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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看了报告, 说胎儿目前一切健康,但秋池体重明显偏低了,还有些营养不良,妊娠期是非常辛苦的, 所以大人的营养当然也必须跟上。


    他每说一句话, 傅向隅就点一下头。


    医生笑了一下, 紧接着又补充道:“对了, 虽然秋先生之前使用过那些激素药剂, 但那些药剂只是把他体内本身的信息素催发出来,他拥有的信息素数值并没有变高。”


    “随着胎儿的生长发育,它所需要的信息素也会越来越多, 您必须尽可能多的陪伴伴侣, 并保证他充足的信息素摄入。”


    傅向隅当然是巴不得一直腻在秋池身边的, 可他最近请了太多假,又落下了太多工作,之后只要每天不加班准时回家就算好的了,根本没法时时刻刻都陪着秋池。


    从医院回来后, 傅向隅每天晚上都会抱着Beta孔雀开屏一般不要钱地释放着信息素,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孕周还不够, 秋池什么也闻不到, 不过呕吐欲和头晕的感觉倒确实会因此缓解许多。


    *


    开庭那天,因为是公开审理案件,现场来了不少人。


    旁听席上除了傅向隅, 还有桂姨跟她丈夫,甚至还有秋池之前待过的那家便利店的老板、袁俏……满脸病容的任玉禾, 以及秋池念中学时的女同学。


    也不知道他们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一个个竟然陆续都来了。


    除此之外, 还来了不少媒体记者,有的是傅向隅花钱请来的,有些则不是。


    后排还坐了不少过往曾经到过裘家压迫与侵害的可怜人及其家属。


    这个社会上像裘彦明这样的人太多了。仗着自己是特殊人种、高高在上的特权阶级,就罔顾法律与道德,无所顾忌地欺压“底层人种”。


    不少人都对这些可怜的受害者们产生了共鸣,因此在裘家之前所做的那些事被媒体曝光以后,顿时就在互联网上引起了公愤。


    不过网上某些激烈的言论,也刺激到了某些曾经使用过特权的高层,面对网民们要求“彻查到底”的言辞,他们却只想让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公众们都是健忘的生物,只要及时把热度降下去,再丢几个娱乐新闻出来转移注意力,不出一周大家就会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傅向隅知道一直有人在暗中使劲,试图把裘彦明给捞出去,可他偏不让这些人如愿。


    裘彦明是只逼急了就会乱咬人的狗,再加上那位老校长也被傅向隅以“违反联盟国安法”为由头控制起来了,他与外界失去联系之后,不少高官已经露出了尾巴。


    可同时他也在不断挑战傅霁的底线。


    傅霁一向是个很“宽容”的人,只要傅向隅不触及他的底线,那么他就算是把政界翻了个天,他也不会管。


    唯一让傅向隅感到有些紧张的,就是他其实并不知道他父亲的底线在哪里。


    庭审进行得很顺利。


    大概是因为已经经历过太多场类似的审判,再加上这个罪名不过是他诸多罪名中不小不大的一个“添头”,因此裘彦明全程表现得都还算平静。


    直到结束时,他忽然瞥见了坐在旁听席第一排的傅向隅,脸色才唰的一下变得狰狞难看。


    他似要朝着傅向隅那里冲去:“傅向隅!是你故意害我,姓傅的你这个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裘彦明很快就被两个法警拖了下去。


    庭审结束以后,秋池他们走出法院。


    桂姨首先冲上来,手里拿着两把新鲜柚子叶往秋池身上扫来扫去,口中还念念有词的。


    众人看见她忙活,都笑着没说话。


    “以后就好了,”桂姨说,“过好日子了。”


    紧接着,大家又轮流上来祝贺秋池。袁俏的声音特别大:“要不是小禾来告诉我,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通知我们,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


    站在她旁边的老板见状也开玩笑道:“我那边一千万的订单都放下了,千里迢迢来看你‘打这出胜战’,是不是多少要请我们吃顿饭啊小秋?”


    傅向隅则不动声色地走到秋池旁边,微微笑道:“酒店已经给各位订好了,各位都在首都多玩几天再走吧,今晚秋池肯定是要请你们吃饭的,到时候电话联系。”


    他们说话的时候,小禾一直站在很旁边的位置上,不敢走上前。


    秋池无意中和他对上目光,但也仅仅只是这一眼。


    任钰禾心里真的很后悔。如果那天他没有脱口而出给秋池介绍那家研究所,或是一开始就告诉他不能去,那么至少……秋池是会陪他走到生命的尽头的,甚至他还会不遗余力地想办法给自己治病。


    他那么重情义,可自己却偏偏辜负了他。


    可如果秋池现在还和他在一起的话,自己好像也只能拖累他,更没有能力为他翻案。


    众人围着秋池正说着话,突然有个年轻女人抱着束花朝这边走了过来。


    女人穿着连身长裙,长发半挽,微笑着把花束送到秋池手里,然后对他说了句:“恭喜。”


    “刚刚怕安检人员不让带进去,”她又说,“就先把花放在车上了,还好你还在这儿。”


    “谢谢。”秋池愣了一下,才说。


    花束是由小朵的向日葵和金盏花组成的,很灿烂温暖的色彩,同时这两种花也都象征着光明与希望。


    花很漂亮,人也一样。


    傅向隅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了这个女人,然后微微皱起眉,他问秋池:“这位是?”


    “蓝茵。”不等秋池介绍,她就自己说道,“我是他以前的同学。”


    在傅向隅眼里,那个小禾无论是外貌,还是各方面条件,跟自己都毫无可比性。但眼前的这个女人看起来知性、优雅,年龄还和秋池相当,甚至认识得还比他们要早多了。


    而且如果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她有必要特意来送这束花吗?


    傅向隅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危机感。要不是他最近忙昏了头,今天又只申请到半天假期,肯定不至于忘了给秋池订花。


    见那个女人朝自己这边伸出手,傅向隅也只好友好地点头:“傅向隅。”


    “我知道你,”女人笑道,“傅少将,你是首都新闻上的常客。”


    傅向隅面上虽然不显,可心里其实已经生起了闷气。


    秋池跟这些人又叙了会儿旧,然后才跟着傅向隅坐进了车里。


    Alpha刚刚看着他跟那个漂亮女人有说有笑,简直气不到一处来,于是才刚坐上车,他就打算发作一下。


    可一转头,就见秋池手里拿着从桂姨那儿要来的柚子叶,对着傅向隅的肩膀手臂扫了又扫。


    “……你干什么?”


    秋池没看他:“给你也除除霉气。”


    “我有什么霉气?”


    秋池顿了会儿,才小声说:“他刚骂你了……”


    Beta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眉头微微皱着。傅向隅愣了半秒,然后才反应过来,秋池指的是裘彦明刚才那句“不得好死”。


    他猛地捧起秋池的脸,在他嘴角跟脸颊上连亲了好几口。因为秋池的这句话,Alpha心里的那点妒火顿时全消了,只剩下一种酸软无比的熨帖感。


    不过一码归一码,过了一会儿,傅向隅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那个蓝茵以前跟你……”


    “我们只是同学。”秋池说。


    “关系很好的同学吗?”


    秋池迟疑了半秒,然后才点了点头。


    Beta迟疑的这半秒,让傅向隅的心情突然又开始起伏不定,他顿了顿,忽地又开口道:“不是女朋友?”


    “不是。”


    “真的?”傅向隅一边开车,一边问他,“现在还有联系吗?我看她对你的事情还挺关心的,她对别的同学也这么热心吗?”


    秋池:……


    法院离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傅向隅开车开了多久,秋池就被他软磨硬泡地逼问了多久。


    不管他说什么,这个Alpha好像都不信。秋池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于是干脆随口接下了他的话头:“对,我们以前好过。”


    傅向隅的表情立即就变了,他看起来很落寞的样子:“你觉得她很漂亮。”


    “又是个Omega,又是同学,还殷勤地给你送花……”


    秋池真的有点无奈,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道:“就算我和她以前真有什么,那也已经是以前的事了……”


    他脱口而出:“而且你之前不也跟那个方一珂卿卿我我的吗?”


    “我和他哪里……”傅向隅下意识反驳,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失去理智后的记忆,秋池会这么说,说不定是曾经看到他跟方一珂有过类似于‘卿卿我我’的举动。


    于是他只好道:“不是清醒的时候,怎么能算?”


    “而且你跟那个姓任的……”傅向隅一想起这个就觉得很心痛,“你们做过的事难道还少吗?”


    两人一个醋意大发,一个孕期情绪波动大,谁也不愿意先低头。


    秋池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说:“你和方一珂那天在学校里牵着手……所有人都在祝福你们。”


    他这句话说的很酸,于是傅向隅也有些怔愣住了。


    秋池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跟傅向隅说了些什么话了,可他直到现在还记得自己那时候不肯宣之于口的委屈、不甘与艳羡。


    “我当时真的挺羡慕他的。”他低声说,“可以光明正大,又理所当然地站在你旁边。”


    优越到他难以企及的家世背景,再加上他跟傅向隅之间百分之百的匹配度,秋池连跟他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听见他的话,傅向隅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完全地熄了火。


    把车停进车库的时候,秋池听见这个Alpha突然跟自己说了声“对不起”。


    “我不该跟你吵。”


    以前是以前,现在秋池正好好的待在自己身边,是爱他的……他们甚至又有了孩子。


    傅向隅觉得自己好像不能贪心到要求秋池人生的所有时刻都是属于自己的,但是对伴侣的一切都有着可怕的占有欲是Alpha的天性。


    他心里依旧自私地想要秋池从头到尾只有自己一个,有时候他甚至想一直都把秋池关在家里,每天都只能见到他一个人。


    可傅向隅知道这是不对的,所以他选择克制自己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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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向隅订的鲜花束摆满了别墅一层。


    下午三点半, 秋池午睡起来,本来想下楼看看煤球为什么一直在叫,结果刚走下楼梯,就看见了这压根无处下脚的一楼大厅。


    就连沙发上也放满了花。煤球被挤得只能站在沙发靠背和扶手上, 这猫胆子奇小, 因为担心这些没见过的花会跳起来攻击自己, 试探了一圈, 愣是没敢动, 只能看着秋池哀哀地叫。


    与此同时,来家里打扫卫生的家政阿姨拿着抹布和拖把也走了进来,她先是看了眼放得到处都是的花, 又抬头看向秋池。


    两个人面面相觑。


    秋池有些无奈地:“今天就先别打扫了这一片了阿姨。”


    家政阿姨是拿月薪的, 听了秋池的话, 也乐得清闲:“好的,那我出去打扫一下外面的地台吧。”


    “好。”


    另一边,傅向隅瞥了眼家里的监控,现在是上班时间, 但他最近又升官了,不仅办公室大了一圈, 就算光明正大地摸鱼也没人敢管。


    他很快就给秋池打了一通电话:“睡醒了?”


