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柱神大人祂……疯了
审判所的暴动、“天国”的降临以及生命工厂中的混乱局势, 都让这个在之前显得赫赫有名的公司陷入了舆论之中。
审判所急需一个替罪羊、日冕组织的人也急需查明真相、生命工厂本身,则急需一个代表人物受罪,一切的一切, 都最终指向了生命工厂的司政, 男人似乎已经走上了绝路,但他看上去并未慌乱,反而是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 只待在自己的密室内,为沉睡中的青年梳着头发。
司政哼着歌,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整个人的面容已经显得十分成熟,像沉淀多年的葡萄酒,一头紫发垂落而下,眸光深邃。
他轻轻哼着歌, 手指在怀中人的发丝中穿梭而过,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中, 都透出了他对对方的细心呵护。就这样过了很久后, 男人才好像感到满足一般, 低下头,在青年的额头落下一吻。
“我终于……要实现我的梦想了。”
司政有些干涩的声音响起, 隐隐还有一丝无法控制的激动, 究竟过了多久?他花费了不知多少年的时间, 不知多少精力, 才终于即将要实现自己的梦想。
审判所的人认为司政建立生命工厂的原因, 是为了笼络权势;日冕组织的人认为他是纯粹的反社会人格, 这些话在司政的耳边拂过,却没有给他带来一丝触动, 因为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他所做的一切、他犯下的所有恶行,都是为了将怀中的复活。
“艾拉。”
男人吻着他的耳廓,宛如情人般呢喃着:“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爱你的。”
其他所有人都已经遗忘了对方的名字,只剩下男人作为一座坟墓般,这几十年的努力都只为了对方而存在,司政缓缓闭上眼睛,回忆着过去的一切,唇边甚至勾起一丝沉浸其中的笑意,司政已经不知道自己最开始创造污染物时的样子了。
那个时候的他,似乎还有过犹豫。
但在目光触及到青年身上后,司政的思想逐渐畸变、腐烂,他决意犯下一切恶行,即使做出再多恶事,只要可以复活他的爱人,那么这一切的后果他都可以忍受。
只要是为了拯救对方而行动,那么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是可以原谅的。
司政想。
而在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犯下如此多的罪行后,他所梦想的一切终于可以实现:生命工厂的核心,已经吸收了足够多的生命精华,那是从员工的体内、从实验品的体内提取而出的东西,只要将其注入对方的体内,那么他心爱的人就会睁开眼睛,并重新看着他。
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夙愿终于得以实现,司政的心中几乎快要发出激动的喟叹,以至于他甚至有些沉浸其中,为这种心中涌现的满足感而愣神,其他人不理解、没有人能理解,但也不需要他们理解。
司政轻声说:“只有我才能拯救你。”
他吻着青年的额头,说道:“只有我才是你的救世主。”
嘶哑的笑声缓缓响起,他甚至从未感到有任何愧疚,但就在男人正为自己的成果而得意时,他身后的画作突然划过一抹漆黑的液体,画像中的那道身影犹如一团污泥般朝着他延伸而来,接着……将他包裹在了其中,与他融为一体。
“?!”
司政在一瞬间回过了神,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生命工厂,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的鸟语花香以及阳光的温暖,没有引起他的任何一丝注意,紫发灰眸的男人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在发觉自己怀中的青年消失的那一瞬间,他的眼中顷刻间就涌现了血丝,一张脸在那一瞬间直接扭曲,犹如恶煞一般,连面部都开始不断溶解、虚幻。
在那一瞬间,他几乎就要成为一个恶鬼,但就在司政即将彻底扭曲的那一刻,他却突然听见了一声轻笑。
是仿佛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在他脑中回响的轻笑。
垂着头,紫发如蛇般扭曲的中年男人抬起脸,就看见了前方的花园中,正在荡着秋千的青年。
对方的身上还穿着他亲手定制的衣服,脖颈处还残忍着吻痕,但他的样子却如此鲜活、阳光,花园中盛开着的向日葵如一片从记忆中延伸而出的花海,青年一个人玩着,却突然感到身边有人靠近。
整个人几乎扭曲的司政朝着他缓缓逼近,正用一种陌生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望着他,青年和男人对视着,片刻后,他微微一笑,对方的笑容是十分熟悉的,眼角都会弯起,像一轮月亮。
“艾什特,”艾拉停了下来,从秋千上跳下,身体还微微晃了晃,他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只是望着自己的挚友,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你来啦。”
艾什特的半张脸被长发掩盖,气息阴翳,眼神阴暗偏执,犹如行走的恶鬼,艾拉却并不畏惧他,而是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一瞬间,艾什特的手骤然伸出,死死握住面前人的手腕,但在接触到对方肌肤的那一刻,他的身体突然飞速变换,变得更加年轻、成熟稳重,气质却阴邪冷酷的男人突然矮了一截,他眨着眼睛望着自己的样子,就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最开始。
回到了他23的那一年。
“你实现了你的愿望吗?”
他最好的朋友在花园里为他绘画,他们一同商讨着未来的无限可能,艾拉想要成为一位画家,而艾什特则凑到好友的身边,被青年催促着说出他的梦想。
“我的梦想……?”
在那个时候,年轻时紫发青年的悦耳声音和现在成熟且嘶哑的声音缓缓重叠,艾什特凝视着面前的人,缓缓思索着。
那个时候的他……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呢?说了什么……
艾什特终于想了起来。
他说:“我想要成为一名钢琴家。”
这就是创立了生命工厂,并犯下无数罪行的艾什特当时的梦想。
“那你做到了吗?”面前的青年笑着,艾什特的眼珠浑浊地转动着,片刻后,他也笑了起来:“我做到了。”
他点着头,在下一秒,突然伸出手,犹如恶鬼般擒住了青年的脖子,完全不在乎对方的颈骨在他的手中咔咔作响,几乎窒息,他的表情仍然是微笑着的,比起面前的艾拉,他反而更像是一具从坟墓中爬出的恶鬼。
“给我回来。”男人的身形缓缓抽长,又重新变回了那个一头长发的司政,他一边笑,一边用力地捏断了对方的脖子:“你想跑去哪里?”
随着他的满头长发吹起,身边温馨的场面一闪而过,如玻璃般碎裂,盘踞在他身上的阴影脱离而出,他从天国中坠落,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而在他的怀里是仍然紧闭着双眸的青年,刚刚发生的一切就犹如一场幻觉般,司政低下头看着他,眸光中又重新露出爱意,仿佛对方只有像现在这样待在他的怀里才能让他满足。
他并不在乎刚刚的小小插曲,刚准备将人放回水晶棺内,身体就突然一顿。
司政的眸光凝滞,他的手缓缓抬起,掀开青年过长的发丝,男人的灰眸望着他的脖子,就看见了停留在那里的,清晰可见的掌印。
和他的手中严丝合缝。
司政望着这一幕,他垂下眼,犹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般继续将人放回去:“只有我能救你……”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突然停下,因为他看见了,在青年的脚上,不会存在于这里,清晰的、沾染着泥土和花瓣的脏污。
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突然听见了身后的画像发出了低声的轻叹:
“‘天国’可以让人实现自己的愿望,若是你将艾拉带去天国,那么他就能够在那里复……”
“不可能!”司政骤然暴喝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只有我能救他,只有我能做到这一切!”司政说。
“若是你的所作所为只为了复活他,那么为什么现在不选择前往天国?”
“闭嘴!”司政转过脸,望着身后那缓缓蠕动,和他一致的那道黑影,眼眸通红:“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他,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他!”
整个世界陷入了沉寂,片刻后,那道黑影的脸上裂出嘲讽的笑容,接着被艾什特一巴掌拍碎,他回过头,看着水晶棺内的人,视线不断徘徊着,这样的行动持续了一段时间后,男人像是终于无法忍受一般,他撕扯着自己的脸,身体逐渐开裂,一枚枚黑色的钉子从他的体内伸出,将对方钉死在了他的棺材之中。
“——只有我才能救你!”
无数的钉子牢牢扎在青年的身上,将他死死钉在水晶棺内,司政趴伏在上方,眼珠完全化为异色,无数的重眸从他的眼中慢慢挤出,他盘旋在房间之中,犹如守着宝物的怪物,又似贪婪的厉鬼一般,眨着眼睛嘶嘶吐着信子。
——
舒莫感觉自己腰酸背痛,昨天被夕带回来后,男人就切切实实地发了一顿疯。
他一边发出轻笑,一边用自己的手当做牢笼,将舒莫困在掌心,这个庞然大物将青年牢牢擒住,若不是舒莫拦着,玛雅和那度差点被他一巴掌拍死。
舒莫被他按在身下,只听见对方一遍遍地重复着:不听话。
舒莫身上,属于希的标识被他不断抚摸、触碰,宛如看见了一个极为碍眼的东西,带着一股想要从舒莫身上挖出那团血肉后丢弃的狠劲,夕的心里可能已经不知道嫉恨了多久,他一口咬在舒莫的身上,让黑发青年有一种皮肤被刺穿般的错觉,男人的指尖转着圈似得划动着,在那里留下浅浅的血痕:“你对希真好。”
“舒莫,”夕说道:“我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笼中等待着你的时候,你是不是正待在希的身边,享受着甜蜜的生活?”
舒莫被他压住,整个人挤得几乎要爆粗口,以他的体型,舒莫即使竭力挣扎,整个身体也被夕完全挡住,面容完美至极的怪物身上攀出的无数只骨手向着怀中的祭品伸去,将他一动不动地囚困在怀中,每当舒莫挣扎着却无法逃脱的时候,男人总会发出一声轻笑。
舒莫的整个人被死死盖住,甚至只能看见他竭力挣扎,却连抬都抬不起的一截小腿,片刻后,那截白皙的脚踝上也悄无声息地落上了一只只骨手,顺着青年溢出柔软弧度的小腿一路前进。
“你!”舒莫咬了咬牙,终于无法忍受似得咬了夕一口,这下是发了狠的,但舒莫很快就松开了,不是因为他心疼,而是因为再这样下去,他的牙就坏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青年的脸色微红,身体不断地打着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其他原因,整双绿眸都蒙上了一层水色,他显得又倔又可怜,身体被死死困住,连脖颈处都是夕留下的湿黏水痕。
“哦?”夕轻声说:“你难道要说,你没有喜欢过希?你没有亲昵地待在他身边,叫他老公,说你爱他?”
舒莫:“你简直是失心疯了。”他说完一个字,就要停顿下来咬着牙喘息,整个人的身体都被人握在手心把玩,往外不断漏着水:“从头到尾,从头到尾……”
舒莫掀开眼帘又闭上,英俊的脸上罕见地露出怒色:“从头到尾,我喜欢的人,明明都是你。”
夕的长发垂落而下,无数的骨手纷纷簇拥着、涌动着,压在黑发青年的身上,如一场又急又快的雨,它们无孔不入,钻进任何可以侵入的空隙,并按住任何可以接触到的地方摩擦,眷恋着黑发青年的任何一丝情动的呼吸和呢喃,夕发出一声喟叹,甚至于在那一瞬间感到自己的血液都流动了起来,耳膜发烫。
“再说一遍。”男人低低地说着:“你喜欢我,舒莫。”
他说:“你爱我。”
舒莫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口腔就被狠狠侵入,舌尖被一只骨手捏住玩弄,他的眸光一厉,气得都有些狠了,一抹白芒划过,舒莫嘴里的东西被拍开,摔在地上发出啜泣般的声音,夕并未在意这些小事,他伸出手抚摸对方的脸,却被舒莫避开。
“我才不喜欢你。”
夕的手微微一顿,舒莫的声音颤抖,到这个时候都还在被人狠狠欺负,夕看着他,脸上露出轻笑:“你爱我。”
舒莫的眼珠一转,他说道:“我喜欢、我喜欢的人,是个傻子。”
夕:“……”
舒莫看着他,突然笑起来:“你是傻子吗……?我看你就是个……哈、傻子!”
一只又一只手掌堆叠在一起,带来了难以形容的压力和刺激,舒莫终于控制不住挣扎着要跳下去,夕却在这个时候抓住他,接着将人重新按在身下,青年的小腿艰难地挣扎着,他抬起脸,就望见了夕沉吟着,接着,男人点了点头:
“我是傻子。”
舒莫:“……”
夕:“所以你喜欢我。”
夕望着他,那种漂亮的脸缓缓裂开,一个银发的头颅被一双手捧出,触目惊心的美、让人心跳加速的恐怖画面,夕的手缓缓伸出,按在舒莫的头上,强迫他和那个头颅亲吻。
“无论我是谁,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银发的头颅说道:“你只能喜欢我。”
“滚一边去!”舒莫怒骂了一声,夕的手却压在他的腹部,他的神色淡淡,俯视着他,说道:“想和我接吻吗?”
“滚,”舒莫说:“你还想我吻你,没门。”
夕浅浅笑着,发出了一声很低的哼笑,那笑意如同嘲讽一般,那漂亮的脸一阵冰冷骇人,脖颈处甚至还沾染着粘稠的黑色血液,在苍白手掌的边缘如丝般粘连,这美丽的头颅靠近了他,肌肤冰冷,如死物般骇人,又似神祇般圣洁美丽。
银色的发丝粘在舒莫的脸上,冰凉的触感传来,夕身上的气息甚至是略带凉意的,让人熟悉的气味,一股淡淡的清香传来,舒莫和这个头颅对视着,视线都恍惚了一瞬。
“你到底、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如蛇般的长舌缓缓伸出,舔上了舒莫的脸颊,在他的唇边轻点,黑发青年的双唇紧闭,脸上露出挣扎般的表情,片刻后,他还是控制不住地缓缓张开嘴,任由那条舌头缓缓钻入他的齿缝间。
“我想要给你建立一个完美的天国。”夕说:“哪怕屠光世上的一切。”
“你喜欢吗?”夕说:“所有的污染物,所有人,都可以在这里实现他们的梦想,这里是属于我们的乐园。”
柔软的、非人般的粘稠触感传来,夕的声音很轻,舒莫却发现他并没有在说话,但他的声线却清晰地钻入了他的耳中,黑发青年睁大眼,才发现自己的耳边贴着两只骨手,那漂亮的手掌中心裂开,一张淡唇缓缓浮现,见到舒莫望向他,甚至伸出舌头舔着他的耳垂。
“你难道不喜欢吗?”
冰凉的、柔软的触感缓缓钻入他的唇中,舒莫犹如受戮的祭品般,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张开嘴巴任由对方动作,让那长到完全不属于人类的舌头填充他的整个口腔,甚至望着更深处钻去。
“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再来打扰我们了。”夕轻笑着:“让人欢喜,不是吗?”
“你不应该……不应该这样控制……它们……”
“你怎么知道它们不愿意呢?”夕轻笑着,咧开了唇,映出口中层层叠叠的牙齿和眼珠,那藏在暗处,即使在短短一瞬也将目光死死凝聚在舒莫身上的视线足以让其他人惊骇到发狂,但对于舒莫来说,却只是让他此时受到的刺激更加强烈。
“它们是无处可去的怪物、是被其他人所厌憎的存在,需要被人控制、需要被人管控、需要被我——统治。”夕不断地吻着他,那根舌头在柔软的口腔内涌动着,让舒莫的眼瞳无法承受般收缩起来。
那悦耳的、犹如天籁和世间真理般的声音涌入他的耳中,仿佛洗脑般来回盘旋,不断重复:“我并未做些什么,我只是让它们得到了可以栖息的庇护所。”
“它们应该感激我的仁慈,”夕微笑着:“然后我会带着它们……毁灭一切。”
“唔!”
舒莫发出一声呜咽,想要说些什么,却连喉咙都被完全堵住,黑发青年的小腿挣扎着,片刻后,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连最后的声音都被完全吞没。
“好孩子,和我一起。”夕的手指划过舒莫腹部的标识,指尖划动着,在那一轮日冕的中心,填充上了漆黑的、让人压抑的纯黑色彩,犹如一轮即将打开的身影。
光与暗完全结合,形成一轮正在燃烧的太阳,这轮太阳并非是仁慈的,而是傲慢、独裁、带着非人般的恐怖压迫感,让所有望见的人跪伏在这片烈日之下。
夕满意地看着这道标识,亲了亲舒莫的脸颊:“你会和我一起获得一切。”
舒莫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整个人被死死压住,夕微笑着,背后的翅膀张开,将他们完全包裹,无数的眼珠转动着,最终齐齐望向一个方向,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透出一股如同本能般的独占欲。
审判所仅存的七诫和主教聚在一起,侵袭了二层的中央电梯,他们走入其中,伸出手,要强行启动通往最高层,也是作为高塔最顶层神居的所在。
他们节节败退,以至于已经无路可退,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审判所却产生了内乱,七诫之一的阿卡纳、教士加里以及圣女在一起共同背叛了他们,局势在一瞬间轰然倒塌,他们并非不想背叛,但却已经被死死绑在了审判所的船上,因为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参与了那一次的大清洗。
所以……他们必须找到退路。
局势落到这种程度,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但归根结底,这一切都归于柱神的冷眼旁观,这些人已经快要疯了,他们一定要找到柱神,或是祈求救援……又或是,结束这一切。
就在其中一个人即将按下电梯按钮的时候,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却突然传出,主教受惊般地朝后转去,接着拔出了武器,斩出的刀芒却被一只白皙的手握住。
“是谁?!”
雾蓝色的长发垂在身后,一金一红的异眸犹如镶嵌在眼眶中的宝石,冰冷阴翳,又隐隐带着美艳气质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即使是在这种局势下,都让其中的几个人呼吸一窒。
所长缓缓走出,他戴着蓝色手套的手捏住那道刀芒,伴随着咔咔的声响将其捏碎。男人优雅地拍着手,垂下眼眸望着面前的这些人时,就像是在看着一群走投无路的野狗。
他的突然出现,让他们都要绝望了,日柱2尤加厄莱拉,高塔内地位和实力仅低于柱神和希的存在,他捏死面前的这帮人,甚至可能只需要一只手。
所长的视线划过他们,眸中只有让人畏缩的冷漠,但他却并未出手,其中一位主教顿了顿,说道:“所长大人,您……想要做些什么?”
“你们想去神居?”
所长开口,他的声音明明如此殷丽,语气却如机械般冰冷:“带我去。”
“您想做什么?”
