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在怪我
大历本年春闱, 在二月二十。
街巷上早早出现了科举元素,文?曲笔,文?昌塔, 平安符, 状元酒, 各种蟾宫折桂兆头的小玩意儿, 最近都卖的非常好, 家里没读书人的人家都爱凑个热闹,何况家里有读书人的人家?
天气再冷, 冻不住那颗期待雀跃的心。
“……儿啊,你这回好好考,别惦记家里。”
敬家,敬母拍着儿子敬宇青肩膀,浑浊的眼睛淌着泪水,佝偻的身体仿佛也有了无穷的生气,看着儿子越发挺拔出色的脸,粗糙苍老的手指都有些颤抖,舍不得碰:“辛辛苦苦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啊……”
“夏天热的衣裳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一层层泛白沁了盐似的,碰书却小心翼翼,生怕洇湿一点,那?蝉声多?噪啊,你愣是静得下心, 看书一天没?落过;冬天冻的脚上都是疮,牙齿打颤, 还要硬撑着练字,费柴火烧的那?一点热水,宁愿研墨也不肯喝,肚子饿了也忍着,从不叫苦;阴天暗夜,家里灯油不够,你悄悄去人楼子前借亮,那?楼子是什?么地方,多?有辱斯文?,你却说只有那?种地方门口整夜都挂亮灯,为了读书,什?么辱都能受……”
“你爹死的早,娘没?本?事,替人缝补做活,供不了你像别?的读书人一样体面过活,但娘信你,你一定?能高中! ”
随着母亲的话,过往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敬宇青眼睛也有些潮湿:“娘放心,儿一定?考中,侍奉娘过好日子。”
母子间气氛融融,令人感怀,温瑜觉得自己站在一边很?多?余,插不上话。
说什?么呢?敬宇青的过往他未曾参与,再真心的安慰勉励,也显的轻描淡写,居高临下。
敬母替儿子拢了拢衣裳,还是有点不放心:“再过四天,你就要进考场了,这身体最重?要,切记保持精力,不许胡闹,知道么?”
“娘,”敬宇青笑,“正事上,我何曾让娘担心过?自不会胡闹。”
敬母哼了一声,斜了温瑜一眼。
温瑜很?懂她在暗示什?么,胀红了脸。
“也不知最近这天气怎么回事,过完年立了春,反倒冷了,”敬母盯着温瑜,“青哥儿进考场,你好生准备知道么?”
温瑜当然听出来了,这意思让他补贴敬宇青,各样东西准备齐全,尤其别?冻着,其实不用谁说,他也会准备,他对敬宇青考科举的事,比任何人都上心。
“是,我知道。”
敬母却担心他不上心,意有所指:“听说那?简王妃给温国公府的年礼很?是丰厚……”
温瑜有点恶心了:“是啊,他从夫家,给娘家带了很?多?东西。”
敬母立刻炸了:“你这什?么意思,怪我没?东西给你带回娘家,没?给你长脸?嫌我儿子穷,你别?嫁过来啊!”
敬宇青无奈,转脸看向?温瑜:“阿瑜,你不会一直跟着我受穷的。”
“我没?这个意思……”
温瑜只是讨厌敬母随时挑剔打压他的态度,他从不觉得敬宇青会一直穷,相比别?人,他对此,才是最坚定?的那?一个,他相信敬宇青懂,正如?敬母说的,他如?果真的嫌他穷,就不会成这个亲。
可?敬宇青不想他和母亲吵。
“我会好好准备,襄助夫君,娘放心。”
温瑜垂了眼,无知妇孺,目光短浅,懂什?么,温阮的确是拉了几车年礼送到温国公府,但温阮可?不是以德报怨的性子,温国公府对他不好,他怎么可?能善意亲近,送去的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外人看着花团锦簇,面子十足,实则温国公府委屈着呢,又不敢说,否则不是得罪了简王?
不过眼前这件事,再次提醒了他,敬母能光明正大的挑剔他,他却不能明面上杠,得忍,多?忍。
别?人母子间的羁绊过往,他插不进去,那?些情?感很?难被磨灭,不想被边缘化,就得想办法融入,他已经和敬宇青成亲,要是的和敬宇青亲近,更亲近,而不是背道相驰,越走越远。
可?是真的好难啊……
温阮上辈子,是怎么做到的呢?
回到房间,温瑜习惯性伸手,替敬宇青脱衣。
敬宇青却按住他解自己领口襟扣的手:“早些睡吧。”
他并?没?有那?个意思!他并?非痴缠欲重?之人,知道孰轻孰重?!
温瑜不满被误会,咬了唇:“你可?是在怪我?怪我对母亲不敬。”
“没?有,她对你没?多?好,我知道。”
敬宇青顾自净手擦脸,斯斯文?文?:“她见识不足,目光短浅,对你多?有挑剔,但这并?不是她的错,她的生存环境,认知学?识限制了她,是我早亡的父亲和我的错,没?能影响到她,让她成为一个好的主母,可?她看在我的面子上,从未对你下过什?么狠手,有过实质性的伤害。”
“你出身高门,前院男丁谋权,后院女子宅斗,多?少明枪暗箭,刀光剑影,我以为你对某些方面的认知炉火纯青,应该很?懂——”
“若我娘真是那?种坏人,你我之间,会是如?此?”
温瑜登时闭嘴。
是的,比起府里二房的花活儿,敬母这点根本?称不上段数,差的十万八千里,因此他也一直很?轻视,瞧不上……敬宇青大约是看出来了。
敬宇青:“我没?要求你必须孝顺礼让我娘,你屡屡同她回嘴,我也从未说过你,是也不是?”
“是,”温瑜咬唇,“世?人眼里,我已是不孝。”
敬宇青:“她是我娘,你是我妻,你和她之间,并?没?有你死我活的利益冲突,你真的有必要牙尖嘴利,所有地方,都要占到上风?”
“她见识不足的说你两句,对你没?有任何伤害,你的话,却能气死她。”
“我没?有!”温瑜有点急。
敬宇青阻了他:“你一向?聪明,我的心思,你懂,我娘并?没?什?么手段,你也知道。我不会要求你像别?人妻子一样侍奉母亲,站规矩,毕竟她只是我娘,不是你娘,可?我也说了——她是我娘,我不会允许她在我的家里,被我的妻子气死,你可?明白?”
温瑜手指攥紧:“我真没?有……”
敬宇青垂眸:“我知你是会哄人的,你只是不愿意。”
温瑜指尖有些颤抖。
他想说他会改,会去哄敬母,亲近起来,可?他真的瞧不上敬母,看到她那?邋遢市井泼妇的样子就恶心,这么说自己心里都不信,如?何骗得过敬宇青?敬宇青知道他会哄人,也知道他会敷衍,他在敬宇青面前,好像越来越撒不了谎了。
可?他不改,以后怎么和这对母子相处?
“我……”
“睡吧。”
这一夜,温瑜彻夜难眠。
越接近春闱日,学?习气氛越紧张,有的人抓紧最后一点时间苦读,争取再记住多?一点知识,整天关在房门里;有的人认为科举考的是经年积累,现?在再读已然没?什?么必要,调整情?绪最重?要,不能临场紧张,就往外面街上走走;也有人早就扬名,深厚功底在身,势在必得,开始提前走门道……
每个人家世?背景不同,走的门道也不同,但有一条是几乎所有赴考学?子都知道的,就是中书令袁魏昂袁大人这条路子。
袁大人早在二十年前,就打下了惜才之名。
他自己贪污受贿,要打造一艘利益网错综复杂的大船,当然得有源源不断的‘人才’补充进来,科举是学?子入仕的基本?盘,也是年轻人最简单纯粹的时候,只要被诓上他的船,以后怎么调教都方便,怎么培养不行?
当然,他的私欲,别?人并?不知道,只知他特别?爱才,尤其对科考举子,最是体贴有加。
袁魏昂很?聪明,从来不会搞作弊,春闱舞弊事太大,查起来没?人能好过,可?谁说不搞作弊,就没?法子了?收买人心的路子,多?了去了。
他会令人详查这一届考生素质如?何,各地各处有名的,才学?极好,有望中举的,没?出名,但埋头学?业,定?能一鸣惊人的,各种各样的人名资料,他都会掌握在手。
这点消息收集,对于当朝中书令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地方官员还不会有异议,只以为他爱才。
资料收集比对,对考生信息了然于心后,他当然也不是全都要,而是要择合适的。
什?么样的合适呢?
性格肯定?不能太刚直,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能太木讷,不通人情?世?故,怎么上下圆融?得有本?事,又不能太有本?事,还得有一定?的缺陷,易掌控,好拿捏,比如?胆子小点,爱财爱色,他这里都不是缺点,而是优点。
把这些选好的人名资料分出来,之后怎么办呢?
也简单,人之为人,肯定?都是有烦恼的,与恰当的时间雪中送炭,给予解决,别?人能不感激?
穷的最容易,花些钱就行,适当时间给予暖衣暖食,备考之物,一应干干净净,一眼看得到的不会夹带作弊,足矣;家里条件不错,不缺钱但缺人脉的,让门下请一顿酒,给予和人结识的机会,默许便利;条件更好,不缺人脉的,也有办法,比如?迅速定?下姻亲……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了的。
袁魏昂只是在全国各地,有望中举的学?子里,选出品性普通的普通人,学?子里真正刚直真正木讷的都是少数,他选的这些,反倒是大多?数,这些人只是有望中举,并?不是一定?能中举,但袁魏昂并?不介意成本?,就在考前一视同仁,春风化雨的对待,换谁谁不说一声有魄力?
若被他关心厚待的人中了举,此人会觉得袁大人眼光独到,看中了自己,怎会不亲近?若没?中举,甚至会觉得愧疚,有负关爱,自己就走远了不说,下一回再战春闱时,仍然会记得袁大人的好。
袁魏昂并?没?有做任何违法犯纪之事,只是关爱学?子,谁能说他错了呢?
多?少故事在学?子中间流传,这一届学?子自也不能免俗,有些得了袁大人关照的,私底下难免自得,这意味着自己中举会很?大嘛,袁大人都青眼有加了!
说的多?了,就开始攀比,谁得了关照,谁没?有,有些人早些天就被关照,有些人这两天才被关照,有些人到现?在还没?有,难免落寞,甚至见了面都会互相问一句,你有没?有?
“没?有。”敬宇青也被问到了,“在下家穷,不敢高攀。”
不似别?人被问到没?有时,多?少有一点点心虚和落魄,他在回答这句话时腰背笔直,很?是磊落,一点都不像自嘲,很?有些不同风骨。
可?转身没?多?久,就有人来找他了。
袁大人的家仆,说话做事都极熨贴,非常考虑他的颜面,未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是偏远巷道,而是在一人流不怎么多?的路口,拦住他,没?给金,没?给银,送上了几副好药材,说知道天气冷,他的娘亲犯了咳疾总不好,这些药乃是宫中御医开的方子,必定?有助,让他放心备考。
奉上的东西也不多?,好笔好墨,最贵重?的,是一件大氅,给他保暖用的,足够新,毛皮足够厚,当暖被都够用。
敬宇青很?难推辞,道谢接下,不卑不亢。
回到家,他把药材给了娘亲,道明来处。
敬母开心的不行:“我就知道我儿有出息!满京城谁不知道,袁大人看上的学?子,能差的了?哪里需要看别?人眼色求别?人帮忙!”
这最后一句,是点温瑜呢,她至今不满温瑜,一来是个男妻,不能生儿育女开枝散叶,二来太装,嫁到她们?家来,又瞧不上她们?家,要点东西都得看他脸色。
“娘这下放心了?”敬宇青指了指大氅。
这么厚,这么暖和,敬母能不放心,笑的满意极了:“娘放心,你也放心家里,好好考,知道么?”
敬宇青笑着应了声,带着大氅,回了房。
温瑜看到大氅:“哪来的?”
“袁大人给的。”
敬宇青在外面不动声色,到了家里,难免露出一二得意,袁大人贵为中书令,被他瞧上,的确是一份殊荣,娘都替他开心,阿瑜定?也会替他开心。
哪知温瑜突然变了脸:“这不能要!”
袁魏昂要被办了啊!他的东西怎么能要?会被连累的!
他不但直言不能要,还立刻卷巴卷巴,扔到了外面。
敬宇青面色瞬间霜冷。
温瑜却没?注意到,他只在烦恼这个麻烦不能沾!
等扔完东西回来,敬宇青仍坐在原处,他这才觉得不对劲。
“也罢,你是我的妻,我房中事宜,你皆有权处理。”
他转身拿了本?书,去窗前读了。
温瑜知道他不高兴了,但他这是在救他啊!他会明白的,用不了多?久,就会懂的……
一阵北风吹过,树枝啸响,温瑜隐约间,似乎看到一个人影掠过……是谁!难道是袁魏昂的人?现?在就开始监视了么!
温瑜大怒,‘啪’的一声,把房门关上。
敬宇青听到这巨大的关门声,眉头跳了下,似乎忍了很?久,才压下去。
……
南星回到王府,把温瑜这边的事和温阮说了一遍。
宫融雪直接笑出了声:“就这玩意儿,还想和少爷比呢?他凭什?么?比浆糊还糊涂的脑子,还是比城墙拐角还厚的脸皮?”
他多?机灵通透,过来没?多?久,已经把温阮身边的事都摸清楚了,那?天杀的温国公府里,这个温瑜是最奇葩的一个,不是说之前在京城颇有才名么,宣扬了好些年了,怎么这么有才的公子哥,长了个狗脑子?
“他现?在最应该的,难道不是自己去考功名?”
不然扬那?才名干什?么?有什?么用?只为嫁人镶个花边?
温阮也这么想,若温瑜专心科考,许会打拼出另外一份天地,奈何人家不愿意。
他并?不是好奇温瑜的婚姻状况,对敬宇青家事也没?任何关心,让南星时不时去盯一盯,是感觉这个人很?不对劲,旁的事也就算了,温瑜竟然知道邾晏的弱点,让他有点在意,能查出来最好,查不出来……就慢慢看,温瑜只要动作,他就能看清。
“袁魏昂那?里,的确没?有任何舞弊动作?”
“没?有。”南星摇头。
“娘娘教呢,这都过完年,马上三月了,还没?动静?”
“我们?这里没?发现?,王爷那?里,或许有收获,”南星有些担心,“这次科考,不会出事吧?”
学?子们?寒窗苦读,大冷天的赶考,真的很?无辜。
“不会,咱们?好好盯着,好好保护,出不了事。”温阮看向?窗外,“只是天气这么冷,怕是要下雪,那?些没?厚衣服的,可?就不好过了。”
可?这也没?办法解决,贡院为防走水,蜡烛都给的谨慎,何况炭盆?是坚决不允许增加的。
只盼这届考生,身体素质好点,多?带点厚衣服吧。
温阮突然想起来:“邾晏在哪?”
南星:“不是说今日出城,不会回来?”
“也不知他冷不冷,若方便,”温阮垂眸,“你去送几件厚衣服吧。”
邾晏好像不怎么怕,可?今天这么冷……
总不能让他冻着。
第82章 莫要误入歧途
春闱这日, 果然下雪了。
寻常年头少有的二月雪,初时不?显,陡然声?势浩大, 寒意浸骨, 街上人都少了, 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
贡院的考生们却躲不了, 也加不?了炭盆, 一个个冻得手指僵硬,瑟瑟发抖, 这才是开考第一日,才到下午,就有人被抬了下去。
抬人的吏员不敢打扰考试气氛,来的静悄悄,走的也静悄悄,可考场少了人,考生们能不?知道?
