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是内心格外脆弱,听了这话在那里低头抹眼泪,一声声抽泣听的夏油杰很焦虑。
他们一行人走在墙角,准备进人工通道的时候————
平整的水泥地面突然塌陷。
夏油杰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头顶的喷水花洒冲着他喷出浓浓的火焰!!
防得了头顶就防不了下面,夏油杰掉了下去!
“小哥!!!!”
恍然中,夏油杰感觉一双有力的臂膀将他牢牢的搂在怀里。
“??”
坠落的过程非常短暂。
【噗嗤!!】
是□□被刺穿的声音。
“……”
夏油杰从灰尘和烟雾中睁开双眼,震惊的看着身下的小消防员。
那小消防员在夏油杰坠落的时候主动抱住他,给他当了肉垫,身体被那七八条恶意竖在下方的钢筋戳穿。
小消防员的意志力很顽强,即便是这样,他依然想要将身上完好无损的少年高高的托举起,让他远离钢筋。
“……”
他脸上的面罩滑落,睁着大眼睛,一口又一口的哇哇往外面呕血。
“……”
夏油杰的身体被水母咒灵保护的很好,他呆呆的看着消防员先是吐血——吐着吐着就开始流眼泪。
“……”
夏油杰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擦他脸上的血,然后擦着擦着就变成了擦眼泪。
那张脸被他擦的一塌糊涂。
小消防员的嘴巴像鱼一样一张一合,大口大口的喘气儿。
张到了十几下,他的瞳孔开始放大。
年轻的消防员呆呆着看着楼顶的破洞。
他咽气了。
第38章 【夏油杰】
为什么?
夏油杰全然忘记使唤咒灵,任由着消防队和其他清洁工人用绳索固定在洞旁,一个接一个的滑了下来,沉默的看着同类的千疮百孔的尸体。
少年低头看着下方小消防员的尸体,瞳孔有些涣散。
为什么?
即便面临着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危险,大家也没有第一时间撤离。
老消防员和一名清洁工人用绳子慢慢滑到下方,将小消防员的尸体小心翼翼的从钢筋上取了下来。
现有条件肯定没有办法带着尸体走出大楼,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小消防员的尸体用防火布裹好,放在1楼消防通道靠边的位置。
“……”
夏油杰就这样看着刚刚还在他身后一脸兴奋东问西问的年轻消防员变成了一条像被锡纸包装的里脊肉。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刚刚还用那种正在看异类的目光看着我。
为什么要保护我?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比你要强上很多吗?连超能力部队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为什么要冲上来保护我?
…
脆弱的人类。
夏油杰的眼神呆滞。
为什么会那么脆弱呢?不到三米的下坠距离,就这样被钢筋捅穿了身体。
明明都那么脆弱了。
为什么还要冲上来抱住我?
你不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吗?
……
大家陆陆续续顺着破洞爬到了1楼。
夏油杰感觉有人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如同机械般缓慢的转头,看到了老消防员向着他无奈的摇头。
这个刚刚死了后辈中年男性忍着悲痛,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比较平静,他开口,轻声安慰夏油杰————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不是你的错。”
【这不是你的错】
“!!”
夏油杰面色苍白的看向老消防员。
这句话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白雷,狠狠击穿他的脑髓,让他全身上下战栗。
【不是我的错?】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
夏油杰眼眶逐渐变红,气息粗重,不敢置信的看着老消防员。
他入学较早,今年满打满算也才14岁,脸上还带着未发育成熟的婴儿肥。
这是他这个月第15次出任务。
连续出勤的疲惫、信心满满解决完之后却突然发现又蹦出来一个一级咒灵的惊慌、警官那愤怒谴责的眼神、一楼消防员们歪七扭八的尸体、众人看着异类的目光——还有为了保护他而死的消防员。
那个消防员为了保护他死了。
一个普通人,为了保护咒术师——被咒灵杀死了。
就在他的面前。
他当时为什么要愣住?
他当时为什么没有用水母咒灵保护好那个小消防员?
