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第 35 章


    晚上十一点, 工作人员送来了夜宵菜单,我勾选了一下,随口问:“纪先生今晚回来么?”


    “恐怕不会回来。”


    “哦。”


    我也不怎么失望, 吃过夜宵就早早上床了——上的当然是纪文轩的床。


    我躺在床上玩几年前流行过的X信小程序游戏,玩着玩着,纪文轩的消息弹出来了。


    “在干什么?”


    “躺在你被窝里玩游戏。”


    我发出了这条消息, 感觉“你被窝里”这四个字有点太暧昧了,想撤回,他却已经回了一条消息。


    “你可以用我的玩具。”


    “不是玩儿那种游戏啦!是X信小游戏。”


    “哦。”


    我盯着这个“哦”盯了好半天, 感觉他并没有相信我。


    我有点无奈,但是这种事越解释越解释不清,还是不说了。


    我玩儿了一会儿游戏, 又实在睡不着觉,于是从床上起来, 披着睡袍, 趿着木质拖鞋, 准备去院子里逛逛。


    夜色很美, 明月高悬, 蝉声鸣鸣。


    我站在傍晚时纪文轩等我的回廊下,深吸了几口气,又伸了个懒腰, 暗暗对自己说了句:“加油,甄小萌!”


    我正想收回手, 就听见了“噗——”的一声笑。


    我顺着笑声扭过头, 果然看到了纪文轩, 他一个人端坐在轮椅上,正冲我笑。


    “喂喂喂——笑什么?”我有点恼羞成怒了。


    “笑你可爱, ”纪文轩自个推着轮椅,由远及近地移到了我的身边,“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做什么,充当鹿小葵?”


    “就是睡不着,溜达一圈,”我很自然地绕到了他身后,推着他的轮椅向卧室的方向走,“你穿得太少了,以后下车得加件外套。”


    “你说得对。”纪文轩低声说。


    “晚上吃饭了么?”


    “没有。”


    “那想吃什么?”


    “想吃你下的面。”


    “一会儿我去厨房做,不过调料未必够,味道如果差点,你凑合吃。”


    “好。”


    纪文轩今天格外好说话。


    我推他进了房间,开始帮他换衣服,他配合地伸手,还说:“多亏了有你,不然我要很费力地自己脱衣服。”


    “怎么不让其他人帮忙。”


    “我不信任他们,也不喜欢他们触碰我的身体。”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动作更加麻利了一些,又问他:“要不要洗澡?”


    “白天的时候洗过了。”


    “那就先躺一会儿,我去给你做面条。”


    “好。”纪文轩甚至还点了点头。


    我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把他从轮椅上抱到了床上,说:“休息一会儿吧。”


    “我其实更想和你一起去厨房。”


    “老实躺着。”我刻意有点“凶”。


    “哦。”他竟然听我的话了。


    我在厨房里做了两碗西红柿鸡蛋打卤面,端到了卧室里,我们在床上支起了一个小桌子,然后一起吃。


    我们差不多一起吃完了,纪文轩说:“你的面条和以前一样好吃。”


    “一般吧,你不用太夸我。”


    “很合我的口味,是真的。”


    “那你当年走之后,想念过这个味道么?”


    这话我问出口,又觉得冒昧了。


    我其实会很刻意地规避和他讨论关于他离开后的那些岁月,但刚刚或许是刚吃完面条,过量的碳水影响了大脑,让我竟然问了出来。


    “想念过。”纪文轩没有迟疑,几乎是立刻给出了答案。


    “哦。”我没有追问下去的想法了。


    “但我不能流露出对你的思念,也不能回瓷城找你。”


    “为什么?”