可也没什么别?的法子,只能物?伤其类,心生感?叹, 同时哈着手指,裹紧自己的大衣裳, 暗道一定要熬过去。
被抬走的考生离敬宇青不?远,他是第一个注意到的,吏员抬人时很注意规避角度,他还是看到了那个考生紧闭的眼睛,冻得青白的脸。
拢紧身上大氅, 敬宇青叹了口气。
袁大人送的大氅被温瑜扔了,温瑜也没想亏待他, 给他准备了另一件,东西很好,精心保存了很久,皮料光滑厚实,很暖和,也很合身。
温瑜在温国公府境遇远远算不?上好,他是庶子,前有嫡母周氏拿捏,后有二房想利用做炮灰,想过的舒心何其艰难,哪怕仗着重回?一世,知道些未来,脑子却没太大长进,表面上看长袖善舞,很有脸面,实则并没得很多实惠,也就是说,他财产有限,好东西也不?多。
敬宇青知道温瑜攒出来的所有‘嫁妆’,钱财并不?丰厚,冬日能用的好皮料……这件大氅,已?经是温瑜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还精心按照他的尺寸细致做好,不?能说不?用心。
但毕竟皮料存了很多年?头,哪怕从未用过,也不?比新的,更厚更大的,寻常冷天便罢,像今日这般寒冷的天气,自然还是袁大人送的那件更好。
“阿嚏——”
鼻子有些痒,敬宇青狠狠揉了揉,只是个喷嚏而已?,应该没事……
袁魏昂在场外,巡视过考场环境后,很满意,出来上了车,低声?问心腹:“简王的人还在?”
“回?主子,在的。”
自己的马车里,不?必遮掩,袁魏昂笑出了声?:“到底还是太年?轻,藏不?住。”
围猎场上,他主动找过去试探,邾晏说没怀疑他,其实还不?是在悄悄查他?没怀疑,呵。
不?过简王比他两个哥哥聪明多了,二皇子三皇子看起来精明,各出手段力争上游,好像有无数种局,其实好躲,也好骗,只要拿捏点?东西,他们就很识时务,不?敢太过分,简王不?一样,他想做的事,不?管前面挡着任何困难,他都会去做,你拿捏着他什么弱点?都没关系,你尽管往外放,他退一点?他就不?姓邾。
个性非常刚,好像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邾晏还知道迷惑对手,甚至帮助对手做想做的事,创造各种方便条件,再暗里挖坑……
比如这次对付他。
袁魏昂都有点?意外了,邾宴竟能在他未察觉的情况下,在他身边清出安全合宜的空间?,诱他去见?什么人……或者,诱他泄考题?
当然还是他技高一筹,及时发现,并未轻易行动,也绝不?会泄露考题,制造科举舞弊。
不?然岂不?是等着被抓现形?
他可不?想被跟踪,被发现藏着的东西。
朝堂上的坑更是明目张胆同,不?管参他的折子,还是想谄媚捧杀……邾晏觉得,他经历的还少?到这种年?纪还能被这点?手段骗了?把他当什么人了?
只凭这点?东西就想扳倒他,还嫩了点?!
简王府。
邾晏偷得半日闲暇,抱着温阮在暖阁轩窗下看雪:“他以为我只会这些小打小闹。”
温阮靠在他胸前:“他哪知殿下厉害,必然只是用这些零零碎碎的事牵扯他注意力啊,殿下更多的力量重点?放在它?处。”
?
邾晏查的并不?是现在,而是过去。
“有所得了?”温阮回?头。
邾晏轻吻他额头:“有了,很多。”
春天的雪和冬天的雪不?一样,再来势汹汹,也多了温柔缠绵的味道,大雪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变成细雪,簌簌而落,翩翩起舞,想来停后积雪也不?会厚,只刻骨寒意幽幽凛凛绵绵不?绝。
温阮把凑到窗口的上半身缩回?来,瞬间?感?觉到了屋中?地龙的暖和:“雪还是隔着窗赏最惬意。”
可怜参加春闱的学子们了,今年?运气着实不?好。
邾晏:“我不?在的这两日,有没有谁为难你?嗯?”
温阮便明白,邾晏知道他派人盯温瑜的事了:“你觉得谁敢?”
“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邾晏手指抚过温阮得意微笑的脸,“只是得记住了,你不?仅仅是温阮,也是我邾晏的王妃,任何委屈都不?能受。”
温阮:“那你能受?”
邾晏知道他在说什么:“没人能给得了我委屈,顶多暗里说上两嘴,不?会少块肉。”
“不?行,”温阮肃容,“你全天底下最好,谁都不?准说你,也不?准算计你。”
邾晏眸底微暖:“那我们两个,都不?受委屈。”
“这就对了嘛。”
温阮满意完,想起敬宇青的母亲,温瑜的婆母,把南星看到的事和邾晏说了一遍:“若是你有这样的娘亲——”
“我不?会有。”
邾晏挑眉:“如若真有,没必要一起过日子。”
合则聚,不?合则散,每对夫妻有每对夫妻的生活,不?要强融。
温阮勾起唇角:“温瑜也是傻,说句不?敬的话,这种小老太太最好哄了,如果真想要敬宇青,把老太太哄住,敬宇青都不?敢变心。”
邾晏不?喜欢自己的王妃嘴里说别?的男人,把人狠狠亲了一顿:“不?想看那些肮脏事,就不?用多管,把事交给蓝田,他会处理。”
温阮点?点?头,又问袁魏昂的事:“查到了很多,是指什么?”
邾晏:“娘娘教的人,宫融雪给的信息很准确,虽然据点?撤离,但我抓到了那个净坛尊使的身份信息,此人掌握着所有京中?联络人名?单,要把人抓住,这个教便可随便收拾,他和袁魏昂的关系,我仍然有疑问,有些细节还待查证,但袁魏昂过往几十年?做下的恶事罄竹难书,我的人已?经整理的差不?多,随时都可以发作?他。”
温阮:“要处置他么?”
“不?然?”邾晏挑眉,“留着这种蛀虫,继续作?恶,把大历啃空?”
温阮:“那倒是。”
邾晏:“他不?走,经吉怎么上位?”
温阮:……
“所以经吉果然是你的人,你还骗别?人说不?是。”
“朝廷百官,都是大历的人,同本王有什么关系?”邾晏微笑,“春闱马上结束,朝廷是该有一番新的生机了。”
温阮:“我前几日去庄子上看棚苗情况,遇到了洛林昌,他一心事农种地,人缘却很好,交游天下,也认识经吉大人,他同我说,经吉经大人最为惫懒,为人又圆滑,只要他不?愿意,什么事都能推开?”
邾晏勾唇:“他会愿意的。”
温阮:“哇你这个表情好可怕,有点?凶。”
邾晏低眸看他,目光微深:“我还会更有趣的,想不?想回?房间?看看?”
温阮:……
什么更有趣的,还非得回?房间?看,难不?成你还会变脸绝活?
邾晏表示,他还真的有绝活,最新学的。
温阮被抱到床上就感?觉不?对劲,这大白天的,他试图把话题往回?拽:“那什么,到时候我能看个热闹么?”
“可以,”邾晏扯下他外裳,“放榜那日,你会看到点?不?一样的。”
温阮紧紧护住自己里衣,没护住:“那要不?要我到时候,帮你吸引一波火力?”
“倒也不?是不?可以。”
邾晏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身上,慢慢往下滑:“阿阮今天,先让我瞧瞧勾火本事?”
温阮:……
不?是你说你有有趣的东西给我看吗!怎么变成要我表演了!
这种事他是真不?擅长。
“我不?会……”
“怎么不?会呢?”邾晏呼吸急促火热起来,“阿阮分明很擅长。”
……
春闱考完,几乎八成考生是被抬出来的,天气太冷,所有人都多多少少冻病了,敬宇青也不?例外。
“儿啊……我可怜的儿,”敬母扒在他肩头,上上下下捏了好几遍,心疼的不?行,“考的怎么样?”
敬宇青喉头肿胀,双止赤痛,病的说不?出话,深深看了她和侧立的温瑜一眼,晕了过去。
温瑜倒是比谁都有信心,甚至脸上光彩焕发:“一定没问题!娘,夫君这般难受,显是累狠了,咱们先回?家再说。”
敬母:“是该回?家,回?家……”
转眼,就是放榜日。
大街小巷打扫的干干净净,早早就有人等待张贴皇榜的广场,人头攒动,气氛紧张又喜庆。
袁魏昂做为处理敦促春闱的人,到这个时间?,反倒不?紧张了,放松又惬意的坐在茶楼靠窗位置品茶,顺便看一看张榜热闹。
不?过今日他倒不?是独自一人,对面还坐着一个,也不?是特意邀请的,是在附近碰到,客套寒暄,顺便坐一坐的。
丰溢丰大人,与袁魏昂官位差不?多,十几年?来却没什么存在感?,话不?多,人前人后都不?爱出风头,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样子。
“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春闱会很顺利。”袁魏昂志得意满。
丰溢拱手道贺:“恭喜,今日之后,袁大人又是大功一件。”
“啧,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包厢雅座,私密性很强,袁魏昂横眉,没什么不?敢说,“十三年?前的事就那么可怕,让你吓破了胆,至今不?敢他退一步?你早年?的心机手段呢?”
丰溢苦笑:“不?是谁都能如你这般,功成名?就,又能畅快恣意的。”
袁魏昂:“所以不?能胆子太小啊……他果然来了!”
“谁?”丰溢话刚出口,就见?袁魏昂已?经离开,迅速下了楼,找到了一个人……
简王妃?
丰溢垂眸,指尖搭在茶杯沿,静了片刻,没考虑多久,也下了楼。
袁魏昂走到温阮身前:“简王妃?”
温阮客气点?头打招呼:“袁大人。”
袁魏昂:“王妃怎么今天到这里来看春闱张榜?可是家中?有考生?”
他表情没什么不?对,说出的话却相当意味深长。
最近邾晏悄悄查他,想要对付他,他当然也会关注简王府动静,尤其这位很受简王宠爱的新王妃,正好最近因为考生的事,他偶然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敬宇青的男妻温瑜,很防备温阮。
二人都姓温,是堂兄弟,一个庶出,一个嫡出,身份有差异,各有各的利益争夺,温国公府不?是什么好地方,对立争抢很正常,可现在两个人都成了亲,不?同家庭情况,不?存在利益冲突,还防着……定然是有原因的。
温瑜很介意温阮看到敬宇青,凡有接触机会,必会如临大敌,所以这两个人有私情?
敬宇青和温阮?
温阮怎么会看上这样的穷书生?偷来的更香?
袁魏昂还未来得及查实这件事,但温瑜反应已?经说明了很多,他直觉这个点?可以利用,他不?想一直被邾晏盯着,如果温阮能为他所用,吹个枕头风什么的……他会便利很多。
他本打算在这两日查实这件事,再找机会寻温阮,可今天既然遇到了,何不?试探一番?
人家都追着来看春闱放榜了,是想看到谁的名?字,还用说?
温阮直觉这话别?有深意,对方怕不?是憋着什么坏心思,可又不?知道是哪个方向,随意看了看左右:“今日凑热闹的,好像不?只我一个?”
难道所有来看热闹的,家里都有考生?
“有些热闹能凑,有些不?太合适,”袁魏昂做高深状,语重心长,“王妃当要注意安全,莫要误入歧途啊。”
注意安全?误入歧途?
温阮看到了离他不?远,隐在人群里的宫融雪,他们今天有正事,要帮邾晏逮那个什么尊使,袁魏昂竟然觉得一点?风险都没有?
“袁大人才是,”他微笑轻叹,颇有深意,“当要注意安全,莫要误入歧途啊。”
袁魏昂以为他没听懂,想了想,继续往深里点?拨:“其实年?轻人,犯点?错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保护措施做到位……有人与你扛事,帮你遮掩,你不?就没事了?有些遗憾的事,也可以变的不?再遗憾。”
温阮:……
你云山雾罩的在说什么?
袁魏昂见?他真不?懂,干脆凑近低声?,点?透了:“敬宇青……你放心,我可替你周旋。”
温阮一整个大无语。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会恶心人,他是那么没品的人么?
“袁大人慎言。”
“唉,王妃还是不?愿信任我,”袁魏昂浅浅叹气,“不?若就在此处,把这事挑出来,让你瞧瞧我的本事如何?”
看你还敢嘴硬!
第83章 被骗了
袁魏昂在威胁温阮, 你要不怕丢人,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掰扯掰扯。
做了坏事心?虚的人,最怕的就是大庭广众下揭开遮羞布, 可温阮不怕, 因为他不心?虚啊, 他反倒好奇, 袁魏昂到底捏了什么东西, 会以为对他有绝对杀伤性?
他也有点想看看,袁魏昂发现不对后, 那难堪的,裂开的脸色。
一个想扯大旗吓唬人,一个想看看这个大旗是什么,没有谁后退,场面就尬住了。
最后竟然是丰溢解的围。
他走过来,拉住袁魏昂,示意他看看左右周围,广场上攒动的人头,压低声音:“别闹出事, 对谁都不好。”
针尖大的胆子,难怪成不了大事。
袁魏昂声色低沉:“丰大人确定要拦我?”
丰溢淡笑:“岂敢。”
二?人短暂的对话交锋, 并没有太多信息,温阮却察觉到了基间隐晦的嘲讽,袁魏昂好像很?瞧不上丰溢,丰溢似乎也知道,但并不反驳, 且不吝自嘲。
隐在人群里的南星急了,欲要上前, 被宫融雪给拦住了。
“出不了事。”
“感情不是你家?少爷,你不着——”
“怎么不是?”宫融雪看着远处清瘦落拓,秀如修竹的身?影,“他现在就是我的少爷。”
南星:……
宫融雪转回头看南星,神色肃正:“王爷既然允了我们如此?行事,就不会让少爷有危险。”
南星横眉:“我会不知?”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担不担心?,是另一回事。
宫融雪怔了一下,笑了:“我还以为你跟蓝田不一样,一点都不介意少爷身?边有新人。”
“有没有新人,和安不安全是两回事,”南星看着宫融雪,眉目郑重,“我并不介意少爷手底下多来人,越多人喜欢少爷,为少爷尽忠,我越高?兴,要是有人能顶替我的位置,能替少爷处理所有的事就最好了,我和这个人一起,必能辅助少爷走得更高?,走得更远,少爷的志向,不应该被埋没,寻常人也真?的跟不上,可这太难太难。”
“你不知少爷过往经历过多少危险……不管是我这样的下人,还是天下百姓,甚至大历朝堂,都不能失去少爷。”
“我会懂的。”宫融雪看着远处温阮侧影,话音喃喃。
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是他人生里,从来没有过的好日子,不用寡廉鲜耻出卖色相勾引别人,不用胆战心?惊害怕随时被发现,不用一边恶心?身?处环境一边又抗拒回去更恶心?的地方……
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救赎机会,他怎么可能放弃?
他今日一直在保持警惕,视线从未放松过一刻,现下习惯性扫视,发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南星,你去那里看看,”他立刻发出建议,“我去另一边。”
南星:“嗯?”
宫融雪凑近南星,指了两个人,低声:“那是娘娘教?的人,认识我。”
南星立刻明白了,王爷和少爷最近在忙什么,不就是这破教?的事?今日有机会,他当然要帮忙抓两个!
看着他摩拳擦掌离开的背影,宫融雪浅浅叹了口?气。
“还真?不担心?我背叛,不担心?我跑啊……”
少爷不一样,少爷的人也不一样。
这要是换了娘娘教?,呵,想要信任?想的美。
他说忠心?,是认真?的,今生今世都不会改,敢欺负少爷……死?吧!
宫融雪看向娘娘教?成员的视线,越来越冰冷。
人群里,一个男人正在缓慢,看似周旋,实则坚定的朝一个方向移动着。
他身?量普通,相貌普通,穿着也普通,只一双眼睛精明无比,不注意很?难发现,今天的热闹是别人的狂欢,也是他的保护色,他要找一个人接头,方向……正好是温阮三人站的方向。
丰溢在劝袁魏昂,好像就算胆子小,怂,也鼓足了勇气:“今日春闱放榜,人越来越多,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丰大人在担心?什么?”袁魏昂慢条斯理,“我只是和简王妃聊几句天,能出什么事?你不在楼上好好喝茶,特意跑下来说这些话,是真?的在劝我,还是激我,亦或——煽风点火?”
丰溢瞬间闭嘴。
袁魏昂便又微笑看向温阮:“如何,王妃可考虑好了,要不要接受我的提议?”