他来到这里难道不是为了保护普通人的吗?
为什么普通人死了?
就死在他的面前!
因为他而死了!
……
“是我的错。”夏油杰瞪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盯着面色怔然的消防员。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
清洁工人和消防员们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毛都没长齐小孩突然双眼通红陷入魔怔。
现在不是应该先逃命吗?
…
夏油杰现在的确有点魔怔。
他捂着自己的额头,低着闹得絮絮叨叨的在那里念:“…是我的错啊…那种级别的咒胎居然没有发现…我是来保护你们的…我是来救你们的…不是来造成更多伤亡的…”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夏油杰想起一路上看到的尸体,又想起被咒灵当场烧鸟串的两个人,还有为了保护他而死的小消防员。
目前为止就已经死了9个人了。
这只是他看到的。
少年抬起头,目光呆滞地看向刚刚还在哭泣的清洁工人,他想起对方说的话——
【死了好多人啊】
麻木的思绪终于在此刻背一点点的敲击揉碎————
夏油杰无法控制的想起了那些被大脑机制保护而刻意回避的细节。
因为浓烟带来窒息的痛苦而在地上留下的指甲碎片和血手印。
那双茫然的眼睛。
那双看着大门方向的眼睛。
那窒息带来的紫青色面孔。
从2楼坠落时绝望而凄厉的惨叫声。
还有…
夏油杰的手无力的从额头垂落到身旁,他死死的盯着地面,好似要将地面盯出一个洞。
小消防员瞪的像鱼一样的眼睛,嘴巴一张一合。
夏油杰和他脸贴脸,瞬间就读懂了他的口型。
【快走】
【快走】
…
【我要回家】
…
老消防员伸手,将十四岁的少年紧紧的抱在怀中:“不要哭。”
“我们是消防员,我们有责任要保护你,保护任何人,我也是,翔太也是。”
“翔太他不会后悔救你的,就像你不会后悔走进这里来寻找我们。”
“你不是神明,你也不是万能的机器,你只是有着特殊能力的人类,你明白么?”
老消防员放开了夏油杰,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认真的看着他,最后将脸上的面罩摘了下来摁到了他的脸上:“——只要是人类,没有一个人可以完成所有事情,你同样需要帮助和保护。”
“不要自责,你能进来寻找我们,在这个年纪已经具备了让人敬佩的勇气和毅力,我们都很感谢你。”
“现在——”
夏油杰满脸泪痕,透过消防面罩怔愣的看着面前的老消防员。
“让我们一起,互相帮助——从这里走出去。”
……
……
冷静下来之后夏油杰立马带着大家摸到了一楼的厕所。
他一脚踹开墙壁。
新鲜的空气不断的涌入,清洁工人呼呼啦啦的往外冲,每个人熏得灰头土脸。
外面的警察大喜过望,两个警察直接从后备箱扛出一箱矿泉水,后面还跟着三四个后勤医疗人员,呼呼啦啦的冲了过来。
清洁工人再次看到外面的阳光,简直哭爹喊娘。
…
夏油杰还在冥思苦想怎么找其他的幸存人员之时————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清洁工人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然后打了个电话:“怎么样了,你们在哪?”
那边哇哇大哭:“我们在三楼婴儿游泳馆,快点救救我们,总感觉火焰好像一点点烧上来了,烧的还特别奇怪。”
夏油杰:“……”
老消防员当机立断:“其他人休整,我和夏油上去接他们。”
夏油杰一愣,条件反射的拒绝:“不行!”
老消防员没等他说完就抬手制止了他:“我知道,如果遇到怪物我肯定不是对手,可能会拖你后腿,所以我才让其他的消防员都休整。”
“你最起码要带上我一个,因为只留在上面的人太多了,必须要有一个维持秩序,不然场面混乱只会造成更多的死亡。”
夏油杰听了对方的话,又看着他坚决的眼神:“……”
这是一个没有办法拒绝的理由,但是…
夏油杰转头看向辅助监督的方向,辅助监督现在正在打电话,看到夏油杰投来目光,也只是扫了一眼之后,再次专注自己的电话。
“……”
夏油杰怒从心中起,面孔扭曲狰狞。
你凭什么那么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
你不是四级咒术师吗?