    纪文轩笑了一下,然后说:“因为我的父亲后悔接我回来了,他一直在找一个理由,给我一笔钱,然后让我回瓷城自生自灭。”


    “怎么会有这样的……”我原本想说“父亲”的,话到了嘴边,变了个说法,“人……”


    “他不爱我的母亲,也不爱我,”纪文轩轻笑出声,“他早就出轨了,他爱他后来娶的女人和他们的孩子。”


    “可你也是他的孩子。”


    “我不是他的孩子,我是他心爱的孩子的竞争者,我的存在会成为他孩子的绊脚石,我的优秀会影响他孩子愉悦的情绪,我应该一直在瓷城,而不是来到平城。”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接你回去?”我无法理解这种父亲,虽然我的父母也好不到哪儿去。


    “为了顺利继承我母亲留下的资产,我是这份资产的唯一指定受益人,如果找不到我,这笔钱就会完整、彻底地捐出去,而找到了我,因为我未成年,他就能以监护人的身份,获得一定的财产处置权。”


    “太可怕了,你那时候一定过得很难。”我的第一反应是心疼他。


    “都过去了,”纪文轩竟然还笑着,“我很抱歉那时候我不能去看你、不能频繁地联系你。”


    “那不是你的问题,总不能让你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你的选择没有错。”


    “我还是有错的,”纪文轩垂下眼,“当我获得了一些自主权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联系你。”


    “我也没有试图联系你,毕竟分开了那么久,也会产生,或许这段友谊就到此结束了的感觉。”


    ——事实上,在重逢以前,我的确已经放下对纪文轩的友情了。


    ——并且,我猜他也一样。就好像年少时很爱一个玩具,但因为缺钱不能将它买回家,很多年后手中有了足够的钱,再看到橱窗里有些陈旧的娃娃的时候,却也没有买它回家的冲动。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拥有的时候浓烈炙热,消失的时候却悄无声息、再难寻觅踪迹。


    纪文轩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很后悔没有早一些找到你。”


    “这有什么可后悔的,”我端起了两个空碗,“好了,我去刷碗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么?”——


    好吧,我承认,我是故意结束话题的。


    我这个人,其实是很厌烦一些如果式的假设。


    我不曾怨恨过纪文轩为什么要和我断联,为什么在这么多年里都不试图来瓷城找我。


    即使我一直记得他那个“我会偷偷跑回来”的承诺。


    但作为理智的成年人,我很清楚年少时的承诺是多么的脆弱,也很清楚有时候一次分别就意味着永生不会再重逢。


    既然如此,我就不想再听纪文轩剖析自我、给出解释。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有可能会戳伤表面不在乎的我。


    如果他说的是假的,我大概率会忍不住和他争论起来,这对我们之间关系的维系毫无用处。


    有句老话说得好——难得糊涂。


    我只看现在的我们,不去追忆过去的我们,不去期盼将来的我们。


    只要现在快乐就好,难道不是么?


    第036章 第 36 章


    或许是因为傍晚的时候睡了一觉, 我和纪文轩一起上床后,很长的时间内都没有酝酿出什么睡意。


    纪文轩的手搂着我的腰,我们靠得很近, 我开始想,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再同床共枕, 我会不会很不习惯。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咦?我好像听纪文轩听过。


    我的呼吸很平缓,又过了一会儿,纪文轩放在我腰上的手竟然动了动。


    “……”


    怎么?他没睡着?


    我犹豫要不要出声, 我有点担心我出声后,我们顺势聊起来,那今天晚上睡都别想睡了。


    就在我犹豫的这几秒钟, 他的手已经离开了我的腰,转而摸上我的脸。


    “……”


    不是, 大半夜的, 他不睡觉摸我脸干什么?总不会是黑夜里, 他都能看清我脸上有蚊子吧?


    我真的有冲动直接问他“你摸我脸做什么”了, 但是这样就会暴露我一直在睡觉吧?


    或者我慢一点醒来, 先发出些响动,假装我醒了?


    我刚刚拿定主意,却突兀地听到纪文轩说:“甄萌。”


    啊?


    他怎么突然叫我?


    他猜出来我是醒着了?