温阮:……
袁魏昂再次‘好心?’提醒:“玩的花可以,但是别太疏忽……王妃见谅,我是真?的,没想吓唬你的。”
温阮皱眉,看向丰溢。
袁魏昂:“王妃放心?,他没听到,就算知道了——也不敢乱说,他什么都不敢的。”
言语间轻视明显。
温阮摇头:“相比怀疑丰大人,我更怀疑袁大人的话,你真?的有证据?没有发生的事,也能捏造? ”
“看来王妃很?聪明,很?懂得做扫尾工作,”袁魏昂看出他的自信,仍然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可还是太年?轻,竟不知晓,有些事并不需要证据,只要知道有这么一桩事,就可以有证据。”
所以还真?是能捏造,一旦心?虚,就会被拿捏。
温阮并不心?虚,但他想知道:“袁大人想要我做什么? ”
袁魏昂微微笑着,更靠近些许,压低声音:“原本?只想请王妃帮忙吹枕头风,你家?简王实在太烦了,不过我现在发现,王妃之能,似有更大的作用——要不要考虑,上我的船?”
“你的船?”温阮横眉,“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就对了么,这才是正确的谈判方式。”
袁魏昂话音别有深意:“这人啊,有时候最该做的,是不要在意失去了什么,而是要思考,会得到什么——或许你认为会失去的,根本?不会失去,还会得到更多呢?”
他在暗示那份‘私情’,你若喜欢,没必要因此?斩断,你还可以继续,甚至更大胆,因为作为合作伙伴,他会帮忙圆场。
温阮眼神掠过丰溢,未见此?人有表情变化,似乎早习惯了各种被冷落的气氛,也从未想过反抗:“袁大人,我这人说话,不喜欢兜圈子。”
袁魏昂就想,是不是筹码不太够,别人不心?动,便道:“宫融雪,你最近得了这么一个下人,想为他报仇,对么?”
温阮眼神变了。
袁魏昂心?道终于:“你们这些人,要做好人,要弘大义,钱财酒色都不慕,自身?顾不上享受,偏要保护别人。宫融雪会演,让你怜惜了,你便想救,可你有没有想过,他的过往很?不可说,以色侍人,雌伏算计,对事对人从未有过一丝真?心?,上一刻甜言蜜语哄的人,下一刻就能毫不留情持刀杀掉,这样的人,真?的值得?”
温阮:“我的人,不劳袁大人操心?。”
还说不在意,就脸上这种表情,能骗得过谁?
袁魏昂笑容满怀深意:“捏着宫融雪身?家?性命的人,我可以给你……”
他凑近些许,微微低头,轻声说了五个字,前两个字是名字,后三个字是地址。
“如何,我的诚意,王妃可满意?若答应和我合作,王妃以后任何想做的事,我都可以帮忙。”
温阮只觉得很?微妙,袁魏昂态度不似作伪,可只说了人名,半点不提娘娘教?,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个邪教?的存在一样,而且……这么机密的事,竟然也不忌讳丰溢?
怎么丰溢是认过他当干爹么,这么信任?
他心?内撇了撇嘴,还是邾晏技高?一筹,他赌输了。
心?情不太美妙,他也不想演了,正好视野里看到某些人动作……
“好了袁大人,我知道了,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和娘娘教?有联系。”他干脆挑明。
袁魏昂瞬间眯眼:“嗯?王妃在说什么,我竟然听不懂?”
“不懂,本?王给袁大要解释解释,如何?”
邾晏陡然出现,大踏步从人群中走来,且稳准狠插到温阮身?前,隔开袁魏昂过于靠近的距离,还往前两步,逼的袁魏昂连连后退,差点稳不住摔倒。
袁魏昂:“解释什……”
随着他的话,一个中年?男人被蓝田在人群人掳获,并押了过来,身?量中等,相貌普通,穿着普通,只一双眼精明无比。
宫融雪适时跑过来:“少爷就是他!他就是娘娘教?的净坛尊使昆右!”
温阮:“怪不得袁大人敢跟我说名字,原来是马上就要见到了,地址不地址的,稍后立刻改了不就行了,回头我找不到,就是我自己无能了。 ”
他和邾晏对视一眼,就知道今天会有收获。
和袁魏昂这种级别官员接头并非小事,双方都要考虑风险,必会进行的机密低调,娘娘教?不可能随便派一个人来,必得是组织里较为上层的人物。
“你怎么会在这里!”昆右看到邾晏,非常震惊。
邾晏慢条斯理:“哦?本?王现在应该在哪里?在城外?是么?”
昆右:……
邾晏最近一直在暗查娘娘教?的事,过年?前后,娘娘教?蜇伏不出,他也调整策略,并未逼得太紧,直至最近,才又拾起进程,但显然,娘娘教?消息很?是灵通,尽管他尽力低调,还是发现了,有意避让,比如最近一段时间,京城各处,尤其?邾晏盯查的朝廷高?官那里,都没有与娘娘教?联系的迹象。
可娘娘教?又不能不联系人,他们已然不方便进联络人的家?,只能寻其?它机会,而今日春闱放榜,街上人来人往,很?容易被混淆,便专门做了个局,放出一点小甜头,引邾晏去外?城,街头人昆右迅速趁乱接近联络人……
不用太久,也不必多留,擦肩说句话就行,谁知道别人居然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迅速明白过来现在是什么场面,昆右闭了嘴,狠狠瞪了宫融雪一眼,不再说话。
邾晏视线从袁魏昂滑到丰溢,问昆右:“你来,是要联络谁的?”
昆右不说话。
“真?是条忠心?的狗,”邾晏低眸,“你想替他瞒着,是觉得他会救你?”
昆右还是不说话。
袁魏昂眯眼:“这是怎么回事?简王不解释解释?”
邾晏:“袁大人不是同本?王说过,围猎林行刺的刺客里,有袁大人的人?你且好好看看此?人,是也不是?”
袁魏昂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袁大人还给了我他的名字?”温阮叹气,“袁大人这是在轻视我的记忆力?还是想说,刚刚一切都是瞎编的?”
袁魏昂:……
“或许有人冒名顶替也不一定?我只知道这个名字,知其?作恶多端,早晚有报应,却从未见过人。”
邾晏理都没理他,指了指站在温阮身?边的宫融雪,问昆右:“你该认识他?”
昆右这回说话了,他狠狠啐了一口?:“呸!叛徒!”
宫融雪眉眼弯弯,笑的那叫一个明媚:“多谢夸奖。”
袁魏昂感觉有些不好:“若没其?他的事,我先……”
“袁大人急什么?”邾晏随意勾了勾手指,蓝星上前,捧着几个本?子,他伸手拿一下,再拿一个,“这份证据,指向你和昆布曾在同一茶楼相处半个时辰以上;这份,指向你产业资金流向娘娘教?;这份,指向你的心?腹手下,与娘娘教?来往过密……”
一份一份,竟然全指向他!
袁魏昂感觉更不好了,怎么可能呢?
“如何,袁大人不会还没发现,被人骗了吧?”
邾晏又拿出一堆证据:“还是你以为本?王一直不抓你,是找不到任何证据?”
袁魏昂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通,今天本?来是想羞辱温阮,让温阮给他吹枕头风,继而影响简王,哪想被羞辱的竟然是自己!
他拿起被邾晏扔到地上的本?子,急急翻看,竟然还真?不是冤枉他,所有这些都是实打实的证据!可问题是这些‘证据’,他并没有干过!
“这是构陷!”
“所以是谁构陷你?”邾晏慢条斯理,“如果找不出这个人,那你就是诬告,只是有意脱罪而已,本?王只能带你走了。”
袁魏昂慢慢回头,目光难以置信的,放到丰溢身?上。
是这个……他一直瞧不上的人么?
这个昆右绝不可能是突然冒出来的,想来跟人接头,跟谁?现场还有谁有可能跟娘娘教?有关?只有这一位了!
这个脸变的精彩,温阮很?欣慰,总算看到了想看的好戏。
“是不是没想到自己被人耍了?还是一向瞧不起的人?”
袁魏昂是没想到,竟然,竟然……
“不过本?王也没想到,十三年?前跟宫妃通奸的,不是那个死?在玉芙宫的男人,是你啊,丰溢丰大人。”
邾晏盯住丰溢:“通奸的也不是怀有身?孕的夏妃,而是一直同她?作对,当晚有意揭发陷害她?的穆妃。”
“你这些年?这般心?虚害怕,是因为自责,愧疚,好好的一场戏没演好,把?自己的心?上人也给害死?了,对么?”
周遭气氛陡然变得寂静,有肃杀的可怕。
只片刻,这点气氛就被嘈杂淹没。
“张榜了张榜了!春闱高?中榜来了!”
“啊啊啊啊我看到我家?少爷名字了!”
“我家?公子高?中了!”
第84章 你怎么没高中
春闱张榜的热闹盖过了一切, 人挤人,人推人,把贴榜的告示牌围了个水泄不通。
家中有参考学子?的, 早早在?人前排队, 占好?了位置, 第一时间就寻找自家公子少爷的名字, 看到名字当然大喜, 扬声报着名字往外跑出去报信,一时找不到的, 嘴里嘟囔着提醒自己别慌,名单那么长,下面还有,得看仔细些……
也有那些家中亲朋皆未参与科考,就是想过来凑个热闹的,抢到了好?位置,还自?动自?发帮忙报名字,从第一个往下,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往外扬声喊。
中榜的学子?当然惊喜, 听不到自己名字的一遍遍听,一遍遍找, 直到好?几遍发现没有,才心如死灰,面色惨白。
所有这些名字里,没敬宇青。
“没有?怎么会没有?”温瑜又?怒又?慌,他早早就拿钱请了个人, 专门在?这天报信,“你看清楚没有!”
报信的还以?为今天能拿到赏钱, 结果?这家公子?竟然是个没本事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我对了五遍,没有敬宇青的名字!你要是不信我,尽管请别人去看!”
“不可能啊……”
温瑜跌坐在?椅子?上,怎么可能呢?
敬宇青文采章华,一鸣惊人,一入考场即刻绽放光芒,高中一甲,放榜当天就门庭若市,跟着袁魏昂就下马被抄家……
他不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发生,谁主理搞的事,只知袁魏昂当朝宰辅,那么大一棵参天大树,突然在?春闱后瞬间倒塌,身?边派系被清算,就因为袁魏昂的倒塌,朝堂一下子?空出了很多位置,往年一般每届春闱之后,所有得中之人都需要一段时间的历练,哪怕状元出身?,也得先去翰林院磨练心性手眼,可因为朝廷实在?缺人,学子?们立刻得到了重用,尤其能力不俗的敬宇青,很快立足朝堂,迅速展开自?己?的华彩,一步一步,开启以?后的权臣之路……
他之所以?没有去理会袁魏昂这件事,没去查,没去好?奇没去管,就是担心因为他的碰触带来另外的效果?,他不希望敬宇青的前程出现任何意外,可为什么他什么都没做,事情也不一样了?
可要是去做,他又?能做什么呢?他又?没嫁皇子?,只嫁了一个穷书生,能做什么?
“为什么……”
相比于他的失魂落魄,惨白脸色,敬母表现就坚毅多了,她当然也遗憾,做母亲的,没有不希望儿子?好?的,但她没打?没骂,没责备儿子?,连往日极为刻薄,每天都得骂上几遍的儿媳温瑜,这次都没有借题发挥,一句重话没有,而是第一时间去安慰了儿子?,说这次没考中没关系,只是运气不好?,下次再努力,一定能高中。
她甚至没有打?扰儿子?儿媳的二人世界,还亲去灶间烧火做饭,给儿子?做他最?喜欢,但做法?很复杂,平时少有做的吃食。
敬宇青这次风寒有点厉害,缠绵病榻好?几天,至今仍然起不来床,听到自?己?没上榜的消息,一直闭着眼,脸色郁郁。
温瑜替他倒了碗热水,还是没忍住:“青哥……怎么就……”
“还有脸问我?”敬宇青睁开眼,眸底一片阴郁,“那两日你穿的那么厚,分明就知道天寒,却还是扔了我的大氅,我在?考场高热难退,几欲病死,题答都答不完,怎么可能考得上?”
他盯着温瑜,一字一句:“我倒想问你,你嫁我,是真心想助我,还是想灭我前程!”
“我不是,我没有……”温瑜脸色苍白,“我只是……”
敬宇青:“那为何我想做的事,你都要拦着!”
温瑜:“我真没有,只是那袁大人的事……”
实在?不能沾啊,会被治罪的!
敬宇青:“滚出去!”
温瑜再也忍不住眼酸,双手捂脸,跑了出去。
另一边,邾晏已经迅速带着所有人转移,避开了看榜的汹涌人群。
这是一个僻静小院,离张榜地并?不远,很快就走到了,门口有人把守,四方有护卫,能不被人事侵扰,进?去的人也别想跑掉。
袁魏昂脸色变幻,冷冷一哼:“原来早就准备好?了,简王还真是周全。”
“所以?现在?想说了么?”邾晏拉着温阮坐到正位,并?没有给袁魏昂和丰溢看座,还单点了袁魏昂的名,“如果?只是贪污受贿,按大历律,抄没家产,你一人死,家人最?多流放,可若替别人扛了罪,染指宫中后妃,和邪教串联……那可得诛九族了,袁大人好?好?考虑下? ”
袁魏昂眯眼:“简王不会这么做的,我手里东西太多,身?边的人也太多,要是这么没了,滔天海啸能把朝堂淹没——皇上政令由上而下,总是需要人办事的,朝堂没了一多半人,事情谁办,怎么办?”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他是真的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能搅弄多大风云的。
邾晏却半点不惧:“哦?你说的是张王李赵哪位大人?”
袁魏昂眸色晦暗,不发一言。
邾晏叫来蓝田,又?是一本本小册子?扔过来:“张大人,王大人,李大人,赵大人……你在?朝堂上最?重要的同僚,都再实名举报你,证据确凿,不容诡辩,袁大人若嫌这些不够,本王还有。”
袁魏昂震惊看着地上的小册子?:“……不可能。”
“虽然马无夜草不肥,但夜草出了事,弃卒保帅,死道友不死贫道才是正理,”邾晏话音一点都不委婉,“这几位大人呢,都同本王主动聊过了,吃过的夜草会全部吐出来,之后也会寻求外放,不涉朝事大事,本王一向仁善大度,实不忍看着人寻死,既然知道错了,怎么也得给个机会。”
袁魏昂:……
所以?他一个堂堂宰辅,竟然成了卒?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而且什么叫你一向仁善大度,不忍看着别人寻死,你邾晏是善良的人么,要不要出门去听听,别人怎么骂你阴毒暴戾的!
邾晏:“至于站在?你身?边的其他人,问题没有这几位大人那么严重的,只要吐出赃款,戴罪立功,改过向善,是不是一定要外放,也可以?考虑,而且刚刚春闱放榜……袁大人可听到了?那么多新人,你觉得我父皇会没有人用?”
袁魏昂:“原来你这些天没动,一直在?等?这一天!”
所有明面里让他注意到的那些跟踪,查探,都是小打?小闹,实则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他的盟友那边,早早准备好?了这些东西,春闱放榜后才做,就是想要这一届学子?补充朝堂!
“简王好?厉害的手段!”
“袁大人客气,”邾晏慢条斯理,“本王也劝袁大人一句,船大,的确好?装人,势成后让人望而生畏,难以?挑战,可船大了,目标也大,很容易被看到,船上的人多了,也不是每个都想的一样,人的欲望各种各样,无穷无尽,越多,越难聚,慢慢的……可就散了,本王就是不尽心努力,也有被排挤的人主动跑过来找本王,袁大人应该懂?”
袁魏昂磨牙:“皇上不会允许的。”
“那你可猜错了,父皇允我便宜行事。”
邾晏顺手扔出来一道圣旨。
圣旨落到地上,顺势卷开,上书字迹清楚,是个人都能看明白。
袁魏昂一看,脚都软了,指尖颤抖着,怎么会……怎么可能呢?
“怎么就不可能了?你吞的那些东西,原本可都该属于大历,属于我父皇,”邾晏身?体?微微前倾,眸底满是压力,“你竟觉得,我父皇还最?信任你,舍不得动你?”