    “嗯。”


    “给你订了一点花, 喜欢吗?”


    “……喜欢。”秋池委婉地说,“但下次可以少买一点,我们家放不下。”


    他本来想说真的很浪费, 但那样好像有些扫兴,于是秋池就没有说。


    傅向隅喜欢他说“我们家”这样的话, 于是他笑着说:“好。”


    秋池还有点困,因为怀孕, 他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很容易累。


    于是他就这么在下楼的实木扶梯上坐下了,然后他很小声地对着电话那头说:“我现在再回去上学,年纪会不会太大了……”


    裘彦明的事儿热度不低,所以很快的,曾经有个学生被他家恶意污蔑、又被校方劝退的事也在高校内和网络上传开了,因为这件事,都兰学院在公众面前的形象自然也颇受影响。


    这几天秋池接到了不少都兰领导老师的电话,对方每个人的说话用词都很热切,一直在劝他回去复学。


    秋池理解他们的着急,让他回学校,也不全然为了补偿他,校方那边也想借此尽快发个通告,挽救一下他们学校在社会公众眼里的形象。


    只是秋池离开“校园”实在太久了,此时心里徒然升起了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茫然感。


    他马上就要三十岁了。


    比那些今年才刚要入学的新生大了快一轮。


    虽然当初那些加害者已然伏法,可那些失去的时光并不能复返,欣喜过后,秋池心里又变得空落落的。


    要是再早一点就好了,他想,妈妈或许还能亲眼看到他的人生回到正轨。


    傅向隅原本是想劝他生完孩子后再回去复学的,可那些想法,在听见秋池这句自我怀疑的话后,顿时荡然一空。


    “怎么会?”他说。


    秋池当时是大二下被劝退的,虽然差了挺多门专业课和学分,不过只要把那些课程和学分补上,就可以顺利拿到毕业证了。


    他的人生已经被耽搁太久了,不能再被任何外力绊住了。


    “反正预产期在明年三四月份,这学期可以念,我陪你一起,”傅向隅说,“不过你要是觉得应付不过来的话,也可以等明年,没关系。”


    秋池心里其实也不想再等了。


    那些课他一年就可以修读完,只要成绩足够好、绩点足够高,他就可以继续读研,就像他十八岁时预想的那样。


    秋池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地,膨胀着、生长了起来。


    他想了想,然后说:“……我还是想现在就念。”


    “好啊。”傅向隅笑了笑。


    秋池拿着手机,看着面前一整片橙灿灿的花束。


    它们象征着希望和光明。


    “向隅。”秋池忽然又开口道,“谢谢你的花。”


    “不客气,”傅向隅说。


    然后他顿了顿,紧接着又说:“我爱你。”


    秋池感觉自己的眼眶有点发湿,于是他用掌心轻轻地蹭了一下眼睛。


    听筒里的声音消失了很久,然后Alpha突然听见那边响起了一点几不可闻的声音。


    “我也……”秋池说。


    “什么?”傅向隅追问。


    “……没什么。”


    “你也爱我,”傅向隅叹了口气,他替他说,“我知道。”


    “下次不许再‘蚊子叫’,听到没有?”


    秋池很闷地应了一声“嗯”。


    *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


    某天早上醒来,秋池发现自己好像开始能闻到信息素的味道了。


    床单、枕套,还有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鸢尾花香,秋池很小心地呼吸着,但没过多久,他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他不由自主地朝着傅向隅脖颈处凑了过去,靠得越近,那股花香调就越好闻,带着一点Alpha体温的烫,饱含着生命力的馨香。


    秋池嗅得很痴迷。


    傅向隅完全是被痒醒的,他醒来的时候,Beta的鼻尖正抵在他的腺体上,脸色潮|红,就像发烧了一样。


    Alpha没反应过来,见状赶紧用手背在他脑门上贴了贴,确实有点烫,于是他低声问:“难受吗?”


    秋池不说话。


    “穿衣服去医院……”


    他话音未落,秋池就抵着他的唇吻了上来,温热的体|液里也有信息素的香气,秋池感受着那些花香颗粒般地在他口腔内炸开来,颤栗的知觉一直蔓延到了后脑勺。


    以前Beta也能够在他的体|液中感知到信息素的气味,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强烈。


    傅向隅一开始还惊讶于他的主动,但很快他也跟着一起沦陷了。


    一直吻到行将窒息,Beta才念念不舍地瘫软在他怀里,像只餮足的猫,温顺得过了头。看着秋池透红的脸,傅向隅实在很心痒,可医嘱里明令禁止过……至少前三个月不能。


    傅向隅把心里那些浮想联翩的念头都压了下去,紧接着又慢慢收起了外放的信息素。


    空气里的鸢尾花香越来越淡,秋池的心情也慢慢变得沮丧,不过他也因此清醒了一些,他告诉傅向隅:“我好像又能闻到你的味道了。”


    “真的?”傅向隅最近恶补了很多Beta孕期相关的常识,知道从这段时间一直到Beta生产,都是他对自己依赖感最强的时候。


    如果这时候伴侣对他们表现得漠不关心,那么孕期的Beta不仅会患上分离焦虑症,还会因为缺乏伴侣的信息素,而感到异常的痛苦。


    上一次,他就是在秋池最需要自己的时候,离开了他。


    秋池窝在他怀里,抬头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还想闻。”


    傅向隅看着他湿润的唇瓣一张一合,终于忍不住又吻上去,信息素的“开关”再一次被打开了,这次的浓度比他睡眠时无意识散发出来的信息素浓度要高得多。


    秋池有些吃不消,可又舍不得让他停下。


    他紧抓着傅向隅的襟口,急|喘着贴向他。Alpha则艰难地按住秋池悄悄探到自己脊背上的那只手,Beta的体温确实有点过高了,掌心贴在他后背上的时候,傅向隅差点就失去了理智。


    好在因为这个破腺体,他很有克制欲|望的经验,最后还是咬着牙硬生生忍了下来。


    秋池还抱着他,仰头一副讨吻的姿态。


    傅向隅心乱如麻,他捂住Beta的下半张脸,声音沙哑地:“不闹了。今天不是说好一起去学校那边看看房子吗?”


    Beta脸上还是那一副缺氧的潮|红色,傅向隅只好放空了自己的脑子,眼睛也不看他。


    “……你乖一点。”


    秋池有点不高兴地看着他。


    生理性的渴求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溺死在Alpha的信息素组成的潮水之中,可等理智慢慢恢复,秋池又觉得有些后怕。


    他的睡衣此时已经湿透了,四肢也瘫软无力,可心里却又有种沉甸甸的满足感。


    傅向隅去拿纸巾给他擦,身下忽然一凉,秋池终于有些清醒了,他抓住Alpha的手腕,脸更红了:“……不要。”


    “我自己……”


    Alpha笑了一下:“刚刚在我身上蹭的时候怎么不害臊?”


    秋池挪开目光,没好意思说话。


    “干嘛不说话?”


    秋池逃避似地往旁边躲了躲,傅向隅穷追不舍地凑上去,Beta自知理亏,但他也不是故意的,逼急了,也只是小声道:“……你闭嘴。”


    傅向隅泄愤似地揉搓了一下他的脸。这样的秋池,要是搁在以前,他肯定乐到没边了,但现在他碰都不敢乱碰,香气四溢的一桌菜就放在自己面前,可就算饿极了,他也只能闻个味。


    傅向隅气得有点想咬他的脸,但最后还是没咬,打算等把他再养胖点再咬。


    *


    下午两人去了学校那边的新房子。


    马上就要开学了,傅向隅没去看那些毛坯房,这套平层到手的时候,里面的硬装部分已经全部弄好了。


    房子里的软装部分都是两个人趁着周末,一起去挑的,今天下午两人又去花鸟市场买了一些绿植,挑了一些观赏鱼类,填好地址让人家送过来。


    秋池很喜欢这个家,傅向隅也很喜欢。


    他名下有很多套房子,傅霁从不吝啬这些,Alpha从小到大就没为“钱”这个字发过愁,那些房子的装修部分他也从未上过心,都是交给专业的设计公司或者工作室全权负责。


    这是他第一次和另一个人一起亲自装点自己的家。


    这套房和他之前的那些房子相比,的确缺乏了一点设计感,家具挑的也有点乱,两人通常看上哪个就随便订下来了,也没管到底搭不搭。


    但两人还是很喜欢这里。


    傍晚的阳光偏橘调,穿透过洁白的纱帘,落在客厅的地板上。


    傅向隅抱着秋池,坐在一张很大的单人沙发椅上,椅子可以摇,一直在轻轻地晃动着。


    就在秋池差点要睡着的时候,手指上忽地一凉,秋池动了动,看见Alpha忽然把一枚戒指戴到他无名指上。


    紧接着傅向隅又把对戒的另一枚放进他掌心里:“能帮我带一下吗?”


    秋池还有点懵。


    “帮我一下吧。”Alpha又催促道。


    秋池低头缓慢地帮他戴上戒指。


    “定制的,”他笑着对秋池说,“那个设计师脾气特别大,请他弄两个破戒指,工期特别久不说,还不许人催。”


    秋池偏头看向他。


    “现在就去结婚,”傅向隅说,“行吗?”


    秋池的目光微动:“但是……结婚不是儿戏。”


    “我们连孩子都有了,”他辩驳,“你怎么能说我的决定是儿戏?”


    “这套房子也写的是你的名字,你以后要是不高兴了,随时都可以把我赶出去,”傅向隅一边说着,一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个挺大的房本,打开给他看,“一开始就是买给你的。”


    眼看秋池又要开口说话,傅向隅干脆滔滔不绝地打断他:“以后我们住在这里,宝宝也在这里出生,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我会很爱很爱你,宝宝也是,”他说,“一辈子都爱你。”


    “你信我这一次,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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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向隅是在首都研究院里碰见傅霁的。


    距离他父亲的法定伴侣、那位统帅夫人, 大脑受损变成植物人,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除了一开始在新闻采访中,傅霁表现出了一副恰如其分的伤感之外,傅向隅就没见他为温怀遭遇的这场“意外”有过什么多余的情感。


    傅霁的生活完全和以前一样, 在这三个月里, 他只去了三次医院, 且每一次都会被媒体“偶然”拍到, 就连许多不知情的民众都会在网上感叹他的“用情至深”。


    只有傅向隅知道, 他这位父亲压根没有“感情”可言,要不是他手里的“把柄”足够有分量,而且秦家上下也愿意支持他, 他也会成为装点傅家门面的其中一个毫无自由可言的漂亮摆件。


    “来做治疗?”傅霁看向他, 随即微微一笑, 在外人面前,他对傅向隅的态度一贯很温和,“最近总不见你回家,国防部的工作很忙么?”