    纪文轩又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脸, 一个干燥的吻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我听到他在我的耳畔轻声说。


    “晚安。”


    “嘭——嘭——嘭——”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有一些匪夷所思的猜测、不切实际的妄想在心中发芽,又被我强硬地按了下去。


    我告诉我自己:“你该睡了, 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只是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


    当我重复了几十遍后, 我竟然真的陷入了睡眠之中,一夜好眠无梦。


    第二天醒来, 纪文轩果然已经走了,我问了工作人员他离开的时间,初步估算,他昨晚也就睡了四个小时。


    看来当霸道董事长也不容易,至少动不动就要拖着并不好的身体,开始高强度的工作。


    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需要干的活,于是就亲自把纪文轩昨天换下的衣服,连同之前换下的床上N件套洗了,规规整整地晾好,等晾完了衣服,吃过了午饭,回到房间,又开始无所事事起来。


    其实我知道我应该上进一点,学点知识、考个证什么的,但我还是无法控制我自己。


    我是那种工作会很努力,但在提升自己这方面想得很好、却无法付诸行动的那类人。


    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找了个动画片看,一边看动画片,一边将我带来的几个行李箱里,属于纪文轩的衣服熨平挂好。


    傍晚时分,纪文轩发来了消息,说会很晚回来,并说安排了人带我出去转转。


    我其实对“出门转转”也不怎么感兴趣,但他安排好了,我也不会拂他面子。


    带我转转的是个会中文的本地人。


    他问我日常有什么爱好,我想了想,说自己爱看动画片。


    他就驱车带我去了本地知名的二次元一条街。


    我去逛了逛,对满大街各种出COS的男男女女们适应良好,就是不太适应那些看起来很小但很昂贵的“谷子”,我两手空空地出来,陪着我逛街的人小声说:“您可以随意采购,纪先生有过吩咐……”


    “我自己其实也买得起,”我同样小声地说,“只是觉得太贵了。”


    那人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我倒是很坦然,说:“买东西是一件快乐的事,不买东西同样也是一件快乐的事。”


    “或许纪先生会伤心呢?”


    “我不买东西,他伤心做什么呢?”


    那人很诧异地看着我,我笑着说:“纪先生是我的雇主和我的朋友,我们并不是更加亲密的关系。”


    “是这样么?”


    “当然。”——


    我其实不太喜欢樱花国,因此也不想去当地的庙宇或者其他宗教场所逛逛。


    我有些固执,总认为本地的宗教是庇护本地人,我和纪文轩都是华国人,祈福当然要找华国本地的神佛。


    因此我婉拒了那个陪我逛街的人带我去类似场所的邀约,直接表示自己想回去了。


    他看起来有点遗憾,而我假装没有看到他的遗憾。


    等我回到了纪文轩的卧室里,收到了纪文轩“今天玩得开心么”的消息后,只犹豫了三秒钟,就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不开心,你安排的人在返程的路上想带我去樱花国的宗教场所,我很不喜欢。”


    “我会处理。”纪文轩只回了四个字。


    我其实不知道纪文轩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但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人。


    纪文轩总是早出晚归,我也习惯了给他做夜宵,陪他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然后第二天帮他清洗衣物和床单。


    有时候我会产生一种错觉。


    我好像不止是他的保姆,也不止是他的朋友。


    那我们,到底该用什么关系来定义呢?


    第037章 第 37 章


    纪文轩终于休假了半天, 带我去玩樱花国的环球影城。


    虽然他说的是自己想去,但从我们一起乘坐各种项目时他的表现,明显还是想陪我玩儿。


    我们走的是VIP渠道, 全程没怎么排队,一路上只要我多看某个玩具或者周边几眼,纪文轩就会让工作人员买下, 我想拒绝,他就抬起手,拍一拍我的手背。


    我们一起看过了花车巡游, 也一起看过了夜间的烟花,等到烟花落下,纪文轩突兀地说了一句:“上次看烟花的时候, 你会看着我,这次怎么不看了?”