“啪”地一声,开口的主教被所长随手一巴掌拍得粉碎,他身旁的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血水溅了一声。
“我似乎没有在询问你们的意见。”所长收回手,他还穿着那件十年如一日的白大褂:“这是命令。”
“我们……打不开电梯。”剩下的人说道:“神居并不是我们可以轻易入内的,只有收到神谕,才能进入其中。”
“哦?”所长说道:“那你们为什么来这里呢?”
“说起来,我也确实很久没见到过普尔纳了。”所长轻声说道:“不,又或者说,我从未见过祂。”
“到了这种时候,你们都没有办法联系上祂?”男人微微挑了挑眉:“难不成祂已经彻底抛弃了你们,还是另有打算?”
“您来这里,就是为了羞辱我们的吗?”七罪玛门说道,他的长发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不,我只是有些事要和祂谈谈。”
所长说:“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被我羞辱?”
现在就在被狠狠羞辱的玛门:“……”
在最开始的愤怒后,玛门却在努力思索,他突然发现,在之前的战斗中,面前这位尊贵的所长,在自己的实验所升天后,就只能带着自己的手下建立新的基地,但他却并未加入任何一方,甚至公开拒绝了希的邀请。
而现在,一直袖手旁观的所长却在这个时候独自一人来此,似乎要前往神居。
一种难以理解的想法,突然出现在玛门的脑中。
这位所长大人,不会是在这个时候,准备下注了吧?
这怎么可能。
玛门自己都笑起来,然后他突然想到,那个将实验所的0号放出,并让实验所升天的圣者大人,与日柱希有着密切的关系。
玛门抬起脸,忍不住看了所长一眼。
对方满脸冷漠、气息阴冷、眸光冷冽,总而言之,活像是被狠狠背叛了般,整个人都显得极其压抑。
玛门沉默了。
他并未说话,只是缓缓后退了一步。
再联想到那位圣者在荒诞戏剧中和贪婪的相处,以及之后和希的纠葛,再到现在的所长,如此尊贵、地位如此特殊的几个人,都和对方有着某种牵连这件事,让玛门的眼角抽了抽。
“也就是说。”
身上气息隐隐不快的所长突然开口:“你们没有用,是吗?”
审判所的一群人缓缓靠近彼此,几乎就差当场抱在一起,那一金一红的异眸望着他们,那一瞬间,所长的模样完全模糊,他们仅能望见的,是对方眼中逐渐浮现的清晰杀意。
犹如死神即将挥下的镰刀。
就仿佛他们是刚刚好凑到所长的脸上,将要变成对方出气的替罪羊般,一种极度不妙的感觉缓缓浮现。
而就在这样的局势下,他们身后的电梯,却突然亮了。
“……?”
所有人都微微一愣,转过脸,看向身后的电梯,那上方的按钮清晰显示着:并非是他们前往了上层,而是上层的电梯正在缓缓往下移动,逐渐下降。
审判所的人仿佛找到了救命的稻草般,既紧张又激动,而所长则缓缓眯起眼,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漠。
在所有人的凝视下,电梯缓缓下沉、下沉,最终,这扇通往神居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位一头长发的神使从内走出。
他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却犹如一盆凉水浇下般,让他们的心微微一颤。
满身狼藉、身体畸变的神使站在他们面前,说道:
“是下层的审判所吗?”
神使向前挪动着,他的行动,只能用蠕动来形容,在他的身上,几张不同的脸缓缓浮现,接着又与其融为一体。
审判所的主教们缓缓后退,而神使则在慢慢前进。
“快……快告诉其他人……”
神使向前走着、走着,他越是前进,身上就钻出了越来越多的手脚、躯体,声音也开始发抖,逐渐变形。
“柱神祂……柱神大人祂……”
“疯了。”
第102章 温和、仁慈的大地之父
神居的神使终于来了。
带来的却不是柱神的恩赐和帮助, 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噩耗。
柱神疯了。
二层在风雨摇曳中仍然死死抵抗的审判所犹如遭受到了一拳重击般,那缕最后一丝的希望之火噗嗤一下,犹如一个屁一般, 被放了出去。
彻底灭了。
审判所的人灵机一动, 开始宣称希为日柱1,便是即将上任的新神,而他们将信仰希, 奉他为主。
在现在的这种局势下,审判所的倒戈已经成为一种必然, 他们甚至愿意为了希建立一个更大更辉煌的神殿:反正信仰柱神就行, 至于是那一位柱神,又有谁在乎呢?
连最后一波负隅顽抗的人都在一瞬间表露出了这种意图,可以想象到柱神疯了这件事给审判所的人带来了多大的打击。在这一时刻,所有观望事态的旧贵族和中间派都表露出了投奔日冕的意图, 他们纷纷开始赞扬起希的能力以及他作为柱神的正规地位和权能,仿佛之前口口声声说希是暴君的人一夜之间彻底消失了似的。
“希大人……”
侍从带着这个消息赶来, 神色中难免有一丝担忧, 他害怕希会接纳审判所的旧部, 毕竟只要接受了他们的投诚,那么希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正统, 理所当然地成为审判所景仰的柱神。
但希却仍然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的气息如深渊般深邃, 即使是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支柱们, 都不知晓他会怎么做。
在这样的局势下, 却没有一个人敢真的开口询问希的意思。希的一头白色长发流淌在桌面上, 带着温热的气息,他放下手中的笔, 拿起面前的文件拆开,男人微微抬起眼望了一眼,就将上方的信息一览无余。
审判所的人宣布,他们承认了希是新的柱神,并奉他为主,这并不是口头声明,而是希如果接纳了这件事,那么审判所便将为希建立神像:但那样一来,希便不能再对他们赶尽杀绝,毕竟,神怎么可以向自己的信徒挥下屠刀。
但这也并不是没有条件的,审判所宣布,他们会为希主持一场宏大的加冕仪式,并向他献上信仰。
那双暖白色的眼眸注视着这封文件,下一秒,希随手将它丢到了桌子上。希抬头看向天边,那里“天国”的所在。
实际上,不止是审判所的人想要求和,而是除了日冕组织的一部分人以外二层的旧贵族、一些支柱、包括希的一些部下,都希望希可以表现地宽容一些,并放过审判所的人,在他们的簇拥下加冕。
这是很微妙的心态,但又显得有迹可循,审判所并不是一个标识,而是一个盘踞多年的组织,盘根错节,遍布八方。希现在只需稍稍妥协,那么便可以轻易获得他们的忠诚和信仰,如果在此刻赶尽杀绝,那么反而有可能会让一些人畏惧。
他们不畏惧犯下恶行的审判所,反而会开始畏惧做出这些事情的希。
“有多少人接见了审判所的主教?”
希突然开口,他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月柱维斯突然出现在了希的身后,他犹如一道幽影般站立在那里,望着前方的希,眼神微妙。
希微微抬起身,仅仅只是这么一个轻微的举动,就像是一具雄狮般缓缓扭过头,他身上的威势,是让人心惊肉跳的威严感,维斯按了按自己的围巾,他总感觉,即使是他,只要有一丝丝惹得面前的人不快,他都有可能被面前的人当场拧下脑袋。
太可怕了,维斯想,他可不希望变成那样,弟弟会嫌弃他的。
“星柱1、月柱11,还有……”说到这里,维斯顿了顿,即使是他,也有点不太理解对方的想法:“贝拉夫人,都去接见了审判所的主教,并接受了他们的礼物。”
希靠在靠背上,喜怒难辨:“如果我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对审判所赶尽杀绝,那么你们会怎么称呼我?”
维斯犹豫着,他挠了挠头,像是在思索似得,接着思索了好一会才说道:
“这个问题听上去太危险了。”他说:“我能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希转过脸望向他,维斯后退了一步,或许是感到不太安全,他又后退了一步,这位月柱就差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毫无二心了:“暴君。”
维斯说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如果您执意要继续做下去的话,那么他们就会称呼你为——”
“暴君。”
希侧过脸,那完美的脸庞浅浅晕着一层光,如天堂的垂影,即使是坐在那里都让人心生恍惚,望见了圣洁的神祇。
由始至终,男人的脸上都带着毫无变化的轻笑,他微微点着头,说道:“暴君?”
“听上去很不错呢。”
男人伸出手指,黄金色的权杖上闪过耀眼的光华,并非有一丝愤怒的神色,却比表露愤怒来得更加让人胆寒。
他什么时候,不是个暴君?
“星柱1、月柱11、月柱3.”他轻轻念着这几个名字,有如死神轻轻念着死亡名单般,语气仍然是温和的。他甚至将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包含在了其中,语气中无一丝偏袒和尊敬。
希的目光垂下,眼中划过一丝兴味,究竟是什么,才让其他人,或者说他的部下,甚至都会觉得他在这个情况下选择退让,选择妥协?
是因为必须他们觉得,想要成为柱神,就必须要经历审判所的加冕,需要信仰?
“贝拉大人。”宽敞的房间内,贝拉夫人抚摸着自己的一头银发,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的右眼之中,一枚白色的眼珠缓慢地眨动着,却时刻都仿佛要从眼眶中钻出一般,不断地挣扎着、排斥着她的身体。
女人伸出手指,抚摸着自己的脸,表情显得有些冷漠。
她身后的男人抬起手,帮她梳理着头发,对方的语气关怀且温和:“您真的要这么做?”
贝拉没有回答,她的侍从也就垂着眼睛,很乖巧地侍奉着,直到女人突然开口:“跪下。”
侍从表情凝滞了一瞬,接着,他迅速跪在了贝拉夫人的脚边,然后看着女人抬起手,扇了他一巴掌。
男人的眼镜歪了一瞬,他仍然在笑,没有一丝不悦,贝拉夫人看着他,右眼中缓缓渗出血水,侍从伸出手帮她擦拭着下巴,女人这才转过身,将那枚眼睛挖出。
“雷切尔,”贝拉说道:“你应该是知道的。”
“这一切都是他欠我的。”
雷切尔张了张嘴,却只是将自己的眼镜扶正,温切地笑着:“我只是害怕您这样做,会让希大人不快。”
“我做了什么?我在帮他,帮他更快地成为柱神。”贝拉说:“他应该感谢我才是,若是将审判所彻底剿灭,那么谁来帮他加冕?”
贝拉凑到镜子前,擦掉自己眼角的血痕,她的脸上露出笑容:“作为他的母亲,在他成为新柱神时,我会为他加冕,并获得高塔的馈赠,获得更进一步的资格。”
“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成为日柱。”贝拉说着,似乎心情终于好转了些,但当她扭过脸,看见桌面代表月柱的标识时,女人的眼眸一顿,不可避免地回想起过去的那一天。
下一秒,那个铁盒被她一巴掌拍开,其中的眼珠在盒子中发出令人不快的声响,侍从很快低身为她取回,贝拉的不快并不是一时之怒,而是源自于希最开始出生的那一天,她的家族费尽心力、苦心孤诣,在几十年的努力下,终于寻找到了日柱本源的踪迹。
她闭上眼睛,回想起了此生最痛苦的时刻:当她们一路来到距离太阳最近的沙漠最深处,并耗尽整个家族的力量,突破层层阻碍,终于在日初的那一刻,太阳刚刚现身的瞬间,捕捉到日柱本源的那一刻。
那悬挂在空中的太阳突然投下了阳光,犹如一轮小型的耀阳沉下,整个世界都近乎被它的光芒炙烤成一团焦炭,贝拉夫人和她的父亲在这股威势前摇摇欲坠,但贝拉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弃,她向前爬动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到那颗太阳,却发现那象征着日柱的本源微微一晃,却径直朝着她的方向冲来,进入了她的体内。
在那一刻,贝拉夫人甚至认为自己在做梦:因为只有被本源承认的人,才能容纳它,否则下场就是被本源摧毁,因无法容纳本源而亡。当日柱的标识进入她的身体,所有人都微微一愣,惊讶又激动地望着她的那一瞬间,贝拉甚至感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权势就在她的面前。
然而她却并没有成为日柱。
她回到了家族中,不敢置信又激动难耐,但一天天过去,她却始终没有感受到任何力量,反而感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好像多出了什么。
贝拉夫人怀孕了。
审判所的人知晓此事后,感应到日柱即将诞世的他们恭敬又谦卑地敲响了贝拉夫人的大门,一路来到她的面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们跪在她的面前,对她说:
“恭喜您。”
“您所孕育的、即将诞世的孩子,将会是在此时此刻,唯一存在的日柱。”
正沉浸在喜悦中的贝拉夫人微微一愣。
她像是无法理解,又或者不敢置信般望向自己的父亲,却望见那在不久前还宣称她是日柱的父亲正欣喜若狂,看着她的肚子,就像是在看着整个家族的期望。
“父亲大人?”
贝拉夫人说着,她的父亲却毫不在意她在说些什么,只是惊喜道:“贝拉,你做得很好。”
希还没有诞生。
但他却已经拥有了世上的一切。
因为他,贝拉这辈子再也没有成为日柱的机会,但由于希的存在,家族最终还是寻找到了月柱的本源,并将它带到了贝拉的面前,让她成为了月柱。
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她不能忍受,也无法忍受,她明明可以拥有更大的权柄,却因为怀上了这个孩子,而不得不居于下位?
“贝拉。”她的父亲说道:“本源会寻找自己的主人,日柱本源并未选择你,而是选择了你的孩子,这就是家族的幸运,你又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呢?”
“那么我就要忍受他夺走了我的一切?”贝拉望着自己的父亲说道:“我才是未来的家主,我才应该获得家族的支持!”
她的父亲沉默了。
“贝拉。”男人说道:“我还没死。”
“更何况,你认为你会成为家主,是因为你生来就是我的女儿,家族认可你。”男人说:“那么作为你的儿子,他又为什么不能获得家族的认可呢?”
贝拉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神色难辨。
男人看见了,但是并未去管,作为日柱的胎儿是不会轻易死去的,即使是想要强行伤害他,那么会发生的事只会是日柱强行诞生,而非是胎儿的死亡。
为了给贝拉补偿,安抚她的情绪,家族给了她月柱的本源、给了她地位和身份,但贝拉却仍然怨恨希夺走了她的一切。
而在希诞世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更像是陌生人,而非亲密的家人。
“不过是一个怪物。”贝拉的声音很低:“你又有什么资格,成为新的柱神?”
恰好听见了她的声音,侍从跪伏在地上,脸上却并未有什么表情。贝拉和希真正的矛盾,是因为贝拉渴望更大的权势,而希却并不会被她操控。
贝拉对权力的渴望,是近乎疯狂的痴狂,但她的孩子却生来就拥有她渴望的一切,而她作为希的母亲,却无法因此获得更多权柄。
想到这里,贝拉的手指缓缓握紧,她伸手想要握住那个铁盒,却又感到右眼传来一阵刺痛,女人咬紧牙,将盒子又重新扔了出去:“滚,把它拿走!”
侍从捡起那个铁盒,想要将它送回去,却被贝拉呵斥,男人只能选择离开,他的面色如常,却在行走的时候听见盒子的声音。
“砰砰”、“砰砰”。
仿佛有什么人在对他窃窃私语,侍从感到怀中仿佛抱着的不是一个铁盒,而是一块逐渐炙热、逐渐燃烧的烙铁,他将这个盒子取出,却突然发现在它的周边燃起了熊熊烈火,犹如太阳般的金色火焰。
贝拉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从这只眼睛中获得日柱的力量,却始终无法做到,侍从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让贝拉承受着身体被太阳灼烧的痛苦也要佩戴这枚眼球,但他的心跳却逐渐加速起来,男人的眼神闪烁,最终无法自控地打开了铁盒,就看见其中缓缓爬出了些许触须。
那只纯白色的、漂亮的眼珠缓慢地爬出,有如活物般眨动着,它定定地望着面前的人,侍从的心跳加快,心中一瞬间产生了恐惧,疑惑自己为何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
“希大人,饶——”他的话刚刚出口,那只眼睛就攀附到了他的手上,操纵着他的右手,让他抬起手,缓缓伸向了自己的眼睛。
血肉模糊的声音传来。
侍从的手上沾满了血,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他缓缓抬起脚,却并未朝着贝拉夫人的房间走去,而是望向了天空中的天国,眼神狂热。
片刻后,男人的身体仿佛被人操纵般,一瘸一拐地朝着日冕组织的方向走去。
希缓缓站起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具不知从何而来的尸体倒在了他的门前,希打开门,就听见了噗嗤一声,看着一颗纯白的眼珠从操纵的躯体中缓缓爬出,周边满是触须的眼睛发出欣喜的声音,它一点点地爬向希,就看见男人伸出手接过它,接着看着它钻进了他的掌心,和他融为一体。
“第十二个。”希轻叹一声,这倒是个意外,毕竟他原本打算在最后解决贝拉,只是没想到一直执着于此的贝拉突然放弃了这颗眼睛。
男人的脸上仍然是一成不变的笑容,他缓缓扭了扭头,犹如检查着自己躯体的完整性一般,身体发出咔咔的声响,男人的影子在这一刻突然显现而出,这狰狞的倒影缓缓展开,显露出一个怪物的躯体,犹如深渊之物般慢慢张开翅膀,希缓缓放下手,而在他的背影中,那个庞大到占据了整个房间的怪物,有着四双翅膀、两双手,一双眼睛。
它空缺的部分,刚刚好和夕互相对应,若是将夕的躯体和它融合,那么这个怪物的身躯就将完全完整。
“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希抬头看向上层,男人垂着眼睛,面容完美无瑕的白发男人笑了笑,那笑容中终于露出一丝情感,却带着让人生畏的冷意。
舒莫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感到幸福吗?”几个手牵着手的小女孩向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似乎是想要靠近他,又不敢上前,只能扭扭捏捏地给他送了一朵花。
舒莫收了下来,它们就显得很开心似得,黑发青年望着手中的花朵,眼神却仿佛透过这株向日葵看见了它的真面目,花朵在他手中轻颤着,舒莫却没有扔开它,而是说道:“很好看。”
向日葵高兴地扭了扭,小女孩们也轻声笑了起来。
舒莫也跟着笑了,但笑着笑着,他却想起了它们刚刚询问的问题,黑发青年望着它们,突然询问道:“一直以来都是你们在询问我。”
“但是现在,我想问问你们,”舒莫说:“你们觉得生活在这里,真的幸福吗?”