    不知道为什么, 傅向隅总觉得男人最近的脾气好像有些变了,这是一种很细微的变化。虽然两人并不亲密, 但毕竟是父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傅向隅还是挺了解他的。


    “是挺忙的。”


    傅向隅坐下来填表,傅霁瞥见他无名指上戴着的那枚戒指, 他伸手搭在年轻Alpha的肩章上,忽然低声:“打算和那个Beta结婚了?”


    傅霁能感觉到他在下意识地对自己释放信息素, 他也是S级的Alpha,对同类所释放出的威胁和“宣战”的信息素信号十分敏锐。


    他笑一笑:“你放心, 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我难道有逼过你什么吗?”男人说,“因为你得了那么严重的病,所以我才花了那么多钱投资了那个项目。我和你母亲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我怎么忍心看着你永远被关在研究院里?”


    “方一珂那个孩子是爸爸补偿给你的‘礼物’,但你不喜欢,所以我也没有勉强你。对不对?”


    他说的自己好像真是一个完美又宽容的父亲,要不是傅向隅比任何人都了解他,都要被他给欺骗了。


    傅向隅盯向他:“别打这个孩子的主意。”


    傅霁依然笑眯眯的。


    “那是我的小孙子,”他说,“你觉得我会害它吗?”


    “我其实还挺想听它叫我爷爷的。你小时候特别不可爱,像有自闭症一样,每次我一靠近,你就躲得远远的。”


    傅向隅已经不怎么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了,记事以前他的腺体就“坏掉”了,他的童年时期几乎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也很少见到自己这位亲生父亲。


    他幼年时代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自己生日,傅霁带着蛋糕和玩具来看他,东西大概是他的秘书买的,但他那时候还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爸爸终于来看自己了。


    于是小傅向隅满怀期待地,怯生生地叫了他一声“爸爸”,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来还笑着的傅霁突然掐住了他细伶伶的脖颈。


    虽然傅霁并没有真的掐死他,但从那之后,傅向隅就不愿意再靠近他了。


    傅向隅冷笑了一声:“傅统帅,你不觉得你跟我打这种感情牌,有点可笑么?”


    “我不管你什么,但你只要敢动他,我就马上把你做过的那些事向民众公开。”


    “孩子话,”傅霁还在笑:“爸爸要是身败名裂了,你难道就会好吗?而且这些事没你想的这么简单的,要是统帅的位置换人了,你以为你和那个Beta还能这么幸福地在外面到处跑吗?”


    傅向隅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这时候忽然有个研究员急匆匆地跑进来,她没说话,只是神情古怪地跟傅霁对视了一眼。


    虽然两人都没有开口,但傅向隅很快就觉察到,他父亲身上那种游刃有余的松弛似乎消失了,甚至罕见的有些紧张。


    傅霁松开了按在他肩上的手,没有跟他道别,一言不发地跟着那个研究员离开了。


    *


    九月,开学季。


    这些专业课的理论部分,秋池很早之前其实就已经自学过一遍了,所以现在再听老师讲,好像就有一点无聊。


    不过有的时候老师会扩展一些知识点,还蛮有意思的,感到无聊的时候秋池会悄悄给傅向隅发消息,说一些也很无聊的话。


    傅向隅每条都会回,他跟秋池说的也是一些无聊的琐事,比如自己那个肚子很大的领导又发脾气了,比如今天的天空颜色蓝得过分了,再比如他很想他。


    秋池也会回他说,自己也很想他。傅向隅发现这个人在社交软件上的表达会比现实中更“可爱”一点,不会那么内敛,也不那么拧巴。


    傅向隅最近也在攒学分,虽然专业不一样,但其中有些重合的公共课部分,傅向隅特意让教务处的老师给两人安排进了同一节课里,有时候他们就可以一起过来上课了。


    开学一段时间之后,Alpha发现秋池在学校里人缘很好。他学习能力强,又很有耐心,每次有小组任务,同学们都抢着要跟他一组。


    他也开始有了几个朋友,男女生都有,有时候傅向隅在忙不能来,秋池就会和他们约着一起在食堂吃饭。


    傅向隅有次来学校里找秋池,看见他跟三两个同学走在一起,Beta长得很显小,站在那些同学之间,也丝毫不突兀。


    看见他交朋友的时候Alpha的心里总有点酸,他既为秋池的人生终于回到正轨而感到高兴,也为他的笑容不止被自己一个人占有而感到嫉妒。


    不上课的时候,秋池一般都会回家待着。


    他们把煤球带过来了,煤球似乎也挺喜欢这个新家的,因为这里没有别墅那边那么空,有很多小家具可供它磨爪子。


    他现在还不是很显怀,小腹只鼓起来一丁点,像平时吃撑时候的样子。


    傅向隅每天晚上都要贴在他肚子上听,有次他很激动地和秋池说自己听见了“咕噜”的声音,是不是宝宝在吐泡泡?


    秋池忍不住笑起来,然后告诉他那是肠胃蠕动的声音,他自己也有的。


    秋池感觉自己好像变得越来越懒了,没课的时候,有同学叫他一块去图书馆,他也不太愿意去,一放假就在家里待着。


    傅向隅还跟着阿姨学起了做菜,好几次一大早就起来熬汤,秋池尝了尝,心里觉得有点难喝,还不如食堂里的“刷锅水”配汤,但因为是Alpha特意熬的,他只能假装出“还不错”的样子。


    随着孕周增加,他对Alpha的信息素也越来越上瘾,甚至到了一看见他出门,就会舍不得的程度。


    一开始秋池一直忍着没有说,直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他才很小声地和傅向隅说:“你晚上能不能再早一点回来?”


    傅向隅本来就已经是到点就下班的了,听见Beta的恳求,他决定每天再提前半小时就打卡下班。


    领导发现了追问起来,他就理直气壮地说家里有孕夫,不请陪产假就已经很好了,于是领导只能默许他的怠工行为。


    可能是因为身体激素的变化,Beta变得很敏感,无论是情绪还是身体。


    好几次都是他主动,弄得傅向隅上不去也下不来,休息日一天能洗小十次冷水澡。有时候凉水都很难下去,等打出来又太浪费时间,秋池现在五分钟见不到他就站在浴室门口等了,他只要一叫他名字,之前好不容易安抚好的就会再次躁动起来。


    傅向隅觉得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很有可能会患上那什么功能障碍。


    可他偏偏对这个Beta毫无办法,就算心里想得都快疯了,也只能当个老老实实的“人形香薰”。


    今天他刚陪秋池去过医院,医生说胎儿发育的很好,各项指标也都很稳定。


    回去的车上秋池的脸就开始红,等傅向隅把车停在车库之后,他才很闷地说了声“难受”。


    傅向隅解开安全带,凑过去贴了一下他的额头。秋池又开始烫了。


    Alpha于是释放出一些信息素,秋池颤抖着说了句“不够”,傅向隅于是就把腺体的“开关”完全地“打开”了。


    秋池颤抖着揽住他的脖子,牙齿抵在他的腺体上,从没有人敢觊觎他的腺体,Alpha只觉得头皮发麻,他轻轻掐住Beta的腰,小声警告:“不许咬。”


    秋池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含着他的腺体很痴迷地舔了起来。


    花香溢满了他的感官,他感觉到了“安全”,随即身体又开始难受起来。


    傅向隅忍得也很难受,Beta每动一下,他额角的青筋就一跳。


    欲|望完全地膨胀了起来,傅向隅扯着秋池的后衣领把人拎开,很严肃地对他冷声:“也不要舔。”


    秋池很难受,他已经难受了很久,每天的亲吻都像是饮鸩止渴,大脑乱起来的时候,他总是分不清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


    “我很……难受。”他红着眼睛,“你为什么不帮我?”


    傅向隅气他这样子,可又心疼得厉害。


    他根本顶不住秋池的哀求,因此他把这个beta放在车座上,扯开的时候他愣了一下,问:“怎么不穿……”


    秋池用手肘盖住眼睛,很小声地说:“……蹭到了会很难受。”


    “最近都这样吗?”


    秋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小声地“嗯”了一声。


    傅向隅感觉自己真的要疯了。


    他俯下身咬住他。很快他就把这个不知死活的Beta弄哭了,他吃得很深,嘴里全是那股很不一样的橙子味。


    结束后秋池想要他抱,傅向隅俯身把他抱起来,两人缓慢地吻在一块,秋池闭着眼睛亲他的眉心和眼皮。


    然后傅向隅听见他很轻地和自己说了好几声“我爱你”。刚刚才满三个月,他本来还想再等等,可是现在好像已经等不了了。


    ……


    傅向隅想慢慢来,可秋池的手十分不安分,他第一次看见Beta这么急,傅向隅忍不住抬头吻他的下巴,然后又很轻地咬了他一口。


    “等一会儿……”傅向隅托抱住这个跪骑在自己身上的人,“嗯……秋池!”


    他吸了一口气,声音哑得很复杂:“肚子不要了?”


    秋池什么都听不进去,抓着他背上的衣服,鼻尖抵在他的腺体上,断断续续地说:“我还要……闻。”


    “向隅,我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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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向隅现在每隔一个月就要到研究院做一次提取治疗。


    今天秋池刚好上午没课, 因为每次去研究院,Alpha都会“失踪”近一个上午,秋池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所以就也跟着一块来了。


    研究院里的工作人员每个都行色匆匆的样子, 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跟傅向隅。


    信息素的提取过程中会存在信息素陡然升高的情况, Beta现在对傅向隅的信息素敏感非常, 因此傅向隅就没让他跟着一起进治疗室, 只让他在外面等自己。


    这一块区域都还算安全, 大部分研究员都是一年前刚招进来的新人,基本上是刚毕业的学生,履历和思想都很干净。


    饶是这样, 傅向隅还是有些不放心, 进治疗室前他又检查了一遍秋池腕上的手环, 这个手环是特制的,不输入正确密匙就无法摘下来,甚至秋池只要心率波动过大,手环就会自动向他发出警报。


    “不要乱跑, ”Alpha小心叮嘱道,“就在这里等我。”


    秋池点头。


    他刚坐下没多久, 有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研究员助理走过来给他倒了杯水, 又问他:“需要点心吗?”


    秋池摇头说“不用”。


    水他没有喝,因为之前在研究所的工作经验,他本能的对这里面的人跟事物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又过了一会儿, 他等得有些无聊了,一直频频看向不远处治疗室的方向, 治疗室是全封闭的,没有玻璃窗, 他看不到里面的傅向隅。


    然后他听见有人叫了自己一声:“你好,能帮个忙吗?”