    我松开了一直攥着的右手。


    实话当然是我一直攥着手提醒我自己不能去看你。


    我说出口的是:“因为烟花太好卡了。”


    “比我更好看?”纪文轩追问我。


    当然不会比你更好看——我在心里悄悄地说。


    “你怎么突然这么在意自己的外表了?你是人, 它是物, 哪里会有可比较的地方。”


    纪文轩没说话, 他只是抬起手, 握住了我刚刚松开的那只手, 我的掌心都是汗,他的掌心微微凉。


    “我只是想让你更喜欢我一点,甄萌, 这对我而言很重要。”


    我沉默了几秒钟,推翻了很多种给他的答案, 最后只能俏皮地说:“我感觉我都成了万人迷了, 连你都想让我多喜欢你一点, 喂喂喂,别开玩笑, 我会当真的。”


    纪文轩的表情管理一绝,他轻笑了一声,说:“好吧。”


    这回心乱了的人变成了我,在回去的路上,我反复琢磨这个“好吧”到底是什么意思。


    到底什么事好吧?


    还是什么人好吧?


    但我不能问纪文轩,我好不容易把这个事糊弄过去了,再问的话恐怕又会落入之前那种“尴尬”的境界。


    或许是我郁闷得太明显,回到家后,纪文轩递给了我一个礼盒,说:“送你的。”


    我摇了摇头,说:“不要了。”


    “不贵的。”


    “那也不要了。”


    “特地给你买的,真的不贵,拆开看看?”


    我半信半疑地打开了盒子,发现里面躺着一个小号的手办,而手办对应的角色刚好是我最喜欢的动漫角色。


    “我好喜欢这个,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它?”


    “你提过。”


    “我提过?”


    “嗯。”


    “谢谢谢谢,”我摸着手办,有些爱不释手,“我真的很喜欢它。”


    “喜欢就好。”


    我小心翼翼地将手办装回到盒子里,问纪文轩:“我能送你礼物么?”


    “当然可以,但也不要太贵。”


    “好,我已经想好送你什么了?”


    “什么?”


    “保密,回国再说。”


    纪文轩轻地笑出声,他滑动着轮椅,抬起手,点了点坐在椅子上的我的额头,说:“那我拭目以待,好不好?”


    他收回了手,我下意识地也想抬起头,点点他的额头,又觉得这个动作太冒昧,也太暧昧了,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纪文轩却很突兀地用手摸了一下我不可描述的地方,他说:“好像比以前大了。”


    “纪——文——轩——”


    我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纪文轩把自己耳边的碎发向后掖了掖,说:“你也可以摸摸我的。”


    “第一,我不想摸你的,第二……”


    你不觉得你的做法有点太过分了么?


    这话我没说口,就听纪文轩说:“真的有那么讨厌么?”


    我的喉咙耸动了一下,我想说“是”,但不知道怎么,竟然说不出口。


    不可否认的是,在我们过分亲昵的举动中,我也会产生一种被需要的感觉,在我们过于刺激的互助中,我也会产生一种愉悦的快乐。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为此上了瘾。


    我在纵容他越来越出格的举动。


    “如果你说不,我会向你道歉,以后不再这样做。”他抬起头看着我,有些咄咄逼人,又有些像是在祈求。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晚上想吃夜宵么?”