袁魏昂:……
不是舍不得动,而是动不了,就一如他刚刚所言,他的船太大,利益网络太多,牵一发动全身?,影响太大……没想到邾晏给他拆了,全拆了!
邾晏下巴朝丰溢指了指:“你就不想想这位丰大人?”
袁魏昂怎么可能没想,只是自?己?身?上的事太严重,他没来得及立刻反应而已!
而且他到现在?,仍然不愿意被邾晏牵着鼻子?走,愤愤指向温阮:“王爷就不问一问你这位好?王妃么?你可知道他背着你干了什么?你辛辛苦苦在?外面打?拼,疼他宠他,给他好?日子?,他却背叛了你!”
“哦,我的宝贝开心就好?,”邾晏竟然不为所动,还巴巴给温阮倒了杯茶递过去,“袁大人只想说这个?”
袁魏昂一噎,气急败坏:“我说他背叛了你!他对你不忠,外头养了野汉! ”
邾晏仍然波澜不惊:“感谢你对我夫妻生活的关心,如果?你要说的只有这些,那没什么好?谈了,来人,押下去——”
蓝田立刻行动。
袁魏昂磨牙:“你不能押我!外面春闱刚放榜,你这样会引起大乱的!”
邾晏:“怎么会?你都说了,春闱已经放榜了,所有人接下来的重点都是之后殿试,派官,袁大人,你已经没有用处了。”
“邾晏你个混唔——”
袁魏昂被布塞了嘴,再也说不出话,且迅速被带了下去。
邾晏这才看向丰溢:“丰大人此番,观感可好??接下来,咱们聊聊你的事?”
丰溢拱手:“王爷之前的话,下官并?未忘记,若有证据,尽管将下官下狱带走,若没有,家中事忙,下官这便告辞了。”
邾晏:“看来丰大人很笃定,本王治不了你。”
丰溢:“本没这么笃定,有王爷提醒,下官感念。”
此刻站在?房间里的丰大人,肩背笔挺,目光锐利,脸上有岁月风霜的痕迹,也有年轻时俊雅气质,非常稳,非常静,哪里还有之前的畏畏缩缩,唯唯诺诺?
邾晏指尖搭在?椅背轻敲,并?没有继续提丰溢与皇上后妃有染之事,而是问:“你与跟娘娘叫联系,于京中隐秘布局,是想灭了大历?”
丰溢垂眸,没说话。
“你恨我父皇,恨我们所有的皇室成员,”邾晏盯着丰溢,“本王是没有具体?证据证明你当年曾与穆妃私通,此乃本王根据现有证据推测,至于铁证,你怕在?早些年就处理了差不多了,可与娘娘教的联系痕迹,你无可辩驳。”
丰溢还是没说话。
邾晏:“本王今日,放不了你,你今日不说,来日也会说——来人,把他关起来!”
蓝田再次行动。
房间里很快没了别人。
温阮:“你这样……皇上怕是要罚你吧?”
邾晏淡笑:“阿阮怕不怕?”
“最?好?罚久一点,”温阮看着他,眉梢微微挑起,“忙这么久,你都沧桑了,该要休息调整一下。”
宫里。
太元帝听到消息,当然震怒,十分不满邾晏此次行为。
拉下袁魏昂,他同意,因为这些年他的确被挟制了很多,袁魏昂太有野心,胆子?也太大,满朝文武官员,竟挑不出来另一个胆子?大的,敢拉袁魏昂下马,连老二老三?都没想过要搞,老六摆出架势要干,他当然支持,只要把袁魏昂抄了,国库立刻能丰盈起来!
他给老六便宜行事之权,给了圣旨,的确是想助老六成事,可他并?未料到,老六个不省心的东西,竟然不止搞掉了袁魏昂,还要搞丰溢!用的还是和他后宫女人有染的由头!
这种事是可以?明着说出来的么!当年的事已经够丢人,他一直压制着不让别人讨论,为的是什么?他甚至忍着恶心,没有动丰溢,担心丰溢被压的狠了,来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事,好?在?丰溢这些年来很识相,从不招他的眼。
现在?他儿子?竟然要翻出来,要用这个理由发落人?
他就知道这个儿子?不孝顺,不省心,从来没有替他考虑过!
“来人——给朕传圣旨,卸了简王的差事!”
第85章 你怪我
“哇哦。”
坐在?回?王府的马车上, 温阮看邾晏:“你猜的好准,圣旨下的还真就这么快。”
邾晏按住他蠢蠢欲动去掀车帘的手:“坐好。”
温阮:“这么被卸了差事,你不?难过?”
马车外, 宫中内监手持杏黄圣旨, 小院中所有一切都在被交接, 包括但不限于被绑起来的袁魏昂, 还没来得及绑的丰溢, 以及整个院子的护卫。
一切迅速且安静。
从现在?开?始,谁抓的人, 谁立的功,抓到的人如何处理,事情稍后查不?查,怎么查,都不?是抓人的人能管的事了,皇上这边全?权接手。
“习惯了。”邾晏面?无波澜。
最多是温阮不?乖,非要掀帘吹冷风,他才?微挑眉,很是操心的按住了这只?不?老实的手。
他在?朝中一向没什么令人惊惧的势力, 在?皇上面?前也没什么脸面?,还是去年封了王, 和温阮成了亲,成功处理了使团之事,在?外面?才?算是有一点点偏好口碑。
今日之事,未预料到也能猜到,早已习惯, 并不?觉得失落。
温阮见他没不?开?心,没失落, 甚至比平时还稳,感觉有那么一点点不?像,突然福至心灵:“你该不?会是悄悄藏了点……”
猛然被捂住嘴。
邾晏眼色示意外面?还有人,捂着温阮嘴的手没移开?,头倾过来,覆在?他耳边:“阿阮最明白,不?是什么事……都要父皇下旨才?能做的。”
温阮眉目肃正。
的确,比如这次借圣旨便?利,查袁魏昂顺便?查丰溢的‘阳奉阴违’,比如围猎林里对使团遇刺的顺水推舟,借机行事,再比如他还不?认识邾晏时,邾晏搞出来的乱七八糟的名声。
如果没借机搞事,怎么会有那样的名声?
不?入朝堂,不?领差事又?有什么要紧,他的皇子身份足矣他做很多事,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皇子,而是有了爵位的王爷。
温阮拉下覆在?唇上的手:“你……早就有计划安排?”
早就料到了?
邾晏:“差不?多。”
他并不?需要亲力亲为此后所?有的事,大部分目的至此,已经达到。
袁魏昂的事已经捅出去了,该凑的证据已经凑齐,该处理的官员也已经有相对的处理方法,不?管皇上怎么想,此人必办,他的位置会空出来,朝堂上风气也会涤荡一清。
至于?丰溢,他现在?仍然存有疑点,他从不?会在?信息未展露全?貌时急切下手,哪怕这个人一定有罪,信息不?精准,意味着会遇到变数,而变数,是不?安全?的基点,不?如顺势看看。
他猜,皇上大概不?会立刻惩治丰溢,真要惩治,十多年前就会办了,至今未办,一定有什么原因,丰溢自己识眼色,伏低做小是一回?事,拿不?出确切合适的理由,也是回?事。
丰溢明显不?是个傻子,当年能躲过,苟这么多年不?被皇上猜忌,定然准备了后手,且卧薪尝胆……总要有个目的吧?只?是和娘娘教勾联?娘娘教怎么就有那么大的魅力,或者说,实力,让他一个站在?朝堂数一数二的朝官认为,能颠覆皇权?
他得把?这些找出来。
皇上冷情,他也一直都知道,后妃的宠爱跟宫斗,是皇上偶然领悟,觉得非常好用,后乐此不?疲的棋路,十三?年前的两个宠妃,夏妃和穆妃,皇上都并非真心宠爱,没那么喜欢,所?以夏妃死在?大火之中,身边有一对双胞胎子嗣,皇上并不?怜惜,穆妃跟着一块烧死,皇上也没什么悲色,当年不?伤心,现在?更?不?会,甚至对丰溢可能都没有那么记恨,只?是觉得失了一点点面?子而已,遂对丰溢的处理,大概率只?是困,囚起来不?让动,不?让别人看。
只?要丰溢别不?识相,拿当年的事威胁,甚至沾沾自喜,鱼死网破,那皇上就能勉强好吃好喝养着。
他也正好顺便?看看,丰溢的底牌到底在?哪里,是什么,有多大能量。
温阮听完邾晏的话:“那娘娘教呢?你这么辛苦去查了,皇上若不?关注,也不?管了,岂不?是便?宜了这些人……”
说着话,他感觉邾晏神?情不?大对劲,猛然了悟:“所?以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想看看皇上关不?关注?”
可这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么?
“有些东西我心中有疑,很荒谬,很微妙,尚未得到证实,不?大好讲,过几日,我再仔细讲给你听,可好?”
邾晏拢了人,坐到自己腿上:“接下来我们会危险一段时间,怕么?”
温阮很懂:“娘娘教的反杀?”
这个组织一直很神?秘,一直很低调,他们针对了这么多次,毁了不?少小窝点,娘娘教竟然都忍了下来,没让事态扩大,可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他们一直紧逼,娘娘教能不?恨?如今邾晏这个简王为皇上所?弃,不?喜,岂不?正是机会?
“不?怕,”温阮是真的不?怕,还头贴到了邾晏胸口,“这不?是还有你?”
邾晏握住他的手,亲了一下:“今年大概很漫长,很不?容易过……但本王的王妃娇气体弱,断不?能吃苦。”
温阮打掉他的手:“说谁娇气体弱呢!”
“我,”邾晏将?人扣在?怀里,寻到了唇,“我娇气,需要阿阮好生疼爱安抚……”
马车走过巷口,有点颠,温阮舌尖被对方牙齿磕到,眼泪差点冒出来,把?人推开?:“少耍无赖!”
“是谁今日打赌输了?”邾晏不?放人,眸底深深,满是情浓,“我说的,袁魏昂对丰溢轻视……”
对所?有人都轻视,只?高看他自己。
温阮:……
他来之前,又?不?知道袁魏昂是这样的人,分明是邾晏故意打信息差,没让他知道!
所?以你打赌就是为了玩这个?低俗!
邾晏声音微哑:“阿阮,愿赌服输。”
温阮磨牙:“你收敛一点,现在?在?外面?!”
邾晏伸手,敲了敲车壁:“即刻回?府。”
车夫对简王的信号指令不?要太熟悉,下一刻,马车风驰电掣,像要飞起来似的,直直冲向简王府。
温阮:……
没过几日,传出皇上亲查袁魏昂的事,袁魏昂贪污受贿,把?持朝政,结党营私,令皇上很是遗憾心痛,气结之下,不?但袁魏昂判了斩刑,他身边的利益团体也被重罚,袁家这艘大船轰然瓦解,再不?成势。
树倒猢狲散,往日门庭若市的袁家现在?贴上封条,不?说门可罗雀,至少所?有人都要避着走,之前各种?搭关系,拐着弯都要说一句与袁大人有缘的,现在?提都不?提,更?别说春闱前受其恩的学子们。
所?有人都低调起来,悄悄扔了袁魏昂给过的东西不?说,还极力否认与他有交集,之前春风得意,恨不?得和所?有人说自己得了袁大人青眼,现在?没一个吭声的。
敬宇青家。
温瑜已经接受了敬宇青没考中的事实。
上辈子没有这个意外,但,这也仅仅是个意外,敬宇青是因为生病了才?没考上,并非是学识不?够,才?华不?佳,那下回?只?要没生病,不?就一定能考上了?
他平静下来,熟练的去灶间烧火做饭,告诉自己要挺过去,他的夫君是状元之才?,因相貌过于?出色,又?太年轻,殿试被点做探花,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一定也会是这样,邾晏虽然被封了王爷,可他不?管有没有夺嫡之心,都会下场凄惨,他那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弟弟,一定会被连累,同样没什么好下场。
这是他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只?要能挺过去,一切就会柳暗花明,朝他预想的方向走去!
他端着做好的汤面?,放到敬宇青的书案。
他知道敬宇青还在?生气,伏低做小:“青哥莫要同我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你看,袁大人也出事了……”
敬宇青放下手中书卷:“你早知道他要出事?”
“我……”
“知道是吧,”敬宇青眸色微深,“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温瑜声音苦涩:“我怕青哥不?信我……毕竟袁大人那种?大人物,位高权重,怎么可能突然一下了倒了,当时也没有任何迹象,我自己瞎琢磨推测的东西,说出来岂不?是叫人笑话?我……我只?是太在?意青哥,不?想青哥卷进去。”
敬宇青微叹:“你不?是对我不?好,你只?是不?信任我。”
温瑜:“我没有……”
敬宇青抬手,阻了温瑜的话:“你也太过自负,认为猜到一些东西,自己就能处理了?你的好意,于?我而言,可有得到任何好处?”
并没有,还害他落第。
他盯着温瑜:“那些日子收到袁魏昂东西的学子并不?少,他们都被卷进去了,都没有派官,失去好前程了?”
温瑜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没有。
袁魏昂出事,真正受牵连的是他的利益团体,关系最紧密的那几个,其它涉事官员无非就是罚了点俸禄,或者外派,走走关系甚至可以在?原位置不?动,何况学子们?
一点事没有,没考中的学子继续之前的生活,无有波澜,考中的学子则一如既往春风得意,该入仕入仕,该派官派官。
敬宇青难掩怨忿:“你若没扔掉袁大人给的那件大氅,我穿进考场,足够暖和,不?会染了风寒,那么今次春闱上榜必有我一个,我也同样不?会受任何影响,前程不?误。”
温瑜:“我也不?想这样的,的确是好心,没想到你会落榜……”
敬宇青:“是,你的确没想到,你只?想到了你自己而已。”
温瑜:“青哥……在?怪我?”
“难道该怪我?”敬宇青盯着他,“怪我学的太努力,还是怪我学识不?够?”
“不?不?你肯定是努力的,周遭所?有人都在?夸你,怎会学识不?够……”
“滚出去。”
温瑜再一次被赶出了房间,那碗汤面?,估计坨了也不?会被吃掉。
不?仅敬宇青跟他闹,不?原谅他,敬母更?是得理不?饶人,处处给他脸色看,他已经够伏低做小,但还是忍不?住了。
眼下境况让他无法理解,憋屈情绪让他无法消解,他走出家门,想出去透透气。
可能最近运气真是糟糕透了,他还没走出多远,突然后颈一痛,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时,眼睛被蒙了黑布,什么东西都看不?到,双手被反绑在?椅子后,坐着的椅子好像是被固定住的,任他怎么挣扎都动不?了。
怎么回?事,被绑架了?可别人为什么绑架他?他好像没什么仇人……
“你早知道袁魏昂会倒?”
有人声音低沉沙哑的问话,不?像活人,像是阴间索命的厉鬼。
温瑜愣了一下。
那人又?遍了一遍:“你早知道袁魏昂会倒?还知道什么?”
温瑜心中大骇,立刻摇头:“不?不?,我不?知道,朝廷大事,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哦,不?肯说实话啊……打。”
这人声音一停,立刻有人把?他架了起来,不?让他坐着,而是吊着,迅速找被子裹住他的身体,用粗长木棍隔着被子打。
声音很沉闷,身上大概看不?到伤疤,但疼……很疼,很容易有内伤。
温瑜怕不?行:“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大声呼救,但喊不?来人,分屏那么大声音了,好像没有人听到一样,不?会有人来救他,他小声求饶,也好像这些人听不?到一样,根本不?理,他疼晕了过去。
被泼了一盆冷水,很快醒了过来。
“你早知道袁魏昂会倒?还知道什么?”还是那道低沉沙哑,宛如厉鬼的声音,还是同样的问话。
温瑜:“我……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你看起来好像不?怕疼,”那道声音笑了,更?加低沉沙哑,难掩诡异的兴奋,“我最喜欢不?怕疼的了,正好可以试验我的新活儿,来人——上针。”
视野丢失时,其它感官放大,尤其嗅觉和触觉,温瑜能闻到新鲜的血腥味,能感觉到剪映针尖扎入指甲的森冷锐痛,这不?是人能受得住的东西,谁都受不?住!