    秋池把视线收回来,朝着那个声音的主人看去,面前的男人很高、也很年轻,看上去可能和傅向隅差不多大,穿着一身纯白色的研究员制服。


    在看清这个人的长相之后,秋池有些愣住了,他感觉这个人长得似乎有点眼熟,五官、眉眼,都跟傅向隅有很多相似之处。


    这种相像并不像是偶合,看见他的第一眼,秋池就感觉这个人必然跟傅向隅是有亲缘关系的,而且是很近的关系。


    怔愣之间,秋池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他在这家研究院的铁栅栏外眼巴巴地站了三天,远远地看见过的那个人影。


    他甚至还闻到了这个人身上的信息素气味,跟傅向隅的很像、非常像,因此他天然的就对这个人有了一点好感。


    “什么事?”他问。


    男人下巴一抬,指了指旁边的小药箱:“能麻烦你搭把手吗?”


    秋池想了一下,问他:“拿到哪里?”


    “没多远,”他说,“要是不方便的话我自己多走一趟吧。”


    秋池悄没生息地又打量了他几眼,他曾经在傅向隅书房的抽屉里看见过一张略有褪色的一寸照片,上面的Alpha看起来非常年轻,眉眼跟傅向隅很像,只是他的五官脸型要更偏柔和一些。


    眼下,那张旧照片里的人跟眼前这个人完全重合了。


    所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说:“我帮你吧。”


    “谢谢。”


    离开的时候他给傅向隅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帮人搬东西去了。


    那个小药箱很轻,拿起药箱的时候,秋池几乎都要以为里面其实没有东西。


    他跟着这个“研究员”穿过好几道门禁,最后一道门打开,秋池发现他们竟然来到了那栋别墅前,那片花园小道上仍旧种着许多淡紫色的鸢尾花。


    现在并不是鸢尾花的花期,但它们依然盛放着。


    “进来坐坐吗?”男人打开门,邀请他。


    秋池在他身上察觉不出丝毫的敌意,于是他仅仅只是犹豫了一下,就跟着走进去了。


    房子里面装修得很好,不是很现代化的风格,家具摆设有种介于中式和西式之间的复古感。


    如果秋池曾经去过傅家主宅,那他很快就会发现,这栋房子里的布局装设和傅家那栋主楼几乎一模一样。


    男人给他倒了杯水,又和他聊了一会儿天,他们聊的很杂,但几乎完全不涉及任何隐私部分。


    直到最后秋池才见他看向自己逐渐显怀的肚子,轻声问:“你怀孕了?”


    秋池迟疑地点头,他看向这个年轻的Alpha,也忍不住开口道:“……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是啊。”男人说,“我在这里长大。”


    “为什么住在研究院里呢?”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微微笑。


    他笑起来的样子跟傅向隅更像了,只是那种笑容跟他的年龄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大相符。虽然没有问,但秋池觉得对方的生理年龄应该比自己要年轻好几岁,可他感觉这个人看自己的目光,却有一种类似于“长辈看向晚辈”的感觉。


    男人垂眼看向他手指上的戒指,又问:“结婚了?”


    “嗯。”


    秋池对他实在太好奇了,他原本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腕上的手环忽然震响了起来,是傅向隅打来的。


    秋池怕他着急,于是只好匆匆跟这个奇怪的男人告了别。


    ……


    刚在研究院里的时候,傅向隅什么都没说,但一上车他就露出了不高兴的神色:“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乱跑?”


    “而且谁那么不长眼让你帮忙帮东西了?”


    “只是一个很轻的小药箱。我本来是打算拒绝的,但是,”秋池顿了顿,然后才说,“他长得……真的跟你好像。”


    “还有信息素,也和你的好像。”


    傅向隅闻言愣了一下,问:“那个人多大了?”


    秋池道:“感觉很年轻,跟你差不多大吧,我也没跟他聊太久。”


    “你们都聊了什么?”


    “他问了我一些研究院‘外面’的事。”


    Alpha看起来像是有点猜到了他说的那个人是谁,但他并没有多问。


    大约是十六七岁的时候,他曾经在家里看见过那个人,只是匆匆的一眼,是在傅霁的书房里,和他看起来是同龄人的样子。


    当时傅向隅还没有见过自己母亲的照片,但只是那仓皇的一眼,傅向隅就莫名觉得心跳加速,有种很古怪的感觉。


    温怀有句话说的没有错,傅霁真的太疯了。


    傅向隅不认为那个被“复活”的真的是他的母亲,死而复生……多么荒谬的一件事,大概也只有傅霁那个疯子才会信。


    “池哥,”傅向隅把车停进车库,忽然低声叫他,“你觉得根据现有的技术,可以让一个已经死了很久的人复生吗?”


    秋池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新闻,相关的学术论文也仅仅停留在理论阶段,没有实践成果。


    于是他迟疑地摇了摇头。


    “那你觉得,被克隆出来的那个人,还会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傅向隅并没有直说,但秋池已经差不多从他的问题里,确认了那个男人的身份,他的脊背不禁有些发寒。


    “所以他是……”


    “对。”傅向隅说,“他是我‘被复活’的母亲。”


    *


    到家后,傅向隅和他讲了一个“故事”。


    他的母亲姓冷,叫做冷昭,是一个S级的Alpha.


    傅冷两家是政治联姻。傅霁原本的未婚夫其实是冷昭的Omega弟弟冷葳,两人的信息素匹配度高达97%,无论是样貌家世,还是匹配度,他们都十分契合。


    但没人知道,傅霁一开始看上的其实是哥哥冷昭,可两人同为Alpha,就算两家有意联姻,冷家也不可能把哥哥冷昭嫁给他。


    为了顺理成章地得到冷昭,傅霁在他弟弟冷葳身边安插了一个人,冷葳原先就不满这种“包办婚姻”,于是在这人花言巧语的攻势下,冷葳很快就沦陷了。


    但因为婚约无法解除,父母又强烈反对他跟这个穷小子在一起,冷葳当时年纪很小,又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了,无法理解父母为什么不能尊重他,不允许他“自由恋爱”。


    而且冷葳一直都很讨厌傅霁,觉得他面热心冷,是个表里不一的虚伪男人。他觉得自己要是真的嫁给他,一辈子就完蛋了,就算他没有爱上这个穷小子,也不可能愿意跟傅霁结婚的。


    冷葳当时认为“爱”能战胜一切,他根本不在乎那个男人有没有钱,又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只要他们相爱,那就足够了。


    于是在“恋人”的多次劝说下,冷葳无奈只好与其私奔。


    两人私奔后一个月不到,傅霁就设计故意让冷家人得知了冷葳的住所,两夫妻得知线索后,直接冲进了两人家里,打算等儿子一进门,就把人捆了关回家,然后他又让那个穷小子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冷葳。


    冷葳怕被父母抓回家去,于是有家不敢回,大冬天的,只能跟自己的“恋人”一起睡在车里。


    冷葳很怕冷,所以那天晚上,恋人很“贴心”地给他打开了车里的空调,甚至还不放心地给他喝了带有安眠成分的饮料。


    最后这个年轻的Omega就这么因为一氧化碳中毒,安静地死在了车里。


    很快,冷葳的尸体被人发现。


    那个穷小子也很快就被警察抓住了,面对尸检报告,他解释说是因为两个人最近一直东躲西藏的,冷葳晚上睡不安稳觉,所以每天晚上才会服用安眠药。


    而且那天晚上自己下车去网吧的时候,明明记得窗户还是开着的,可能是因为冷葳中途被冷醒了,才自己关上了窗户。


    警方和冷家人当然都没有相信他的话。不久之后,警方找到了他蓄意谋杀的几项证据,而后冷家也花重金聘请了律师,那个穷小子最后被判了无期。


    冷家父母为此大受打击,又因为冷葳悔婚私奔这件时间,傅霁一直忙前忙后地帮忙找人,从失去小儿子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后,两人都觉得愧对于他,于是就提出了要给他补偿的事。


    傅霁一副宽容模样,他说自己不缺那些东西,也不需要什么补偿,唯独希望把“联姻”这件事继续下去。


    冷家父母不理解,说:“可是小葳已经……”


    傅霁很自然地说:“小昭不是还未婚吗?都是冷家人,我跟他也是一样的。”


    当时的冷家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为了家族的繁荣,两人在商量之后,终于决定让大儿子冷昭替弟弟继续履行婚约。


    冷昭大学读的是军校,刚毕业就入伍了,当时好几个战区都处于热战时期,政局很不稳定,也因为战绩斐然,冷昭很年轻的时候就升了上将。


    两人当时工作都很忙,有时候很长时间都见不了一两面,因此一开始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流,直到各大战区宣布停战以后,冷昭被调回了首都。


    很快,傅霁提出了自己想要一个孩子,和冷家人商量要给冷昭移植一个生殖腔。


    冷昭一开始并不同意,但因为弟弟的事,他们一直觉得对傅霁有所亏欠,而且他离开首都后,一直是傅霁在照顾他父母。


    于是冷昭就这么在家里人的劝说中,同意了做移植手术。


    虽然说是联姻,但两人大概还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产生了一些感情。结婚后的第四年,冷昭自然受孕,和傅霁的感情也越来越好,那是两人最和睦的一段时间。


    傅向隅五个月大的时候,冷家父母突然出了车祸,夫妻两人意外双亡。


    冷昭先后失去了弟弟和双亲,于是傅霁和肚子里的孩子便成为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二的亲人,那之后他开始变得更依赖傅霁了,两个人越发亲密,就像热恋期的情侣那样。


    直到某一天,冷昭偶然发现了一份医疗文件,上面写着当年他做生殖腔植入手术时,那位捐献人的信息,是他弟弟冷葳的名字。


    文件里还有一封他父亲的绝笔信,告诫他要警惕傅霁,还写明了冷家这些年的没落,全都是傅霁一手促成了。


    他们都被他骗了!