    纪文轩从善如流地配合,他说:“想,随意做些吧。”


    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起身绕过他向外走。


    在我拉开门,准备踏出门的那一刻,却听到纪文轩说:“我真的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我的脚步一顿,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迈出了门,又反手关上了它——


    离开樱花国前,我和纪文轩一起去泡了一次特色温泉。


    我们重逢了那么久,又同床共枕了那么久,对彼此的身体并不陌生,共同泡在一个池子里的时候,甚至能够一边喝清酒一边惬意地聊聊天。


    纪文轩的下半身动不了,但上半身的力量还是可以的,他有定期做运动,离开我后,其实也能勉强照顾自己,但如果我在,他就更愿意让我帮忙。


    泡得差不多了,我很轻松地满对面把他抱了起来,他的腿搭着我的腰,我们不可描述的地方紧密相贴。


    等我把他抱到了池子旁边的软塌上,正准备拿浴巾帮他擦拭身体,就听他轻轻地说:“你一点生理反应都没有啊。”


    生理反应?


    什么生理反应?


    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是那种生理反应。


    不是,我一个直男,看同样的一个大男人,你要我有什么生理反应啊喂?!


    我有一瞬间特想问出口,但最后还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有啊?”


    “有。”


    纪文轩一点也不害臊地回答,甚至用手指了指。


    “你看。”


    “你个同性恋,不要饥不择食。”


    “我没有……”


    “我帮你再拿一个大一点的毛巾去。”我找了个借口匆匆地打断了他的话,转身就走。


    我也不知道还能维系多久现在这种表面的平静,只能说,尽人力,听天命吧。


    如果有一天纪文轩非要和我摊牌,我该怎么办?


    这事我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第038章 第 38 章


    在离开樱花国的最后一天, 我和纪文轩一起爬了知名的富贵山。


    纪文轩提到这个山的名字,我不厚道地笑了一下。


    纪文轩问我为什么笑,我说:“这名字起得雅俗共赏, 还挺好的。”


    纪文轩沉思了三秒钟,问我:“想让它换个名字么?”


    “啊?山还能换名字。”


    “富贵山是私人所有、租赁给樱花国政府的,永久换名字不可能, 换一段时间的名字还是可以的。”


    “……要很多钱么?”


    “也不需要,我和那家人有些合作。”


    “那算了,要耗费很大的人情的, ”我虽然不是那么聪明,但基本的常识总还是有的,“况且富贵山这个名字也挺可爱的, 不是么?”


    纪文轩竟然也被我逗笑了——


    我和纪文轩一起回了国,其实在樱花国的这些天里, 纪文轩也问过我要不要陪他一起外出见“客户”。


    但我已经知道纪文轩的身价是多么恐怖的级别, 而在成为男保姆前, 我也只是一个中小规模的公司里的普通社畜。


    我不认为我的工作能力能够对这类商业谈判有所帮助, 而我作为男保姆参加这种外出活动, 也是不合适的。


    我婉拒了,纪文轩也不勉强,他只是思考了一会儿, 问我:“要不要去读个书?”


    “什么书?”


    “在职硕士,我帮你安排, 考试很轻松。”


    “读了, 然后呢?”


    “我帮你安排一份工作。”


    “我想好好照顾你。”


    “做我的私人助理怎么样, 白天我们一起工作,晚上我们一起回家。”


    纪文轩提出了一个堪称“天上掉馅饼”的提议。


    我十分心动, 但还是没有立刻答应。


    如果纪文轩不是同性恋,没有对我做出那些堪称暧昧的举动,我大概率是会同意的,因为这是纪文轩对我的单纯的善意和“提携”。


    但现在这种情形下,这种帮助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交换。


    他给我一个光明而璀璨的前途,代价则是我糊里糊涂地和他继续这种暧昧以上的关系。


    当然,这只是我的主观臆断,可能纪文轩并没有那么“坏”,他就是想帮帮我。


    但他凭什么要帮我呢?


    凭我做男保姆做得很合格?凭我们多年未见、重逢几个月的交情?


    我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立刻拒绝,我低声说“我要想一想”。


    纪文轩也没有逼我,他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只是想帮你罢了。”


    在这一瞬间,我很想问他:“那过去的你,怎么没有想过帮我呢?”


    但我又在下一秒说服了自己——过去的我,也没有想过要去帮他,我们在“断联”的那些年里互不联系、互不帮助,这很公平,不是么?