听到他的话,几个人似乎有些诧异,它们望着彼此,接着突然转过身窃窃私语起来,低声咕哝着什么。
“幸福是什么?”“可以吃吗?”“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
“夕说,他会创造一个新世界,并让所有污染物在这个天国中生存。”舒莫扶着自己的下巴,他的脖子上还有残留的吻痕,又青又红,透出一股情事后的糜烂。
“所以我想知道,你们在这里生活地怎么样。”舒莫说。
他的眼神从温暖的阳光、温馨的街道,以及生活在其中的居民们身上扫过,幸福小镇的标语还贴在墙上,小女孩们讨论了很久,最终也没有得出结论,它们跺了跺脚,扭过头说道:
“天国之主说,我们可以在这里生活,等待着注定的毁灭。”它们说道:“祂会带领我们毁灭世上的一切,并将他们都拖入天国。”
舒莫一愣,他的脸上并未露出惊异的表情,而是转而问道:“那你们觉得这样好吗?”
“这有什么意义吗?”它们似乎很疑惑:“我们只有这个选择。”
舒莫看着它们,接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黑发青年站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夕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男人几乎从未在白天出现,即使是在阳光最明媚的日子里,他所在的地方也像是一块不会被照耀的阴影。
夕就站在那片阴影之中,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他朝着舒莫伸出手,舒莫就主动朝着他的方向走去,走进了这片黑暗之中。
“你的飞艇已经做好了。”夕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舒莫露出惊喜的表情,夕看上去温和、儒雅,漆黑的发丝梳理地十分整齐,他望着自己心爱的伴侣,说道:“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喜欢吗?”
舒莫并不想拆他的台,但他的脑中,不知为何出现了一张脸,那是仿佛被压榨到了极点,且随时都会一口气昏厥的脸庞,舒莫眼角抽了抽,说道:“很喜欢。”
黑发青年顿了顿,接着说:“但我更想和你一起做。”
夕闻言露出了异常温和的笑容,他是真情实意地在笑,笑得连眼睛都弯了起来,细细的眼角弯着,漆黑的瞳孔中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重瞳:“那我们之后可以一起做。”
“我们之后有很漫长的时间,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夕低下身吻了吻他,舒莫回吻着他的侧脸,两个人像寻常的夫妻般走向公司,期间,一路上的所有员工看见夕的时候都是:微微一愣——屁滚尿流地准备逃命——突然停顿下来看见舒莫——然后转过身回头跟他们打招呼。
一路上所有人都艰难地露出了笑容,有的员工差点被当场吓出原型,舒莫并未在意这些细节,夕走着走着,一道同样漆黑,却面容模糊,脸庞一片灰白的男人牵着他的儿子走了过来,舒莫看着他手中的那个红发少年,就见到对方抬起脸跟他打着召唤。
“你好!”少年露出一个笑容,他的父亲却突然侧身挡住了他,被拦在身后的少年露出了一个不太高兴的表情,男人却低声说道:“不要和陌生人接触。”
“他们都会伤害你,”盖亚说道:“人类是不可信的。”
舒莫的眼神落到他的身上,只见到在他的工牌上写着男人的名字:盖亚。
舒莫的脑中,突然想起一句书上形容的话:
盖亚,大地之父,即使不喜交际,但对人类极为宽容、温和,是慈悲之父。
“所有的人类都该死。”男人的声音冷漠:“我不允许你接触任何人。”
宽容、温和的大地之父说道:“夕,你什么毁灭高塔的一切,我不会再成为高塔的地脉,等到我彻底脱离的那一天,高塔的大地就会彻底失衡。”
夕闻言,露出一个儒雅的笑容:“工作的事稍后再谈。”
他的声音圣洁悦耳:“我要带我的妻子去参观一些东西,你可以过段时间再来询问。”
盖亚抬起脸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舒莫甚至感觉盖亚像是恨不得自己直接离开天国,然后冲过去把整个高塔的一切毁灭,但在身后的少年轻声咳嗽的时候,男人还是第一时间去抱起对方轻声哄着,红发少年被他抱着,眼神黯淡无光,从内脏中呕出大量的黑色污泥,一路呕吐到盖亚的身上。
“这个孩子。”舒莫突然开口,盖亚的眼神骤然抬起望向他,夕握着舒莫的手,同样望向了他。
“似乎有什么疾病。”舒莫说道:“我可以帮他。”
盖亚似乎并未听见他的话,少年拽住他的头发想要下去,却被男人死死抓住:“我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
红发少年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可是,很痛,父亲……”
盖亚冷漠地说道:“我之后会帮你清理干净。”
他没有再去管身后的舒莫,而是转身就要离开,舒莫其实确实不太想管其他人的事,但是那个少年,他似乎曾经见到过。
在生命工厂的支部里。
如果真的是他所想的那样,那对方迟早会彻底畸变,舒莫说:“他这样下去会很痛苦。”
盖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不会再相信人类。”盖亚的声音远远传来,他怀里抱着的少年不断挣扎着,眼神却一点点黯淡下去,舒莫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他转过头,望向身旁的夕,说道:
“夕,帮我个忙。”
“哦?”夕说道:“是什么呢?”
“抓住他。”舒莫指向前方的盖亚:“把他带到我面前。”
走得远远的但是还是听见舒莫的话的盖亚:“……”
第103章 “不是只有毁灭才可以的。”
夕的视线落到盖亚的身上, 浅浅地看着,片刻后,男人转了回来, 浅笑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男人一头黑色长发垂在身后, 发尾处无风自动地缠绕在一起,发出嘶哑的声音,他仿佛是深渊的化身, 斯文、儒雅,眼尾狭长, 气质温润, 笑意如刀。
“舒莫。”他抬起手,抚摸着舒莫的下巴:“你有那么多人要救,将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为什么不来救救我呢?”
他这么说着, 脸上的笑意却缓缓散去,儒雅的气息如烟一般向前扩散, 将掩藏在下方的厉色完全展露而出, 这一瞬间, 他和希的表相完全相反。
舒莫的眼神闪烁。
他按下夕的手,突然抬起脸, 然后亲了他一口。
吧唧一下。
夕缓慢地眨着眼睛, 无数重瞳在祂的眸中破碎, 接着又一个个地生长而出, 每一个眼珠每一个瞳孔之中, 都映出了面前青年的样子,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犹如囚牢,又似一颗颗气泡, 绽放开来的那一瞬间只为了映出舒莫的样子,夕的眼珠转了转,说道:“你以为这样就能……”
“吧唧。”
舒莫又亲了他一口。
黑发青年也不说话,只是吻着夕的侧脸,他的气息近了,是干净的、纯净的温暖气息,并不过于甜腻,却让人想要靠近。
夕张了张嘴,面色仍然是冷酷的:“盖亚可是我的合作伙伴,大地之父。”
男人说着,露出一个浅笑来,看着舒莫。
这句话的意思在舒莫脑中过了一遍,就自动翻译成了:得加钱。
舒莫眼神闪了闪,他凑上前,一口吻在夕的唇上,夕满意地含住他的唇,用舌头舔舐着。
这一笔支票打下去之后,夕的动作立刻就麻利了很多,盖亚冷冷地望着他,心中只有漠然,夕作为合作对象,能力出众、性格冷酷,一样视其他生灵为死物,盖亚原本是觉得他可靠的,却没想到夕遇到自己妻子的事就直接变了个样子,简直荒谬。
“父亲……咳!”正在此时,少年在他怀中叫了一声,对方连呼吸都是浅的,像一团下一秒就会破碎开来的水晶,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水雾:“好痛……”
盖亚一瞬间就低下头,去抚摸他的脸颊,少年依恋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腹部传来一阵阵的绞痛,即使盖亚将他救出,但在生命工厂待了那么久,还是给盖亚之子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他的腹部总是会不断传来剧痛,仿佛有什么污秽在其中凝结,每隔一段时间,盖亚就必须重新撕开他的肚子将发丝伸入其中,然后去除对方体内的污秽结晶,否则那些结晶在一段时间后,便会化为一颗颗的卵,接着从他的体内爬出。
盖亚之子的躯体几乎成为了孕育污染物的温床,而由于他和盖亚所链接,实际上,他体内的污秽都来自于盖亚,盖亚的手指刚刚落到盖亚之子的身上,就感受到了其中的污秽结晶正发出模糊的叫声,盖亚之子阿里斯面色越发苍白起来,盖亚在那一瞬间有些慌了神,下一秒,就被夕的悬空巨手一把抓住。
他怀中的少年也倒在地上,舒莫走到了他的身边,没有去管身旁仿佛即将陷入狂暴的盖亚,伸出手,触碰到了对方的脸颊。
随着舒莫手指的划过,一点点纯白的力量从他的体内溢出,净化着对方体内的污秽,舒莫微微皱起眉,看着少年的眼神颇有些心惊肉跳,因为舒莫发现,仅仅他一人体内所含的污秽结晶,就比生命工厂支部所积压的还要庞大。
如此多的污秽,究竟是来自于哪里?
舒莫的眼角抽了抽,唇边含着黑色污血的少年闭着眼睛,突然睁开眼望着舒莫,他的神色变得柔软起来,看着舒莫的样子简直就是在看着从天上飞下来,还通体发光的天使。
“你的翅膀好好看。”他的话让舒莫的动作一顿,阿里斯的心里并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单纯地在赞美舒莫:“谢谢你,我的肚子不痛了。”
他艰难地说着,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薄汗,阿里斯并不是污染物,但也已经不是人类,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牧民,但在偶尔之间和盖亚有所接触后,便接受了对方的赐福,也因此成为了盖亚之子。
成为盖亚之子的阿里斯非常茫然,但得知盖亚是大地之父后,他显得有些踌躇,过了很久才询问对方:如果盖亚是大地的化身,那么他在放羊的时候,是不是间接伤害了盖亚?
盖亚:“……”
“不会的。”盖亚在那个时候,还是个虽然冷淡,不愿接触世人,但仍然十分温和的大地化身:“羊只是行走、生活,啃食一些草皮,但你们人类才是在真正地伤害这片大地。”
“但高塔的地脉会逐渐复苏,人类就算再怎么做,最终也只会伤害你们自己所处的环境。”
“除非你们的所作所为,让高塔的本源出现了问题,否则我是不会因此受伤的。”盖亚解释道。
阿里斯有些似懂非懂,但他毕竟只是个牧民,完全不理解盖亚所说的,类似于如果祂有朝一日真的出了问题,那么高塔的地脉将彻底崩裂的话意味着什么,男人只是在知晓自己几乎有了不老不死的无尽寿命后欣喜地说:“那么我就可以一直放羊了!”
“我可以一直养羊,羊又会生小羊,小羊又会长大,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卖很多的羊,那得有多少钱啊。”
盖亚:“……”
那之后,阿里斯就一直待在盖亚的身边陪伴着他,只有他可以看见盖亚,两个人在草原上过着平静的生活,直到有一天,生命工厂的猎人带着武器前来,他们看不见盖亚,便抓走了阿里斯,砍伐了那片森林,在那之后,原本性情温和的盖亚一天天地扭曲、畸化,等到祂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污秽侵蚀的时候,男人的心中已经没有任何一丝对人类的温柔,只剩下了想要毁灭一切的欲望。
阿里斯咬着牙,呕出了大片大片的结晶,他蜷缩在地上,痛苦地不断挣扎着,远处的盖亚看见这一幕几乎狂化,但片刻后,少年便慢慢地缓了过来,身体缓缓长大,从少年变为青年,他抬起身子,眼睛微微张大了一些:“不疼了。”
“谢谢你,医生。”
阿里斯惊喜地说道,病患本人的情况良好,但病患家属的情况却不太妙,舒莫缓缓收回手,这一次的医疗过程让他意识到了一点:有的时候,家属的不合作,才是行医过程中的最大阻碍。
“我的肚子里有很多东西,”阿里斯说道:“我不知道那些东西是哪里来的,但我感觉,这些东西都来自于很高的地方。”
“上层?”舒莫微微一愣,这里已经是二层,而污秽来源于更高层,那不就是……神居?
“父亲应该会知道更多。”阿里斯见到舒莫的样子,也意识到这件事似乎很重要,他从地上缓慢地爬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后又看向他,接着迟疑地说道:“医生,我已经好多了。”
“您能不能……把我的父亲放下来?”
舒莫抬起脸,看着被挂在天上的盖亚,说道:“没事的,上面凉快,盖亚可能是在地上待久了,所以想上去歇歇。”
阿里斯一愣。
是这样吗?
大地之父在地上待烦了,所以选择倒挂上天清醒一下?
舒莫倒也不是真的想把盖亚挂天上,过了一会,他看了眼时间,说道:“夕,把他放下来吧。”
一头黑发的男人看了他一眼,那只漂浮在空中,把盖亚死死捏在手心的巨手终于松开,男人一瞬间落到了地上,模样看上去倒是没有多么狼狈,只是面容冷若冰霜,阿里斯看见这一幕小跑着过去,盖亚立刻走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像护住自己宝物的巨龙般。
“父亲,我感觉身体舒服多了。”阿里斯向他展示着自己的身体状况,看见这一幕,盖亚的表情总算好了些,他望着舒莫的目光仍然冷漠,但好歹也有些温度。
“多谢。”盖亚抱起阿里斯向后走去,警惕地看着夕和舒莫,活像是看着两个拐卖孩子的人贩子,现在已经变成青年模样的阿里斯仍然被他抱着,他走远后,才停顿下来,男人顿了顿,发丝犹如水母触须般涌动着,最终在身前凝聚出一块通体纯白的结晶。
男人伸出手,将那块结晶送到舒莫的面前,很大一块,但夕的面前却什么也没有,舒莫看着这纯白的大地结晶,又看了一眼夕之后,舒莫伸出手,想要分给夕一半。
“大地结晶,这是很有趣的东西。”夕说:“我不需要这些,你可以尝试透过地脉,观察高塔中发生的一切。”
“在被囚困的这段时间里,我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盖亚开口说道:“你们的柱神,这所谓的高塔之神,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异样。”
听到他的话,舒莫伸出手,试探性地触碰到了这块结晶,在那一刻,他仿佛化为了大地,观看到了高塔内发生的一切,无论是四层、二层,还是再往上,更加遥远的神居,他都仿佛可以远远地观察,一览无余地观看。
他闭上眼睛,精神不断上升,最终,黑发青年停顿在了一整片漆黑的光幕前方,浓郁的死亡和腐败的气息从中倾泻而出,舒莫犹豫了一瞬,接着尝试触碰了那里,下一秒,无数堆叠在一起,正在尖叫、求救的身影映入他的眼中,满地的尸骸、高高堆叠而起的尸山,以及那坐在尸骸之上,体型庞大,端坐于王冠上的……神。
‘吾主,求您宽恕……吾主!’
信徒的祈求声和神使的声音落入祂的耳中,却无法引起任何波澜,男人的一头金色长发早已被污秽所侵蚀,祂一手扶着自己的下巴,望着前方的信徒,召唤其上前,却在狂信徒走到祂的面前时,伸出手,撕开了对方的躯体。
血肉模糊的声音传来,整个神殿早已被完全侵蚀,但柱神甚至并不是为了惩戒或发泄,只是单纯为了取乐。
祂咧开牙齿,开心地笑了起来。
从祂的影子中,钻出了一只巨大狰狞的怪物,那怪物长着和祂一模一样的脸,眼中却毫无清明,只有近乎疯魔的癫狂。
“!”
舒莫骤然睁开了眼睛,他望向面前的夕,接着缓缓弯下腰,像是无法忍受般呕吐了出来。
“柱神疯了?!”
舒莫几乎无法想象神居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变成了那副地狱般的场景,他甚至怀疑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座烈狱,除了被污秽侵蚀的人类以外,已经没有任何活物,那些人甚至不算是污染物,只是一群活死人。
审判所的人并不知晓此事,甚至不知晓柱神何时变成了这样,柱神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人可以轻易觐见祂,所以当审判所的人跪在神殿上,每日虔诚地向神献上信仰时,听到了耳边传来模糊难辨的呓语他们只认为那是神谕,而不会想到他们所倾听到的“神谕”,究竟是什么东西。
当他们向着柱神祈祷并收到神谕时,审判所的人完全不会想到,早在很久以前,他们所信仰的神,就已经疯了。
而审判所的人一直侍奉着这位疯神,为祂扫清障碍,献上信仰。
丝毫没有想到,他们耳边传来的神谕,实际上只是疯神嘴中发出的呓语。
舒莫想到这里,脸上已经满是冷汗。他向夕说明了这件事,夕听完后,表情未曾有丝毫变化:“原来是这样。”
“高塔的大地之父,日柱、月柱、星柱,都已经被污秽侵蚀。”夕说道:“作为柱神的祂,又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呢?”
但这件事盖亚却从未跟他说过,想到这里,夕看向盖亚,面容模糊的男人只是抱着自己的孩子,说到:“祂就是疯了,又怎么样呢?”
“反正高塔即将被你毁去,柱神的死活,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盖亚说道,祂在被生命工厂的人囚困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并意识到柱神的疯狂会引来更多的毁灭。
但那又怎么样?