    结尾处,他的父亲这样写道:“假如这封信是由别人交到了你手里,说明我跟你母亲可能已经遇害了,那个人心思太重了,是我们把你跟小葳推进了火坑里……”


    “不要着急跟他撕破脸,小昭,我们家只剩下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那之后,他开始对一切产生怀疑,于是瞒着傅霁,暗自调查起了冷葳真正的死因。


    随着真相一步步地被揭露,冷昭终于意识到枕边人的处心积虑。


    傅霁,不仅害死了他的亲弟弟,甚至还一手促成了他父母的意外。他就是故意的,一步步地斩断他和亲人之间的联系,让他最后只能依靠自己一个人。


    这个、疯子。


    那天傅霁很早就下班了,路过花店时他进去买了一束花,主体是淡紫色的鸢尾花,和他的妻子一样高贵漂亮。


    他觉得他一定会高兴的,说不定还会主动给自己一个吻。


    可他刚打开家门,原本已经被他驯养得很温顺的妻子却忽然一声不吭地就朝自己冲了过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冷昭手里的匕首就朝着他心脏的方向猛刺了一下。


    抱着花束的傅霁压根没有任何防备,结结实实地挨下了这一刀。但很可惜,因为他手里的紫色鸢尾正挡在胸前,冷昭手中匕首刺偏了一寸,没能一刀致命。


    冷昭没说任何多余的话,毫不犹豫地就想捅第二刀,他现在只想把这个人的心肺完全搅烂,但很快他就被反应过来的傅霁踹倒在地。


    房子里的保卫人员很快也冲了上来,端着枪对准了这个还处在妊娠期的Alpha。


    没能一次杀掉他,冷昭知道自己大概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这个人大概会把自己关起来,关一辈子。


    可傅霁之所以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绑住自己吗?再晚一步,他可能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个疯子……冷昭这样想着,于是他趁着所有人都在关心他肚子里的孩子的时候,果断将那柄尖刀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傅向隅于是就这样成为了“早产儿”。


    冷昭生前把自己收集到的那些证据,寄给了他当时的上司,也就是秦蔚的爷爷。拿到证据后的秦老将军没有选择公开,更没有声张,但他保留了这些证据和冷昭当时用军部系统发给他的几分加密邮件,里面是冷昭对傅霁的所有控诉。


    也正是靠着这些信息,傅向隅才勉强拼凑出了这个被掩盖的真相。


    这些证据累加在一起,足够让一向以“温和与良善”扬名在外的傅统帅名声扫地。


    但傅霁说的对,如果他倒了,失去庇佑的傅向隅跟秋池肚子里的孩子,都会沦为那些支持“顶端计划”的高官权贵的实验品。


    他的权利还不够大,还需要站的更高一些。


    0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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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池最近突然开始迷恋上了烟草的味道。


    自从知道他怀孕以后, 傅向隅就没在家里抽过烟了。因为怕衣服沾上味道,所以现在就算是在外面,Alpha也很少抽烟,只有特别心烦的时候, 才会夹一根在手里。


    秋池是从自己的一件旧外套里翻到那包烟的, 他没有点燃, 一开始只是悄悄地拿出来抵在鼻尖上闻, 闻了好几次之后, 才忍不住撕开了包装纸,扯出一根烟丝,放进嘴里含着。


    怀孕后他的口味变了很多, 但这明显已经向异食癖发展了, 反应过来后秋池愣了一下, 连忙就把那根烟丝吐出来了。


    但后来他又偷偷含过好几次,只不过含进嘴里没多久就会吐掉。


    最后一次尝试的时候,刚把烟丝放进嘴里,秋池就听见了外面开门的声音, 他赶忙把烟丝吐进垃圾桶里,没来得及漱口, 就听见傅向隅在叫他的名字。


    秋池有点做贼心虚地走了出去, 傅向隅第一眼就感觉他有点奇怪,平时一到他快下班的点,秋池就会在窗台和门口往返, 像只留守的小猫一样迫切地希望主人回家。


    虽然知道他的这种行为大部分还是因为孕激素和“信息素渴望”这两个东西在作祟,但傅向隅还是很享受Beta现在对自己的“过度依赖”。


    “刚刚在干什么?”傅向隅随口问。


    秋池顿了一下, 然后说:“在看手机。”


    “哦,”傅向隅穿上拖鞋, 而后猛地凑向他,问,“今天不要亲了?”


    秋池迟疑了半秒,然后摇了摇头。


    “为什么?”


    傅向隅伸手握住他的颈,很近地贴上去,闻了闻他身上那股微甜的橙子香味,Beta则下意识地侧了一下脑袋,很像是在躲避他的亲近。


    傅向隅有点不高兴了,他看着秋池:“你是不是觉得有点腻了?”


    “……没有。”


    习惯了Beta最近对自己展现出的重度迷恋和依赖,由奢入俭难,傅向隅现在已经忍受不了他向自己表露出一丝冷淡跟敷衍。


    于是很快他就态度强硬地吻了上去,舌尖抵开这人的唇齿,一直吻到秋池喘不过气才肯停下。


    刚亲上去的时候傅向隅其实就发现了,Beta嘴里有股很淡的苦味,是一种他说不上来的奇怪味道。


    傅向隅的脸色顿时变了:“你刚吃什么了?”


    秋池不说话。


    傅向隅立即从他身边走过去,直接翻看了家里的几个垃圾箱,最后在卧室那边找到了一根被掰开的烟。


    他又走回来,很生气地捏开了秋池的嘴,检查得很仔细:“你吞下去了?”


    秋池这才开口说:“……我没咽。”


    他看着傅向隅的脸色,然后小声道:“你别生气。”


    傅向隅本来还想再说他几句,但Beta怀孕后脆弱又敏感,眼睛说红就红,他又舍不得把他怎么样,于是只好恶狠狠地警告:“下次不许了。”


    秋池点头说“好。”


    本来这件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但傅向隅突然又想起来,之前刚把秋池从那家医院外“带”回来的时候,自己曾经在他外套口袋里翻到过半包烟。


    当时秋池刚醒来,他们就吵架了,而且Beta那时的状态很差,所以他也没心情去深究那些,后来拖着拖着就不小心忘记了。


    现在忽然记起来,傅向隅忍不住又开始逼问他:“我再问你,之前我从你衣服口袋里找到的那半包烟是谁的?你什么时候学的抽烟?什么时候有的这种坏习惯?”


    秋池又不回答了。


    傅向隅于是很快就想起了那个程钰禾,他对那个人有偏见,认为一定是因为他,秋池才会染上这样的“恶习”。


    “我现在没有抽了。”秋池很小声地解释。


    “我问你什么时候,谁教你的?”傅向隅的声音忽然变大。


    秋池看着他。


    “别不吭声。”


    傅向隅以为他又在维护那个小禾,心里直发堵。


    “没人教我,”过了很久,秋池才回答说,“是我第一个小孩死掉的时候……”


    Alpha一下就没声了。


    他有些懊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对他发脾气了,可能是因为秋池今天中午和他聊天的时候不小心提到了那家便利店,也许就是因为垃圾箱里的那根烟,所以他又想到了那个小禾。


    只要想起那个姓任的,也曾经跟秋池有过那样的亲密时刻,傅向隅的心情就会变得很不好。


    他一直假装自己已经不在乎了,但其实心里面还是很小心眼地觉得那个小禾凭什么。


    “我……”


    没等傅向隅再说话,秋池就掰开他的手走掉了。


    他生气了。


    *


    秋池一整天都没有再搭理他。


    晚上回卧室的时候,傅向隅发现他一个人睡在床边上,于是他俯下身,轻手轻脚地把Beta抱回到床中央。


    可没过多会儿,傅向隅发现他又一拱一拱地挪回到了床沿边上。


    傅向隅自知理亏,只好也跟着一块挪了过去,贴着他的背,很轻地拥住他:“晚上摔了怎么办?”


    秋池推了一下他护在自己肚子上的手。


    “你生我气了?”傅向隅故意朝他释放了一点信息素,然后低声道,“我错了,池哥。”


    “下次再凶你,我就烂嘴。”


    “好不好?”


    “不生气了,行吗?”


    他连哄带搓,掰过秋池故意冷着的那张脸,亲了好几口,然后又很故意地挠了挠他的脖子。


    秋池受不住痒,虽然心里还有点生气,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谅我了吗?”


    “没有。”秋池说。


    “那怎么办?”


    秋池似乎是想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话。


    “你特别凶,”他有点生气地说,“你还特别喜欢凶,你脾气很大你知道吗?之前我少吃几口饭你也是这样。”


    傅向隅有点想笑,他觉得秋池生气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有时候他会有点希望秋池永远都是这个样子的,有一点幼稚,但终于会和他表达“不爽”了,就像是被收养的流浪小动物终于向自己敞开了肚皮。


    “现在知道了,”他一副很知错能改的样子,“以后肯定不凶了。”


    “我就是不想你染上这种坏习惯。”


    秋池很快就说:“可你自己也抽。”


    “我以后都不抽了,你也不要。好吗?”


    “嗯。”


    傅向隅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他把Beta从床边又抱了回来,然后小声坦白道:“我就是有点嫉妒那个小禾。”


    秋池把脸转过去一点,有点奇怪地说:“……干嘛又提他?”


    “我一想到你跟他曾经也像我们现在这样亲密,就觉得很讨厌。”傅向隅诚然道,“我就是小气鬼。”


    秋池想了一下,然后说:“我跟他……也没有那么亲密……”


    “很少亲。牵手比较多。”


    傅向隅光是听着,就已经感觉咬牙切齿了。他本来不想再问,可才忍了一会儿,却又原形毕露了。他尽量用那种平静的声音,问:“那那种事呢,你们做过多少次?”


    明明知道听到后肯定会难受,但傅向隅还是忍不住问了。


    “什么事?”


    傅向隅:“我不想说的那么清楚。”


    他又有点来劲了。


    秋池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觉得傅向隅吃醋的样子有些好笑,生闷气的时候,Alpha的信息素气味好像也会发生极轻微的变化,可他没有太多信息素感知的经验,其实闻不太懂他。


    “我没有和他上过床。”


    “别哄我,”傅向隅很嘴硬地说,“我其实可以接受,很多次也没关系,都是成年人了,可以理解。”


    “真的没有……”秋池诚然道,“我当时……有点太孤单了,他说我们都是Beta,以后可以相互依靠……我就他那么一个朋友,我怕拒绝他的话,就没人愿意爱我了。”


    听见他的话,傅向隅心里的酸味已经完全被心疼覆盖住了,他忽然抱紧了秋池,然后说:“对不起。”


    “我要是早点发现……”


    “不怪你。”秋池说,“但是你下次不要因为这个跟我生气了。不喜欢你生气。”


    “好。”


    *


    秋池的肚子越来越大了。


    随着肚子大起来,他做很多事情都开始不方便,脚也有点水肿了。


    傅向隅每天晚上临睡前都会帮他泡脚按摩,秋池其实不太愿意被别人碰自己的脚,他很怕痒,但Alpha自从发现这件事以后,就总要冷不丁地来逗他一下。


    不过在秋池因为这个跟他生过一次气后,傅向隅就只是老老实实地给他擦脚,没有再捉弄过他了。


    这晚桶里的水温有些偏烫了,傅向隅看着他被热水浸过的脚,脚趾被烫得粉红,比平时看着还要漂亮一点。


    傅向隅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擦。


    秋池有点困了,坐着泡了一会儿就躺下了,他感觉傅向隅今晚擦得似乎有点太过仔细了,但因为实在很困,他闭着眼一直没说话。


    擦干净的脚被轻放在床单上,大约十几秒后,半梦半醒的秋池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脚心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了上来。


    他下意识地想收回脚,却被Alpha一把抓住了脚踝。


    秋池终于睁眼,半撑起上半身往脚边看了一眼:“……你干什么?”