这可是我们的专业领域,你为什么如此置身事外?
你在和谁打电话?
是总监部么?
…
有那么一瞬间,少年心头上涌出了一种无法忽视的恶意和仇恨。
下一秒,他被自己这种阴暗的心态吓了一跳,久久都不能回神。
…
夏油杰带着老消防员骑着一条爬山虎咒灵直接顺着墙壁爬上三楼,敲破窗进去。
这次非常顺利——
他们在婴儿游泳馆找到了躲藏在这里的四十多名消防员和清洁工人。
一群人看见老消防员带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小孩冲进来之后都一脸懵逼。
老消防员简短的介绍了目前情况。
“……”
众人听闻,多多少少都露出了崩溃的神色,不少人当场就哭了,夏油杰甚至还看到有人吓尿——裤.裆一点点的湿润。
但是人们崩溃的情绪来的突然走的也快。
大家很快就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吸了吸鼻子,重新整装待发,准备寻找生路。
夏油杰眼睁睁的看着人们悲痛、崩溃、振作、准备就绪。
“……”
少年无声无息的握紧了拳头,眼神中的茫然逐渐变为坚毅。
……
……
40多人的队伍在日本平安京时代都可以组成一个小村子的逃荒队,是一个非常明显而庞大的目标。
果不其然,大家离开了婴儿游泳馆之后,火焰大蜘蛛重新闪亮登场。
“!!”
夏油杰怒视着面前每一根爪子都带着高温燎炎的狰狞蜘蛛,感受着对方爪子朝他挥来那仿佛能将汗毛烤焦的高温——
他不能躲。
哪怕他身上的水母咒灵连带着他一起被烤熟,他也要硬杠上去。
因为他身后是四十多人。
四十多个——在绝望中重新振作,渴望生存的人类。
“去死!”
夏油杰一手控制水母咒灵,一只手直接召唤出一只攻击类一级咒灵,无反顾的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火焰大蜘蛛还是那么狡猾。
见夏油杰要和他硬碰硬,屁股一扭就要高速移动————
关键时刻——
【噗嗤!!】
四道白色的灭火剂笔直冲向了火焰大蜘蛛!!
明明只是普通的灭火器,但是大蜘蛛粘上了之后仿佛是蟑螂遇到了黑旋风,发出尖叫和嘶吼声————
【一级咒灵,诞生于人们对火灾的恐惧】
而消防员,本身就是诞生于人类对火灾的抗争。
…
夏油杰:“!!”
夏油杰一愣,回头看去。
他看到在他身后,四名消防员不知道从哪里掏来了灭火器,朝着大蜘蛛疯狂的喷。
其中一名消防员高声大喊:“看到了!!看到了!!”
“是一只该死的大蜘蛛!!!”
…
“………”
夏油杰看着他们,嘴唇微张。
从来没有任何一刻。
能够比得上现在。
要怎么才能形容现在的场面?
…
“真美。”少年喃喃道。
第39章 【夏油杰】
咒灵毕竟还是咒灵,适应灭火器剂带来的不适用不了多久。
火焰大蜘蛛能够看得出智商真的非常高。
架都不打,直接调动全身上下的咒力到八只大爪子上——试图在速度上再一次给夏油杰来一点小小的咒灵震撼。
“!!”
夏油杰双手一挥,水母咒灵和另一只一级攻击类咒灵朝着火焰大蜘蛛笔直的冲了过去。
但是事实证明,咒灵和咒灵之间是有差距的。
在速度方面不仅夏油杰比不过火焰大蜘蛛,他那两只咒灵更是拉胯,连人家的脚都没碰到,就被火焰大蜘蛛完美闪避。
【————】
火焰大蜘蛛高高的跳跃到上空,狰狞的口器里火焰酝酿,发出刺耳的咆哮声。
关键时刻——
一道身影以一种快到诡异的速度闪到了火焰蜘蛛的正上方。
那身影手持红刃,双手握紧刃柄,一刀狠狠的向着火焰大蜘蛛的头部扎去!!