盖亚的脸庞蠕动着,灰暗狰狞的色彩一闪而过:“最开始建立高塔的时候,普尔纳可是对所有人许诺,他将带给所有人一个伊甸园。”
然而就是这么说着的男人,却不顾其他同伴的反对,执意登上了神位。
而现在,他被污秽侵蚀、普尔纳疯了、其他的柱神不知所踪,普尔纳曾经的同伴被他伤透了心,至此之后再不肯见祂,高塔之间互相连通的阵法被单方面屏蔽,所有柱神都只活在自己的高塔内,再也不会互相联系。
有趣。
盖亚这么想着,抱着自己最爱的孩子离开,从头到尾,即使是被污秽所侵蚀的祂,唯一在意的东西,也只有自己最爱的孩子。
盖亚之子并不是盖亚的子嗣,而是一个代称,只要是被盖亚赐福之人,就都是盖亚的子嗣,但只有祂最疼爱的孩子被赋予了永生,至于其他的盖亚之子,连片刻都没有出现在盖亚的脑中。
看着盖亚的背影,舒莫有心想要帮祂净化污秽,但夕却侧过身拦住了他,男人没有说话,但舒莫却停下了脚步,更何况,他察觉到,盖亚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被侵蚀。
甚至于,在被污秽所侵蚀,精神产生了异变后,盖亚不像是被扭曲了自我,反而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释放了本性。
就像是在确诊了精神病后。
精神变得更加开朗了。
望着这对父子的背影,舒莫转过身看向夕,说:“我们走吧。”
夕牵起他的手,两个人又朝着飞艇所在的方向走去,那度和玛雅还在忙着最后的工作,舒莫望着下方那精致的飞艇,眼睛就亮了一瞬。
“曾经的我,一直想知道,高塔之外有什么。”舒莫低声说,他曾经翻阅过大量的资料,幻想过很多东西,想过在高塔内用飞艇环游世界,在高塔各处旅行,即使是右腿有着先天腿疾的他,也可以肆意地环游这座高塔。
所以他在下层的实验所里当实验所的时候,即使有着丰厚的工资,做着极其艰苦的工作,也住着最小的房子,将所有的钱都花在了这个虚无缥缈的梦想上。
而现在,他的梦想成真了。
不仅如此,他甚至可以像个普通的员工一样过着平静的生活,住在一个安全的世界之中,过上了梦想中的一切。
舒莫转过脸,看向身旁的黑暗,夕就站在其中望着他,男人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动作中满是爱意:“你喜欢……就好。”
“在这里的生活怎么样?”夕说道:“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舒莫眨了眨眼,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亲了亲他的脸庞。
“等到一切结束后,我也会给你做一个礼物。”
“我很期待。”
夕这么说着,两个人吻在一起,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温暖的。
舒莫牵着夕的手,在这座城市内游逛着,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仿佛闲暇无事般进行着约会,他们走到一个儿童玩具的商铺前,看着一对父母带着他们的孩子购买东西,舒莫和夕都没有什么感觉,他们没有父母的疼爱,甚至于从出生开始就受到了亲人的厌憎,贝拉夫人可是真心实意想要下手杀死夕的。
夕看着那对父母给他们的孩子购买玩具,突然开口说道:
“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作为胚胎的我,曾经听到贝拉说,她想要亲手杀了我。”
舒莫听着他的话,突然微微一愣:“等等,胚胎?”
“嗯,”夕看着他,似乎有些不解:“在尚未出生的时候,我就已经可以看见世上的一切,并掌握了最基础的本源之力。”
“就是因为这一点,她才不敢真的下手,因为一旦她动手,我就会撕开她的肚子爬出来,然后杀了她。”
夕轻描淡写地说着这番话,仿佛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应该是这么出生似得,舒莫有些瞠目结舌,夕的话在他听来,简直就像是在说:
我在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自学了十二个国家的语言,并精通了奥数大典的所有公式,你应该也能做到吧?
“她不敢杀我,所以只能恨我。”夕轻声说:“幸好有你,舒莫。”
男人用一种粘稠的眼神看着他,那目光有些似曾相识:“若是没有你,我可能早就疯了。”
“你真好。”夕凑过来,吻着舒莫的眼睛,动作中满是爱怜。夕一直说是舒莫救了他,舒莫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询问道:“你说是我救了你,但是……”
舒莫犹豫了一瞬:“你今年一百多……我的意思是你的年龄比我大。”
夕的眼神在他提到年龄的那一瞬间变得有些危险,舒莫避开这个话题,转而说道:“那个时候的我,应该还没有出生吧?”
“你以后就会知道的。”夕垂下眼睛:“时间是可以被篡改的,这并非绝对意义上的平衡,不可改变的只是‘过去’,注定发生的事一定会发生,但一旦将命运戳破,未来就会发生改变。”
舒莫完全没有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夕的话在他听来,简直就像是在面对真理的代价般,神神叨叨的。
话说回来,那本笔记本一开始为什么非要赖在他身边来着?
舒莫皱起眉思考着,但片刻后,他就没有在意这些事了,夕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说起来,舒莫。”
男人说道:“你为什么阻止我杀了贝拉呢?”
“?”
舒莫疑惑地看着他,夕望着他,神色仍然不解,希和夕一直以来,都有机会将贝拉杀死,但贝拉却一直好好地活到了现在,导致对方甚至误认为希对她有那么一丝宽容,但事情的真相却是:夕说,舒莫阻止了他扼杀贝拉,所以对方才一直活到了现在。
这件事就算是夕现在询问舒莫,他也是一脸茫然,见此,男人也没有继续询问的意思,左右贝拉之后就会死,她的结局已经注定,夕对此并不在意。
两个人手牵着手,在城市内继续行走着,这个地方是夕给舒莫建立的天国,他说:“等到我将一切毁灭后,我们就能一直生活在这里。”
夕轻声说道:“你在这里,会获得你梦想中的一切。”
夕轻叹着,此时夕阳将垂,日暮将至,远处的黑暗缓缓向前侵蚀着,远远地,舒莫还可以看见污染物沉浸在那片黑暗之中互相厮杀,发出狂笑。
它们是否幸福、快乐,都不在夕的考虑范围内,男人只是将它们都摄入自己的天国之中,然后毁灭其他的一切。
舒莫看着这一幕,仿佛看见了夕梦想中的光景,他握着夕的手,说道:“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夕转过脸,就看见他最心爱的黑发青年和他一起站在高处,那双绿色的眼眸温柔地看着他,舒莫走上前抚摸着他的脸,动作温柔。
“这就是你梦想中的幸福吗?夕。”
夕伸出手,握住黑发青年的手腕,眼神片刻不离那张脸庞,仿佛只要一眨眼,舒莫就会消失了似得:“我认为,这是唯一的选择。”
舒莫的眼神难辨,却仍然看着他,黑发青年上前一步,抱住面前的人,说道: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我会和你一直在一起。”舒莫重复了一遍这番话,夕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紧紧抓住面前的人,舒莫并未挣脱他的手,在夕的面前,舒莫的一头黑发抽长,圣洁的白芒伴随着羽翼扇动的声音传来,一片纯净的、让人不由自主倾听,沉浸于此的歌声缓缓传出,舒莫站在那里,周身却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辉,以他为圆心,一片纯白色的光幕缓缓扩散,逐渐侵蚀着漆黑的天幕。
“所以,你该醒过来了,夕。”
舒莫轻声说道。
夕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舒莫却仍然微笑着,站在他的面前望着他:
“我想给你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美梦,这是我给你的另外一个选择。”
在他越发模糊的声音之中,圣洁悦耳的歌声却如同一团纯白的光波般蔓延开来,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存在都被这道光芒所净化,正在彼此厮杀的污染物怔怔地望着这道侵蚀一切的天灾一动不动,它们并非畏惧,而是呆愣在原地,接着齐齐跪下,像是迎接着自己的结局,等待着被净化、被救赎。
玛雅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那度却突然冲了过来将他拎起,摇晃着男人的身体,玛雅睁开那双红眸,像是在说:“发生什么了?”
“傻子!”那度说道:“别睡了,天亮了!”
“啊?”
玛雅睁大了眼睛,接着整个人猛得站起了身,瞪大眼珠望着天空之中突然出现的庞大空洞,那圣洁的白光缓缓扩散,侵蚀着世上的一切,这一幕,简直就像是他曾经见到过的,只存在于典故中的白色天灾。
那净化了整个五层,净化了其中所有污染物的天灾。
他是不是要死了?
玛雅呆呆地望着这一幕,突然拉过那度的手吻了上去,红发男人一脸懵逼,玛雅按住对方的手,心想,死都死了,他必须在死前吻个够?
“你TMD在干什么?!”
那度想要推开他,却被人死死抱住,那纯白的天灾朝着他们扩散而来,沿途所见的所有污染物都被其吞没,带着笑意被净化成了一个个光点,飞向真正的“天国”。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净化,就连“天国”之外的日冕组织都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感到心惊肉跳。
下一秒,这让所有人都为之头疼,且仿佛深渊所在的天国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一个又一个日冕组织的猎人和平民被扔了出去,落到了地面上,他们狼狈地爬起来,就看见那庞大的实验所在空中晃动了一下,接着落到了地上。
日冕组织的猎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呆愣了好一会后,他们才低声骂了一句,接着冲到了最前面,唯恐其中的污染物逃了出来。
但整个实验所里,却连一个污染物的存在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整个世界一片安静、祥和,无数的纯白光点洒落在空中,他们一路走着,感到周围静悄悄的,直到走到实验所的最深处,也是整个天国的最高峰,他们才骤然停下了脚步,失去了呼吸。
在他们的面前,一头纯白长发,散发着圣洁气息的青年坐在地面上,他的满头长发披散而下,无数的光点徘徊在他的身边,发出令人温暖的笑声,整个天国,乃至几乎整个高塔的所有污染物都化为了这些光点,它们的灵魂聚集在一起,污秽被完全清除,有些猎人甚至看见一些光点将自己膨胀起来,活像是漂浮在空中的一个个毛绒球般,发出了轻盈的笑声。
仿佛摆脱了一直以来的痛苦。
而这一切,却并不是吸引猎人目光的原因。
他们将视线落在前方的青年身上,唯恐呼吸稍微大一些,就会打破面前的美梦般不知所措。
在他们的面前,舒莫微微抬起脸,他的身后,一对层层叠叠的完美羽翼轻轻拍动着,舒莫的背部光裸,背对着所有人,看着前方的黑暗。
头戴冠冕,背生蝉翼的青年说道:
“不是只有毁灭才可以的,不是吗?”
第104章 希和夕的融合
“圣者大人……?”
看着坐在前方, 有如神人的俊美青年,一群人都怔愣了一瞬,直到那半张弧线优美的侧脸映入眼帘的时候, 其中一个人才像是回过了神般, 念出了舒莫的名字。
下一秒,这纯白的天幕中就突兀地插入了一片暗色,黑色的羽毛犹如一场黑雨般倾落而下, 夕犹如深渊的化身般缓缓落下,祂看着面前的舒莫, 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空中的黑羽骤然一抖,在场的其他人就感觉自己的眼睛传来一阵刺痛,他们连忙退后,就发现一抹白芒拦住了黑羽, 猎人们有些惊魂未定,这才意识到刚刚若不是舒莫拦着, 那么他们的眼睛就好像要被夕挖出来了!
这个……恐怖的怪物。
如此暴戾、偏执, 夕的目光扫过他们, 他的独占欲昭然若揭,猎人们咬着牙准备反击, 却听见舒莫说道:“都退下吧。”
夕轻轻落在地上, 任由无数的骨手将他捧起, 男人的神色难辨, 喜怒莫测:“亲爱的, 你真是让我惊喜。”
“我没想到, 你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舒莫的身体还有些疲惫,他一招手, 那些光点就朝着他飞来,落入他的冠冕之中,舒莫缓缓站起身,一席纯黑色的长袍覆盖在他的身上,织出精致的纹路。
“你恨我吗?”
舒莫突然问道,夕微微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不。”
他的眸光闪烁,接着说道:“你应该拥有这世上的一切,你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夕说:“如果有人想要反对你,那么我一定会杀了他。”
夕轻声说着,难以形容他的口吻,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掀起一场无边灾劫,就为了给舒莫的王冠上嵌上更华美的宝石,夕不容许任何人反对他,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扭曲又畸形的情感,偏执疯狂又唯命是从,这就是夕。
猎人们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们眼角抽了抽,面面相觑之中,甚至有些感觉自己是不是误入了某种奇怪的片场,他们确实听见了舒莫的话,但却显得有些踌躇起来,圣者大人净化了天国中的所有污染物这一件事,让他们感到惊异又振奋,但这个最恐怖的怪物却还仍然站在他们的面前。
将舒莫一个人抛在这里面对夕,实在不是一个理智的决策,圣者大人需要他们的协助,然后,猎人们就看见舒莫上前一步,说道:
“你还要对希动手吗?”
夕眯起眼睛望着他:“这个问题,你恐怕得去询问你的那位日柱呢,亲爱的。”
“你觉得他会容忍我这个阴影继续存在,还是觉得我会允许他作为烈阳挤压、霸占我的生存空间?”
夕就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他的话甚至让日冕组织的猎人都有些懵了,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在他们脑中浮现,但他们却不敢出声询问,也不敢开口验证。
“你看,你的日柱大人收到消息之后,就直接赶过来找你了呢。”
夕轻声说着,舒莫缓缓转过头,第一眼先听见的,并不是其他声音,而是权杖敲击在地面上的轻响,以及那不急不缓地朝着这个方向走来,显得异常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犹如一个庞然大物骤然走进这处空间,太阳的热度炙烤大地,让空气发出嘶嘶的声响,希的一头白发散开,身后的披风随风扬起,望着他的那副样子,夕将双手交叠,面无表情地说道:“排场真大。”
希的身影出现在所有人的眼中。
猎人们却没有第一时间行礼,而是怔怔地看着希,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恐怖怪物。
那是两张一模一样,以至于完全一致的脸庞。
希站在那里,一身白金服饰的他和夕相对而立,一黑一白,犹如相反却一致的镜像。
希的白眸扫过夕后,犹如扫过了空气一般落到了舒莫的身上,男人的笑容温和:“舒莫,我来接你离开。”
“天国不适合你,不是吗?”希说:“日冕更好,那里有阳光和温暖,脏乱深邃的黑夜不适合你。”
希的眼神落到舒莫的身上,黑发青年望向他,却突然听见夕说道:“阳光和温暖?”
“你是要去火炉里寻找光明吗?”夕说:“光是靠近太阳,就可以被其炙烤成焦炭。”夕这么说着,伸出手指轻点了一下,逐渐升温的空气便发出了焦灼的声响:“谁能够忍受烈日的灼烧?待在他的身边,你睡得觉吗?舒莫。”
舒莫顿了顿,他看了猎人们一眼,就发现他们此时已经灵魂出窍,遭受到了难以形容的刺激,正摇摇欲坠,日冕之主、未来的高塔新柱神,和这个建立天国的最强污染物是同一个人这件事,足以让他们直接昏厥,舒莫心里只能说一句你们努力适应,远程送上祝福。
他再回过头,就看见希和夕之间看似平静,实际上已经要动真火了。
他张开嘴:“你们不要再吵了。”
他一张口,两个人的视线就凝固在他的身上。
希看着他,说道:“舒莫,你说过你会成为我的信使,你说过你最崇拜的人是我。”
夕看着他,说道:“舒莫,你是我的妻子,你说过你爱我,你会和我一直在一起!”
舒莫沉默了。
一种微妙的,仿佛他是个欺骗他人真心,在一个人怀里甜言蜜语又对着另外一个人海誓山盟的奇异感觉油然而生,舒莫甚至有种自己脚踏两条船的既视感,而现在,被他欺骗的两个苦主眼看着就要殴打起来了。
他们两个人打起来的话,那之后会发生什么只有天知道,舒莫连忙劝阻:
“我对你说的一切,都是真心的。”
“你在对谁说话?”x2
舒莫缓缓闭上眼睛:
“我对你们说的一切,都是真心的。”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空气中一片死寂,领头的猎人摇摇欲坠,接着回过头对着手下说道:“看看,这就是专业。”
不愧是圣者大人,在这一刻,他们的心中只有钦佩。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能够做出这种事情,并能够说出这句话的人,也就只有舒莫了。
希和夕都沉默了一瞬,希的眼珠转动一圈,犹如阳光般的暖色在他的眸中沉淀,男人轻轻地眨着眼睛,最终说道:“你爱的人是我。”
夕看着那张脸,只感觉对方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虚伪,怎么看怎么令人作呕。
“你是我的。”夕微微抬起脸说道,他无法忍受了,男人走向舒莫,就要一把抓住他,希却在这个时候轻轻敲击了一下权杖:“停下。”
夕的脚步一顿,他的重眸不断破碎又重组,慢慢地,那双眼眸以及他的整个人都在逐渐畸变、恶化、失去人形。
“滚。”
男人冷漠地说道,目光仍然凝固在舒莫的身上。
“那个假惺惺的、性格恶劣装腔作势的暖炉很讨厌,不是吗?”
夕轻轻说着,整个脸已经在慢慢变形,他从实验所抽身而出后,就已经通过进食补充了大量的能量,此时的祂已经完全不再需要担忧是否消亡,而现在,是他向希复仇的时候了。
舒莫心中焦急,但他强行冷静了下来,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必须阻止他们,不可以让他们自相残杀……
舒莫避开夕的手,同时也没有靠近希的意思,他看着前方的两个人,就望见他在做了远离他们的举动后,原本刀光剑影,剑拔弩张的两个人都微微一顿,仅仅只是舒莫退后一步的细微动作,都让他们转过身,不再关注对方,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凝聚到了他的身上。
那一瞬间,希和夕的神色完全同步,他们两个人说的话几乎在这一刻完全一致:
“你要去哪里?”
同一句话在同一时间从他们的嘴里说出,希手握着权杖,一头纯白长发落在身后,面容温和,脸带浅笑:“舒莫,到我这里来。”
夕微微眯起眼看着舒莫,男人的黑发无风自动,细细缠绕在一起发出嘶哑的叫声:“别听他的,舒莫,来我这里。”
舒莫看着他们,到了此时此刻,他唯一想要的事,就是希和夕可以融合,但他们却一定是不甘心的——因为他们都想要独占他,并厌恶对方。
是的,舒莫到了此时此刻已经想明白了这一点,而不管是他温和的劝阻,又或是祈求他们彻底融合都没有用,他们会一边哄着他,然后彼此厮杀。
想到这里,舒莫又退后一步,说道:“别过来。”
两个人的脚步都微微一顿,舒莫的眼神难辨,他一直以来对希和夕的态度都是温和的、纵容的,哪怕他们要他身上的肉他都愿意给。
但是现在,并不是他温柔的时候,舒莫在短短几秒内已经想清楚了一切,只有他可以让他们融合,而他绝不能有任何退让。
“我喜欢你们。”
舒莫说的话让两个人的眼睛微微一亮,接着又怀着厌恶看向彼此。
“我爱你们。”
他的话如此悦耳,却又偏偏夹杂着另外一个人,真是让人……太讨厌了。
如果对方能够消失就好了,希/夕想,他并不需要另外一个人来夺走舒莫的注意力。
“但是我更不希望自己脚踏两条船。”舒莫说:“你们这样,搞得我好像同时爱上了几个人似得。”
全程在旁边旁观了一切,但是又不敢开口,也不敢离开的猎人们表示认同。
“我不喜欢这样,所以,我决定做出选择。”
舒莫说道。
希和夕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个人都眯起眼睛,他们坚定地认为舒莫一定会选择他,所以对此胸有成竹。
“所以我决定。”舒莫说:“我谁都不选。”
希/夕:“……”
“亲爱的,”男人说道:“你是在开玩笑吗?”