    不能因为他成了很富有的人,我成了很贫穷的人,就一定要求他会帮助我这个过去的小伙伴吧。


    我忘了从哪本书上曾经看到过一句话。


    帮人是情分,不帮人是本分。


    纪文轩没什么错,错的是过分要求的我——


    我在返程的飞机上,一直思考这个问题,但直到几个小时后下了飞机,我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答案。


    回别墅当天,我在和纪文轩沟通后,直接安排保洁团队上门,搞了一次大扫除。


    纪文轩的房间我亲自打扫,他倚靠在床头,翻阅一本书,我快打扫完了,他的书都没有翻过一页。


    “……你总盯着我看干什么?”


    “你比书更好看一些。”


    我“哦”了一声,继续手上的动作。


    “你在飞机上想什么?”


    “在想你要是个直男,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你歧视同性恋?”


    “不歧视。”


    “你不喜欢我是同性恋?”


    “……倒也不是。”


    “那是什么?”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答案我想我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保洁公司来了很多人,尽职尽责地完成了清洁的工作。


    晚上的时候我开始做饭,当我把三菜一汤放在餐桌上的时候,纪文轩摇着轮椅过来,说:“看起来很丰盛。”


    我看着他的手动轮椅,忍不住问他:“怎么不换个电动的?”


    “可以顺便锻炼手臂的肌肉,”他低笑着说,“我还没有到需要机械辅助的地步。”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又在拓展思维。


    如果纪文轩他没有遭遇那场车祸,腿并没有坏,那他大概率还是会继续他那种“随意而不负责”的更换“情人”的生活,也未必会对我产生什么兴趣。


    ——不对,准确来说,如果他的腿没有坏,他甚至不会需要男保姆,我也不会应聘成功他的男保姆。


    我们或许会因为别的缘分而相遇,也或许这辈子都没有相遇的机会了。


    我的脑子浑浑噩噩,身体倒是很诚实地和他躺进了一个被窝。


    我们什么额外的事都没做,纪文轩只是抱着我。


    我在临睡前想,或许我应该想个办法或者借口和纪文轩分床睡了,再这么下去,我好像潜移默化地被他驯服了。


    第039章 第 39 章


    新的一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我出门的时候, 发觉外面的温度比我预料得要低一些,这才反应过来,秋天已经到了。


    又到了秋高气爽的时节。


    不知不觉间, 我已经和纪文轩重逢三个多月了。


    花园里的花已经换了一批,负责移栽的工作人员干得不错,留给我需要修剪的空间比较休闲。


    我侍弄好了花朵, 转过头,一点也不意外地看到纪文轩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他今天带了一副没有度数的无边框的眼镜,显得更加斯文儒雅。


    实话实说, 我要是同性恋,我大概率会喜欢他。


    但挺可惜的,我不是——


    他今天收拾得这么好看, 有点像求偶期的孔雀,我被这个形容词逗笑了。


    我对他说:“怎么又来?”


    “谁让你在这里, ”他停顿了一下, 露出了一个很好看的笑容, “你在哪里, 我就在哪里。”


    “不行, 太肉麻了,老板。”我故意加重了后面的两个字,想试探他的反应。


    如果他对这两个字很不满, 我就再强调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让他“清醒一点”、“知难而退”。


    但他却笑着说:“老板离不开你, 甄萌。”


    我一下子就没话了。


    论无耻, 我是远远都比不上他的。


    论勇气, 不是,我有勇气这个玩意儿么?


    我要是有勇气的话, 在过去的那些社畜生涯里,我早就翻脸无数次了。


    但事实上,不管我的老板有多么离谱,也不管最后的离职过程有多么恶心,我始终没有翻脸的勇气。


    ——或许是因为尚未到手的工资和赔偿金,或许是因为很有可能打到老公司的“背调”电话。


    我的容忍成了习惯。


    我或许真的应该跟他说得明明白白,但我又害怕因此而发生任何改变。


    是因为金钱么?是因为稳定么?是因为情感么?