刀刃非常锋利,捅进蜘蛛坚硬的甲壳头颅好似捅进一块豆腐中。
“死吧——你这人类负面情绪的排泄物!!”
禅院直哉双腿夹住蜘蛛的脑袋,用手心推着血煞刃的刃柄,将它又往蜘蛛的脑颅中送了几分。
“……”
消防员和清洁工人们看着少年宛如龙骑士一样骑在沾满白色灭火剂的狰狞大蜘蛛上,一时间陷入呆滞。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现在霓虹对付这种超自然怪物难不成都是童子兵吗?
有没有个成年人出来管管啊!
夏油杰也傻眼了:“…直哉?”
禅院直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今天不是请假带着保本麻衣去银座那边逛街了么?
怎么突然闪现千代田?
但是不得不说,禅院直哉出现在这里的场面极其震撼————
他整个人骑在火焰大蜘蛛的头上,一刀捅在蜘蛛的脑袋里,咒灵不是普通的生物,当然不会被一刀囊死,但是也被法宝折腾的够呛,前面四条腿高高的举起————禅院直哉被咒灵一个马抬腿式险些顶到了天花板。
他衣诀阵阵,周围火光烟雾缭绕,看起来就像百货大楼里骑马的拿破仑。
禅院直哉的投射术式与血煞刃配合的天衣无缝——他抬头冲着夏油杰高喊:“你到底在等什么?!——弄死这个蜘蛛杂种!”
“!”
夏油杰迅速反应过来,双手控制两只咒灵,朝着火焰大蜘蛛快速攻击过去。
身后的消防员们也不甘示弱,手中的消防器用完立马扔掉,直接原地砸破消防柜补充弹药,继续朝着火焰大蜘蛛喷射而去!!
【噗嗤————】
【噗嗤————】
火焰大蜘蛛被喷懵逼。
禅院直哉瞬间脱亚入欧一身白,同样一脸懵逼。
夏油杰抓紧机会立刻控制住火焰大蜘蛛,随后马不停蹄地发动自己的术式——
火焰大蜘蛛的身体一层一层的坍缩,由咒力构成的“物质”逐渐被分解,重新化为咒力——咒灵玉。
“……”
禅院直哉顶着一脸白色的灭火剂,整个人看上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怒气冲冲的站在原地。
背着水箱的清洁工人立刻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他拿着像喷农药一样的长柄喷头,冲着禅院直哉劈头盖脸地浇了过去:“小哥你没事吧,这个要赶紧冲掉,不能在皮肤上逗留太久!”
【哗啦————】
禅院直哉没来得及开口,从头到尾直接变成了落汤鸡。
“………”
他张了张口,瞪着翡绿色的眼睛看着那名清洁工人,见对方神色关切地从腰包里拿出干净的毛巾走过来之后,难听的脏话憋在了喉咙中,出不去也咽不下来,卡的脸色青紫。
……
……
夏油杰安静的看着手中那枚悬浮的咒灵玉。
“它消失了?是到了你的手上吗?”消防员走到他身边,语气平静的询问道。
消防员看不到咒灵玉,但是他能看到少年单手在托举什么东西。
夏油杰犹豫片刻,还是诚实的回答了对方。
“这是咒灵,由人类的负面情绪而诞生,破坏力非常强大,我的能力可以将其瓦解吸收,让它为我所用————”
少年说到这里,顿了顿。
随后,他的语气坚定:“用它们去保护那些即将受到咒灵伤害的人们。”
“……”
老消防员的情绪复杂。
他看着夏油杰的手:“…由我们负面情绪诞生的东西…最终还是伤害了我们。”
男人抬手,往少年的手上摸了摸,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真的摸到了一片冰凉寒冷的东西。
“……”
夏油杰眼睁睁的看着男人的手指在咒灵玉上轻轻的触碰,他张了张口,心中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情绪。
普通人,走进了他的世界。
他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惊慌失措。
他们就这样接受现实。
和他一起分享恐惧,共同承担。
夏油杰并不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到底是喜悦还是担忧,但是他的身体非常诚实,轻轻的抬了抬手,方便老消防员更好的感受咒灵玉。
越来越多的清洁工人和消防员们围了过来。
他们即便看不见少年手中的东西,但是依然带着好奇,抬手摸了过来。
围在前面的人最先体验了一把咒灵玉冰凉的手感,后面的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八九只手的指尖触碰着少年手中的咒灵玉,又不经意的触碰到了他的掌心。
他们的行为看上去有些搞笑,像是一次田径运动后的团体正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老消防员看向夏油杰:“如果是有我们的负面情绪诞生的怪物,那么它是有什么样的情绪而诞生的呢?”