有那么一瞬间,这句话几乎像是两个人同时开口,舒莫甚至分不清究竟是谁在说话,就连其他人,都不知道刚刚开口的是谁。
太阳的温度和深渊的阴冷同时爆发,几乎一瞬间将整座城市撑得膨胀起来,猎人们见事态不妙,终于趁着这个时机连滚带爬地跑了,但同时,他们也开始感觉心惊肉跳,谁能想到,这副仿佛世界毁灭般的样子,仅仅只是因为圣者大人的家庭内斗。
实际上,如果要他们来说,那么他们当然会坚定地选择希,但若是两个人的斗争会引发冲突,那还不如两个人都要,但舒莫却不会这么天真,两个人都选,只怕是他哪一天一个不留神,希和夕的其中一方就会杀死另外一方,然后提着对方的头颅来给他当礼物。
舒莫完全清楚他们的性格,所以知道什么才是他应该做的:
“我喜欢的人,是希。”
“是完完整整的希。”舒莫说:“你们甚至都不完整,我只是想要和完整的他在一起,我有什么错?”
“你们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但是实际上却要让我彻底失去希,简直荒谬!”
希没有说话,男人握着自己的权杖,眼帘低垂,下一秒,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舒莫的身后,这漂亮的庞然大物看着面前的人,眸中划过黑发青年的背影,眼中却没有一丝温度。
“跟我回去,”他说:“然后,我会解决这件事。”
夕的发丝抬起,接着直接伸出冲向了舒莫,一把抓住了他的右手:“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
“别让我生气,亲爱的。”
舒莫闭上眼睛又睁开,看着身旁的两个人,他的眼神是温和的,即使是看着现在的两个人也满是爱意和温顺,希不知为何想到舒莫被他抱在怀里,靠在他身上时的温度,就是因为对方是舒莫,所以那股相对来说比他微凉许多的体温,却是他唯一不可失去的东西。
像是沙漠中的泉水,如果不能饮尽他,那么希就会死了。
夕的想法希不知晓,但他知道,夕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几个人的动作在短短的几秒内结束,舒莫却没有走向他们任何一个人,而是挣脱了他们的手,接着远远地看着他们。
希的目光落到他的蝉翼上,那双翅膀比起他最开始见到的时候,在他不知晓的情况下完全长好了,那层层叠叠的蝉翼散发着圣洁的色彩,让人控制不住想要去触碰、抚摸,甚至是含住那片翅翼舔舐亲吻,希想起最开始见到舒莫时的场景,舌尖上仿佛回忆起了那种让人中毒般的甜味。
他真是想直接将舒莫按住,然后细细玩弄他的翅膀,但黑发青年现在却站在远处看着他们,说道:“我不要你们互相残杀,也不要只选择一个人。”
舒莫说道:“我要你们融合在一起。”
他的眼神坚毅,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想得很清楚,有那么一瞬间,夕的脑中划过极其阴暗的想法,他望着面前的圣蝉,脸上的阴郁之色缭绕,男人的双手交叠,神色平静:“哦?那么你想怎么做呢?”
“你要……强迫我们,亦或是祈求我,说服我?”
希站在远处看着他,两个人的眼神在这一刻完全一致。
“如果我求你们,你们会做吗?”舒莫的眼神很冷静:“这有用吗?”
“也许你可以试试?”夕轻声道,他的重瞳晃动着,目光落在希的身上,眸中隐含杀意。
“也许你试一试,我们就不会再自相残杀,互相攻击了。”夕轻笑着说道,但那笑容中却无一丝暖意。
“就算是我或者他死了,那么剩下来的那个人仍然可以陪在你的身边。”希似乎有些不解:“还是说,你担心消失的那个人是我?”希也笑起来:“别怕,你完全不用担心。”
“不,”舒莫摇头,他说:“那对于你们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他头顶的冠冕微微闪动:“所以我要用另外的方法。”
舒莫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不会再见你们任何一个人。”
舒莫退后一步,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继续说道:“如果连这都没有用,那么我在你们的心里也没什么地位。”
“那么我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心力呢?”舒莫说着,却已经有点像是在咬牙切齿了,舒莫看上去冷漠至极,仿佛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般:“我还不如直接找块墙一头撞死。”
舒莫说得有些气急败坏起来,比起愤怒,更像是被逼到绝境的无能为力,希和夕一直没有说话,舒莫望着面前两个一言不发的人,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后,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传来:“我们两个分开之后一起留在你身边,不好吗?”
舒莫没有回头,只是警惕地退后一步:“够了,你们自己扪心自问一下,一个人我都顶不住了,你们两个在一起真的会友好相处吗?”他怕不是会被夹在里面,然后直接变成夹心饼干。
更何况,舒莫并不觉得脚踏两条船有什么好的,对于现在的状况,他实际上确实很排斥,因为他明明确实是喜欢着“希”,而希和夕又明明是一个人,他们连性格和喜好都一模一样,到头来,却搞得好像他硬要选其中一个当老公,然后另外一个就会被乱刀砍死。
“那好吧。”
身后的男人点了点头,刚转过身的舒莫甚至脚步一顿,他有些不可思议,他刚刚……是听错了吗?
黑发青年缓缓转过身,就看见希和夕望着彼此,接着,两个人面色平静地朝着对方走了过去,两张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贴在一起,这外形完全一致的两个庞然大物的影子在那一瞬间融合。
在舒莫错愕的目光中,一个拥有六双翅膀、三双手,两双眼睛的狰狞怪物缓缓聚合,在其的阴影完全交叠的那一瞬间,舒莫眼睁睁地看见光与暗的重合之中,一个拥有一头银色长发,连眼珠都是银色的男人缓缓出现,他的样子是舒莫熟悉的模样,表情、神色都与希和夕完全一致,就像是他生来就本来是银发般,男人的一头银发在地上盘踞着互相缠绕,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眼眸中的重瞳互相交叠着破碎。
“过来。”
他伸出手,手中握着黄金权杖。
舒莫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就……这么简单?”
黑发青年一步步地朝着他走了过去,速度逐渐加快,接着直接一头扑进他的怀中,银发男人揽起他的身体将他抱住,一切的一切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既然你一定要这么做的话,”希说:“那么我又能拿你怎么办呢?”
银发的男人轻轻地笑了起来,但那笑意中却满是晦暗的冷意:“你的手中握着我的最大软肋,你看,我舍不得和你分别一秒,既然是注定的结局,那还不如尽快去做。”
希的手指搭在他的头上,他的手掌很特殊,生着六根手指。
“我,我以为……”舒莫说:“我以为你会不愿意。”
希并未回话,舒莫很了解他,但他还不了解的一点是,希这个人疯癫、偏执,但却从头到尾都异常冷静,冷静到近乎冷血的程度,他在思考一瞬,并意识到舒莫的态度坚决后,便会立刻选择利益最大的一条道路:如他所言,和舒莫分离这件事,本身就是他绝不能容忍的。
但若是舒莫的态度稍微软化一些,那么如他所言,他在之后会看见的,只会是他们互相残杀后留下的尸体,不,是其中一方被另外一方彻底吸收,连尸体都不会剩下。
想到这里,银发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他抚摸着舒莫的头发,看见黑发青年仿佛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心病似得,抱着他不肯松手。
“就这么简单?”舒莫的心里还有点不可置信,他都有点感觉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都像是在开玩笑似得,如果这样就能让他们两个人融合的话,那他不如一开始就……
舒莫的身体一顿,感觉到一只触感温凉,骨节修长的手指握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微微抬起,希的面容出现在他的眼前,男人垂下眼睛望着他,还是那副神色,那副模样。
他当着舒莫的面,含住他的眼睛细细舔舐着,这温柔的动作一层层地擦过眼球,却让舒莫完全无法动弹,黑发青年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无力挣扎,因为他的翅膀被男人死死握住,不知何时,一只如同蜘蛛般的手掌就搭在了他的蝉翼上,握住了那只翅膀。
犹如擒住了一只无法挣脱的猎物。
“你刚刚说,你想离开我。”希低下头,朝着他的眼睛吹了口气,仿佛只是在随口一问般:“是认真的吗?”
舒莫的呼吸一窒,那从翅膀根部传来的力道让他的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整个人犹如被握住了命脉般动弹不得,短短的几秒内,他的额头就渗出了细汗,希伸出舌头细细地舔走那层汗水,顺便舔走他眼角的眼泪,神色温和至极,连眸光都是亮的。
亮如鬼祟。
那握着他翅膀的力度,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其扯下般,舒莫的牙齿轻颤,忍不住握住面前的人衣服,气恼之下想把他推开,又一动也动不了。
“骗你的。”
最终,舒莫说道,希听到他的话,这才露出真切的笑容,将那条分叉的舌头缓缓收回:“你看,我经不得吓。”
“我的性格那么坏,”希说:“你总是这么吓我,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下次不要再这样做了,好吗?”希轻声说着,舒莫望着他点了点头,男人这才将已经插入他翅膀根部的手指缓缓抽出,舔舐走上方的血痕,他淡色的唇吃干那抹红色后,像是感到心疼般亲着舒莫的脸,将他身后的伤口愈合,指尖轻轻擦过他敏感的翅膀,让舒莫的身体抖了抖。
“好孩子。”
希说。
第105章 舒莫为他加冕
柱神被彻底污染的消息传出后, 所有人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惶恐之中。
之前的他们,顶多是在担忧之后会发生的神战,以及究竟应该选择哪一方, 但在希的阵营前所未有的膨胀后, 希的神位几乎已经算得上十拿九稳,再加上高塔内的几乎所有污染物,都已经被圣者大人所净化, 那纯白的天幕绽放而出,带来了圣洁且温和的光芒, 他们已经是第二次看见这种光芒, 看见舒莫现身,净化了所有污秽。
这副场景让目睹这一幕的人都几乎感动到落泪,甚至有人将舒莫视为另外一位神祇祭拜,但好在这样的行为很快便被日冕组织的人阻止。
就在这样几乎已经尘埃落定的情况下, 神居的大门却轰然倒塌,所有高塔居民们从未见过, 也从未看见过的烈狱之景展露在他们的面前。
污秽、狞邪。
原本处于二层侍奉柱神, 居住在神居之中, 自觉高高在上的侍从们在柱神畸变后,成为了首批被污染的怪物。
他们既不是污染物, 也不是人类, 而是处于两者之间的畸变滋生物, 这比污染物更加糟糕, 因为污染物的存在至少还遵循着某种规律, 而这些怪物们……并没有任何规则可言, 只是纯粹的活死人。
在那一刻,从轰然倒塌的神居大门中涌出, 并从各个区域冲入下层的神居侍从们本该犹如一片黑海般淹没一切,说起来很有趣的一点是,下层的人想要去往上层,唯一的手段是使用电梯;而上层的人想要通向下层,却只需要穿过神居之门即可。
所以,当神居之门在空中骤然开启,犹如一个深渊巨口倒挂在云层之中,接着逐渐从其中涌出密密麻麻的怪物时,那些积攒在门边,发出狰狞嘶吼声的怪物就像是一片凝聚而成的乌云,而它们就是即将倾盆而下的大雨。
只不过,一般情况下的乌云中只会涌出雨水,而在神居大门里下出来的,是一个又一个或是畸变、或是高度腐化、两米多高,尖牙利齿且攻击欲极强的怪物。
就算是准备去神居逃亡的审判所一行人看见这一幕,都当场愣在了原地,想到他们刚刚还打算打开电梯的大门,几个人的背后就渗出冷汗。这已经不是送死的问题,而是他们进入电梯后的下场,就是给这帮怪物送上一顿小点心。
这些畸变物本该在极短的时间内造成难以想象的恐怖伤亡,神居之门打开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并且毫无预兆,任何人都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但幸运的是,在那即将打开的大门前,是刚刚好准备去神居一探的……日柱2。
“日柱2大人以一人之力,绞杀了从神居之门中涌出的绝大部分畸变物。”
日冕组织的猎人来到日冕的本部,急忙向前方的人汇报这件事,他的脑中到现在都无法遗忘那副画面。
占据了大片天空,如一张巨口般即将侵袭一切的怪物,乌云密布,从空中不断落下,犹如一场黑雨,让人见之胆寒的怪物。
以及那独自一人站在前方,背生双翼的蓝发男人。
等到日冕组织的人冲向此处时,他们就看见了此生最震撼的一幕之一:
几十米高,堆叠在一起的尸堆顶端,是站在那里,矗立于此的蓝发男人。
对方的一身白大褂早已被染至漆黑,身上脏乱不堪,所长随手将这件衣服扯下,戴着蓝色手套的男人抽着烟,扯开自己束好的长发。
“看来现在的神居,很热闹呢。”
所长吐出一口烟,他从尸堆上跳下后,脸上沾着血丝,一金一红的异眸中还未消散的杀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绷直了身体,所长看了他们一眼后,就朝着外围走去:“交给你们了。”
从现在开始,已经不是新神与旧神的战斗,而是对畸变之祖的讨伐,所有高塔居民现在的共同观点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让希成为新神,并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神居,绞杀那仍然端坐在王座上,以自身影响整个高塔的……畸变之祖。
在这样的局势下,希成为柱神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哪怕他现在的样子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哪怕他的身份似乎有些问题,哪怕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和天国中的最强污染物融为一体……
日冕组织的猎人沉默了。
为什么越听,就越感觉不靠谱呢。
让他们感到一丝慰藉的是,圣者大人是希的伴侣,无论希是什么身份,圣者大人总会陪伴在他的身边,这至少给高塔的其他人带来了一丝欣慰,毕竟希怎么看,怎么像是下一位即将登基的……
暴君。
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这里可没有第二位日柱1了。
“他们说,”宽敞华丽的房间里仅有两个人的身影,一道格外高挑,体型庞大,一头银色长发的庞然大物从柜子中取出一个造型独特的杯子,拿出两个酒杯走向后方的桌子:“高塔之外并没有洪水。”
男人转过脸,就露出一张足以令任何人失神的脸庞,希的脸本身就已经完美到有如天神下凡,但这张脸明明和希一模一样,却显得更加精致、冰冷,他拥有一双银眸,一头银发,眼珠如浸在水中的银,微微晃动时,就露出一点让人窒息的水色。
漂亮、澄澈,带着冷冽又干净的气息。
男人将手中的杯子放下,从桌子上随意拿起一瓶纯净水,将它倒入手中的大杯子中。
非常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无色无味的白开水在倒入其中后,就在转瞬间化为了一杯散发着香醇滋味的美酒,其中的酒色动人,是沉淀无数年才能酿造出的绝世美酒,透出让人心炫神迷的香味。
“曾经流传的故事说道:十二位柱神在世纪之末的那一日许下了愿望,造出了十二座高塔,才让即将被洪水淹没的所有人得到救赎。
他们拯救了一切,于是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柱神。”
男人抬起指尖,他的手很特别,生有六指,希将杯中酒倒出,一杯盛给自己,一杯推向另外一边,希的银眸眨动着,说着在前不久时被审判所的人推翻的童谣:
“但那只是谣言。”
希轻声说着:“审判所的旧部宣判道,这些话只是柱神欺骗世人的谎言,实际上,高塔之外根本就没有洪水,祂们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将所有人困于塔内,接着成神,享受着朝拜和信仰。”
“所以现在,柱神畸变成了恶神,也是祂欺骗世人的报应。”
男人悦耳的声音传入另外一人的耳中,跪坐在地,低着头,双手合十做祷告状的黑发青年抬起脸,露出一双纯白的眼眸,他头戴圣洁的冠冕,身后垂落着一双蝉翼,层层叠叠的精致翅膀微微拍打着,发出轻盈的声音。
舒莫的眼眸逐渐转为深色,最终,一抹绿色缓缓浮现,取代了那片纯白,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让他转过脸凝视着希的这一幕仿佛一副精致的画卷般,片刻后,舒莫缓缓起身,他冠冕中传来的细语声终于消失,黑发青年刚刚在安抚那些被他净化的污染物,只需要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完全净化它们,并让它们重新归于天地。
“这是真的吗?”舒莫开口,他缓缓起身,英俊的面容在黑发下显得那样俊美,黑发青年走向前方的桌子,坐在希的面前,他头顶的冠冕也随之消散。
刚刚跪了太久,有点累。
下次不跪了。
想到这里,舒莫就有点生气,他瞪着面前的人,却发现希仍然在浅笑,就是他跟舒莫说,如果他跪坐在地上祈祷,或许就能加快净化的进度,然后舒莫就跪下了。
跪坐到现在,舒莫终于意识到,姿势对净化的进度,起不到任何作用,希甚至哄骗他最好戴着冠冕祈祷,然后舒莫就发现,实际上,希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对他动手动脚而已,因为有之前的教训,舒莫在跟希回来之后,就再也不肯在他面前露出翅膀了。
舒莫看着面前的人,就发现这面容完美的生物浅笑盈盈,看似温和,实际上,心坏得很。
希伸出手,轻轻敲击着桌面,他靠在椅背上,手中仍然握着那边权杖,男人并未让舒莫净化暴君,毕竟这个污染物已经完全臣服于他,只是一个好用的武器。
“你问的是哪一件事?”
“柱神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建立高塔的?”
舒莫说着,端详着面前的酒杯,他不怎么懂酒,只能闻到一股极其香甜、极其诱人的味道,美妙到他恨不得将其一口饮尽,黑发青年这么想着,忍不住上前喝了一口,入口的感觉甚至让他的眼瞳一缩,黑发青年轻咳了一声,有些被嘴里的滋味震撼到了。
“哦?”希一边端详着他的样子,一边说道:“真相如何,真的很重要吗?”
