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问:晚上回家发现暗恋对象在自己床上,你会怎么做?
——先打自己两巴掌,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他是不是也喜欢我?故意引诱我?
——日后再说。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周砚辞僵硬得一步一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翻山越岭跨过重重阻碍,来到自己的床边。
祁年就穿一件白色半袖,侧身半蜷在他床上,黑软发丝在白色床单上凌乱地散开。
他怀里还抱着他的枕头,抱得很紧,可以从胳膊上看到起伏明显的肌肉线条。
祁年出现在这里之前,应该是在体育馆训练,出了一身的汗。
他和那些臭气熏天的体育生不太一样,天生的冷白皮怎么也晒不黑,细腻如玉。他的身上也从来没有难闻的汗味,沐浴露的花果香气在他运动后反倒愈发浓郁,干净又清爽,挂在额角的汗珠都像是甜的。
就像一块小年糕。
嗯,一米八的小年糕。
怎么不行?
“……祁年?你怎么在我家?”
周砚辞缓缓地,将手伸过去。
还没摸到蒙着层薄汗晶莹剔透的脸颊。
掌心拂过他的胳膊,凉得周砚辞一个激灵,全是冷汗。
周砚辞敛容正色:“祁年?祁年你怎么了?”
祁年眉头紧锁,眼尾泛红,勉勉强强哼出口气:“唔嗯……”
看着是不舒服极了。
——“我要是哭了,都是因为你。”
周辞昱突然被几天前的这句话击中,环顾四周,有了猜测:“……你是不是喝了那杯奶茶?已经放了两天了。”
“……”
他这辈子和不爱干净的囤物癖势不两立。
祁年并没有工夫去细想,为什么干净敞亮的房间里,只有床头突兀地放着两天前的饮料。
周砚辞注意到自己被祁年用力扣进怀里的枕头,试探问:“肚子痛?”
祁年挤出一点生理性的泪花,强撑的防线彻底被这声精准的关怀击碎,委委屈屈一扁嘴:“嗯……”
周砚辞忙刚探了探他额头,周令仪推门进来,见状忙问:“怎么了?”
“爸应该快到家了吧”
严峥嵘作为年级组长兼班主任,几乎每晚都要看高三的晚自习,父子俩每天都是各自回家。今天晚自习铃一响,周砚辞就提上包立刻离开了教室,出门打车,马不停蹄。
还以为是回来及时将鬼鬼祟祟的家伙逮了个正着,不料是后者误喝了变质奶茶,想跑也跑不了了。
他熟练地拉过祁年软绵绵的胳膊,搭过自己肩头,双臂一捞便将祁年背起来:“让爸别上来了,现在立刻开车送祁年去医院急诊。”
胃绞痛的祁年半昏半醒,任人背着下楼来到地下室,落进陌生的车厢。眼睫乖顺地半垂,身体绵绵软软。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猛然从混沌状态中惊醒,冷汗似乎都往毛孔里缩了缩。
“祁年?”
祁年眼帘一颤,眼睛霎时撑圆:“阎罗……严,严老师?”
周令仪催促他:“先去医院再说。”
suv在夜色中平稳的驶出去。
车厢里分明坐着四个人,却静寂无声。
祁年又胃痛,又有满肚子的疑问。
但在严峥嵘的威慑下,他只弯腰低头尽量降低存在感,避开后视镜,一声不敢吭。
头顶撑着车窗,他将手机拿到沙发和车门的夹缝,颤巍巍打字。
你七爷:【???】
你七爷:【?阎罗王???】
“……”
周砚辞偏过头,扫向昏暗里那节突兀的雪白后颈。
zyc:【不难受了吗?】
你七爷:【……难受加倍】
zyc:【怕他?】
能不怕吗,整个一中谁不怕他。
胃还在一抽一抽地痛,祁年低低抽了口气,线上线下同时沉默。
身后悄无声息探过来一只手。
轻轻巧巧爬上他的胳膊,掀起一阵细细麻麻的痒。
祁年怔怔地连眨了好几下眼。
整个身体都被胃部抽空了力气,周砚辞不费吹灰之力把他藏在角落里的手拽出去几寸,然后,五指钻进来。
严丝合缝,刚好和他十指紧扣。
“不怕。”极轻的一声。
?