夏油杰沉默,他想了一想:“火焰——可能是人类对火焰的恐惧吧。”
“……”
周围一时间陷入安静。
消防员和清洁工人们面面相觑,脸上带着茫然和无措。
在今天之前,他们根本无法想象,人类对火焰或者火灾的恐惧居然能催生出这般强大的怪物,杀戮自己的同胞。
“大家害怕么?”老消防员收起自己的手,转身看向身后的消防员们。
“…………”
大家都沉默了。
怎么会不害怕呢?
那样超自然的力量,轻而易举撕碎人类的□□。
老消防员:“别人都可以怕,但是唯独我们,我们绝对不能去恐惧。”
他的声音听起来严厉了一些。
“……”夏油杰抬头看向男人。
男人——老消防员,或者说消防员队长。
他神色异常平静:“我们是消防员,今天如此,往后亦是如此。”
“发生灾难的地方,就是我们的主场。”
“如果说这种怪物会给人们带去死亡和恐惧,那我们————”
老消防员的手轻轻的搭上了夏油杰的肩膀,夏油杰感到了身体一阵战栗。
老消防员:“我们要去给人们带去生存的可能性和希望。”
夏油杰:“……”
“灾难和死亡并非不可逆,他是我们永远要去抗争的事物。”
“人类之所以能在地球上繁衍至今,就是因为我们的团结和发展共生共存。”
“请大家记住,我们是消防员。”
“怪物与火灾都是天灾——现在大家告诉我,我们能向天灾去妥协吗?”
老消防员低喝出声!
“我们能去恐惧它们?祈求它们不伤害我们吗?!”
消防员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大声回答:“不能!!”
“塔塔开!!”
就连鸡血上头的清洁工人都在喊:“我海啸挺坚持过来了,我还怕它?!”
“……”
夏油杰的眼睛一点点的瞪大。
他看着人们逐渐凝重和坚定的神色——
灰白色的咒力从人们的身上一点一点飘散出来,随后缓慢的融入到了他的咒灵玉之中。
“?!”
夏油杰震惊的看着手中的咒灵玉。
咒灵玉从静谧的漆黑色逐渐变化,点点橙红从咒灵玉中透露,宛如一条金鱼在游动。
老消防员:“今天我们面临如此危险,失去同伴,往后我们依然会面对这种危险——害怕的人,我不会苛责你们,你们在今天之后可以找到我辞职,现在你们可以离开——去外面找警员说明你们的情况,原地待命。”
“……”
有人的脸上闪过了犹豫之色。
陆陆续续,有人真的走了。
但是夏油杰却看到,更多人留下来,面色坚定的看着老消防员。
…
“山田队长,我不会离开的。”
“队长,不加入消防队的第一天就发誓和火灾抗争到底。”
“这里是我的战场,我不会离开!”
…
更多的白色光芒汇入咒灵玉之中。
夏油杰看着手中逐渐变换颜色的咒灵玉。
他知道,那现在最该做的是找到辅助监督汇报普通人咒力异常涌动的情况、咒灵玉的变化——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夏油杰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咒灵玉塞进了自己的口中!!