“我说!我说!”
温瑜大口喘着气:“这是我自己的分析,我出身温国公府,朝廷的事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也算敏锐,所?以……推,我推测出来的!”
“是么?那你不?只?推测出这个了吧,应该还有别的?”那道沙哑声音提醒,他不?会被轻易骗到的,“为何和敬宇青成亲,是喜欢他么?”
温瑜额头沁出冷汗:“……中。”
“拿针——”
“不?,不?是!”温瑜吓的脸都白了。
“乖了,”那人没用针扎他,而是轻轻滑过他的脸,“不?想死,就给我好好交代,否则么……你自己心里当最清楚,外面?没有人心疼你,记挂你,你死在?这里,也是白死。”
温瑜:……
他很害怕,对于?重活一辈子这种?事,对于?知悉未来的杀手锏,他不?可能想告诉别人,也害怕因为此举引来的杀机和意外,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人说的是对的,这世?间的确没有人爱他,没有人心疼他记挂他,如果他死了,就真是死了……
他不?甘心。
重活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门外不?远,院中,蓝田迅速过来,跟邾晏报告:“……这人不?太配合。”
邾晏淡定饮茶:“继续,他会配合的。”
第86章 哪里错了
邾晏从去年聚日楼, 和温阮定婚时,就已经注意到温瑜。
这个人有点奇怪,似乎知道很多事?, 关于他, 关于温阮, 总是能把握时机, 做出一些自认为对自己有用的事?, 可?再细观试探,会发现这个人其实并不聪明, 知道的东西也很有限。
他想搞清楚这个边界在哪里。
可?惜一直以来太忙,没?时间立刻处理,就让下面的人先观察评估着,最近没?什么事?,才拿起了这件事?。
温瑜很自我,很愚昧,自以为将秘密保护的很好,不信任任何人,没?有伙伴, 没?有盟友,连最亲密的人都要瞒着, 也没?有任何危机应对的手段……所?以还犹豫什么?直接抓过来问?就是了。
邾晏放下茶盏:“三天,我要知道所?有。”
蓝田懂,还得保密,从审问?到这院子里的护卫,都得是自己人, 心腹:“可?他这么消失几日,回去怎么说?”
他们的人自始至终都不会露面, 连声音都用了技巧,温瑜不会知道被谁抓过,必定心内惶惶。
“那是他自己的事?,”邾晏薄唇微掀,“他还挺擅长说谎的,不是么?”
至于心内惶惶,不能安生?度日,那不是温瑜应得的?
以为他不知道此人怎么欺负过他的阿阮?
阿阮心大,只要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有仇当场报了回去,过去了就过去了,不再介意,他不行,他很介意。
胆敢利用,威胁,算计……谁给?温瑜的胆子?
不过既然阿阮没?深究,他也愿意给?个面子,不要此人的命,只要配合,完事?了扔出去就是,可?若不识好歹……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三天后。
温瑜再次看到阳光,眼泪直接出来了。
他现在是在一个无人经过的偏僻街巷,昏昏睡着时被扔过来的,睁开眼时惊慌了一瞬,很快发现认识这个地方,离自己家不远,才有了些许安全感,抱住自己,宣泄的哭了出来。
春天的雪来的快,去的也快,早就过了那段寒冷难熬的日子,春日阳光温暖灿烂,抚在人衣裳发间,很是温柔,可?温瑜并不觉得暖,仍然觉得有入骨森寒。
谁把他抓了去?为什么问?那些问?题?问?到了有什么用?以后会怎么处置他?会不会遇到点事?,就把他抓去问?问??
所?有心中疑虑,他都没?有答案,连抓问?他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身上没?有任何外伤,被针扎过的地方连小坑都看不到,仿佛这几日的经历是个错觉,可?能如?同蚂蚁爬过的麻痒感觉遍布全身……怎么可?能是错觉呢?
他已遍体鳞伤,千疮百孔,却无人知晓。
温瑜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现在脑子也不怎么清楚,浑浑噩噩惊惶不定,回家的路上看到谁都觉得似乎对方不怀好意,是别人派来监视他的人。
回到家,也没?有得到多少慰藉。
说是出门透透气,却整整三夜未归,敬母能不质疑?敬宇青也很难站到温瑜一边,劝说母亲,不发一语,等着温瑜解释。
温瑜没?法说,只能撒谎:“我回家住了几天。”
“家?”敬宇青很是失望,“所?以现在在你心里的家,仍然是温国公府,我这里不是你的家,我个做夫君的很没?用,是么?”
温瑜难以置信。
他和敬宇青成亲,放弃了温国公府的高贵地位,甚至远离了那个圈子,为了敬宇青,都要围着锅台转了,敬宇青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可?有春闱的事?在前,他们之间已经出现隔阂,他若想?好好过下去,就不能再刺激敬宇青……
只好顶着难受的身体和情绪,小心哄敬宇青。
没?关系。
他告诉自己一切只是暂时的,所?有负面情绪不过是因为春闱失利,只要再来一次,考好了,敬宇青就会信他,就知道谁才是对他最好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就在今年?下半年?,皇上会加一次恩科!
那时还没?有那么冷,时节不错,环境也不错,敬宇青一定能中!
但是他不能说,怕说了,会引来更多麻烦,只能一复一日的照顾敬宇青,督促敬宇青,敬宇青烦他气他也在所?不惜。
可?转眼大半年?过去……
敬宇青的心有没?有挽回来,信不信任他,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皇上果然加了恩科,敬宇青又没?考上!
到底哪里出了错,为什么又没?考上!
温瑜咬着指甲,想?不明白。
上辈子的这次恩科,他记得很清楚,还是因为袁魏昂的下马,派系清算,朝堂缺人,在夏天的时候就传出消息要加恩科,十月底的正日子,在京城的学子消息不可?谓不灵通,准备的时间不可?谓不长,他给?敬宇青准备的东西也足够,吃穿用物无一不足,能保暖,也没?有生?病,顺利答完了所?有卷子,为什么还是没?中!
上一次这个时间,敬宇青没?参加,因为根本不必参加,他早已高中,入朝堂得用,一步步走得很稳,甚至可?以在这次恩科尽协理之责,又立一功,之后朝廷提拔的很多人才甚至都与他交往颇深,现在别说人才了,他自己都去不到朝堂!
怎么可?能呢?敬宇青难道不是状元之才,探花之貌,权臣之势么!
“到底哪里错了……”
温瑜喃喃,他是重活一世?的人,对未来的预知并没?有错,很多事?情还是会发生?,只是有关自己的事?,做出了别的选择,其后会有相应的变化,有关敬宇青,和上辈子不一样的,只是成亲的人换了……
难道是因为这个?
温瑜大怒,温阮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所?有跟他接近的人,好像都特别顺利,越来越好,跟自己靠近纠缠的人,反而越来越不行!分明重活一辈子,知道事?情更多的是自己不是么!
自己才应该是敬宇青的助力,为什么敬宇青就是眼瞎了,看不到!
敬宇青竟然还敢怪他,说什么这次的题不对,上次春闱的题才最对他的学识,如?果还是上次那样的题,他一定能中,都怪他悟了他当时的人生?大运!
温瑜深深呼吸。
他现在十分犹豫,觉得自己被骗了,敬宇青根本就是个绣花枕头,是不是应该早点抽身离开,可?他之前付出了那么多心力,感情,身体,不容易存下的银钱……就这么走了,又感觉很亏。
他决定最后再给?敬宇青一个机会。
明年?,明年?还会有一次恩科,如?果这次敬宇青还不能中……
温阮这一年?很忙,非常忙。
首先是自己的种?植大业,南边的稻粟,北边的玉蜀黍,新得的红薯土豆,全部丰产,获得大成功,偏偏今年?秋汛很厉害,数十年?不遇,灾民很多,正好他种?的粮食派上了用场,四处赈灾,赢得不少好名声。
朝廷当个人,付钱买粮,他就收着,拖欠一阵也没?关系,总之先办事?,连正在四处风生?水起谈生?意的霍二少,都被他拽去帮忙,漕帮更不用说,四处支持给?予最大的助力。
至于好名声,他并不怎么需要,反倒借机传出话去,所?有农人若有条件,都可?以过来同他学习种?地知识,今年?秋收未得者也不必慌,他可?以帮忙提供来年?的种?子,但不白给?,得帮他做事?种?地,要立契约的。
农闲之时,他就折腾更多的东西,水泥路京城大街都已经铺上了,水泥墙都叫方小侯磨着蹭着,到边关修成城墙了,香氛新酒生?意都不错,是时候搞点新玩意儿?了……
于是制糖,香醋,酱油,水晶玻璃,大棚技术……一点一点,开始如?火如?荼发展了。
这一年?,简王妃的名字传遍大江南北,名声比简王本人,可?是大了太多。
邾晏这一年?,被太元帝打压的很厉害,谁让他当初不听话,节外生?枝呢?
当然,在朝堂做不了太多事?,正好方便他低调去四处查娘娘教,只是别人不知道罢了。
可?他这样的处境,京城贵圈的人看着,谁能不叹一句遗憾?本朝唯一一个封了王的皇子,还没?风光几天呢。
二皇子三皇子自然跟着落井下石。他们之前朝邾晏放的话,好像都当了真,二皇子觉得邾晏站了三皇子,跟自己作对,三皇子觉得邾晏站了二皇子,跟自己作对,怎么能不教训一二?
你说很可?能是误会?是误会就更该教训了,如?此拎不清,怎配做本朝唯一封了王的皇子?
说到底,还是嫉妒了,觉得邾晏之前有平步青云的势头,必须得给?打压下去。
老六明显是失了父皇的心啊,现在不摁下去,什么时候动?
而且袁魏昂一倒,朝堂空出这么一大片位置,是不是得抢?越少一个人竞争,自己越能得到更多的机会不是?
二皇子三皇子忙得不亦乐乎,根本不关注其它小事?,什么赈灾平事?,都跟他们没?关系,现在最关键是势力!朝堂势力!这关系着谁能往上一步!
太元帝倒是老当益壮,如?鱼得水,现在的朝堂气氛很乱,他的存在越发重要了起来,他时而给?二皇子撑腰,时而给?三皇子站台,一会儿?帮着哥哥,一会儿?帮着弟弟,最后妃的宠爱也是,一会儿?抬珍妃,一会儿?抬柔妃,平衡之术运用的炉火纯青,前朝后宫,可?算是叫他拿捏的明明白白。
就是可?惜他年?纪大了,再享受这种?状态,再喜欢玩,精力仍然有限,大病好几次,还在寝宫吐了血,只是悄悄瞒了起来,没?让人知道。
这几乎一整年?过去,袁魏昂的事?算是全部处理妥当,他的势力,他的财产,他的后人,都有归处,被关押在天牢的丰溢倒是没?什么动静,先时还被人注意,现在几乎已经被遗忘,连太元帝不会隔三差五派人去看看他,他的衣食住行,自然也降了档次,慢慢粗糙了起来。
又一次将要过年?,京城人们等着看的笑话不在别处,正是简王府。
这一年?过去,大家对简王妃越来越熟悉。温阮实在没?什么架子,笑眼笑唇,气质又乖又喜庆,跟谁都能聊几句,而且也实在没?什么野心,什么朝堂权谋,他沾都不想?沾,别人垂涎的王妃位置,他也丁点不在意,最喜欢的竟然是种?地,而且对各种?庄稼如?数家珍,心还善,种?地时别人踩一下他的庄稼他都要骂人的,抠的不行,真正有大灾来时,他却施粮赈灾比朝廷还快还迅速还多,慷慨的不行……
这样的人,谁讨厌的起来?
更别说温阮还擅长搞各种?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经他手的东西,没?有不有趣不好玩的,京城百姓偶尔街上看到温阮,都会顺嘴问?一句最近有没?有好玩的东西推出来,家里小孙子淘的都管不了了,得想?个法子治治!
这样不慕名利,慷慨大方,视银钱如?粪土的王妃,跟任何人都成不了敌人,不管形势如?何变幻,他的生?活都很平稳。
除了庄稼种?地,他自己好像也没?什么执着的,他对温国公府没?多好,因为温国公府对他本就不好,温国公府还因此事?,被皇上罚了,皇上对简王失望,见都不见,对简王妃倒是一直礼遇,温国公还是和以前一样,屁事?不管,像是已经认命躺平,随便以后怎么样了。
唯有一点——
温阮和邾晏会吵架!
简王简直太不像话了,这都被皇上不喜了,还不乖乖守着媳妇守着家,竟然到处乱跑,很多时候见不着人影,把王妃气的住到庄子上去,每回回来王府,两?个人都要吵架,这次又是不知道多久没?回来了,但快过年?了,应该快了?
“回来了,回来了!走快,快去看看!”
“等等我,我也去!”
有人说看到简王打马冲向王府,一群人就悄悄眯眯跟过去守着……
简王府防卫严格,他们自然是进不去的,可?若是王妃同王爷闹的动静大,也是能听到一二的!
温阮和邾晏还真吵了。
因为邾晏又又又受伤了!
“你回来……”
温阮听到外面报信,惊喜地打开门迎接,话还没?说完,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脸上的笑立刻收了起来,盯着邾晏看了两?遍:“胳膊,伸出来。”
“阿阮……”
邾晏左臂负在身后,声音有淡淡的恳求。
温阮“啪”一声,把门关上了。
“阿阮……”
邾晏叹了口?气,伸手敲门,动作急切又克制。
温阮不开门:“上次答应我什么来着?”
邾晏声音低哑:“不受伤。”
温阮:“所?以你胳膊上是什么?”
邾晏沉默了瞬间:“不小心蹭了一下,不算伤。”
“我都闻到血腥味和金创药包扎的味道了,”温阮气的吼出声,“你还敢说不是伤!”
邾晏无法,声音更低了些许:“阿阮……我有点疼。”
“该!”温阮咬牙,“你是要赶着投胎,以后都没?时间了么,非要这么着急!”
他知道,娘娘教不好对付,不是势力有多么大,多么厉害,而是它选择发展的方式,都是从底层百姓,最偏僻的村庄开始,洗脑成功后,百姓们会自发自助保护教众,他们投鼠忌器,反倒不能硬来,若想?彻底剔除,连根刨起,就几乎得全国各地跑尽,手段倒是其次,非常需要时间和耐心。
他和邾晏又不是没?时间,一年?两?年?又如?何,需要很赶么?
外面没?了声音。
但温阮知道,邾晏没?走:“疼了就去换药!”
邾晏还是没?说话,只是突然‘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温阮心怦怦的跳,该不会是邾晏晕倒,摔倒在地上了吧!
他赶紧打开门——
迎面就是一个拥抱,很紧,很暖。
“阿阮……你帮我换药,好不好?”
温阮看到了门口?倒着的东西,是摆在门外不远的花盆,花盆很大,种?着金桔,倒挺结实,这么被邾晏糟蹋也没?坏。
又骗他!
温阮气的踩了邾晏一脚,挣扎不让抱。
“嘶……”
邾晏一抽冷气,温阮就不敢动了,愤愤瞪他一眼:“疼?”
邾晏点头:“嗯。”
温阮这时才看清了对方,满身的风尘,来不及刮的胡茬,熬青了的眼底,深邃瞳眸,一如?既往的俊颜……
很有种?让人恋爱的破碎感。
行,美人计,苦肉计,某些人还真是纯熟。
把人拽进来,按到椅子上坐下:“袖子拉起来,我给?你换药!”
谁知他转头拿个药的功夫,回来一看,邾晏手臂上是没?有袖子遮挡,身上也没?有,他直接把上衣都脱光了。
邾晏:“这样方便。”
温阮:……
邾晏:“也不冷,房间里很暖和。”
行,美人计的高阶模式。
然而王妃今日十分冷酷,不管骂人打人还是亲人的欲望,都压抑住了,换完药包扎好,就连衣服带人,把邾晏推出了门。
“殿下这几日就在书房睡吧,谁让您受伤了呢,”温阮背抵着眼,眼梢眯着,“我睡觉不老实,就不妨碍王爷养伤了。”
邾晏:……
简王府墙外,有艺高人胆大的百姓偷看。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这回谁赢了?”