希的话让舒莫一顿,还沉浸在这美酒之中的舒莫抬起脸,一双绿眸显得有些恍惚,他舔了舔唇,又忍不住喝了一口,然后就像是吃到了心仪美食一般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希望着这一幕,接着眯起眼睛,浅浅地笑了起来。他笑得那样开心,让看着他的舒莫也忍不住跟着笑。
“真相……?”舒莫想,酒精让他的大脑开始晕晕乎乎,但舒莫并未喝醉,而是进入了一个极其恍惚的状态之中,仿佛飘上了云端般,让他的身体都开始虚幻起来。
黑发青年说:“真相是什么……很重要……”
希看着他,也喝了一口杯中酒,和舒莫的不同,他口中的酒液美味至极,却仿佛凝结了这世上的一切,颜色深沉到宛如杯中血,一口饮下,就足以让他的心脏都为之窒息、咆哮,如一匹低声嘶吼的恶兽般,只有他所喜爱的猎物可以让他停止厮杀。
仿佛杯中的并不是酒,而是凝结成实质的占有和疯狂,希品尝着这股灼热的滋味,接着缓缓笑了起来,他笑得那样好看,好看到,让舒莫一刻也移不开眼睛。
“不,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他们,需要什么真相。”
希这么说着,悦耳的声音仿佛也被酒液侵蚀,舒莫忍不住看向他手中的杯子,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为什么你的酒是黑色的?”
舒莫看了一眼他的酒水:他的酒液,是澄澈干净的白色,摇晃时却会晃出一抹酒色,看上去和他很像。
希垂下眼睛,说道:“好喝吗?”
“好喝。”舒莫说道:“这是我喝过最美味的酒。”
美味到让人无法忘怀,每喝一口,都仿佛能够感受到酒液在产生变化,却始终是香甜的、美味的。
希坐在那里,听到他的话,就露出了一个浅笑。
无法形容那抹笑给人的感觉,仿佛他随时都可以将舒莫一口吐下般,是笑到眼睛弯起,露出牙齿的笑容。
“这个酒杯的名字,叫做爱神的赠礼。”
希的声音缓缓开口,听到这个名字,舒莫就有些意识到了什么。
“无论倒进什么东西,这个杯子都会将其转变,接着倒入酒液。”
舒莫看向那个普普通通的酒杯,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些许血迹般,让人有种微妙的感觉,那血迹仿佛无法清洗似得,直到今天也仍然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温度。
“我从另外一个人手中将它夺来。”希说,他又喝了一口酒,那酒液已经完全化为黑色,将他的淡唇染红:“它的作用只有一个,倒入液体,酿出酒水。”
希这么说着,和舒莫对视了,说出了其中的关键所在:“它并不需要任何助力,因为酿造酒水的唯一原料,是人的情感和爱意。”
希的话说出后,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氛在空气中升温,舒莫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香醇的滋味落入口中,黑发青年止不住笑了起来:“你好爱我。”
“不。”
希的话让舒莫的脸色一沉,他眯起眼睛,就听见男人继续说道:
“让你品尝到酒中滋味的,是你对另外一人的爱意。”
“你越是爱我,这酒液就越是香醇,你若是恨我,那这酒水便是入喉的毒药。”
舒莫坐在那里看着他,下一秒,他的脸嘭得一下红了,黑发青年的眼神漂浮,希坐在那里看着他,又喝了一口杯中酒,他的眼眸落在舒莫身上,将酒水一饮而尽。
“很美妙的滋味,不是吗?”
舒莫看着他,眼珠转动着,黑发青年愣了一会后就反应了过来,也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很好喝。”
舒莫说着,舌尖尝到的每一口滋味,都仿佛是他对希爱意的具现,他将这份情感沉淀、酿造,接着酿出这杯美酒,将其中的爱恨一饮而尽。
希站起身,取来杯子,将酒水倒出,他含了一口酒水,接着望着面前的人,那张美丽的面孔缓缓靠近,舒莫的心脏速度加快了几分,他很快就被希按在了餐桌上,两个人便互相亲吻起来,在舌尖的相互舔舐之间,这普通的白开水便伴随着情感的升温不断发酵、沉淀,变得越发美味。
“一个人独饮太过寂寞。”希吻着舒莫的唇,冰冷的气息带着温凉的热度传递到舒莫的身上,让黑发青年不由自主地握住他的肩膀:“若是两个人一同饮用,这杯酒,还是两个人一同饮用最好,不是吗?”
舒莫扣住他的手指,紧紧握住他的手,他舌尖品尝到的甜味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变得灼人,热情,黑发青年抚摸着希的脸颊,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希便轻笑起来,他笑起来总是那么好看,男人将身下的人按住,接着垂下眼睛,望着他的一举一动,观察着他所有的一切,希咬住舒莫的耳垂轻声说道:
“你是我的。”
舒莫抱紧他,黑发青年闭上眼睛,承受着希带来的一切,却甘之如饴。
新神的加冕仪式很快便快马加鞭地进行着,即使是在这种关头,有些程序却还是不能免除,因为现在的仪式并不是单纯的加冕,而是在告知高塔:新的柱神即将到来,希要在他受冕的那个时候,否认旧神的存在,并获得柱神的一部分职能。
只有这样,二层的人才能进入神居,否则这根本没得打。而就算是这样,畸变恶神也只有希可以对抗,因为其他属于高塔的居民在面对柱神的那一刻,就会被其碾压。
所有人都在为此而忙碌着,希穿着层层叠叠的神袍,光是他身上花纹最简单的一件服饰,都华美到让人失神,男人在穿上这几套衣服的那一刻,就注定他会变成所有人的焦点。
当希现身的那一瞬,整个世界都仿佛失去了所有色彩,有人愣愣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想道:这就是即将受冕的新神吗?
即使希即将受冕,他却并未要求日冕组织建立神殿,也并未要求他们信仰他,这让其他人又惊讶又不敢置信,因为他们真的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希都坚定地拒绝了信仰。
“吾主……”日冕组织的猎人看着希的目光,转口道:“希大人。”
“您下令绞杀审判所的所有残余,猎人们已经杀死了审判所的高层,但底下的低等教徒们并未参与曾经的大清洗,他们已经不会再信仰旧神。”
猎人的话说着说着,就察觉到面前的人眸光始终冷冽:“你们的意思是,你是个废物?”
猎人沉默了。
“圣者大人出手,让我们放过了那些教徒。”猎人说道:“若您下达命令,我们可以将他们彻底绞杀。”
希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下去吧。”
最终,男人并未再下令。猎人走出门时忍不住抹了把汗,想到,还好有圣者大人。
“生命工厂的所有支部,已经被彻底绞毁,但生命工厂本部的司政却仍然在不断逃亡。”另外一个猎人的声音传来,希并未回应,对于他来说,司政只是一个小到不配被他注意的角色,现在有其他更重要的事,他们也没空再去搭理他,希垂下眼睛,受冕仪式即将开始,但舒莫……却一直没有出现。
“另外,”身后的沉默了一瞬,半张脸被毁去的日冕猎人说道:“贝拉夫人,似乎想要主持您的受冕仪式。”
“她想要……为您戴上冠冕。”猎人这么说着,心中突然传来一股预感,那就是再多说一个字,他立刻、马上就会死,被面前这个一头银发的庞然大物一巴掌拍死。
“呵。”
希冷冷地笑了一声,猎人连腰都在发抖,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的声响拯救了他于水火之中,贝拉夫人一把推开了门,看着屋内的场景眯起眼睛。
“希,”女人冷冷地说道:“你要剥夺我的月柱之位?”
听到她的话,猎人很有眼色地退下了。守在门外随时等待着命令,希抬起脸和女人对视着,这同样拥有一头银发的母子互相凝视,却同样目光冷冽。
“在这个时候,你居然要收回所有支柱的权能,你就不怕——”
贝拉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因为那双望着她的眼睛,以及那即使仍然坐在椅子上,却让人凛然的身姿。
“滚。”
希说:“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拧断你的脑袋。”
他并不是在和贝拉争辩,只是在陈述事实,女人近乎被气到快要昏厥,她可是希的母亲,希的生母。
她想要怒斥对方,却又清晰感受到男人身上传来的杀意,贝拉看着他,最终选择转身离开,希并未在意她的举动,他就一直坐在这里等待着,任由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屋外的人已经焦急到了极点,距离预定好的时间越来越近,希却始终没有出现。
但没有人敢开口催促什么,因为希一直在等待着舒莫,他只愿意让舒莫为他加冕,除了舒莫以外的任何人都不敢靠近此刻的希。
他们只能等待。
舒莫今天匆匆离开,像是去忙什么事情,他对希说:“我会送你一个礼物。”
希便在这里等着他。
直到只待一个小时就要开始的时候,舒莫的身影才匆匆出现,黑发青年显然是赶过来的,他的身旁还跟着左右护法,舒莫推开前方的门走进其中,就看见了身披华服,浑身无一不是精致完美,犹如神祇般的希。
不,他已经快要成神了。舒莫想着,黑发青年走向他,看着希缓缓站起身,舒莫说道:“我们走吧。”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日冕组织的仰望下,希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高台的下方,在他现身的那一瞬,被乌云笼罩的天空仿佛被某种力量驱散开来,远方的神居之门缓缓隐没,取而代之的一轮突然出现,且正在高升的太阳。
那轮耀阳散发出灼热的温度,在祂的背影中,是不断生长而出的狰狞触须,但所有人都感觉自己似乎是看错了,灼热的温度带着几日未见的耀眼阳光驱散了一切阴翳,他们沐浴在阳光下,看着一步步走上台阶的希,接着缓缓垂下了头。
在此时此刻,希终于要迎来他的加冕,成为高塔的新神了。
圣歌的声音伴随着群众的欢呼声出现,但随着希一步步地前进,某种极度恐怖的压力笼罩在了所有人的身上,让他们无论是自愿还是不自愿,都只能垂下头颅,不敢开口,也不敢说话。
除了圣洁的圣歌以外,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喧哗声,在此时此刻,他们才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不需要信仰,也不需要其他东西,希并不是因为局势而被抬上神位,他只是走向高台,去拿到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而他们无需跪伏在希的面前,就已经是希的仁慈。
因为若不是舒莫的劝阻,那么希,便将是彻头彻尾的暴君。
银发男人的一头长发落在华服上流淌着,发丝如丝绸般晃眼,他终于走到了舒莫的面前,就看见头戴冠冕的黑发青年站在他的面前,手中托着沉重的冠冕。
属于他的,漆黑的冠冕。
希看着他,这在其他人眼中恐怖至极的暴君在舒莫的面前低下头颅,银发落在舒莫的手腕上,很凉。
圣洁的圣歌在此刻奏响到了极致,天边却突然传来一声怒吼,被太阳压下的神居之门如恶煞般轰然打开,其中却没有涌出怪物,而是露出了一只狰狞的、猩红的眼眸。
“希!!”
一股不似人类的咆哮声传来,让所有人都踉跄了一瞬,他们的心脏发慌,忍不住想要抬起头望向那扇大门,却又无法抬头,身体摇摇欲坠。
在新神受冕之时发生的异动让许多人都慌了神,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舒莫和希并未因此有任何反应,舒莫望着面前的人,仔细地、小心地将冠冕在希的头上戴好,希缓缓抬起头,两个人的冠冕互相辉映起来,在那一瞬,纯白和银色包裹在一起,天空中的太阳重新显形,将神居之门再次压制。
那只眼睛发出不甘的咆哮,接着被越发耀眼的阳光压制,终于再次消散。
“恭喜你,希。”舒莫望着他,轻声说道。
黑发青年弯了弯眼睛,接着张开手,露出一对精致的戒指。
“我做得不是很好。”舒莫说道,他握着希的手,在男人的注视下抚摸着他的手指,在前段时间,舒莫一直握着他的手掌,就是在借此丈量希的手指宽度。
“你可要大人有大量,不要嫌弃我。”
希紧紧盯着他,眼瞳骤然收缩起来,男人的眼珠转动着,说道:“怎么会呢。”
他盯着面前的人,甚至不允许自己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这是比所谓的受冕、比成为新柱神更加重要的事,如果现在舒莫突然将戒指拿回去,恐怕希会当场发狂。
“我给你戴上,好吗?”
舒莫说着,希的眼瞳收缩了一瞬,接着缓缓伸出左手,看着舒莫将那枚戒指缓缓戴在他的手指上。
像枷锁,又像是只属于他们的印记。
“把手给我。”
舒莫听见他的话,连忙伸出左手,他实在是担心伸得慢一些希就要在下一秒癫狂似得,将黑发青年的手握紧后,希的眼神紧紧盯着他的左手,握着那枚戒指缓缓推入,一点点地滑向手指的最深处,等到这枚写着他名字的戒指将舒莫的手指完全圈住后,男人才好像心满意足一般,轻声喟叹了起来。
舒莫望着他,两个人对视着,片刻后,希伸出手,将舒莫拉入他的怀中。
在所有人的面前,他们身上的压力消散的那一瞬间,在希的受冕仪式上,在所有人终于可以抬起头时的注视下,银发的男人抱住面前的人,高声宣布。
“你是我的。”他说。
“嗯。”舒莫抱住他,被男人死死勒在怀中:“我是你的。”
第106章 时空走廊
舒莫抬起脸, 看着上方打开的神居之门。
短短几天时间,周边的阴云仿佛撕开了一道口子般,要将高塔彻底侵蚀。若是再这样下去, 整个高塔都会因为普尔纳的畸变而被彻底污染, 盖亚现在的状况就已经反应出了高塔的地脉在被污染,土地不再肥沃、植株和树木正在逐渐枯萎、衰竭,空气变得阴暗潮湿, 牲畜们咀嚼着发黑的食粮,身体也在被其污染。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希和普尔纳之间的战斗, 而是整个高塔的危机, 在希加冕后,日冕组织已经完全取代了审判所,他们开始组织人手,准备在接下去的大战中清理畸变滋生物, 并保护剩下的平民。
但除了希以外,却没人可以真的直面普尔纳, 希需要独自一人进入普尔纳的神域与其交战, 如果希成功了, 那么皆大欢喜,如果希失败了, 那么大家之后就可以洗洗睡了。
话虽这么说, 但舒莫却笑不出来, 希站在他的面前抚摸着黑发青年的脸, 一幅粘人至极的模样, 之前还好, 自从舒莫和他确定关系后,男人就变得越发粘人起来:“担心我?”
“那就亲我一口。”希伸出手指, 轻点着自己的唇,银眸眨动着,身上带着好闻的香味。
“别闹。”舒莫皱起眉,希却微笑了一下,他表现地极其沉稳,让人的心里也感到了一丝安心和信赖,希无论在什么时候似乎都是这副模样,银发男人捏住舒莫的下巴:“也许你亲我一口,我就能赢了呢。”
舒莫:“你不可能输。”
“哦?你这么信赖我吗。”
舒莫看着近在咫尺的淡唇,凑上前亲了亲他,这一幕落在周围的人眼里,只感觉他们就算是在这样的场合也歪腻地分不开似得,自从舒莫当着其他人的面被希抱住之后,他的底线一降再降,现在已经趋近于无了。
“你会赢的。”舒莫握住他的手,犹豫了一瞬,黑发青年说道:“真的不需要我去帮忙吗?”
希低头望着他,似乎还在回味刚刚的那个吻,他的眼神落在舒莫的唇上,忍了一会后又凑上去接吻,直亲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不。”
“我可以在旁边协助你,我……”
舒莫还想说话,男人却已经站直身体,舒莫只能后退一步,看着希说:“如果是其他柱神的话,不止是你,其他人都可以来和我一起围剿祂。”
“但普尔纳不是。”希轻声说:“祂的神域和其他柱神不同。”
希这么说着,舒莫的疑惑仍然不解,但说起对柱神的了解,或许没有人比希更加清楚,毕竟这家伙实实在在地斩杀了其他十一位柱神,战绩可查。
“如果是普通的柱神,那么祂的神域并不会完全影响整个高塔。”希轻声解释道:“但普尔纳的神域,是其他柱神的几倍。”
“因为在很久以前,祂曾经斩杀过其他几位柱神,并掠夺了祂们的一部分神格。”
希的话让舒莫睁大了眼睛,黑发青年经过最开始的愕然后,就很快冷静了下来:“我曾经听说过,高塔在最开始,是可以互相连通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所有高塔就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也不允许其他高塔的人互相联系。”
以至于所有的高塔都变成了空中孤岛。
他思索了一瞬,就说道:“所以,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导致了柱神们再也不肯互相往来?”
“没错。”希说道:“普尔纳杀了另外两位柱神,掠夺了祂们的神格,祂原本便是所有柱神中最强大的,在祂畸变后,才会导致高塔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希抚摸着舒莫的脸:“只有同样拥有神域的柱神才能不被祂污染,舒莫,在这里等我。”
“更何况,你也有事要做呢,舒莫。”
男人说了这番有些奇怪的话后便转身离开,留下舒莫有些不解,希说那番话时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仿佛他知道有些事即将发生,并对此感到期待。
希带着日冕组织的猎人们离开,那些人跟随在他的身后,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在他走后,舒莫便自然而然地要留下来主持大局,毕竟在希之下,地位最高且能够服众的人便只剩下了舒莫和……所长。
不知道为什么,舒莫现在并不是很想和所长接触。
但自从实验所的事发生后,他也确实没有和所长见过面了,他们也应该好好聊聊。
舒莫正准备去寻找所长,就看见留在二层的猎人突然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无论是实验所还是日冕的猎人,都对舒莫有着几分崇敬,他们面对舒莫行了个礼后,便飞速说道:
“舒莫大人,不好了。”
舒莫:“?”
“贝拉夫人她,畸变了!”
偌大的房间内只有女人说话的声音,贝拉夫人坐在床上,似乎在和某一个存在对话。
“为什么他能够得到一切?”女人的声音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血肉撕裂声传出,现在已经是正午了,她却还坐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被子。
在精致的衣物下方,是若隐若现,正在缓慢生长的某种东西,房间内没有开灯,所有的仆从都被驱散,只留下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喃喃自语。
贝拉夫人仍然是月柱,希之前给过她选择,让她主动交出自身的支柱本源,但她却不甘心,这也是引发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原因:既然柱神本人都已经被污染,那么其下的支柱也会是下一批产生畸变的主要对象,他们作为高塔的一部分无法幸免,贝拉夫人能够感受到自身正在一点点地畸变、扭曲,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肯交出本源,因为她不甘心,她无法甘心。
“明明只是一个怪物。”女人说着,声音已经开始逐渐变化,银色的长发扭曲缠绕,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她捂住自己的脸,控制不住地低吼起来,在这一刻才终于开始感到悔恨。
悔恨在希出生之前,为什么不直接除掉他。
庄园内传出一声嘶哑的尖叫,整个庄园内仅剩的所有仆从都被一柄柄利刃所贯穿,舒莫走进庄园的这一瞬间差点遭到偷袭,但他很快便踩碎了脚底中蔓延而出的利刃,并让其他人暂时离开。
他皱起眉,独自一人走进了屋内,避开室内无处不在的利刃后,黑发青年落到门前,推开了这扇大门。
门内,贝拉夫人已经完全化为了怪物,她的身体挂在天花板上,因自身本源的暴动而扭曲,下方的整张床都被她的利刃切碎,舒莫看着她的样子,实在是想不明白,贝拉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总之,先将她救下来,实在不行就就地格杀。
舒莫想着,一双怨毒的目光却突然落到他的身上,黑发青年抬起脸,就看见贝拉望着他,声音嘶哑地说道:“你为什么要站在希那边?”