……
……
少年吞咽下咒灵玉,神色茫然而呆滞。
禅院直哉走过来的时候看到夏油杰面无表情。
禅院直哉挑眉:“当消防员屈才了,他应该去——”
话还没说完,禅院直哉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夏油杰面无表情的流出眼泪。
禅院直哉:“…?”
夏油杰喃喃自语:“什么味道没有。”
但是好烫。
像咽下了一口滚烫的岩浆。
烧的喉咙微痛,浑身战栗。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很快就没有心情和夏油杰攀谈。
因为他看到穿着保本麻衣和门口的警员面带微笑的交谈了两句,然后朝着他神色温和的走了过来。
“……”
禅院直哉脸一白,条件反射的抓住了夏油杰的衣服。
夏油杰:“?”
第40章 【姜雪衣】
夏油杰沉默的看着一具具尸体盖上白布往外面抬。
【翔太】
【田中翔太】
夏油杰心中默默念了念这个名字。
等处理完一切事情、同消防员们和清洁工人告别之后,他看向站在救护车旁边的两个人。
禅院直哉穿着深色常服,站在保本麻衣身边,似乎在低头说些什么。
保本麻衣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微笑,在对方讲话的时候,会时不时轻轻的点一点头,应该是对对方的话作出一定的回应。
“……”
丸子头细眼睛少年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他的内心总感觉有一些怪异和违和的地方,但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只能怪自己多心。
当夏油杰走过去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谈话暂告一段落,他刚好听到一声【保本小姐】
保本小姐?
冷不丁听到一句这样的称呼,夏油杰愣了愣。
禅院直哉只有在刚来的时候还称呼同学们【五条君】、【夏油君】、【家入桑】
不到一个星期他又称呼上的问题直接被带跑偏,变成了【悟君】、【杰君】、【硝子桑】
夏油杰本来以为禅院直哉和保本麻衣的关系应该非常亲近,如果不亲近的话,就禅院直哉那种时而糟糕的性格怎么会为了带保本麻衣去熟悉银座而请假?
而且据说保本麻衣作为星浆体之后五岁左右就搬进了禅院家,按照年龄上来讲,她和禅院直哉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共同长大;这种背景下两人的关系应该比同学之间更加亲近。
而禅院直哉目前称呼同学们用的都是名字,对保本麻衣称呼确实姓氏;两个人在班级里还基本上不怎么讲话。
保本麻衣本人也相对比较孤僻。
她连硝子都参加的体能训练也被班主任夜蛾免除,平时并没有什么机会和大家相处,夏油杰有几次想找对方去聊天的时候都看到她安静的和硝子坐在一起,两个人同坐一张书桌,似乎在学习一些东西。
夏油杰有找过夜蛾正道聊过关于保本麻衣的事情。
夜蛾正道当时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和苦涩,仅仅是回答——【不要去过多干涉她,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这样做对你们都好】
真的好么?
夏油杰不止一次的想到。
在他走出百货大楼之后更加深刻的感受到了关于生命的很多事情。
死去了便一无所有,再也不能体验——所有的感情,爱、憎、贪、痴;所有想要的,所有期待的,所有渴望的,都将化为泡影。
生理上的死去是死去。
精神上的死去呢?难道就不是死亡了吗?
“……”
夏油杰沉默的看着保本麻衣那张逆光的面容。
年轻,稚嫩,清秀,朦胧。
纤细而娇小,仿佛随手就能折断。
也即将被折断。
…
这样做真的公平吗?
…
夏油杰整理好情绪,他本来想学着保本麻衣微笑,但是刚刚经历过那种事情怎么都笑不出来,只能摆出一副略显沉重疲惫的脸走过去,和两个人打招呼:“直哉,麻衣。”
禅院直哉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立马转身,夏油杰看到少年的面色有点白的发青,嘴唇也没有什么颜色。
“?”
夏油杰皱了皱眉头:“…直哉?你还好吗?”