“那还用说,当然是王妃,简王什么时候赢过?”
“这倒是……会不会有点太掉面子了?”
“你懂什么,媳妇面前不要面子,才是面子——你这种?没?娶亲的人不懂。”
“怎么就没?罚个跪搓衣板!王妃还是太温柔了!”
“可?王爷现在就是个空头王爷,都没?差事?,是不是有点太没?出息了?”
“都说了你不懂……”
邾晏当然注意到了墙外的放肆:“怎么回事??”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外面人就是这么欺负阿阮的?
“王妃说,人家只是‘路过’王府外墙,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没?想?进来,就没?让咱们管过,”蓝田解释,“大家的确都挺懂分寸的。”
邾晏勾勾手,示意蓝田近些:“……稍后,你将这些话,说与南星。”
蓝田立刻懂了,但他有点担心:“这些信息并不多,万一王妃猜不出怎么办?”
邾晏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很有些蔑视:“你以为王妃是你?”
蓝田:……
于是温阮很快知道了邾晏此次回来的收获。
娘娘教查的差不多了,可?以抄底了,宫融雪很有用,这次立了不少功,今天有一个针对邾晏的刺杀局,被他发现了,他没?去……
估计有人要倒霉了。
……
倒霉的二皇子发现最近诸事?不顺,到底怎么回事?,谁在搞他!
他今日只是平平无奇出来吃个饭,为什么会遇到刺客!
刺客哪来的消息,为什么会知道他在这里,这般精准闯入!
他备的这一桌好菜啊!
“来人——”
第87章 都该死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这么巧,二皇子遇刺,三皇子也未能免俗, 同?样遭遇了刺客。
二皇子是与人私下聚宴, 为自己势力?添砖加瓦, 三皇子也差不多, 同样在为自己的‘大事’忙碌。
短时间朝堂气氛不对, 一大批官员下马,新的官员上任, 还?有?新科高中的新人入仕,局面瞬间变得复杂多变,身?为皇子,想要抓住一定?的权势,肯定?要殚精竭虑,大费周章,为拉拢夯实自己势力?奋斗,本就存在的竞争比以前更激烈,互相拆台的花活儿更加手段百出……
三皇子知道二皇子心里在想什么, 大约会怎么做,因?为他也是如此, 可他万万没想到会在光天化日之下,遇到刺杀!
老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了!他竟然敢这么干了么!
三皇子奋力?奔跑,跳开战圈,看着自己的护卫防挡刺客,目光阴鸷。
他和二皇子的争斗, 满朝内外都知道,一向不怎么客气, 彼此都不允许被对方落下太多,但?未有?特别大的差距时,他们都很谨慎,比如杀掉对方这种事——
他们不会干。
倒不是什么特殊的默契约定?,是这种事一旦事发,波及面会非常广,只?要有?一点失误,或被抓到一点把柄,最终得到好处的,就不一定?是自己了……父皇可不只?他们两个皇子。
前番没冒头,一个个乖的跟鹌鹑似的,是因?为他和二皇子势力?太大,一旦他们俩有?一个被杀,而另一个嫌疑最大时,这些人不可能不跳出来。
所以他和二皇子争斗尚未分出高下,实力?并?没有?那么悬殊时,不会轻易下黑手暗杀,谁动了,都一定?会被对方的人抓到小辫子。
所以,真的是老二出了昏招么?
三皇子疯狂跳动的心稳下来,开始觉得这件事不对,会不会是他想错了……
而且这群刺客路数有?点奇怪,一水的黑衣黑袍带蒙面,招式手法?有?点阴,透着股邪性,不像是好二哥能养出来的死士,他带出来的护卫不少,明里暗里都有?,可好像抵不住这群不要命的阴邪打法?。
意识到自己不能拖后?腿,三皇子撩起袍子就跑。
然后?发现,今天?的运气着实不怎么好。
途中经过一个非常眼熟的宅子——邾晏的简王府。
简王府作为本朝唯一一个封了王的皇子府,自然是气势恢宏,富贵无?双,尤其?成了亲之后?,别的讲究也上来了,除了邾晏本人的肃杀之气外,多了繁华装饰,看起来柔美了些许。
邾晏是皇子中唯一一个武艺不俗的人。
他的护卫也个个都是高手。
也就是说,如果朝他求救,他又伸手了的话……安全一定?无?虞。
要出声呼救么?
三皇子头一甩,直直越过了简王府。
怎么可能!
老六这东西一直看不透,说他有?野心吧,都已经是兄弟们之间唯一一个封王的了,仍然一点都不争气不上进,进宫次数少的可怜,也不怎么关心朝事,这一年人们争的都要打出狗脑子了,老六看都没看两眼;说没野心吧,老六也是会揽事的,比如之前的北狄使团,比如懒懒散散一直没放手,拽着查的什么娘娘教,拢的全都是麻烦事,还?胆子比天?大,什么都不怕!
这人不可能什么都不图,图的东西……可能他暂时没看到。
看不懂的,当然不能随便沾。
到时候被溅了一身?血怎么办?
这种随心所欲的疯子,可以偶尔拿来当刀使,却没必要亲近。
三皇子使尽浑身?力?气,哪怕一路跑到京城最偏僻无?人的巷角,也没能逃离蒙面人的追杀,这些人已经又追了上来,而他的护卫却折损太多,难以护住他了。
难道今日要死在这里……在劫难逃了?
三皇子不想认命,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背后?紧紧贴着墙,手里握住冰冷匕首柄时,发现上天?还?是怜他的。
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一个人,也是一身?黑衣,蒙着面,但?这个人和蒙面刺客群不太一样,衣料更高级,也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暗纹,年纪略大些,气场非常强,武功看不出来如何……
因?为他一出手,那群蒙面刺客感觉突然变了,阴招使不下去了,凌厉气势被卸了,像是突然遇到了天?敌,竟然几招之下就败退,一个个全跑了!
“三殿下……”这人朝三皇子的方向走。
三皇子往侧边退了两步。
这人才?收起了长刀,微颌首:“我没有?恶意,三殿下不必担忧。”
三皇子面色冷肃,手中匕首仍然没放。
你说没恶意就没恶意?连脸都不露,想骗我?
“此后?类似之事不会再有?。”这人似乎也没想多说话,面巾未摘,未再靠近,再次点点头后?,转身?运着轻功飞走了,很快消失不见。
三皇子:……
这人对他还?算恭敬,当然他是皇子,别人恭敬理所应当,可眼下境况好像有?些奇怪,对方的眼睛他不熟悉,声音他不熟悉,派头他更不熟悉,应该是不认识的人?
不认识的人,为何要救他?难道是看好他,想要投效?
可人前不能露。
尤其?幸存护卫们心气不足,过来询问时。
“走吧。”他早早收起了匕首,长身?立玉,懒懒拂了拂衣襟,一脸的随适镇定?。
二皇子那边也很刺激,他同?样也怀疑了三皇子,但?感觉也不对劲,总之情况很是危急,他一路冲撞,想在护卫掩护下闯出条生路。
他的方向选择与三皇子刚好相反,不但?没有?遇到,他也没有?途经邾晏的简王府,反而经过了另一处偏僻所在——天?牢。
路过这里时,他好像看到了一个黑衣黑袍的蒙面人,但?因?为他跑的太快,视角卡的太死,他只?看到了一瞬,再眨眼已经不见,好像一切都是错觉。
天?牢外一片死寂,没有?声音。
二皇子恍惚记得,这里好像被父皇关着一个人来着?叫什么名字……哦对,好像是丰大人,丰溢。
不过他显然没时间管旁人的事,自己都自顾不暇,马上要死了!
他疯狂往前跑,眼看不敌,终于有?人来救他了。
却不是什么路见不平的好心人,而是他自己早早藏在暗处的暗部力?量,这是他精心筹谋,好不容易藏下的私人力?量,今日出现,虽然救了他的命,但?也彻底暴露了。
二皇子磨牙:“谁通知你们来的?”
暗部首领:“不是殿下的手令?”
二皇子:……
行,他这暗部看来不是今天?要暴露,早就暴露了。
可问了几句,又问不出什么名堂,暗部因?要隐秘,他平时都不怎么主动接触,只?以秘令信号传达,现在这个信号显然被人截取获知,且利用了,他现在的应对只?有?是改变信号密令,防备以后?,但?利用过的人是谁,全无?头绪,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风雨欲来啊……”
二皇子感觉,有?点糟糕了,得好好准备。
两个皇子同?日遇刺,第二日自然在朝堂掀起轩然大波,各党派团体?上折子打嘴架抬大杠,互相怀疑攻击,好不热闹,最后?连打算好稳坐钓鱼台,低调不出来的二皇子三皇子本人,竟也没忍住,互相怼了几句。
“是你吧,就是你要杀我吧,除了你,谁还?会对我下这样的狠手!”
“恶人先告状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了,分明是你心狠手辣,竟还?敢指责别人?怎么,声音大就有?理了是么!你看看我身?上的伤!”
“怎么,看着哥哥近来态势越来越好,得人崇敬尊敬,受不了了?着急了是吧!”
“笑话,就你那点东西,我会嫉妒?少在这给我装大头蒜,我告诉你,我若死了,你也别想活!”
朝堂一片乌烟瘴气,文臣都大打出手,皇上反倒特别祥和宽容,很是坐得住,安抚了这边又体?恤另一边,两碗水没谁比他端的更平。
邾晏这边,一直盯着各处消息,已经很控制了,还?是没忍住从牙齿缝蹦出两个字:“蠢货。”
温阮因?为好奇邾晏做过的事,已经让他进屋睡觉,闻言笑出声:“所以简王殿下要不要发发善心,指点指点某些人?”
“再等等,会有?人按捺不住的。”
邾晏将温阮抱到膝上:“我若出手太早,会被发现的。”
温阮挣扎着要下去。
邾晏没让,抱的更紧:“嗯?”
温阮:“……你先把你自己按下去再说!”
邾晏低眸看了一眼,笑了:“只?要阿阮乖乖的,别乱动——”
温阮信他个狗,还?是不让抱。
邾晏只?得抱紧了,提起别的话题:“有?人见了丰溢。”
温阮注意力?果然被调开:“谁?”
邾晏:“阿阮猜猜?”
“这还?用猜?”温阮抬眸,“必然是娘娘教的人!救他出去了?”
“还?没有?,”邾晏摇了摇头,“可能还?不是时候。”
温阮:“那说了什么,交接了什么事?”
邾晏:“唔……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温阮:“嗯?”
邾晏:“你的夫君受了伤,需要王妃好生抚慰才?能好起来。”
温阮:……
你要不要脸?
“阿阮若是疼疼我,我不但?告诉你他们说了什么,还?告诉你——”
邾晏唇角微勾:“这次的刺杀是谁干的。”
温阮意外:“难道不是娘娘教?”
是你以自己为诱饵,勾来了刺客,又甩了出去,不是娘娘教是谁?
“一部分是,”邾晏声音微低,“比如三皇子那边,他是我提前得知他行动,并?顺势准备好的脱钩陷阱。”
温阮眨眨眼:“所以二皇子不是?”
邾晏:“不是。”
温阮:“那是谁?”
邾晏倾身?,唇覆过去:“阿阮努努力?,再猜一猜?”
温阮呼吸被夺去,大脑一片混沌,良久良久,终于有?新鲜空气得以进来的瞬间,他突然想到了:“难道是……是……”
声音绵软,失去力?度,气息弱的不像话,他只?能勉强抬起手指,往上指了指。
邾晏眸色微深,再次倾身?过去——
“阿阮怎么这么聪明。”
皇宫,太元帝寝宫。
药碗药瓶子碎了一地,到处是溅开的瓷片,危险且锋利。
太元帝揉着额角,双目赤红:“这些都不管用,给朕拿新的药来!”
“可太医开的药只?有?这些……”跪在地上的老太监瑟瑟发抖。
“朕说的是太医开的么?”太元帝盯着他,“朕身?边没多少信任的人了,别逼朕杀你。”
老太监头磕在地上:“皇上三思啊,那些药也未必能……”
太元帝:“怎么,你也觉得朕快死了?”
老太监一个劲磕头,不敢说话。
“朕死不了!朕当年能从众皇子中杀出来承继帝位,能不让越发笼络人心的皇后?把持权势,连最心爱的太子都舍了,这次怎么可能扛不过来!”
太元帝将龙案上的折子悉数扫下,冷笑:“朕的位置,不允许任何人抢!药!给朕拿过来! ”
老太监仰起脸,额头一片青肿:“可是皇上,那是虎狼之药啊!”
太元帝:“怕什么!朕是天?子,天?赐鸿福,遇难呈祥!朕只?要活着,就能一直活下去!任何胆敢觊觎朕位置的,都该死!”
第88章 二皇子很委屈
竟然是皇上想杀子……
二皇子遇刺, 竟然不?是三皇子干的,也不是后宫最会装傻白甜,实则心最狠的柔妃手笔!
珍妃察觉到这个事实后, 险些晕过?去, 硬生生把掌心掐出血, 咬牙扛住了。
她没同任何人说, 也没立刻召儿子过来见?面?, 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认认真真捋了下自己的逻辑线索, 并不认为自己猜错了,但还是非常谨慎的,小?心派了人,出去悄悄查探。
她要确定一些想知道的事,确定自己方向没有错。
消息回来的也很快。
比如她要的宫人相关。她并不?知道皇上的药换了,皇上对身边事一向把的很严,御前?伺候的宫人但凡有一点不?忠错漏,活不?过?第二日,这种消息不?可能透出来, 但她现在知道,御前?内官死了一大批, 几乎是换了个?新的班底,尤其侍奉汤药的小?太监,御药房小?太监,全死了,换上的全部是新面?孔。
所?以不?用往深里多打听, 她也能知道,皇上的病又?重了, 估计很厉害,换了不?能广而告之的,可能效果比较奇特的药。
比如宫防方面?。她并不?知道殿前?司轮值调动细则,这不?是她一个?后妃应该知道的事,但她现在知道了,随着内侍们的死生更换,宫禁护卫更加严密,不?允许外人窥探分毫,而且……二皇子遇刺那天,不?是宫防大换调动的日子,宫禁却调动频繁,尤其皇上的心腹史务,当时一反常态,并没在皇宫,皇上身边,而是有半天不?见?踪影。
“是真的……”
皇上真的想杀了二皇子!
珍妃再次确定这个?事实后,无力瘫跌在矮椅。
可是为什么?呢?
她知道,皇上对儿子们并没有多喜欢,什么?父慈疼爱,完全不?存在,一手养大,日日亲睦的太子都能随随便便诛杀,何况别人?遂她早早就只教儿子适当亲近皇上,功利为上,敬畏为上,天家父子非寻常人家父子,是先论君臣,再论父子,一二孺慕是可以的,但很多事上都不?能报以太大希望……便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受伤。
至于那个?位置,争可以,但不?能跳的太高,只要稳住一个?阵型,能对抗别人攻击就可以了,其它?的慢慢筹谋,交给时间,她和二皇子在这一点上看法相同,做出来的计划对策,行动目标,显然皇上也并没有很忌惮,甚至有些纵容,算是支持……可为什么?突然起?了杀心?
“娘娘!外面?殿前?司史务的人在查,昨日谁在蒙露殿前?经过?过?!”心腹嬷嬷有些紧张的跑进?来,面?色微紧,话都不?敢大声。
珍妃立刻明白?,自己终是大意?了,悄悄查探的事怕是露了些马脚。
同时也立刻想到,莫非她儿子被皇上私下以行刺方法处理?……也是犯了同样的错漏?这孩子,干过?那么?大的事,知道那么?多,为什么?不?同她商量!
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迅速站起?,抚了抚发鬓,电光火石间已经想好一切,眼色示意?嬷嬷去殿内,处理?点东西,她则昂首挺胸往大殿门口走。
两人在这深宫之中扶持几十年,心腹嬷嬷根本不?需要她说明白?,一个?眼色,一个?方向指示,已然明白?怎么?做,并未耽搁,转身就往殿内走。
“搞什么?,大晚上的觉都不?叫人睡,是哪个?野狸子又?作?妖了?”