    好像什么因素都占上了那么一点。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纪文轩。”


    纪文轩含笑看着我,问我:“中午你做什么?”


    我一下子就泄了气。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轮椅上,我很清楚,如果我说出拒绝的话,对一个腿脚不便的人有多残忍。


    或许应该找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或许还应该再铺垫铺垫。


    我已经退却了,但纪文轩却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他好像并不愿意放过我。


    他说:“甄萌,上次我提议的让你去读书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还没考虑明白。”我飞快地说。


    纪文轩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这样,学费我不帮你出了,从你的工资里扣,一年二十万的学费,每个月直接从你的工资里扣掉一万八,等你毕业了,我也不会干扰你的职业选择,好不好?”


    “……”


    纪文轩他让步了,他把更诱人的条件摆在了我的面前,我几乎要立刻答应了。


    但下一瞬,我又反应过来,这相当于我背上了一万八的无息贷款,而离开纪文轩,我是很难找到能担负得起这笔钱支出的工作的。


    这个硕士的学制是2.5年,但基本都要上满三年。


    我不担心纪文轩这三年里会炒了我。


    但我担心在这三年里,纪文轩会潜移默化地让我习惯他的亲昵,最终成为他的情人。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刚好避开了纪文轩抬起来的、想要握住我的手。


    我们的视线短暂交接,像是一场兵荒马乱的交锋。


    他轻笑着问我:“怎么了?”


    我迟疑了几秒钟,向前伸了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纪文轩。”


    “怎么?”


    “我还要再想一想。”


    “那就再想一想,当然,如果你不想要付学费的话,我之前的提议依旧有效。”


    这不是付不付学费的事。


    这是要不要我“卖身”的事。


    我抬头想瞪他一眼,却发现他依然在笑。


    我瞬间明白,他这就是个阳谋,我再纠结、再扭捏,还是无法抗拒的阳谋。


    那我纠结扭捏什么呢?


    我的人生虽然在大学毕业后一路平缓下坠,我的野心虽然早就在一件件事中磨得支离破碎,但我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想要过得更好一些的本能。


    而我想抓住这个机会。


    “从我工资里扣学费吧,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


    说完后半句话,我还有点不好意思。


    “你可以的,”纪文轩并没有表现出很明显的喜悦,他很平静地看着我,“我想让你去读,你就一定可以考上。”


    “……咱可不兴作弊那一套啊,这是违法的。”


    “并不是,”纪文轩一手扶额,笑了笑,“我会亲自辅导你的。”


    “你这都毕业多少年了,行不行啊?”


    “当然行。”


    “……要不,我自己找了个老师吧。”


    “甄萌——”


    “我真的怕你这个霸道董事长不靠谱啊!”——


    等我看到备考的科目和教材的时候,才意识到,纪文轩靠不靠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出得起这个学费,因为考试内容,至少对我来说,都并不难。


    因为复习的时间很宽裕,我每天复习两个小时,其他时间还是好好做我的日常工作,包括但不限于陪纪文轩。


    纪文轩还真的成了我的学习搭子,因为学习的内容不难,他还可以给我讲讲课。


    死去的记忆又重新复苏起来,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纪文轩也做过我一段时间的“老师”,他帮我讲解了一道又一道的数学题,还会用鼓励的语气对我说:“甄萌,你进步很大。”


    那时候的我是什么反应呢?


    哦,想起来了。


    我会对他说:“纪文轩,有我这个学生,你是不是特骄傲吧?”