保本麻衣摇了摇头:“我们刚从银座来到这边没多久,就听到百货大楼发生【瓦斯泄漏】的消息;直哉和我说你在这边执行任务,于是他一刻都没有停歇,直接动用术式赶了过来,刚刚又救了那么多的人,现在有些力竭。”
她转头担忧的看着禅院直哉:“直哉,你还有力气回去吗?”
“……”
少年看着姜雪衣那张担忧又心痛的脸,张了张,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了姜雪衣的【神识传音】————
【把你的那副样子收收,再白这个脸杵在这,我就成全你和北条家那几个躺一起,也不枉你们共生死】
“……”
夏油杰刚想说他去叫辅助监督过来,就看到禅院直哉脸色更加苍白。
他赶紧过去扶住对方,低声在禅院直哉耳边说了一句:“谢谢。”
禅院直哉低着头,勉强的扯了扯嘴角,什么话都没有说。
夏油杰抬头看向姜雪衣:“麻衣,你还好么?没有受伤吧?”
姜雪衣点头:“我没事,我咒力微弱没有术式,所以一直在外面等着你们,杰才是——如果没有你们两个出现,恐怕要造成更大的伤亡,真的是辛苦了。”
“麻衣,不要这样说。”夏油杰摇了摇头。
他低头看着面如金纸的禅院直哉:“我先带他去辅助监督的车里面休息,等回到高专之后请硝子来给他检查一下。”
姜雪衣:“好的,辛苦杰了。”
…
禅院直哉都没有敢回头去看姜雪衣。
他出来之后姜雪衣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选个你能痛快的法子自我了断吧。
她说那句话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回避辅助监督。
辅助监督听到之后愣了一下,随后以为是他们同龄人之间在开玩笑。
只有禅院直哉一个人,木着脸,慢慢的转头,看向没什么表情的辅助监督。
那个跟着杰君过来的辅助监督刚刚接一个电话,接过电话之后,辅助监督的脸明显变得紧张和焦躁起来。
【北条家的事情,总监部和学校那边,甚至是他父亲,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他刚刚接的电话——】
姜雪衣的表情充满不理解:“我就很奇怪,不就是随手杀了几头猪猡吗?——你这孩子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良心该冒的时候不冒,不该冒的时候就冒出来,难不成你和那北条家沾亲带故?”
禅院直哉:“……”
他听到了他心脏中传来闷雷的声响。
双腿瞬间麻的仿佛灌入了铅水。
【啪嗒——】
辅助监督的手机掉在了地上,转头满脸惊愕的看着他们二人。
辅助监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们…刚刚说什么?”
姜雪衣扫了辅助监督一眼,辅助监督眼球爆满红血丝,双手直接掐住了自己的喉咙:“耳朵挺好,没听错。”
禅院直哉就这样看着辅助监督站在救护车的盲区,活生生的把自己给掐死了。
“……”
他脑子有些木。
应该是麻木。
短时间之内,他对死亡产生了麻木。
看见辅助监督那双红的像染血一样的眼珠子几乎要突出眼眶之时,他的内心没有悲伤或者愤怒,也没有恐惧,只剩下了苍白和空洞。
他不知道对着一切作何反应。
良久。
禅院直哉沙哑的开口:“…你杀了我吧,我自己不敢下手。”
他说完,眼神失去高光,安静的垂下了头颅,不在说话。
姜雪衣哈哈大笑:“废物!”
她没杀禅院直哉,但是给他表演了一个现场版的剥皮做尸傀。
“……”
明明这里警察、清洁工人、消防员、医生,人来人往,都时不时会在救护车周围行走,是他们对着血腥的一幕视若无睹,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匆忙的走了过去。
禅院直哉就这样安静的看着辅助监督的皮肤被剥下,内脏从肌肉里挤出,化为灰烬,最后重新被缝合皮肤,像僵尸一样立在原地。
“好孩子,为师怎么舍得杀你?”姜雪衣拍了拍他的肩膀。
“赤子之心谁不喜欢?”