珍妃仍然是以往颐指气使,明艳张扬的样子,没半点心虚,还夹枪带棒讽刺人,这后宫里头,夜里闹妖的能是什么?东西?她向来强横霸道,今天一如既往盛气凌人,反倒让来查的殿前?司不?敢不?尊重。
今晚带队来的并不?是史务本人,可见?对珍妃的翠微殿并不?是很怀疑,那校尉年纪轻,自不?如首领史务有底气,客客气气说明情况,具体的内情肯定不?能说,只道天子下旨巡查各宫,还望配合。
珍妃当然配合:“好啊,你们进?来查,”但又?没那么?配合,“如果查不?到,还弄乱了本宫的东西,本宫要、你、们、死!”
这话她能说,敢说,事后也能做到。
殿前?司于是更加谨慎,进?来还是进?来的,但肯定不?会像别处查的那么?细,认为可疑的地方肯定还是要好好看的,至于隐私的地方……看两眼没发现什么?,就没仔细翻看了。
沉凝的时间一点点过?去,殿前?司的人没什么?收获,告辞离开,珍妃小?心眼的伸手,涂了粉丰蔻丹的手指指了指那校尉:“我、记、住、你、了。”
一副很记仇,来者?不?善的样子。
校尉沉着告退,并且在心里把翠微殿的可疑度又?往下调了三成。
殿门关上,一切寂静之后,珍妃摒退所?有人,等了片刻,心腹嬷嬷压了一个?宫女出来。
那宫女生的不?错,桃腮杏唇梨花面?,可惜脸色惨白?,眼底惶惶,看上去像惊弓之鸟,见?到珍妃立刻哭了出来,满面?感动:“多谢主子娘娘……谢娘娘救我……”
“不?用。”
珍妃微微笑着,朝嬷嬷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还没哭完,口鼻就被嬷嬷捂住,没挣扎多久,就再也挣扎不?动了。
果然不?用谢。
珍妃:“扔井里去。”
嬷嬷:“什么?时候?”
“当然是现在,”珍妃眼梢微眯,“殿前?司的人刚走,四下无人,处理?起?来多方便不?是?”
等再过?段时间,殿前?司找不?到人,进?行第二轮更加细致的搜寻,才是麻烦。
“是。”
那嬷嬷另召了个?心腹过?来,把那死了的宫女抬了出去。
珍妃迅速处理?好一切,用时并没有多久,可等她洗漱更衣,坐到床边时,突然觉得稍稍有点奇怪,这一晚上动静这么?大,怎么?柔妃那里一点反应没有?
是不?是……也猜到了点什么??
次日,珍妃召二皇子进?宫。
刚刚摒退宫人,她就盯着这个?儿子:“跪下。”
二皇子一脸不?解:“母妃,怎么?了?”
珍妃看着他仍然透着苍白?的脸色,嘴唇动了动,仍是不?忍,指了指边上的椅子:“算了,起?来吧,坐到这里,让母妃看看你的伤。”
二皇子一头雾水,仍然听话的坐下,褪衣。
伤在右臂,上半身的衣服甚至不?用全脱,扒到肩膀下,就能看出伤势了。伤口算浅,不?怎么?严重,就是有点长,哪怕包扎好,一不?小?心也很容易崩开,痊愈起?来会费点事,还有就是伤在右臂,寻常生活中多了很多不?方便,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轻伤。
“很快就会好,母妃不?必担心。”
珍妃却扭过?头,掉了眼泪。
二皇子就有点慌,自己母妃什么?性格,自己最清楚,母妃向来要强,何尝掉过?什么?眼泪,连皇上面?前?都没怎么?装过?的,可今天只是看到他的伤,竟然就……
“怎么?了?”他赶紧扒拉上衣服,拿帕子给珍妃擦泪,“可是有什么?事?母妃别吓我……”
珍妃闭眸,叹了口气:“你可知是谁动你?”
刚看完伤,又?提动不?动的,想来应该说的是那批刺客。
“难道不?是老三?”二皇子挑眉,“除了他,谁还敢跟我作?对?”
珍妃摇了摇头。
二皇子的确意?外:“还真不?是他?那是谁?”
珍妃垂眸:“是皇上。”
二皇子惊的差点碰翻桌上的茶:“父,父皇要杀我?”
怎么?可能呢?
“不?,不?可能,父皇那般偏爱于我,这些日子不?管我跟老三斗的多么?凶,都一直偏袒我,前?几日还专门赏了我东□□一份,老三和其他皇子都没有的……”
“傻孩子,那是试探,”珍妃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脸,“试探你到底知不?知道点什么?。”
二皇子怔怔:“知道什么??”
看来是不?知道了。
她就说,如果儿子真的知道了什么?事,不?可能不?同她商量,就擅自做了决定。
珍妃眼泪又?下来了:“知不?知道他快死了……又?不?想别人知道知道这件事。”
“啪——”
二皇子这回真的打翻了茶盏:“母妃……娘,你刚刚说什么??父皇快死——”
珍妃自己手快捂住了他的嘴:“嘘!你想和我母子二人死在这里么?!”
二皇子这才深呼吸几口,胸膛迅速起?伏,尽力压低了声音:“到底怎么?回事?”
珍妃才将这几日查探到的消息,自己的猜测,包括皇上的脾性作?为,一一透露分析给二皇子。
“……所?以你现在明白?了么?,为何皇上一直不?立太子?”珍妃紧紧捏着儿子的肩膀,“因为对他来说,太子不?是传承,而是忌惮!至高无上的那个?位置,只能是他的,至高无上的权力,只能他能拥有,他不?允许被任何人觊觎……最疼爱的儿子也不?行!”
“你和三皇子,你们吵吵闹闹,一时东风起?西风灭,一时西风峻东风闲,没有谁能真正冲上来,皇上才会放心,才会满意?,所?以他会在你弱之时护你,在三皇子势低之时帮他,可你们之间若有人异军忽起?,或者?知道了他的秘密,心下一横想要取而代之——”
二皇子懂的不?能再懂:“他会容不?下。”
所?以才有了自己面?对的那些刺客,他甚至要暴露私下培植的暗部力量,才能险险脱身。
可现在,这些力量暴露了,父皇若想杀他,只要将这件事挑开,他就没了活路。
“可我并不?知道……我在宫里什么?都没看到……”二皇子觉得很委屈。
珍妃:“但皇上觉得你知道了,你又?有暗部,威胁更大,他本就不?会提前?封储君,交代身后事,欲清醒地保持最高权力到最后一刻,现下你已无路可退。”
二皇子深深皱眉:“父皇的性子,既怀疑了,就不?会停止……”
那他接下来怎么?办,坐以待毙?
不?可能。
“我是不?是……只有那一条路走了。”
二皇子这句话说的很艰难,可如果不?想死,好像只有奋力一拼了,不?做,或输了,都只有死路一条,赢了,或许可以提前?得到他最想要的东西。
“可最近父皇一定会派人紧紧盯着我,”二皇子迅速思考,“我需要一个?幌子。”
把焦点方向往谁那儿扔呢……
简王府。
温阮拉邾晏品尝下午茶:“来尝尝,我最近请李月蛾折腾出来的新吃食。”
是牛奶布丁和小?蛋糕。
他最近闲着没事,想起?这些满足口腹欲的小?东西,叫人做了几个?简单的小?烤窑,李月蛾聪明又?有天赋,这些小?东西很快做了出来,他尝过?,味道很是不?错。
“她最近瞧上了一个?男人,我让南星去看了看,人品还行,是个?规矩的,要放她嫁人,她不?愿意?,还把那男人拐到了我的庄子上,要帮我一起?干活……那男人厨艺不?错,脑子也清楚,我觉得在庄子上实在浪费,就给了几张菜谱单子,在城内盘了个?酒楼,让他俩好生经营,日后我还多个?吃饭的地方…… ”
邾晏:“我也要去。”
温阮:“嗯?”
邾晏:“你不?想带我?”
简王殿下不?高兴了,还推开了温阮的小?蛋糕。
温阮:……
你幼不?幼稚。
“真的不?尝尝?松松软软,很不?错的。”
“啊——”邾晏直接张开嘴。
温阮:……
他很想直接怼你是没有手么?,但看到最近对方很累的份上,不?同他计较,真的把小?蛋糕递到他嘴边。
邾晏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还不?错。”
“是吧是吧?”温阮眼睛亮亮。
邾晏很喜欢看到温阮这个?样子,也很喜欢听温阮说生活里的细碎小?事,比如庄子里的庄稼长得怎么?样了,庄头又?和媳妇吵架了,百姓又?来寻他问种地的事了,霍二少?消极做生意?被老爷子拎回老家揍了……等等,以往没注意?过?的小?事,听起?来竟然也很有趣。
他顺着温阮的眼睛,看到了不?一样的百姓日子,繁琐,却很鲜活,很有生气,大历天下,就是由?这一家家繁琐鲜活的百姓们聚成。
挺好的。
温阮却突然板了脸,问他:“还不?准备同我说实话?我都喂你吃小?蛋糕了!”
邾晏意?外:“嗯?”
温阮气:“又?耍赖了是不?是!还跟我装,蓝田得到的消息,南星能不?知道?南星知道了,能不?告诉我?那二皇子想算计你是不?是!”
“你都知道了,还不?跟我说!”
“还骗我喂你小?蛋糕!”
第89章 我又不是为了他
悠闲午后, 茶香沁雅,点心甜暖,简王妃正在嘲笑简王——
“你看看你, 是不是又做费力不讨好的事了?”
别人不知道邾晏的?心思, 温阮多少能猜出一二:“殿下是不是, 想让二皇子看清楚点什么, 想明白点什么?”
比如?杀机从哪里来, 该往哪躲,怎么躲, 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局势,别一意孤行,把自己送上绝路……
“有没有人同殿下说过,你心肠很软?”
“别以为嘴甜,就?可以不吃药,”邾晏朝门边招招手,已经在门口等了片刻的?南星迅速过来,将药碗放到?桌上就?跑,“本?王心肠硬不硬, 你可以亲自看看。”
温阮:……
他的?身?体经过长期每日?磕药丸子的?调养,心脉得以滋养补润, 加之内心困扰的?问题有了答案,不再束缚,症状已然好了大半,现在再遇下雨基本?不怎么疼了,但相熟的?御医把过脉, 说现在反而是最关?键的?收尾阶段,只要这最后阶段平稳度过, 那余生不再担忧,与常人无异,可若是不当回事,消极怠慢不吃药,那这病么,怕是要反复的?。
这个过程也不长,最多再坚持一个月,每两天服一次药,但这药比较特殊,不易成丸,所以得喝汤药。
温阮感?觉这是老大夫为了诓他吃药编的?,奈何身?边人都信老头不信他,不管他怎么逃避拖延,这些人总能盯着他把药吃了,这些人里的?盯人头子,就?是面前之外,简王爷。
“这么烫,待会再喝。”
温阮习惯性拖延,继续聊二皇子的?事,邾晏渠道广,宫里的?消息,现下已经知道了:“你真的?不可惜?二皇子,本?来可以看清楚的?。”
邾晏目光缓缓离开药碗,准备饶自己的?王妃一会儿:“我又不是为了他。”
恐怕这世间也就?只有温阮,才把他想的?那么好。
他的?确推了二皇子这边一把,想点一点他,但点完之后别人的?选择,也是他很想看的?戏。
其实二皇子想要脱困很简单,只要退出皇权争夺就?行了,主动避走,急流勇退,表现出自己没半点夺嫡争皇位的?意思,很大概率会被封王,催着离开京城,奈何人不愿意啊。
“咱们?得做点什么吧?”
温阮刚说完,又摇了摇头,重新说:“不对,不是我们?得做点什么,那娘娘教?是不是得坐不住了?眼瞅着二皇子都要造反了,他们?还能低调绸缪,不赶紧想办法来个混水摸鱼?不然等二皇子真干成事,哪还有他们?的?机会?”
邾晏这般低调促成,该不会是早想到?了,计划捋顺,专门等着这种机会呢吧!
温阮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他。
邾晏眼梢微柔:“那阿阮觉得,二皇子会挑什么时候?”
温阮想了想,突然冒出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莫非是……万寿宴?”
最近京城开始渲染准备,要大操大办的?,皇上寿宴!
“我那好二哥,是个喜欢讲究体面,爱好名?声的?人,就?算举事,也会想把局面做到?顺理成章水到?渠成,遂皇上的?病情?,必须要暴露,”邾晏话音慢条斯理,“还得把所有其他房子全部弹压下去,任何人都不如?他的?优秀,睿智,先见,一如?既往的?竞争对手三皇子,必然要打压,而我——会是被他踩为反派的?人。”
温阮很懂:“有能力有实力有号召力,有英明的?前瞻大局观,有解决问题的?魄力,还有被恶人为难的?宿命感?……这剧本?的?确不错。”
邾晏:“所以阿阮可得好好准备准备,届时与我一同进宫,前排看戏。”
温阮相当听话:“那我现在就?去——”
可惜刚站起来,一个箭步还没冲出去,就?被邾晏长手一捞,坐到?了人家?膝上。
“你不想自己喝,”邾晏老神在在端起桌上早就?不烫了的?药碗,“我不介意喂你。”
温阮瞬间就?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危险。
虽然邾晏没有什么可怕的?语气,也没说什么可怕的?话,可这个姿势,这种气氛……
邾晏可怕起来,他有点不想再试。
他大义凛然的?端过药碗,视死如?归的?一口气饮尽。
……
这次的?万寿节,是太元帝自己明示暗示要大办的?,底下人自然不遗余力,办的?昂贵且热闹,往些年没这么花费过,今年早早宣传起来,京城路人皆知,人人参与。
各种庆祝花活不断,场面繁华又宏大,甭管是不是有人借机敛财,趁机做生意,总之这热闹十?几年来独一份,天□□臣的?折子上变着花样的?描述,皇上不无满足,甚至主动出现在城中,与百姓同乐了两次。
就?是寿宴之前耗费了太多的?心力精神,难免无以为继,到?了真正宫宴这天,太元帝累着了,除了白日?里大项庄严仪式举行,其它小项能减则减,晚上宫宴甚至都略减了规格,准备简单一点。
满朝大臣没一个反对。
没办法,换谁连轴转这么多天,又是亲力亲为办事,又是上折子变着花样的?夸,谁也受不了不是?大家?眼底都忙出明显青黑,也实在是折腾不动了,最后这一宴嘛,随随便便吃一顿算了。
所有人都有些倦怠,也就?没心思观察别人,当然也察觉不到?更?多的?意外情?况。
比如?三皇子这边。
最近他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因为曾经救下他的?那个蒙面人,一直都没有过来寻他,他可是皇子,实力雄厚,门下官员无数,靠皇权最近,最有可能往上一步,救他难道不是想要好处?为什么没有过来寻他?
那天救他时的?氛围也很微妙,他提醒自己不要纠结,可不知为何,就?是不能忽略。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些流言,不是什么新鲜的?,他小时候宫中就?传过一阵,后来消失不见,如?果不是最近又听到?了,他几乎都要忘了……
有人说,他和母妃柔妃一点都不像,从外貌到?性格,哪里是母子的?样子。
“……儿子,儿子?”