“啊,我记得你,圣者。”女人轻声说:“曾经的圣者选择了希,现在的你还是选择了他。”
舒莫望着她,接着垂眸:“你疯了。”
“我没有疯,疯的是你们。”贝拉说道:“希从我的体内降生,夺走了我的一切,若不是他,我才应该是日柱,是未来的新神。”
“从我诞生开始,父亲就说,未来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贝拉说:“他甚至不是我的孩子,却偏偏要来抢我的东西。”
舒莫沉默了一瞬,最终,他想:还是直接杀了吧。
“我感受到了你身上的杀意,”贝拉缓缓低下头,她的脖子变得很长,像蛇一样柔软:“你想杀了我?”
女人轻轻地笑了起来,如果说每个人都有在乎的东西,那么贝拉唯一想要的,就是权力,她其实还有其他孩子,但那些孩子都畏惧并依附她,只有希,是她需要仰望的对象。
这样的现实略过脑中后,女人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更加扭曲起来,她发出模糊的嘶吼,愤愤不平,之后又开心地笑,情绪变化地越快,扭曲地就越发严重。
在她的脑中,一个声音对她说道:“你想要改变过去吗?”
“嘻嘻,回到过去除掉不应该出现的人,好,好啊。”
舒莫皱起眉,他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捏住面前的怪物,贝拉夫人的身体在转瞬间就被他捏碎,但下一秒,女人又软软地重新复原,舒莫并不会在这个时候心慈手软,但即使他将面前的女人杀死、甚至肢解,对方都会再次重组,仿佛被某种不属于她的力量揉捏在一起。
“回到过去……”贝拉的声音变得越发兴奋起来,她的身体骤然一缩,接着化为了一颗光球被一只突然探出的手捧起,那只手上骤然睁开了几双眼睛,和舒莫对视着。
那是几双鲜红的、似曾相识的眼睛。
在神居之门中一闪而过,俯视着二层一切,高高在上的眼睛。
来自于高塔的柱神。
“普尔纳。”
舒莫说道,黑发青年头顶的冠冕骤然一亮,他的黑发被风吹起,一头白发伴随着圣洁的光芒被风吹得起伏,那条手臂被舒莫直接毁去,但那颗光球却摇晃着,月柱的本源在其中流动,带着贝拉的记忆和血脉转动,由希的母亲、高塔的本源、柱神的力量共同凝聚在一起的光球晃动着,最终锁定到了一道走在尸骸之海上优雅前进,正走向王座的银发身影。
“我期望。”一道浑浊的、嘶哑的声音响起,舒莫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落在那颗光球上,却难以撼动,因为那是来自于高塔本身,来自于“期望”本身的愿望:“我能回到过去。”
在柱神的身边,一直垂着头,犹如一具雕塑般的柱神缓缓抬起脸,露出一张畸变的面孔。
在祂的手边,最后一刻,也是最庞大的一颗奇迹之石缓缓破碎,很久以前,他们曾经用这颗奇迹之石祈愿,希望“奇迹”可以诞生,而现在,柱神再次许下愿望,却是为了回到过去,杀死面前的敌人。
“——杀了希。”
那道浑浊的声音一顿,接着笑了起来,那颗光球在舒莫的面前滚落,化为一个通道,几道狰狞的黑影冲入其中,舒莫望着面前的这一幕,也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伴随着这道通道的出现,周围的一切都被时空乱流所扭曲,希的脚步一顿,感到自身的存在似乎有一瞬间的模糊,但男人却并未慌张,他只是抬起脸看向前方的柱神,日冕组织的猎人们正在宫殿之外和滋生物们拼死搏杀,而他站在这里,才终于看见了这在他出生前就一直将他视为死敌的敌人。
柱神也同样低下头,和希对视着,两个人的目光交错了一瞬,这在预言之中注定会互相残杀的死敌实际上是第二次见面,而在这次见面之前,他们已经在暗中交锋。
这两个人在终于见面的这一刻,希望着前方坐在王座之上,体型庞大扭曲,发丝在整个宫殿内来回蠕动的怪物,说道:
“好丑。”
普尔纳缓缓站起身,祂庞大的躯体让整个宫殿一颤,那股来自柱神的威压溢出的一瞬,几乎让神居内的猎人呼吸一窒,身体骤然虚弱下来,接着就被前方的怪物一口吞噬,但下一秒,希的力量传出,与普尔纳的神域针锋相对。
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怪物撕碎的猎人呼吸急促,他看着前方的滋生物,抬起手,毫不犹豫地趁着这个机会撕碎了对方。
望着这骤然展开的神域,普尔纳却并未有任何感觉,祂抬起手,奇迹之石的碎片就顺着祂的手腕滑落,在地上坠落成粉碎,接着融化成一团污秽,流入祂的体内。
随着刚刚的许愿,柱神的身体似乎被污染地更加严重,希望着这一幕,说道:“奇迹之石。”
许下愿望,付出代价。
希抬起手,他的影子也在逐渐扭曲、畸变,柱神望着他,那双眼中无一丝人类应该有的感情,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眸注视着面前的人,两个人沉默了一瞬,就突然抬起手,没有更多交谈,也不需要有任何交流,希的身体骤然扭曲起来,两个体型庞大的怪物轰然撞在一起,远方的城堡发出一声巨响,下一秒,所有的猎人们抬起脸,瞠目结舌地看着远处那两个将城堡撕毁的怪物,他们甚至分不清哪一个是希,哪一个是畸变之祖。
……为什么看上去,都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柱神和希的战斗,让整个高塔仿佛末日降临一般,其他的人只能祈祷希的胜利,而在这个时候,有人注意到:圣者大人去了哪里?
舒莫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又或者说,若不是因为柱神的许愿,而祂手中的那块奇迹之石是最后一块也是最强大的奇迹之石,否则,几乎没有人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他像是踏入了时间的长河之中,过去和现在在他面前化为一条条长廊,其中是数不尽的分支,就像是一条分叉的树,有些分支看似存在,但实际上已经崩塌;只有他所处的这一条走廊,才是他所处的时间线。
站在这里的这一瞬间,就有一个声音似乎在告知他:所有人毕生只有一次进入这里的机会,过去和未来并不是恒定存在的,却又不可改变。
就像是著名的香蕉皮理论。
一位时间旅行者穿越时空,想要阻止父母的相识,却不小心踩到一块香蕉皮摔伤住进医院,而他的父母是照顾他的护士和医生,两个人因他而相识,之后相爱。(1)
必定会发生的一个个节点就犹如树枝本身,它必定发现,但中间却可以有多条岔路,而柱神进入其中的原因,则是要毁去希的分支。
舒莫意识到这一点后,就选择要在柱神之前找到希,并保护对方。但时间的分支实在太多,太过庞大,他不知道柱神究竟去了哪里,他抬起脸观察四周,就看见了一张又一张的壁画,有希、夕、所长、贪婪,壁画上的他们或是拥抱着他,或是正在微笑,其中几张壁画让舒莫微微一愣,黑发青年盯着看了一会,才微微脸红地移开视线。
这些壁画都象征着其他的时间线,但却是已经灰暗的分支,其中的身影基本上都是这四个人,但在最后一条走廊里,却突然浮现了一片黑红,出现了第五条分支。
舒莫将注意力落到那张壁画上,就看见上方一片黑暗,下一秒,一本通体漆黑,书页猩红的笔记本缓缓从其中推出,接着飞到了舒莫的面前。
舒莫一愣。
他望着面前的书本,就看见许久未见的真理的代价飞在他的面前,他的书页翻动着、粘稠的声音犹如血管的脉动般,强烈到了极点的活物脉动出现,真理的代价似乎在思考着现在的状况,片刻后,一声轻笑传来。
【好久不见。】
这本笔记本缓缓翻开,映出一行鲜红的大字,下一秒,舒莫伸出手,这本陪伴了他很久的东西就落到了他的手掌上,黑发青年低头看着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过,我只是想要帮你。】
真理的代价如此说着:【这里是时空回廊,你的过去、未来、现在交织的地方,我会帮助你记录节点,以保证你不在这里迷失。】
真理的代价是极其特殊的污染物,从很久以前他就说过,他可以预知未来,但舒莫没想到,他居然可以出现在这里!
“这些壁画是什么东西?”舒莫说道。
【已经发生,但却注定不会发生的分支。】真理的代价似乎有些惋惜,说道:【喜欢吗?】
舒莫沉默了一瞬,他望着前方的壁画,特别是在所长的那张壁画上多看了一会后才说道:“变态。”
【呵……】
真是变态的趣味,舒莫揉着额头,现在想起所长曾经一再尝试过想要将他囚禁起来的样子,却生不起什么气了,他暂且不管这些,而是说道:“柱神去了哪里?”
真理的代价缓缓翻动着,片刻后,他说:【跟我来。】
【在进入这条主走廊后,你就只能前进,不能回头,你所做的一切都会影响过去,但你要记住,‘必然’是一定会发生的,它不可改变,也不可更改。】
【而现在所发生的‘必然’,则是……希的诞生。】
【但除此之外,希可能遇到任何事,他会诞生,但他可以被贝拉攻击扼杀、也可以被你阻止、救赎。】
真理的代价在前方带路,他们停在一张壁画前方,舒莫看着面前的这张壁画微微睁大眼睛,因为在这其中出现的,赫然是贝拉,以及潜藏在她的影子中,缓慢爬出的柱神手臂!
舒莫顿时上前阻止,但这却是已经发生的过去,因为柱神比他更快进入时空回廊:在舒莫的面前,柱神从贝拉的影子中钻出,望着睡梦中的女人,那条手臂毫不犹豫地扼住了她的脖子,但下一秒,贝拉的体内就爆发出太阳的光辉,她不断地挣扎着,柱神的手臂渐渐不支,祂望着睡梦中的女人,突然退后一步,将她的影子拖出。
惊魂未定的贝拉缓缓醒来,就看见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影子站在她的面前说道:
“你的孩子想要杀了你。”她倚靠在贝拉的身上,抚摸着她脖子上的指印,仿佛刚刚是它从什么人手中救下了她:“你要小心,贝拉。”
这团影子破碎开来,重新融入地板之中,柱神转身重新进入时间回廊,祂要前往下一个壁画去扼杀希,希的出生似乎是不可阻止的必然。
“这是在搞什么……”
贝拉坐在床上,望着自己的小腹,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却意识到,自己肚子里的东西,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舒莫望着这一幕:“这就是贝拉厌恶希的原因?”
真理的代价不置可否:【就算没有柱神,贝拉也会逐渐生出对希的厌恶和警惕,毕竟。】
真理的代价为什么会这么说的原因,舒莫很快就发现了,他们转向下一张壁画,就发现这似乎是贝拉分娩之时的一幕。
女人躺在床上竭力挣扎,房间内到处的忙碌的仆从,但他们却很快就被贝拉体内涌出的高温烘烤到重伤,房间内的温度渐渐上升,除了贝拉以外,很快就没有人能够继续停留在屋内,女人作为希的母亲,自然是可以免疫这股生育时的高温,但她没有想到的是,从她体内诞下的孩子,并不是什么可爱的婴儿或孩子,而是一个狰狞的、可怖的怪物。
屋内的高温缓缓退散,犹如日夜交替一般,一股来自深渊的寒意让人开始发抖、发颤,一条条血色的丝带缓缓伸出,贝拉低下头,就看见了这惊恐的一幕。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下一秒,无数条丝带犹如血色的触须般落了一地,没有剧痛、也没有啼哭或尖叫,一具幼小的、通体猩红的婴儿身体就慢慢从她的体内爬出,因孕育了希,贝拉的身体被日柱的本源赐福,她的身体骤然年轻了几分,生育所带来的痛苦也随之消散,现在的她得到了赐福,拥有了不变的容貌、年轻的身体,但贝拉却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个孩子,看着这个被家族寄予厚望,所有人都认为会是未来新神的孩子。
“——怪物!!”
女人发出一声尖叫,她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贝拉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开了床上的怪物,那具很小的身体就那样摔在地上,血色的丝带将他抬起,这具婴孩就那样撑在空中,他一头黑发,通体是狰狞的黑红色,身上连接着无数的丝带,没有任何圣洁美好的气息,反而狰狞可怖,令人望而生畏。
但他的体内,却传来了日柱的威压,贝拉想要杀死他,立刻马上杀了他,她不能容忍,也不能允许自己诞下了这个怪物,这将是她此生最大的耻辱。
但她却做不到,这是来自日柱的压制,贝拉爬下了床,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完全恢复了,女人来不及在意这一点就头也不回地逃开,在她的身后,一双深黑色的眼眸张开,女人的身影却已经彻底消失。
高塔的日柱1,未来的新神在此刻诞世。
他的母亲只看了他一眼,就慌张离去,要叫来其他人,接着扼杀这个畸形的怪物。
他所听见的第一句话,是贝拉叫他:怪物。
婴儿的眼珠转动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思考。
下一秒,一头白发的男人缓缓走进这个血色的房间中,婴儿的眼珠转动着,就陡然一颤,他看见了自他诞生以来,所见到的第一个人。
头戴纯白冠冕,背后长着一双翅膀的白发男人站在他的面前,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望着他。
那并不是厌恶,也不是憎恨,而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整个房间都被血色完全笼罩,贝拉甚至没有给希取名,婴儿的身体上满是魔纹,他望着前方的男人,就看见对方站在这满地的触须之中,接着伸出手抱住了他。
“希……”
一头白发垂落至脚踝,散发着圣洁气息的白发男人怀中抱着一个通体猩红的孩子,白皙的脸庞被血染湿。
在这安静的房间之中,只有他轻轻呼唤对方名字的声音。
婴儿被他抱在怀中,伸出手指,抚摸到了他的一缕头发。
舒莫伸出手,手中涌现白芒,他将手按在希的身上,接着,希身上的所有魔纹都被他压制,一点点地浓缩,最终都汇聚到了希的右手处,形成抹不去的纹路。
纯白色的光芒涌现,舒莫的额头见汗,在他的怀中,那狰狞可怖的怪物却骤然换了一幅模样,舒莫用圣力为他编织出一件衣服,再用自己的力量织出一双手套,将对方身上的所有狞色掩盖。
而现在,被包裹在精致衣物之中的婴儿已经不再是怪物,他一头绸缎般的银发垂下,一双银眸轻轻晃动着,漂亮到不由自主地心生喜爱。
他的眼睛睁大,眼神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的白发男人,握住那根探到他面前的手指,希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没有哭泣、没有笑容,只有全然的冷漠和一眨不眨的凝视。
在他的眼中,白发男人轻轻露出一个笑容,对他说:
“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话。”
“希。”舒莫念着这个名字:“你的名字,就叫做希。”
“父亲、父亲——”贝拉拉着一脸茫然且慌张的男人冲进了房间里,带着护卫说道:“我们必须立刻杀了那个怪物!”
她推开门,所有人却都愣在了原地,叫嚣着的贝拉转过脸,也愣住了。
因为在他们的面前,屋内的一切都十分正常,而躺在床上,穿着一身精致衣物的孩子显得那样漂亮可爱,他一头银发银眸,皮肤白皙、眼睛大而精致,显得是那么可爱。
“贝拉?”她的父亲站在外面看了很久,也只能感受到房间内传来一股圣洁的气息,仿佛刚刚有某个存在在这里停留:“这就是你说的怪物?”
“可是……”贝拉怔怔地望着这一幕,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希却忽然将目光转向他们,她几乎立刻后退了一步,眼中浮现的,仍然是那个漂浮在空中的怪物。
希的眼神在一群人的身上转了一圈,似乎没有看到想看的人,下一秒,他闭上眼睛,似乎做了某个决定,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们震惊地看见床榻上的人身上发出一股光芒,下一秒,这位刚刚降世的日柱1的身体便缓缓抽长、生长,几乎是几秒后,一个精致到犹如洋娃娃般,穿着一身白袍,手上戴着手套的少年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的面容姣好,那张精致的面孔已经可以看出未来的美貌,他的一头银发垂至脚踝,看上去明明年纪很小,却长得极高,身材高挑。
“希。”
在所有人警惕的目光下,少年缓缓起身,落到地上,他的声音冰冷、清脆。
“我的名字,是希。”
第107章 希的过去
自从高塔的日柱1降世后, 贝拉夫人所在的家族地位一跃而上,审判所的人前来确认消息后神态微妙,但到底没有做些什么。
虽然,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想做, 还是不敢做,总而言之,在其他人的勾心斗角以及暗潮涌动间, 这位高塔的日柱1就这样长到了……7岁。
“这TMD是7岁?!”
舒莫睁大眼睛,看着壁画上那身形高挑, 一头银发, 气质冰冷的身影,惊得目瞪口呆。他是想到过希这个人本身就不正常,但他没有想过,希年轻的时候居然是这副模样。
年少的希明明才出生七年, 就已经长到了一米七高,他给人的感觉, 就是有如一具非人的机器, 家族内的人畏他惧他;只知晓他身份的人对他又尊敬又害怕, 而他的母亲则将他视为怪物,希本身更是对周遭的所有都毫不在意, 他既不在乎贝拉夫人的冷落、也不在乎其他人的态度, 少年的地位超然却又居于世人之外般, 从出生的那一天起, 他就注定不可能过上和普通人一致的生活。
容貌冰冷精致的少年住在属于自己的主位上, 仅仅七岁就已经把握了家族的一部分政权, 而希性格中的暴戾和疯狂更是在会议上发挥地淋漓尽致:
“不听话的就抹去。”
“不归顺于我的存在就消失。”
“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就都属于我,其他人不能争抢, 也不能僭越。”
希坐在主位上,气势已经压下了身旁的所有人,周围的所有人包括希自己,都从未将他视为普通的孩子,或者说,在出生的那一瞬就理所当然会成为高塔新神的他若是表现地平庸,反而显得不正常。
但这并不是希可以肆意妄为的理由,总有人会出来反对他、质疑他,在希亲手血洗了半座城市的敌对势力后,所有反对他的声音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又一个沉默不语,在背后指责他残暴无度的人。
希在其他人的眼中,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暴君。
而就算是贝拉,也没有教导他的资格,希根本就不会被任何人掌握,与其说贝拉是想教导希,不如说她是想借此掌握希来达成她的目的。
但希甚至从未称呼她为母亲。
因被日柱赐福而显得更加年轻,容貌永远定格的贝拉站在希的面前,冷声道:
“你居然想要杀死康纳,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的二把手?!”