    纪文轩总是会爽朗地笑,然后用手揽住我的肩膀,揉乱我的头发。


    他会说:“甄萌,你这个家伙,怎么能这么可爱。”


    “夸我英俊,我不爱听可爱这词儿。”


    “好好好,英俊。”


    “夸我是世界上最英俊的人。”


    “这很难夸出口啊。”


    我佯装生气,瞪了他一眼,他叹了口气,说:“好吧,全世界最英俊的甄萌,我们一起去文具店吧。”


    第040章 第 40 章


    年少的那些日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戴上了滤镜,总是显得那么美好。


    时间过去太久了,我几乎快忘了纪文轩爽朗大笑的模样了。


    现在记得清楚的, 反而都是纪文轩现在的模样。


    重逢后,他第一次扭过头看我的模样。


    我们第一次互帮互助后,他汗涔涔的模样。


    ——停。


    我不能再想下去了。


    再想下去就过于危险了。


    我是个直男。


    重要的话一定要说上三遍。


    作为一个直男, 应该看点直男看的东西。


    想到这里,我在学习的间歇,久违地打开了霹雳霹雳网站, 然后去看我钟爱的二次元萌妹番。


    我正看得起劲,突兀地听到了一句幽幽的话语:“好看么?”


    “好看,”我按下了暂停键, 果然看到了纪文轩,我忍不住想逗逗他, 于是挺直了上身, “先生, 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么?”


    “床上服务提供么?”他轻笑着问, 但他并不给我回答的机会, 而是在下一秒说,“当然,我是开玩笑的。”


    我很清楚他没有在开玩笑。


    我有一点生气了, 于是没好气地回他:“不提供。”


    纪文轩叹了一口气,说:“那真是可惜, 看来只能请你为我提供‘陪看电影’的服务了。”


    我经常陪纪文轩看电影, 有时候他选片子, 有时候我选片子,这个对我来说倒是很习以为常的事。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等到真看电影的时候, 才发现又是那种不可描述的片子。


    嗯?


    又?


    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纪文轩靠这个理由骗了我多少次了?


    我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一边和纪文轩进行互帮互助的不可描述的动作。


    我帮完了纪文轩,纪文轩转过头来帮我。


    纪文轩的手有些粗糙,我的身体后仰,微微喘息,过了一会儿,我抽出了纸巾,想要给纪文轩的手指擦拭干净。


    他却抬起了自己沾染了不可描述的白色液体的手指,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啊!


    啊!!


    啊!!!


    我整个人都震惊得快要疯掉了。


    “你做什么啊?”


    我抓住了他的手腕,强行把他的手指移开。


    他被我握住了手腕,整个人竟然还在笑。


    “萌萌,我想尝尝你的味道。”


    “你神经病吧!”我甩开了他的手腕,转身就走。


    他的笑声一直伴随着我的脚步,直到我走出了房间。


    于情于理,我应该和纪文轩冷战一段时间,或者最起码在一段时间内,我们的关系会变得疏远。


    但第二天就是发薪日,纪文轩这个月给我算了足额的加班费,我也不好闹得太僵。


    于是拿了薪水的我,只能冷着脸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纪文轩那时候正在做上半身的肌肉训练,听了这话,他把手中的哑铃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说:“你做的都好吃。”


    我拿起毛巾,想怼到他脸上让他“不要乱说话”,但看到了他满头是汗,还是没忍住,近乎温柔地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汗。


    那一瞬间,我感觉我有点像他爸爸。


    ——当然,我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儿子的,我的想法如果被他知道的话,他估计得追着我杀几条街。


    “你在想什么?”


    你看,他就是这么敏锐,这一点倒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在想给你中午做什么。”


    “简单做做,然后我们一起睡午觉。”


    “你睡吧,我得干活。”


    “什么活?”


    “清洗整理你的珠宝箱和私人收藏品。”


    “可以睡醒再干。”


    “之后还有别的安排。”


    “……但我想让你陪我睡午觉。”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问他:“纪先生,你是以一个朋友的名义,还是以一个老板的名义,向我提出这个要求?”


    纪文轩几乎没有犹豫,直接给出了答案:“朋友的名义。”


    “好吧,那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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