三皇子神志被拉回,看到?对坐着的?柔妃,是了,这是棠梨殿,宫宴即将开始,开始之前,他被母妃叫到?了这里:“抱歉,母妃,我昨晚没睡好。”
母妃柔妃,他从小到?大都很熟悉,现在就?是闭着眼,也能将人画到?纸面,他们?长的?,的?确一点都不像。
柔妃脸上没什么棱角,眼睛不大,鼻子不高,五官处处都算不上惊艳,合在一起,糅成很特殊的?清甜气质,淡淡的?,忧伤的?,令人怜惜的?,他却不一样,脸上轮廓极为立体,阁额深目,骨丰肉少,连鼻子都是鹰钩鼻。
他并未觉得自己被苛待过,柔妃养他可谓一心一意,什么都为他着想,只要觉得好的?,就?会筹谋过来给他,从未有过任何打骂,嫌弃,不亲,连责备他,用?的?手法都是温柔的?,引导的?。
柔妃一直很宠他。
可他也看到?过二皇子同珍妃的?相处,完全不一样。
珍妃脾气大,二皇子小时候性子有点软,一言不合,珍妃是要扒了二皇子裤子揍屁股的?,嫌弃他笨,嫌弃他胆小,嫌弃他傻乎乎不知道为自己谋算,嫌弃他只会惹事不会收拾……
当然揍完了之后也会哄,二皇子乖的?时候珍妃也会笑眯眯赏,生病难受时,她也会日?夜不合眼的?照顾。
可柔妃……从来没有打过自己。
三皇子此前一直觉得是性格问题,柔妃不似珍妃那么火爆,自己也不是二皇子那种蠢人,可现在有些话听多了,总会越想越不对味……
“你今天怎么了?恍恍惚惚的?。 ”柔妃给三皇子倒了杯热茶。
三皇子乖乖喝了:“真没什么事,一会儿不是还在宫宴?儿子不会出错的?,母妃可是有什么话吩咐?”
柔妃深深看了他一眼,摒退左右,将之前宫里发生的?事说了。
珍妃之前的?疑虑不算错,她能察觉到?的?事,柔妃自然也发现了,只是兹事体大,不好随便动作,便一直低调压着,但今天,是时候了。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只是不好轻举妄动,没证据的?事,也不能随便跟你说,便一直暗里盯着珍妃那边的?动作,今夜不寻常,她和二皇子……恐怕要反。”
三皇子登时站起:“什么?要反!”
殿内外并没有什么动静,柔妃很放心,她今日?与儿子密谈,早早吩咐了下去,并不危险:“我同你说这些话,不是想让你紧张的?,只是想告诉你,今夜非常凶险,你当注意。”
她始终温温柔柔,气场平和,三皇子也很快镇定了下来,心里一转,就?想明白了:“他若是失败了……那我此后,岂不是皇子里的?头一份?”
唯一一个掌有权力,手下官员众多,距离皇位最近的?人。
“是,”柔妃微笑看他,“前提是,今晚你得平安过去。 ”
这个倒是。
三皇子表情?微肃。
柔妃:“二皇子要逼宫,你是他往日?竞争对手,也是今日?最大的?拦路石,他不可能不对付你。”
三皇子很是遗憾:“母妃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宫宴已至,他也已经进了宫,连路底下人都不方便,做不了任何反击手段,岂不是只能看着老二表演?
“就?是不能早早告诉你,”柔妃神情?柔和,话音也柔和,“我刚才已经同你说了,你父皇担忧什么,在意什么,你若做出了对等反制手段,你父皇便会知道,你也知道了一切,哪能容得下你?”
三皇子一惊,后背泛起冷汗:“母妃说的?是,我今日?就?是要应对不及,什么都没准备,才是上上之策……”
柔妃拍了拍他的?手:“我儿放心,母妃已经替你安排好一切,说这些与你,只是提醒你莫要冲动,不要置身?险境。”
三皇子知道,柔妃在皇宫多年,多少培植了些心腹,其中不乏会武功的?暗线,可这些人培养极为不易,暴露却很简单。
“母妃也不必想太多,我今日?安静些,躲着危险就?是了,没必要让别人冒险。”
“你是我儿,应该的?。”
二人正说着话的?时候,突然殿后传出声响,三皇子立刻警惕,柔妃似也有些担心,二人起身?,转到?了后殿。
是博古架上有个长条形盒子掉下来了,大约是宫人们?打扫不仔细,放到?架子上时偏了角度,那盒子一点点往下移,终于滑了下来。
“这是什么?”
三皇子见不是什么大事,架子又高,就?想着帮柔妃放回,谁知盒子摔在地上时锁扣摔坏了,他这一拿,盒子打开,里面的?东西?掉了下来,是个卷轴,随着落地卷开了半张。
柔妃似乎也很惊讶:“原来是这个,我寻了好久,没想到?放在这里了。”
她轻轻拍了拍卷轴上的?灰尘,铺开到?书案,当然是一幅画。
人物画,相貌英俊,眉目深邃,阔额高鼻,竟然与三皇子很有些相似。
柔妃似乎很是眷恋,指尖轻轻抚过画像的?脸:“你常在外走动,应当知晓,你外祖家?,有个早夭的?子嗣,我的?兄长,你的?舅舅。”
三皇子当然知道这个人,就?是死的?太早,并未见过:“这是舅舅?”
柔妃缓缓点头:“你生的?不像我,与二兄倒像了十?足十?,性子也像他,他运气不好,若能活到?现在,必会是你最强的?助力之一……”
三皇子心内顿时释然。
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看向柔妃的?眼神有些歉疚。
“又怎么了?用?这样的?眼神看母妃?”柔妃微笑着收起画轴,“是担心母妃?我儿放心,宫中生活这么多年,你娘也不是白混的?,稍后殿上之事……若真无法控制,也没关?系,让简王顶在前头不就?是了?”
三皇子不傻,立刻明白了这话用?意:“母妃放心,我都懂。”
第90章 保护好我嫂子
今日获知?的信息量太震撼, 三皇子有些神思不属,也太突然了,他?一时很难情绪平稳的消化。
可能因为心内过于敏感警戒, 离开?棠梨殿时,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
“谁!”
他?还去寻找了, 可惜一无所获, 除了微风拂过绿枝浅帘, 什么都没有。
“错觉么……”
三皇子呼吸两次,提醒自己稳住, 时间差不多了,简王府都应该要?到了,他?不能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理了理衣角,他?从容转身离开?。
他?都要?看看,今日这戏要?怎么唱!
邾晏和温阮的确已经?进宫,但?并没有直接走向?大殿,而是中间拐了个弯,走出长长游廊,在某处屋檐拐角, 邾晏伸手——
刚好接住了想要?悄悄爬走,却突然脚滑往下掉的十皇子。
温阮:……
他?就说怎么突然间拐弯, 邾晏怕是远远就注意到了动静,十皇子猫的好好的,他?都没瞧见,却突然间脚滑,想来也是这个人?手笔。
什么时候趁他?不注意, 卷了树叶子还是小石子?
还有十皇子原来这么皮的么?
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记得这孩子眼睛红红, 眼泪要?掉不掉,是个很可人?疼的软糥小孩,怎么突然大变样了?个子高了,也更瘦了,开?始抽条了,少年感陡然出现,因骨相生长拉长的眼型多了些凌厉霸道倔强,类似这种不好惹的男性特点。
邾晏拎十皇子跟拎不听话的小野猫似的,摁住上手就是一顿揍——
“我同你说过什么,都忘了?”
不好惹的十皇子臊眉耷眼,眼尾往下一垂,什么凌厉霸道全没了,仍然是记忆里可怜狗狗眼的样子,眼泪汪汪:“没,没有……兄长教?我不可勉强莽撞,不许做自己力所不能及之事……哥我错了……”
邾晏下手是一点都没轻:“我看你是挨揍挨少了!”
“我不是,我没有……”十皇子发现求饶没用,巴巴看向?温阮,眼底水光满满,那叫一个可怜,“嫂子……”
温阮:……
嗯,行,没变,还是那个爱哭小皇子。
狗狗眼也真的,让人?顶不住。
“孩子只是不小心,殿下别气,”温阮到底心软,拉住邾晏揍人?的手,“我在他?这个年纪,比他?更淘气,河汛时都敢下水捞鱼。”
他?本?意是想提醒邾晏,男人?在这个年纪,都会大胆又胡闹,十皇子如此,我如此,你邾晏也是如此,你要?不检讨一下年轻时干的事,肯定比这更出格,怎么好揪着少年人?这点小错不放。
谁知?邾晏重?点错,松开?十皇子,盯上了他?:“河汛你也敢下水?”
找死么?
温阮:……
“那不是正好逢灾,没吃的,刚好村里有个小姑娘,才四岁,饿的都要?昏过去了,我又刚好看到河水边上就有鱼……”
不是,他?解释这些芝麻烂谷子的事做什么!
温阮闭了闭眼,把十皇子抓到面?前:“所以我当年上岸后?后?悔极了,你也是,以后?切记要?保重?自己,身体安全健康是第一位的,知?道么?真出了什么事,后?面?几十年可全毁了。”
十皇子重?重?点头:“嫂子我记住了!”
嫂子……
好微妙又羞耻的称呼。
温阮嗯了一声,看邾晏:“我刚才车上茶水喝多了,去趟官房,你同十皇子好好说话,不许再动手。”
知?道这两个人?有话说,腾出了空间,顺便看看蓝田在后?落了多远,是不是叫过来帮忙把把风。
十皇子见兄长不揍他?了,乖乖上前,声音低低,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事说了。
“……哥,三皇兄,真不是柔妃生的么?”
邾晏:……
他?没忍住,还是曲指弹了下十皇子的脑门:“听到谋反的事,竟然不担心,反而好奇这个?”
“嫂子说了不让你打我的!”十皇子捂脑门,大着胆子白了邾晏一眼,“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还能让那群蠢货得逞不成?”
邾晏:……
“到底是不是么,”十皇子是真好奇三皇子母子的事,“你肯定知?道!”
邾晏:“少操心与你无关的事。”
十皇子撇了撇嘴。
他?知?道,因为他?现在年纪尚小,仍然住在宫里,上面?又没有母妃,后?宫现在被珍妃柔妃把持,只要?他?别瞎打听,别傻乎乎往这两个人?的局里凑,就安全的很,要?是拎不清瞎打听,瞎转悠,还莫名其妙非要?入别人?的局,能有好下场?
邾晏不告诉他?,是为他?好,有些东西知?道的多了不是好事。
十皇子也不纠结,反正早晚会知?道的,不过——
“嫂子太没心眼了,今日殿上不知?道会闹什么幺蛾子,哥你得好好护着,别叫人?欺负了。”
“知?道还骗他??”邾晏再次敲了下十皇子脑门。
黑肚皮装可怜的小东西,只怕这宫里和他?走的近的,全部被他?骗过了。
“还不是没骗过你!”十皇子愤愤,不但?没骗过,反而把自己送到了这个哥哥手里,天天‘教?育’,挨揍不断,别人?还不知?道!
邾晏摸了把淘气弟弟的头,头发细软,还没长成呢,的确不好苛待,阿阮说的对:“好好吃饭,好好上课,好好习武,保护好自己,不许身涉危险。”
十皇子感受到兄长掌心的温暖,眼眶微暖,不过只片刻的工夫,他?就跳开?了,躲开?了兄长的无情铁手:“那些恶心巴拉的事,我才不掺和,总之嫂子你给我保护好!我从小到大就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单纯就希望我好,没半点其它目的,你要?保护不好,弟弟就替你保护!”
说完扮了个鬼脸就跑,跑的还特别快,眨眼消失不见。
邾晏:……
不远处,温阮正好回来:“怎么了?”
表情怎么这么奇怪?
邾晏面?容肃穆:“我在想,这个弟弟好像越长越歪了。”
“哪有,”温阮没看到十皇子的人?,却很记得那双特点十足的狗狗眼,“分明那么可爱。”
邾晏:……
他?就不该聊这个狗弟弟。
“不是去官房,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温阮当时就只是个借口,想给兄弟俩留点说话空间,并不是真的尿急,当然回来这么快也的确有原因,正好弟弟聊完离开?了,他?就没瞒着,面?色肃正起来:“我刚才感觉,像有人?跟踪,就像你带我第一次进宫时的感觉。”
他?第一次进宫,就遇到了刺杀,差点死在这里。
想对他?下手的人?,不管中间沉寂了多久,始终都未放下。
邾晏眯眼:“娘娘教?。”
这一年的活儿可不是白干的,尽管这些人?藏得很深,尽量分的很开?,低调又隐密,甚至不再轻易行动,怕露出什么马脚,但?现在事实已经?很明显,想要?温阮死的,就是娘娘教?的人?。
这些人?在皇宫外?对势力的掌控甚至没那么完全,下手容易被追查到,反倒在皇宫里,能更隐秘,来源难查。
“看来我们的丰大人?很能干,”温阮很难不嘲讽,“皇上知?道么?”
娘娘教?和丰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两边绑定非常紧密,娘娘教?的动作?,丰溢不可能不知?晓,还能在宫里安插人?,皇上竟到如今,还在轻视他?,甚至只关着他?,什么都不做。
邾晏:“或许是,认为丰大人?翻不出什么大水花,他?能控制住所有境况,甚至意外?。”
温阮眼底微动:“所以我们今天,要?不要?顺便给他?们点机会?”
邾晏略不赞同:“你不怕?”
“我不是有你?”温阮笑着握住他?的手,“该害怕的是他?们吧?”
邾晏很难拒绝掌心的温度:“你说的对。”
有些事,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有他?在。
……
大殿很快人?到齐,天子正座,宴席开?始。
天家是最讲究礼仪的地方,开?席祝辞,举杯邀庆,再上礼乐,一整个流程都得耗费些时间,好在人?多热闹,又是天子万寿,殿上气氛很是不错。
某些人?一直没有动。
温阮非常好奇,二皇子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始,喜欢名正言顺,好名声,那怎样引导,才能算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这第一步,是得曝光皇上的病情吧?没有这个前提,任何后?续都不算顺理成章,可这事总不能自己来吧,肯定要?挑一个人?,挑谁呢?
温阮目光扫过大殿。
三皇子不可能听二皇子的话,邾晏也不可能配合,珍妃柔妃分别坐在两侧伴驾,方便是方便,但?各有各的路数顾忌,方便这个时候用,大臣的话…… 皇上病情瞒得这么紧,外?面?应该不知?道?
越想越不对劲,温阮莫名觉得,这个倒霉蛋怎么自己的可能性最高?
刚这么想,二皇子真就开?始动了。
不会这么巧吧!
温阮心弦绷起。
二皇子本?人?并没有过来,只是淡淡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非常快,也没什么痕迹,若不是温阮早早就好奇观察着,估计都会忽略这一眼,可他?现在看到了,我只看到了这一眼,还看到了二皇子在这一眼后?,迅速传达给心腹的信号。
于是立刻,殿中就有人?朝他?转了过来——
温阮无语,这是想暗杀他??
偏偏这个时候邾晏不在,他?被人?请走敬酒去了。
二皇子知?道邾晏武力,当然不可能在邾晏在时下手,挑的就是他?不在的时候!
温阮知?道邾晏武力,远是远了点,过来有点麻烦,但?不是过不来,二皇子的手笔无伤大雅,看起来冲他?冲撞,实则好像并没有想杀他?,只是想借他?打破点什么东西——
他?的身体如果朝冲撞他?的人?方向?奔跌,非常有可能撞到皇上的案前。
皇上坐在案后?,他?肯定撞不到,也发生不了什么大事,但?大概率会撞到案上的碗碟菜果。
今日聚宴,皇上案上的吃食与大家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手边有个特殊的盏,不是装菜的碟子,不是盛放果子的高脚盘,也不是饮酒的略小的盅,而是不高不低,不大也不小的盏,里面?盛放着褐色液体,非酒非茶,似是……汤药。
电光火石间,温阮快速思考,二皇子为什么要?让他?撞翻这个碗?
他?知?道皇上身体不好,最近在服虎狼之药,可这个药碗打翻了又能怎样,难不成又能直接公开?病情了?
直接公开?……没准还真就是如此!
他?只知?道这个药药效强劲,却不知?其它,或许这药打翻在地后?的呈现状态,会被很多人?认出来?
二皇子如此倒是很聪明,那他?要?不要?落这个坑?
温阮根本?没怎么考虑,落不落的,当然要?利用啊!
这个大殿上,可还是有想杀他?的人?呢!
他?甚至直接起身,往旁边走,主动卖了个破绽——
嘿,想杀我的那个,看到了么,都有人?主动对付我了,大好机会,你还不赶紧混水摸鱼速速下手?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再找其它机会,能不能成功令说,你自己也跑不了了!
而且邾晏那么厉害,意外?过后?防范意识会更强,定会护死了他?,想再找机会,恐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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