    傅向隅对上他的视线,又露出了那种带点委屈的渴|望神态。


    “很痒。”秋池拒绝道,“我不要。”


    “一会儿就好了。”


    “真的很痒……”


    “池哥……”傅向隅说,“帮我一下行吗?刚刚就很难受了。”


    秋池看着他那副“可怜”的样子,终于还是松了口,他说:“……好吧。那你快一点。”


    他真的很怕痒,尤其是脚心。


    一开始都是他在动,傅向隅低头看见他“工作”得很卖力的脚趾,看得心里直发痒,连带着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秋池看见他紧抿着唇,好像很忍得住的样子,但空气中的鸢尾花香其实已经变得很浓稠了。Beta被那股急躁的香气熏烫得脸红,他第一次在这样平静的状态下欣赏并掌控着Alpha的一切反应。


    心跳变得很快,有种既奇妙又古怪的感受。


    大约是感觉到了秋池灼烫的目光,傅向隅猛然看过去,跟他对视了一眼。


    秋池的心跳一滞。


    “不要停。”傅向隅握住他的脚踝。


    “继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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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末, 霜降。


    这是秋池第二次陪傅向隅来研究院做治疗,因为最近气温骤降,他穿了一件很厚实的驼色高领毛衣,肚子有一点凸, 但因为毛衣很宽松, 所以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明显。


    坐在休息区等傅向隅的时候, 秋池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个男人。但这次他在之前那个地方坐了很久, 也没有看见他。


    算着时间, 傅向隅大概还有十来分钟就要结束的时候,那个人突然从拐角处出现了,并且笑着朝着秋池这边招了招手。


    秋池犹豫了一下, 然后才起身走了过去。


    这一次冷昭并没有邀请他去那个房子, 他带着秋池来到一间储放各种药品试剂的小型仓库里, 这里面没有人,很安静。


    关上门以后,秋池才看见他摘下了口罩,他看着那张与傅向隅肖似的脸, 迟疑地开口:“……您好。”


    冷昭也看向他,灯光下, 他的瞳孔颜色有些偏浅, 是灰褐色的,和傅向隅的眼睛一模一样。


    对视的那一眼,秋池看见他对自己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你好。”


    “可能又要请你帮我一个忙了。”秋池听见他说, “我能出来的时间很短……所以今天要长话短说。”


    冷昭往他手心里塞了一张字条,上面是一个药品的名字:“下次你们来的时候, 帮我带一份这个药吧。离开的时候放在休息区的座位上,我会自己去拿。”


    看到那张纸条上的药名的时候, 秋池怔愣了一下。


    他犹疑不定地看向冷昭:“你要……”


    冷昭笑了一下,打断他:“有五个月大了吗?你们的宝宝。”


    “……快六个月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外面的警报声徒然响起,秋池听见面前这个年轻的Alpha很平静地跟自己说了一声“再见。”


    转身要走的时候,冷昭的脚步一顿,忽然又转身道:“再帮我一个忙吧。”


    秋池看向他。


    “你和他说……爸爸那时候,其实是想带着他一起走的。”他顿了顿,眼神有些复杂,“只是事与愿违。”


    秋池愣了一下,然后才答了声“好”。


    *


    因为外面突然响起的警报声,傅向隅并没有耐心等待操作仪器的研究员把这个月的“信息素分析报告”拿给他,就急匆匆地离开了治疗室。


    冷昭前脚刚离开,秋池后脚也走出了这间小仓库。


    没在休息区看见本该坐在那里的秋池,傅向隅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在他手机里的定位软件显示,Beta就在这附近,并且还在朝着自己这边靠近。


    看见秋池从拐角处走过来的时候,傅向隅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乱跑。”他压低了声音说他。


    秋池的表情有些奇怪:“我们先走吧,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傅向隅也没有非得在这里跟他吵的意思,揽着人就离开了研究院。


    坐上车后,秋池才把掌心里的那张纸条递给了Alpha,他说:“刚刚那天那个男人又来找我了,他让我们下次再去的时候,给他带一瓶这个药。”


    傅向隅看着上面的那行字,沉默了很久。他见过冷昭的字迹,他是个左撇子,字写得很不好看,换言之,也就是丑得很有辨识度。


    这张纸条上的字,很符合他的书写习惯。


    “怎么办?”秋池问。


    傅向隅把那张纸条收进了扶手箱里,然后说:“给他吧。药我去准备。”


    他顿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他刚刚,还有留下什么话吗?“


    “我们这次只聊了几分钟,”秋池说,“但他问了我一句话。”


    他想起刚刚那个年轻的Alpha突然没头没尾地问自己道:“他叫什么?”


    秋池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于是他回答说:“向隅,傅向隅。”


    在他回答完这个名字以后,那个人笑了笑,然后跟他说了一句“谢谢”。


    接着他又把那个人最后说给他的话,跟傅向隅又重复了一遍。


    傅向隅听完之后又沉默了。


    他一直以为,冷昭是恨他的,毕竟自己是“欺骗”的产物,又有着傅霁的一半血缘。


    可他没有想到,冷昭当初其实并没有迁怒那个小孩子,那天绝望自戕的时候,他是想把它从这世上一并带走的,并没有想把它孤单地丢下。


    只是事与愿违。


    秋池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他的手,声音很低地问:“……还要给他拿药吗?”


    傅向隅用指腹蹭了蹭他的手背,然后说:“给他吧。”


    *


    冷昭其实知道自己的大脑里埋有一枚特制的生物芯片,那里面储存着他“生前”的记忆。


    为了制作这一枚芯片,傅霁以公谋私,挪用了联盟很大一笔科研费用,近万次的失败实验,才终于制作出了这一小枚芯片。


    经过几场手术,这枚芯片如今已经像是一株微小的植物那样,根植进了他的大脑。


    人的记忆系统是非常复杂的,在做植入手术以前,傅霁一直想让研究院里的科研人员“摘除”掉他记忆里“不好”的那一部分,只留下他的一部分记忆。


    但研究员们表示那几乎不可能办到,让原本已经死去的冷昭,在这具新身体里“重生”,就已经可以被称之为是“神迹”。


    紧接着研究员们又告诉傅霁,最后一场手术完成以后,他的记忆系统会慢慢被唤醒,只要能在恢复过程中,让他配合着接受一些心理治疗和暗示,说不定那段“不好的”记忆就不会再被他的大脑承认。


    傅霁最终同意了这个方案。


    于是冷昭就在这个新的身体里,逐渐地“长大”了。


    不知道是哪一项手术的副作用,一开始的时候他非常嗜睡,每天清醒的时间只有六七个小时,后来身体逐步恢复了正常,他又会时不时的感到头疼。


    除此之外,他的大脑里似乎总是会不合时宜地出现一些奇怪的画面,非常混乱,以至于他完全无法串联起那些记忆。


    研究院里的心理治疗师告诉他,他患有一种会将梦境内容与现实相混淆的心理疾病,同时还伴有中度的“被迫害妄想症”,他所感觉到的一切“不对劲”,都是因为他的病。


    冷昭曾经对此感到过怀疑,比如他认为如果自己真的患有精神类疾病,比起研究院,他更应该去的地方是精神病院。


    而且他觉得自己的病并没有医生所诊断的那么严重,完全可以吃药控制,然后定期去医院复查。


    但傅霁告诉他,他的病很严重,况且研究院的环境总比精神病院里要好,他只有待在这里,自己才会放心。


    冷昭一开始相信了他说的话,但后来随着那些零散的、偶尔才会在他脑海中闪现出来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他逐渐串联起了一些东西。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已经自杀了。每次那个画面闪现的时候,冷昭都能感觉到自己心里郁结着无比的怒火与恨意。


    他不认为这是因为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也就是傅霁口中所谓的“生病了”。


    冷昭开始怀疑一切,他想,如果他跟傅霁真的像他口中所说的那样恩爱,为什么自己会带着他的孩子去死。


    他想不明白,冷昭觉得就算是自己的精神真的出现了问题,也不可能选择这么做。


    傅霁为了打消他心里的疑虑,在这家研究院里给他开了很高的权限,冷昭可以在他规定的区域内活动,但有时间限制。


    多数时间他都被禁锢在那套别墅里,只要一出现在其他地方,就会马上被研究员找到,并送他回到房子里。


    就连到花园里看花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冷昭越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精心哺饲的宠物。


    那些记忆并不完整,他又经常性的感到头疼,每次头疼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能想,所以冷昭花了很长时间,才想起了被自己“遗忘”掉的那些重要的事。


    ……


    傅霁又带来了一束花。


    “给你带了花,”傅霁缓步走到冷昭身后,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很随意的语气,“花园里的鸢尾你总是舍不得剪,就用我给你买的这个装饰花瓶吧。”


    冷昭坐在窗边上,闻言只是冷淡地回答道:“放着吧。”


    他一贯是这样的脾气,傅霁已经习惯了,他把花束顺手放在茶几上,戴着婚戒的手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冷昭的肩。


    他已经五十岁了,鬓角逐渐生出了一些白发,但因为会定期去染黑,所以好像也只能从他眼角皮肤的痕迹,看出一点他的衰老。


    “怎么不戴戒指了?”傅霁问他。


    “硌手。”冷昭说,“放起来了。”


    “戴上吧,婚戒怎么能不戴?”


    傅霁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只是在跟他提出一条举无轻重的建议。但冷昭太了解他了,只要他跟自己提出了要求,那在下一次见面之前,他就必须要履行他的要求。


    “今天怎么在非规定时间跑去那里了?”他忽然又问。


    冷昭:“你可以一个人住在这里试试看,正常人都会感觉无聊到快发疯。”


    傅霁笑了一下,然后说:“是吗?还以为你故意想去见谁呢。”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冷昭问。


    “等你的病治好,随时都可以。”


    冷昭冷笑了一声,傅霁不轻不重地则掐住了他的后颈,语气狎昵:“想我了吗?”