姜雪衣的情绪转的非常快,前脚还在大骂禅院直哉废物,后脚起了虚伪的慈祥和蔼,仿佛真成了一位宽厚的良师益友。
禅院直哉看着那双没有一点光亮的黑眼睛,内心的恐惧重新被点燃。
他听到姜雪衣坚定而慷慨的说道:“————为师啊,一定要将你教成真正的强者。”
……
……
禅院直哉被夏油杰往辅助监督的车里面搀扶过去的时候,看到了站在路边的观棋。
观棋悲伤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孩子,莫要害怕,老祖的本性并不坏。】
【毕竟啊,她最霸道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禅院直哉隔空望着观棋,听到对方的神识传讯,嘴角抽了抽。
她都算本性不坏,那这个世界上还有坏人吗?
“是他?”夏油杰突然惊呼出声。
“?”
禅院直哉愕然抬头,看到了夏油杰一脸惊讶的看着观棋的方向。
什么?
禅院直哉很快就反应过来,两个人怕是见过。
他们之间怎么可能相见呢?
观棋朝着夏油杰眯起眼睛笑了笑,随后摆了摆手,离开原地。
夏油杰立马想要拉着禅院直哉追上去:“等等!”
禅院直哉面无表情的将夏油杰拽了回来。
开玩笑,就算是真认识也不能让他追上去。
禅院直哉的利弊分的很清,他明白姜雪衣的事如果真公于天下,姜雪衣把他给抖搂出来那是基本操作,他可不想直接与整个日本咒术界为敌。
“杰君,不要像个变态一样追着小孩子去啊,这里还有伤员呢。”禅院直哉不带感情的胡说八道。
夏油杰脸色扭曲片刻:“…我感觉直哉的身体似乎没有什么大问题呢…”
他再一抬头,刚刚那个小孩子已经不见踪迹。
就像是上次一样。
“……”
夏油杰神色凝重不少,但是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扶着禅院直哉回到了车里。
……
……
开往高专的路上,夏油杰坐在副驾驶,禅院直哉和姜雪衣坐在后座。
明明是四个人的车,一路上异常沉默。
夏油杰转头看向坐在旁边开车的辅助监督:“今天真的是添麻烦了。”
辅助监督顶着张略显苍白的脸,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的车流:“没事,夏油君,这是我的工作。”
夏油杰对这个老油子辅助监督没什么好感,并没有仔细观察对方,再次道谢之后就没再转过头去看。
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辅助监督的右眼球像是美瞳滑片一样,往上面不自然的滑动了一下。
车辆停在了高专门口。
远远的夏油杰就看到了五条悟骑着自行车刚刚搭载着硝子回来。
白发蓝眼的少年兴奋的挥了挥自己的双手:“杰————!”
夏油杰脸上重新带上了笑容,他拉开车门走下去,禅院直哉紧跟其后。
五条悟在车座椅上低了低身子,故意搞怪的压下墨镜,湛蓝色的双眸宛若群星下的冰川,流光溢彩。
“直哉也在啊。”
禅院直哉啧了一声:“悟君,我刚刚好像听到了嫌弃的语气?”
夏油杰快走近友人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转头看向辅助监督的车。
保本麻衣刚下车,一个人站在夕阳中。
夕阳将她的发染成了金红色。
保本麻衣安静的微笑着注视着打闹嬉笑的少年少女们,夏油杰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欢喜也看不到悲伤。
那种感觉。
好像一个陶罐,从顶部往下看黑漆漆的。
夜蛾正道的话再次在夏油杰耳边响起——
【不要过多干涉她】
【这样对你们都好】
但是。
这不公平啊。
…
夏油杰没理会五条悟困惑的眼神,一个人朝着保本麻衣走了过去。
“麻衣。”
他朝着对方伸出了手:“走吧,我们回学校了。”
……
……
傍晚下的镭钵街看上去像被挖了一大半的橙子。
禅院甚尔提着行李袋从黑手党的物资车上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烟尘阵阵好似废土朋克画面。
“这他妈什么狗屎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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