贝拉望着面前一头银发的少年,对方甚至没有望向她,只是手中拿着一本古籍翻动着,少年的手指奇特,有着六根手指,他常年戴着手套,一头银发披散在身后,漂亮得不可思议。
“希!”贝拉说道:“回答我。”
“吵死了。”希缓缓放下书,说道:“他已经死了,你需要我将他的尸体还给你吗?”
“你竟敢……”贝拉退后一步,望着面前的人说不出话,自从希出生后,她在家族中的势力就被慢慢蚕食,原本近在咫尺的地位和权力都被希完全夺取,别说是她,就算是她的父亲也得在希的面前俯首,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母亲和孩子的关系,这个突然降世的怪物,更像是来夺走她一切的死敌。
贝拉握住手中的扇子,想起她的影子日日夜夜在她耳边的低语:
“你的孩子会杀了你。”
“仅仅是因为他不愿意屈服于你,你就杀了他?”贝拉看着面前的少年,眼神闪烁:“如果我有一天不听从你的命令,难道你也要杀了我吗?”
希的手指搭在桌面上,他看着面前的女人,一双澄澈的银眸毫无波澜,片刻后,少年悦耳的声音响起:
“我想是的。”
“但你不会这么做。”希说:“你很怕死,你渴望我给你带来的权势,你享受这些还来不及,怎么舍得去死呢?”
希说完这番话后,就对贝拉失去兴趣,他将手中的书籍放下,转而细细地在桌面上绘制起来,在他的房间之中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画像和雕塑,而那些纸张上都无一例外地刻画着同一个人的面孔,希细细地绘画着,无人知晓这样一位非人般的存在究竟为何会日复一日地绘制同一个人的模样,这个时候的希是不能被打扰的,曾经有个仆从只是擅自动了他的一幅画,就差点引来他的暴怒。
看着完全忽视她的希,贝拉的眼中慢慢浮现一丝恨意,这恨意之中又带着一种恼羞成怒般的愤怒,她深呼吸着压下心里涌出的情绪,转而勾起唇笑道:
“你就尽管这样暴戾下去吧。”女人说:“你这个怪物。”
“没有人会爱你,也没有人敢靠近你。”贝拉一字一句地说:“连你的母亲,都有可能死在你的手上,谁会来接触你呢?”
贝拉说完这番话后便转身离开,在她的身后,希缓缓抬起脸,望着对方的背影。
“没有人会靠近我?”希重复着她的话,少年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画卷,一直毫无情绪的银眸中终于泛起了一丝不悦,就仿佛……是被戳中了心神。
他转过脸,看着自己房间中的雕塑,那些被毁去面容的雕像无一例外的都是同一个人的样子,一头纯白长发的男人怀中似乎抱着什么,即使看不清脸,也能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圣洁气质,带着悲悯的气息拥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希无数次地回忆起那一幕,在近乎疯狂的状态下创作了无数作品,却在看见成品的那一瞬间控制不住地将其毁去,他无法忍受拥有对方脸庞的伪物,却又无法自控,所以少年只能选择不去为雕塑和画像做上面孔,任由一张又一张没有脸的画像和雕像摆放在他的房间内,日日夜夜地凝视着他。
而从他出生之后,那个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希的眸光闪烁起来,一种几乎可以称为暴怒的、压抑的情绪一闪而过,银发少年的银眸闪烁着,气质犹如一层发烂的污泥般,突然掀开了表相,显露其真正狰狞的一面来。
在那一瞬间,他对贝拉的耐性到达了极致。
真理的代价看着这一幕,说道:【他决定杀死贝拉。】
舒莫一愣,接着说道:“可是贝拉之后还活着。”
不,不对。
舒莫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未来的贝拉还活着,若是她在此刻死去,那么未来就会发生不可预知的变化,无论如何,就算希再厌恶贝拉,她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死去。
更何况,他现在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柱神以贝拉为锚点进入了时空走廊,若是贝拉现在就突然死了……
舒莫的眼角抽了抽,他一路追随着柱神的踪迹,如果现在进入壁画去干涉时空,那么他就有可能跟丢柱神的行踪,但贝拉无论如何都不能死,想到柱神除了在贝拉怀孕时出手过一次,就再也没有搭理过女人后,舒莫就嘀咕了一句:“柱神也知道贝拉不能出事吗?”
想到这里,舒莫叹息一声,走进了壁画之中,真理的代价说道:【你不能在壁画内停留太久,否则你会在过去迷失,我会为你指明方向,当我呼唤你时,你就必须离开。】
舒莫答应了它一声,想到贝拉曾经和他说过的话,黑发青年的动作一顿,他的黑发转为白色长发,以圣者的姿态出现在了房间内,看着前方的银发少年,舒莫既是在看着过去的希,也仿佛是在以这种方式接触到希的,他不曾了解的回忆。
房间里突然多出了一道人影,希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并未表现地十分慌张,而是放下手中的画笔,这才转过脸望向这位不请自来的来客。
就像是无论是谁出现在他面前,下场都只有一个。
“希。”舒莫站在他的面前,望着那双冰冷的银眸说道:“好久不见。”
银发银眸的少年转过脸看着前方的人,没有说话。
舒莫的心一紧,希不会是不认识他或者把他当成什么不怀好意的陌生人了吧。
舒莫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我吗?”
一秒、两秒。
希没有开口。
舒莫有点紧张起来,他的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容,尽量让自己不要表现地像是一个突然出现的怪人,他捏了把手心的汗,身体微微一动,却没想到希死死盯着他,接着说道:
“你想去哪里?”
舒莫微微一愣,就察觉到自己的脚上突然传来了奇异的触感,他低头看去,就发现一只又一只狰狞的骨手不知何时已经攀附在了他的小腿上,犹如从深渊中涌出的怪物般捕获到了心仪的猎物,woc难怪希刚刚一直没有说话,原来是在暗地里蓄力。
舒莫想要后退一步,身体却被死死抓住,动弹不得。希站起身,这个时候的他才表现地仿佛胜券在握一般,看着面前的人,从出生开始到现在脸上都没有多少表情的希看着舒莫,突然张开嘴笑了起来。
舒莫的眼前划过一抹银色的光影,那道身影是那么迅速,一头银发的少年朝着他走了过去,没有多少动作,舒莫就发现自己被人死死抱住,希伸出手,将脸靠在舒莫的胸膛上,用手将对方牢牢锁死,他从喉咙里挤出几声轻笑,这才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我抓到你了。”
舒莫转过头,就看见自己的翅膀上都落上了几只狰狞的骨手,对方轻轻抚过他的翅翼,接着就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翅膀根部,然后用力地握住,不知为何,舒莫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了希想要做些什么,他连忙压制住那即将用力的骨手,无奈地说道:“别闹。”
原本想要开口训斥的舒莫看着面前这小小的……一米七高但是才年仅七岁的少年,明明知道对方的性格多么暴戾,但还是无法生起气来。
“你一直在等我吗?”舒莫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如银丝般冰凉的触感传来,舒莫抱住面前这漂亮又精致的人,还没感慨希居然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就突然意识到:希现在好像只比他矮一个头。
舒莫:“……”
希紧紧揽住他,银色的眼眸不断转动着,他在见到舒莫第一眼时的想法,就是要将对方永远留下,但舒莫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止住了他的动作,希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在乎的,仅仅只是对方会不会再次离开他。
“你是谁?”希说道,他又转而说着:“无论你是谁,留下来。”
舒莫的心一瞬间就化了。
委屈的、抱着他祈求他留下来的希,虽然他知道希的意思是命令他不准离开,虽然他知道希实际上并不在意他的身份只是单纯想要占有他,虽然他知道希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在委屈,但舒莫的心仍然软成了一团,男人低声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舒莫任由少年犹如八爪鱼般死死抱着他,带着人走向了希的桌子,对希身上不断涌出的狰狞触手以及那逐渐散发而出的魔纹视而不见,舒莫刚准备坐下,希就将他放开,然后用触手将人牢牢困住后站起望着他,脸色冰冷。
“你到底是谁?”希说道。
舒莫低下头,看着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触须和骨手,白发男人微笑着,即使是被怪物所包裹,也呈现出难以形容的圣洁和宽容:
“我的名字,是舒莫。”
舒莫说完这句话后,就说:“我是为了救……”他这么说着,之后说出的话却被某种存在消除、抹去,整个时空回廊仿佛都在那一瞬产生了某种变化,舒莫闭上了嘴,意识到有关于未来的一切似乎是不允许被透露的,舒莫只能转而说道:“我是为了你而来的。”
“希。”
白发男人的神色温和,这句话多么悦耳、诚挚,舒莫一字一句地说着,仿佛他存在于此的意义就是为了希而来,既像是奉献了自己的一切,又像是甜美诱人的诱饵,舒莫突然出现在希的面前,带着圣洁的气息和无法抗拒的姿态,犹如一只发出清鸣的蝉落入了怪物的巢穴中,希注意到了它,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舒莫似乎对他很熟悉,仿佛知晓着希的一切和他的所有弱点,但这都不重要,希望着前方的人,将他死死抱紧,犹如有毒的藤蔓缠绕住自己的猎物,一双银眸中只能映出舒莫的样子,一点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那双银眸似毒般,只要染上就会被其完全侵蚀,希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人,只感觉对方哪一点都长在了他的心口,是完全符合他喜好的存在,他那么好,只要看着舒莫,希就似喝醉了似得,眼神迷离地舍不得眨眼。
“我喜欢你。”
舒莫听到他的话只是微微一愣,就好像理所当然似得点了点头:“我也喜欢你。”
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希几乎要发出一声喟叹,两个人死死抱在一起,就算是希突然暴起狠狠一口咬在舒莫的脖颈上,白发男人也只是微微一愣,就选择全盘接受。
“你想要杀了贝拉?”在希品尝着他血液的味道,正享受这种感觉的时候,舒莫突然开口:“你不能杀了她。”
那一瞬间,希睁开了眼睛,其中的杀意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前所未有地膨胀起来,如果之前他只是对贝拉有一丝杀意的话,那么贝拉现在是非死不可了。
舒莫清楚他的性格,急忙补充道:“如果她死了,那么我就见不到你了。”
希眼中的杀意消散了几分,舒莫连忙哄道:“听话,你别管她就好,我会……呃,什么?”
真理的代价突然出现在希的身后,缓缓翻开,上方的血色字迹浮现:【时间到了。】
舒莫的心一紧,他没想到时间会过得这么快,白发男人连忙站起身,希察觉到他的意图,仰起一张脸看着他,片刻后,舒莫说:“我得走了。”
“你想去哪里?”
“希,你不要生气,我必须得暂时离开,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以后会再次看见我。”
真理的代价再次翻过一页:【要来不及了。】
舒莫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染上一丝急切,在这个时候,希死死握住他的手腕,少年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将人死死按住,舒莫却轻易地将他从自己的身上扒了下来,那一瞬间,希脸上错愕了一瞬,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舒莫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如同来时一样,就那样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
舒莫的身体从壁画中抽离的那一瞬间,属于过去的影像就被永远定格,舒莫回过头的时候就骤然一惊,因为他发现希在他离开后的几天内数次停留在贝拉的身边,甚至有几次像是要直接杀了她。
舒莫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他已经无法再进入其中,他的心先是一紧,然后又放松下来,因为他还在这里,就意味着贝拉没有死,果然,希只是数次像是要真的下手,却始终没有动手。
舒莫略一思考,就意识到了希这么做的原因:希在试探。
试探他会不会因此出现。
但少年又不敢真的下手,他始终无法寻找到舒莫的踪迹,他害怕舒莫真的不会来了。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希在外人面前始终冷漠、无情,残暴地令人发指,贝拉对他的观感越发厌憎起来,几次死里逃生的她突然发现,希对她完全失去了兴趣似得,既不杀她,也不在乎她的所作所为,几个人勉强算是相安无事地度过了许多年,这段时间以来,舒莫一直追逐着柱神的踪影,并数次从祂手中保护了希,但他总是突然出现又再次离开,当希匆匆赶来的时候,所能感受到的,就是舒莫残留下来的一丝圣力。
【再这样下去,希就要被逼疯了。】真理的代价说道。
舒莫的身上还带着一点柱神残留的伤口,对方的招式狠辣,舒莫几乎不能有片刻的大意,否则柱神就有可能造成难以想象的影响,望着壁画中显得越发冰冷的青年,舒莫露出苦笑:“我没想到,我居然会是影响希性格的其中一个原因。”
他思考着希在和他相处时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更加揪心,希就像是最开始出生时,就烂了一半的种子,当他发芽之后,周围的人开始对他产生影响,舒莫一直不清楚希性格的成因,现在他却突然发现,他也是影响希的其中一环。
但他不能留在壁画中太久,就导致希一直在寻找他,然后因此而不断陷入狂暴,此时的希在外人眼中已经是完完全全的暴君,他已经找到了那把名为暴君的权杖,并强行令其屈服于他,希已经完全长大成熟,这漂亮的庞然大物行走在败破的城市之中,手中握着一把黄金所制的权杖,他的手段残暴、性格冷酷无情,行事肆意妄为,青年的一头银发在空中飘散开来,面容美如画卷,残忍又漂亮。
美若神祇,却恶如邪魔。
舒莫看着眼前的壁画,心里想着:如果他一直待在希的身边,能不能让希变得更好?
【‘必然’不可更改。】真理的代价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没有劝阻,只是说道:【你只需要记住,有些人、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
“就算你这么说……”舒莫闭上眼睛:“我又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想法?”
真理的代价没有再说些什么,他向来是这样,只会给出提示,至于舒莫怎么选择,他都只是旁观,仿佛知晓舒莫再怎么选择,未来也只会走向唯一一个方向。
【我定位到了柱神的方位。】真理的代价快速翻动起来:【祂进入了一幅画卷里,伪装成了审判所的高层,要去围剿希。】
舒莫狐疑道:“祂为什么能做到这么多事,祂是不是开挂了?”
【柱神本就是高塔的神祇,】真理的代价解释道:【祂只需要伪装出一道神谕,就可以指挥审判所的高层,这是很简单的事。】
没有办法,舒莫想,人家的背景太强,他比不过。
看着独自一人坐在漆黑的房间之中,望着身旁雕像的希,舒莫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赶往了柱神所在的方位,刚望见那副壁画的那一瞬间,舒莫就一口老血差点喷出,因为当审判所的人找上希之前,贝拉明明发现了这件事,却任由审判所的人找到希之后,才去寻找自己的父亲。
“审判所的高层聚集在一起,准备扼杀他。”贝拉看上去似乎是在为了家族而着想:“我也想要帮助他,但是若是忤逆了柱神……”
听到她的话,贝拉的父亲眉头紧皱,他并未轻信,而是在意识到审判所的人真的奉神谕而来后,在房间内踌躇着,最终还是选择派出了一部分人手去帮助希。
“父亲!”
“闭嘴。”男人斥责道,之后又说:“你说得没错,但我们本身就已经站在了希的身边,平时享受着日柱的名号获取的资源,现在又想置身事外?”
“就算他是日柱,审判所的七诫与高塔的另外一位日柱一起围剿他,那可是两位日柱!”贝拉说道:“家族能够承受这种损失,难不成,你真的觉得,会有什么奇迹发生吗?”
“够了。”男人说道:“我们一起去。”
贝拉沉默了一瞬,转而笑道:“好。”
一行人匆匆赶去,却意识到他们低估了这场战斗的惨烈程度,那是两位归顺了柱神的日柱与另外一位日柱的战斗,此时的审判所仍然是碾压一切的最强势力,他们理所当然地拥有整个高塔内的最强者的依附,也是理所当然的强大。
而站在另外两位日柱前方,被围绕在最中心的男人似乎才隐隐是队伍的核心,祂的一头兜帽被风吹开,几缕暗红的发丝晃动起来,两位日柱隐隐将祂护住,不为别的,就因为祂在来到审判所后,在他们面前所展现而出的柱神标识。
“希,”男人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古怪:“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位圣者大人,或许很快就要过来救你了。”
“所以我才带着他们前来。”在男人的身边,是将最中心的希环绕起来的审判所骑士团、以及红衣主教形成的法阵,审判所最强大的骑士团骑着飞马在空中盘旋,组成一个庞大的剑阵,红衣主教们正在吟唱圣歌,而在柱神的身边,是一左一右护在祂身侧的两位日柱。
没错。
那个时候的审判所,甚至有两位日柱,和其他几位月柱的依附。
是最强盛、也是实力最强大的审判所。
“如果他来救你,那么你们或许可以一起死,也算是一对亡命鸳鸯。”男人嘶声笑起来,声音中还带着淡淡的嘲讽,在这恐怖的包围圈最中心,一头银发的希缓缓起身,身上满是血色的伤口,即使面对这样恶劣的局势,希也并未有任何感觉,他的眼中由始至终,都没有多少感情,只有在对方提到了圣者的时候,希的眼珠才缓缓转动着。
“你说,他是圣者……?”
希抬起身,一双银眸死死盯住他:“他在哪里?”
“他在那里。”
“告诉我——”
柱神静静地凝视着他,说道:“哦,看来他并不在你的身边。”
“那看来今天只有你一个人下地狱了,希。”
空中的骑士团发出一声整齐的鸣叫,主教们手中的法阵即将完全展开,两位日柱上前一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一头白发的身影突然出现,落在希的面前。
舒莫的视线穿过周围的所有人,落到柱神的身上。
舒莫:“你说谁会死?”
白发男人伸出手,一巴掌拍碎一位主教的脑袋:“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总是这么爱放屁呢,柱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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