这是不是有点……
还没把脑子里乱糟糟的毛线团理顺,祁年便歪头昏睡了过去。
几次等红灯的刹车颠簸,祁年反而越睡越香,在消毒水味的医院里吐了一通,幸运地避免了洗胃,再醒来时已是早晨。
“……放了两天变质的奶茶,还好他只喝了一口,虽然那一口有点多……但好在昨晚已经全部吐出来了,等他醒来就可以出院了。”
陌生的男人声音。模糊的视野缓缓聚焦,一个戴着医用口罩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还有他身边满脸焦色的苏妤。
祁年脸颊一热。
这回真是丢脸丢大了。
周令仪提着果篮走进病房,笑得歉疚:“妤妤,我买了点水果过来。都是我没留意……”
“这哪能怪你,奶茶又不是你逼他喝的。更何况,变质奶茶刚进嘴里也能尝出味道不对吧?这孩子怎么还吞了呢?”
祁年悄悄用两根手指拉起被角,身子缓慢地往下滑缩。
“是因为我没把奶茶及时丢掉。”换成周砚辞清润的音色,带着几分无可奈何,“没开封,还套着打包带,他肯定以为是刚买回来不久的。那家店的奶茶,他刚好以前也喝过,就没细看。”
祁年想起来了。
把他送进医院的奶茶包装,跟他在商场“被捕”买一送一的那杯奶茶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杯奶茶没有加料,他吞进肚子的,不知道是什么发霉变质的不明固体。
祁年给自己想得一阵恶心,从床上坐了起来。
六只眼睛立刻齐刷刷地投到他身上。
祁年耳尖发烫,不自在地左看看右看看,左边有人,右边也有人。
他心一横,闭了闭眼,勇敢地面对现实。
“我醒了……”
“我当然知道你醒了。”苏妤到他身边坐下,倒没笑话他,反而拉起他的胳膊捏着她的脸仔细检查,“年年,现在还难不难受?”
周砚辞只用眼睛远远看着这边,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蜷了蜷。
祁年小声嗫嚅:“不难受了……几点了?我是不是该去学校了?”
“七点。”周砚辞接过话,祁年发现他身上穿的正是校服,还背了书包,下一句话也不出意外,“我先去学校了,你再休息会儿,阿姨给你请了假,确认没事再来上课。”
祁年点点头,被苏妤捏来捏去的手指莫名不自在,不着痕迹抽了下。
过去了一晚,指缝间似乎还残存着似有如无的触感。
同样37度的肌肤触碰到彼此,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烫。
周令仪也走了过来:“对了年年。”
祁年喉咙一紧,又听周令仪说:“砚辞说没看到你的笔记本,你今天还急着要用吗?”
祁年脸色微僵,转着眼睛长长“啊……”了声,再扬起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应该是我记错了,可能就在我自己抽屉里。没丢。太乱了才找不到,等回学校我整理整理。”
祁年丢三落四的形象已然深入人心,周令仪不放心地又问:“你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找不到了,跟阿姨说,不用不好意思,我让砚辞一起帮你留意。”
让周砚辞一起。
那可不行。
祁年头皮直冒冷汗,讪笑,打哈哈敷衍过去。
查房的护士推着车穿过长廊,一眼发现穿高中校服模样出挑的男生,男生静静立在门边不动,护士过去关心地问:“你是来探望的吗?哪间房?”
周砚辞却轻轻摇了摇头,透过虚掩的门缝最后往里边望了眼,背着书包消失在楼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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