    冷昭没有说话。


    他并没有生冷昭的气,反而低头亲吻了一下Alpha的后颈。他早已踏进中年,可他的伴侣却依然年轻,就像他第一次在军校里看见他的时候。那样的张扬漂亮。


    短暂的沉默过后,傅霁发自肺腑地说:“我很想你。”


    十几二十来岁的时候,傅霁满腹野心,眼里只有权利。他很轻松地就掌控了自己的人生、甚至是别人的人生,在很年轻的时候,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就没有什么挑战性了。


    于是控制别人已经让他感觉到了无聊,他开始觉得自己应该有权利掌控整个社会。


    可在冷昭出乎他意料地死去之后,傅霁的愿望却只剩下了“复活他”。


    那些可笑的高层权贵,早就已经意识到了特殊人种其实并不是什么走在进化前端的“神选人类”,他们只不过是进化的半成品。


    于是他们开始害怕那些数量庞大的Beta们迟早有一天会发现这个真相,拆穿他们的谎言,然后将他们建立起的阶级王朝彻底覆灭掉。


    他们根本忍受不了平等。对于那些享受了无数隐形特权的特殊人种来说,毕竟从一出生开始,他们就已经拥有了各种特权,所以拥有特权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件“平等”的事。


    他们必须要一直把那些Beta踩在脚底下。


    也正是这些人当中的科研人员想到了“顶端计划”。


    傅霁其实一直都知道,那个计划是无法实现的,他欺骗了那些人,他的儿子傅向隅其实一生下来就有“病”,跟早产和缺乏信息素安抚没有任何关系。


    那些人就算把实验做尽做绝,也不可能造出他们心目中的“神”来。但他实在很需要这些没脑子的拥趸,他需要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才有足够大的权利和资源,去复活他的爱人。


    毕竟他真的很想念冷昭。想得都快要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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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期末考的时候, 秋池突然就开始焦虑了起来。


    在决定重返校园以前,他就已经提前做好了规划。都兰的保研政策是看前六个学期的绩点,他之前只完整修读过三个学期的课程,当时绩点排名一直都在全专业第一二名的样子。


    所以秋池只需要保证后续成绩足够稳定, 想要拿到本校保研资格其实并不困难。


    可他现在非常嗜睡, 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 专注力跟记忆力都没有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好了, 有时候上课还会忍不住走神, 甚至是直接趴在课桌上睡着。


    好不容易才回到学校,秋池心里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有些郁闷和生气。


    他很怕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考试的能力”,毕竟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考过试了, 心里总有些没自信。


    都兰到底是顶尖学府, 每年招收的学生成绩都很高, 哪怕大多数高校对特殊人种和Beta都使用了不同的招生分数线,但能考进都兰的学生,至少也是特殊人种中的佼佼者。


    秋池平时在跟那些年轻的同学们交流的时候,就发现他们脑子转得特别快, 思维敏捷、脑子灵光。大学里既然有划水摸鱼只想虚度四年光阴的学生,那自然也会有聪明上进且好学自律的学生。


    因为有前车之鉴, 晚饭后他总是先一步霸占了书房, 并关好了门,不给Alpha进来打扰自己学习的机会。


    傅向隅原本以为他最多学到十一二点,应该就会回卧室休息了, 一开始就忍住了没有管。


    结果一直到十二点,他把之前遗留下来的工作都处理完了, 秋池还没有回来。


    于是他忍无可忍地离开卧室,来到书房门口, 他先是很轻地敲了一下门,然后才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锁。


    书房里还点着灯,穿着一身毛绒睡衣的Beta趴在桌台上,就这么睡着了。


    傅向隅走进去,轻手轻脚地把人抱回了房间,放在了主卧的睡床上。


    他刚把人放下,秋池就惊醒过来,睡眼朦胧地说:“……我还没学完呢。”


    “明天再学。”


    秋池很固执地说:“来不及。”


    “来得及。”傅向隅扯过被子团吧团吧将人牢牢包裹住了,“快睡觉。”


    “再学一个小时,”秋池从被子里挣出一只手,抓住了傅向隅的小臂,然后跟他商量,“就只补上刚刚睡着的时间,行吗?”


    傅向隅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脸,很严肃地:“不可以。”


    Beta怀孕以后又瘦了一些,下巴变得尖尖的,脸上也掐不出多少肉。之前因为体检不合格,秋池回来后愧疚了很久,然后勉强加大了饭量,但吃多了又会犯恶心,最后总是把好不容易吃进胃里的东西又全吐出来了。


    傅向隅感觉和这个“死心眼”的Beta压根没什么道理可讲,于是他把腺体的“开关”打开了。


    敛起攻击性的鸢尾花香顿时溢满了秋池的鼻息,他被这股气味冲的有点晕乎,抓住傅向隅小臂的手不由自主地向上,扯住了他的睡衣领口。


    “要学还是要吻?”傅向隅低下头,抵住了他的鼻尖,“今晚还没有亲……”


    秋池现在对傅向隅毫无抵抗力,他迷恋他的信息素,迷恋他的吻,甚至于迷恋他的一切。


    只要和傅向隅在一起,不管做什么,秋池都会觉得很舒服、很放松,于是紧绷的神经也因此变得懒散了下来。


    卧室里的暖气很足,熏烫的呼吸夹杂着那股鸢尾花香气,一直吻过他裸|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Beta的大脑又有些不清醒了。


    他们交错着吻在了一起,傅向隅微凉的手蹭压过他睡衣底下温热的皮肤。


    “躺过去一点。”傅向隅跟他说。


    于是秋池就这么顺从地侧了过去,他的腿并得很紧,傅向隅有时候会觉得有一点奇怪,虽然连下巴都瘦得尖了,可那里却一点都没有瘦,还是一样的柔软,依然是那种很适合被把玩的手感。


    傅向隅往前轻轻地托住了他的肚子,鼻尖抵住他温热的颈,然后在他散发着橙子香气的腺体上留下了一个很浅的牙印。


    秋池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这样躺着他会稍微舒服一些,傅向隅缓慢又温柔地搅弄着这个人的身体,然后侧身缓入,一直到这个Beta累得昏睡过去。


    ……


    傅向隅好像就此掌握到了“哄”他睡觉的诀窍。


    因为秋池最近总是焦虑地待在书房里,连眼下都熬出了淡淡的一层青色,傅向隅说了他好几次都不听,后来干脆一到十点,他就冲到书房把人给硬抱回来。


    无论是信息素、亲吻,还是做|爱,都会让这个Beta安静下来,每次只要累到睡着了,他就不会非要熬夜看那几本破书了。


    天气已经很冷了。


    宝宝三个月大的时候,秋池其实就已经不怎么吐了,只是开始变得很挑食,爱吃的东西很少。


    四五个月的时候,他的胃口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好不容易长起来几斤肉,最近这段时间却又掉了回去。


    因为持续性的感到焦虑,秋池吃饭的时候总是没胃口,傅向隅每次见他这样子,都忍不住要端起碗喂他吃。


    但刚喂了没两口,秋池就满脸愁容地偏头躲开了。


    “我明天第一门考试,”秋池看着他说,“你今天晚上一定不能再影响我学习了,听到没有?”


    “什么意思,”傅向隅放下碗筷,“你要通宵吗?”


    还不等秋池说话,他就严肃道:“不许通宵!”


    “但是我现在脑子没以前好用了,像个傻子一样,”秋池有点自暴自弃地说,“背好多遍都记不住。”


    傅向隅之前就发现了,Beta最近变得特别容易焦虑。


    上次去做产检的时候他私下里问过医生,医生说他这种情况是正常的,大量激素的分泌导致孕夫的情绪波动变大,情感也变得更加敏感,像他这种情况很可能是患上了孕期焦虑症。


    说是只要多陪伴、多疏导,在他陷入不良情绪时,转移掉他的注意力,慢慢地就会转好了。


    “你不要乱想,哪里变笨了?”傅向隅伸手用指腹去揉他的脸颊,安慰道,“等一会儿吃完饭,我抽本书考你,你肯定全都会。”


    “现在就先安心吃饭吧。”


    秋池却还是那个低眉丧眼的样子:“不想吃。”


    “最后一口。”傅向隅哄他。


    于是秋池硬着头皮又吃了一口。


    等他嚼完了咽下去,傅向隅就说:“最后再三口。”


    秋池:“不要。”


    “那最后一口,”傅向隅把舀满饭粒的汤匙递送到他嘴边,“医生都说你太瘦了,到时候要怎么生宝宝?”


    他说完这句话,秋池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声音大起来:“都说了不要了!”


    他现在情绪波动大,脾气也变得很着急,但就算他大声说话了,傅向隅也只能小声哄他:“好好好,那就不要了,你别生气。”


    傅向隅说着又去捋他皱起来的眉心,玩笑似地开口:“好可怕,你好像要喷火了小秋哥。”


    秋池瞪了他一眼,但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笑了。


    Alpha也发现了,这个人虽然脾气变得有点大,但同时笑点也变得有点儿低,每次只要他一说点什么,秋池就会笑。


    “我今晚陪你一块复习,”傅向隅说,“我问你答,这样比较有效率。”


    “不行。”秋池果断拒绝了,他每次学习的时候,只要Alpha在他旁边晃,他就用功不了一点,也很难集中注意力,更没有任何效率可言。


    “我肯定不说多余的话,行吗?”傅向隅又露出了一副可怜神态,“我一个人躺床上,真睡不着。”


    “让我陪你吧。”Alpha的手又黏了过去,轻轻地勾揽住他的腰,“今天保证正经。真的。”


    秋池是个很经不起缠磨的人,傅向隅早把他看透了,这人吃软不吃硬,常常是一哄就没脾气了。自从发现他吃示弱装可怜这一套后,傅向隅现在已经对此很熟练了。


    当天晚上,傅向隅还是如愿跟着秋池一起进了书房。


    拿书考他的时候,Alpha发现这人对学习好像有点“完美主义”,书上那些重点,长篇大段的文字,他非要背得一字不差、倒背如流才叫“记住了”,但凡有一个字的偏差,他都要纠正重来。


    虽然傅向隅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为难自己,但他并没有去跟秋池论证到底什么叫做“记住了”,只是监督他背书的时候,悄没生息地放水,那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误,他就全当没听见。


    把整本书的重点内容都过一遍之后,秋池已经困得不行了,但还想强撑着看一会儿之前整理好的重点ppt。


    傅向隅陪他看了一会儿,在秋池第三次困到“点头”的时候,Alpha向他保证了,他的脑袋一定是全都兰最聪明的一颗大脑,他不仅能顺利通过这场考试,考个全系第一也是简简单单的事。


    他说的诚恳又好笑,而秋池当时又实在太困了。今晚因为全程都有傅向隅陪着,他心里那种近乎病态的焦虑已经没有了。


    就算达不到满绩,好像也不会怎么样。就算不能比所有人都优秀、不是第一名,他也不会因此就失去爱了。


    秋池这样想着,把额头靠在傅向隅的怀抱里,就这么睡着了。


    期末考试结束以后,秋池的胃口终于又好了起来,晚上也不待在书房里了,傅向隅渐渐地察觉到他开始做一些从前会觉得是在“虚度光阴”的事了,比如看电影、玩游戏。


    傅向隅最近还买了一些积木拼图给他打发时间,闲下来的时候,Alpha翻看家里的监控,总能看见秋池在很多地方睡着,懒散得不像话。


    成绩是在学期结束半个月以后出来的,那天秋池的心情又变得有些紧张。


    但好在几乎每一科他都拿了很高的分,傅向隅没有骗他,确实只是他太焦虑了,他并没有因为离开校园太久,就变成了一个不会考试的笨蛋。


    ……


    这两个月傅向隅都很忙,休息日的时候也经常出去应酬,于是平时每月定期的“治疗”也暂时被搁置了下来。


    直到快过年的时候,秋池才第三次陪他去了研究院。


    傅向隅并没有把那只小药瓶给他,而是一直放在他自己那里,直到他们离开的时候,秋池才看见他把那只药瓶放进了休息区盛放零食的小果盘里。


    “走吧。”他对秋池说。


    秋池起身的时候,看见有个熟悉的人影正站在拐角处,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们这边。


    他拉了一下傅向隅的手,Alpha若有所感似的,朝着那个方位看了过去。


    和冷昭对视上的时候,他的心跳猛地一滞,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在涌动。可那种无法描述的冲动,却又在那个男人朝他露出一个微笑的时候,轻易地释然了。


    傅向隅想,至少自己应该尊重母亲的遗愿。把他强留在这世上,反而才是对他的折磨。


    于是他转过身,对秋池说:“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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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春假的时候, 傅向隅带着秋池来到一个挺偏僻的海岛上度假。


    一开始傅向隅没跟他说此行的目的地,直到落地的时候秋池才知道傅向隅带他来的是海边。


    秋池不由觉得有点奇怪,冬春时节,海边风大, 这时候的海景值不值得欣赏先另说, 沿着海线沙滩走完一圈, 脸都要被刺骨的寒风吹裂了。


    但因为听说是傅向隅很早就定下来的地方, 所以秋池也没有说那些扫兴的话。况且下雪之后的海岛也有种冷寂的美, 天气好的时候,日落在海上是橘红色的一片,浮映在冰雪之上, 震撼又漂亮。


    短短几天, 秋池的手机相册里就多了很多照片。


    海岛上的建筑很多, 配备设施也很齐全,甚至还有一家私人医院。傅向隅和秋池说,秦家那个老将军就住在这里疗养,这里是他们家的资产。


    年夜饭他们是跟秦家人一起吃的, 因为那位老将军长住在这里,所以过年的时候, 秦家上下老小都跑过来了。


    秦家三代从戎, 到秦蔚这代才断掉了,他大哥在国外搞艺术,他在国内当资本家, 没一个是接他父亲班的料。


    秋池原以为他们这样的家庭,氛围总会比寻常人家严肃一些, 但实际上秦家就跟普通的那种和谐家庭一样,从他跟傅向隅进门开始, 大家就一直是欢声笑语的。


    秦老爷子留在电视新闻上的影像,总是板着一张脸,很凶的样子,可私底下对家里人,却是舒展着眉在说话。


    秋池还是第一次见到秦蔚的那个姑姑,利落干净的短发,看见秋池的时候她笑了一下,叫他:“小秋。”


    秋池愣了一下,紧接着又听她说:“小隅之前跟我提过你。”


    秋池于是也跟着傅向隅叫她“秦阿姨”。


    秦瑜闻言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只沉甸甸的红包,递给秋池,说是给他和宝宝的见面礼。


    秋池犹豫着没接,偏头看了傅向隅一眼。


    “他母亲生前是我至交,小隅又是我看着长大的,”秦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里面也没多少钱,一点小心意而已。”


    傅向隅拍了拍秋池的背:“收吧。”


    秋池这才收下了。


    秦蔚他爸妈两人除了他们俩到的时候出来看了一眼,后边就一块埋在厨房里忙活,大半个下午的时间,才做出来一桌子的家常菜。


    他们家的人都很友好,虽然对于秋池来说,这些人都很陌生,但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舒服。


    年夜饭结束以后,几个年轻人在雪地上摆了好几排的烟花,秦蔚跟傅向隅一块点火去了,第一朵烟花在天幕中炸开的时候,秋池看见傅向隅小跑着朝自己这边过来了。


    Alpha抓着他围巾一角,又往他脖子上多绕了一圈,然后凑到他耳边说:“上次一起看烟花还是夏天。”


    好像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们也像这样并肩站在海滩上,夜风里带着咸湿的海水气息。秋池后来好几次做梦梦见那一天,还有那一整个很平凡、却又与众不同的暑假。


    秋池主动牵住了傅向隅被海风吹凉的手,后者笑了一下,张口的时候脸上有雾气,他问秋池:“那时候你开始喜欢我了吗?”


    他说话的时候好几颗烟花在天空中接连炸开,发出巨大的响声,秋池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他凑进去对傅向隅说:“我听不清。”


    傅向隅抓紧了他的手,贴在他耳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Beta似乎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回答说:“说不清楚,可能是在更早的时候……”


    他顿了一下,而后问傅向隅:“那天你为什么要在我书包里放橙子啊?”


    傅向隅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毕竟那时候他们根本算不上熟,勉强能说得上是“认识”,更没有建立起“交易关系”。


    于是他偷舔人家嘴唇的这件事就变得有点没道德,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变态行为。


    在秋池凑到他耳边重复这个问题的时候,傅向隅依然嘴硬道:“……买多了。”


    “好吧。”


    烟花放了很久。等到那耀眼的光亮和带着硝烟味的烟雾散去之后,蓝黑色的天空中出现了很多星星。


    秦蔚他们都冷得受不了了,一个个接连跑回了房子里去,只有秋池跟傅向隅还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我明天可能得跟秦蔚他们一起先回去了,”傅向隅突然说,“你能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吗?秦阿姨和秦爷爷都在这儿,你要是有事可以去跟秦阿姨说。”


    秋池原本是靠在他怀里的姿势,闻言仰头看向他:“……我为什么不可以跟你一起回去?”


    傅向隅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最近我可能会有点忙,没时间回家,也没时间照顾你。”


    秋池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说:“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听话。”傅向隅捏了一下他的脸,“等事情忙完了,我就过来接你回去。”


    这一片是秦家的势力范围,秦老爷子在任时战功赫赫,可以说有半个联盟都是靠他和他父亲打下来的,那时候他父亲手底下就养了些私兵,联盟成立后也没人敢管,他父亲死后那些兵就由秦老爷子接管,就驻在这片海域周围。


    秦家掌握着联盟军队的命脉,正常人都不会把主意打在他家身上,就算是傅霁,也很难把手伸到这里来。


    这里是傅向隅现在所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


    他本来就没想把秋池牵涉进来,假如他跟傅霁到了一定要掀开“底牌”的地步,至少秋池和孩子不会成为傅霁用来要挟他的靶子。


    只是他一直舍不得把秋池送走,又不想因为他自己的事,而耽误秋池好不容易才回归正途的人生,所以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秋池抓紧了他的手。


    Alpha对他有所隐瞒,他其实一眼就看出来了,秋池心里很不想跟傅向隅分开,又怕傅霁会像解决掉自己的法定伴侣“解决”掉傅向隅。


    傅向隅就算升得再快、爬得再高,本质上也还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又怎么可能斗得过傅霁那种老谋深算的人?


    可秋池也只是个普通人,就算待在傅向隅身边,他好像也没法帮他什么,只会成为他的拖累。


    他只能猜到傅向隅突然的反常大概是因为研究院里的那个男人、他的母亲。如果冷昭真的用那瓶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傅霁一定很快就会查到傅向隅身上。


    盛怒之下,两个人一定会迅速撕破脸。


    秋池不说话,只是担忧地看向他。


    傅向隅知道他应该是猜到了什么,他托着秋池的后脑勺,低头吻了吻他眉头那颗小痣,然后说:“没事的。”


    “我手里的东西足够让他身败名裂,如果他连名誉都不在乎了,我会马上逃跑的。”


    “我肯定会惜命。”


    秋池一低头,额头抵向他的脖颈,过了很久,才小声地说:“你要说话算话……”


    “我们可以去国外,去乡下农场,过那种很累很普通的生活也可以,”秋池说,“其实读研也没有什么用,我现在没有那么想要学历了。我只想我们在一起。”


    傅向隅很轻地说了声“好”。


    *


    正月十五,元宵节。


    今天是他弟弟的忌日。他记得冷葳从小就很怕黑,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小时候连电梯和轿车都不敢坐,直到后来长大了才稍微好一些。


    冷葳出事以后,冷昭其实一直都想不明白,他弟弟那么胆小的一个人,怎么敢一个人在车里睡着呢?


    虽然冷昭并没有表现得像他的父母那样,哭叫到声嘶力竭,但全家人都知道,他是最疼爱他弟弟冷葳的。


    可他逼迫自己压下了那些悲恸,冷静地去找律师、找证据,动用一切他们家能找到的关系和资源,要不是那个“贱人”早就被警方控制住了,他甚至想要亲自动手弄死凶手,让他不得好死。


    他站在窗前,看着雪,看着楼下车里走出来的那个中年Alpha。傅霁穿着一件黑色羊绒大衣,手里依然抱着花束,微笑着望向他。


    冷葳如果在天有灵,看见他被这个真正的凶手骗的团团转,甚至还用他“捐献”的生殖腔,怀上了这个人的孩子,大概会急得掉眼泪吧。


    门锁被打开了,冷昭看见那个男人走了进来。


    “给你带了点汤圆,”傅霁说,“家里阿姨自己做的,一会儿煮好了我们一起吃。”


    冷昭接过他怀里的花,他的表情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一样,因此傅霁并没有生出任何的警惕心。


    只有在冷昭这里的时候,他才是完全放松的状态。


    他去厨房洗了手,然后把带来的保鲜盒打开,圆滚滚的汤圆落进水里,清澈的水变得浑白。


    傅霁正想转过去看看冷昭在做什么,可一偏头,却猛然发现,他就站在自己身后,几乎紧贴着自己的后背。


    冷昭鲜少和他这样亲近,傅霁愣了一下,然后这个年轻的Alpha忽然主动吻了上来。


    无论是从生理还是心理,他都得承认,自己没有那么年轻了。年轻时他所追求的感官刺激、汹涌的情|欲,如今都已经淡化了,那种刺激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手中的权利一般无趣。


    可当冷昭主动亲吻上来的时候,傅霁还是久违地感觉到,胸腔里那颗东西在转瞬之间就膨胀了起来,他的欲|望也再一次烧得滚烫。


    但惊喜和恍惚过后,傅霁终于察觉到了冷昭的这个吻,其实是带着一股古怪的苦涩味道的。于是很快的,他就觉得舌尖发麻,呼吸似乎也变得有些困难。


    他皱起眉:“你给我吃了什么?”


    说着他下意识地就去摸自己手环上的报警键,可冷昭却陡然抱住了他,这是他“回来”以后,第一次主动拥抱他。


    傅霁怔愣了一下,竟然没有马上按下报警开关。


    “来不及了,”冷昭现在和他也是一样的感受,呼吸变得很困难,“你省点力气吧。”


    傅霁:“……你疯了。”


    冷昭轻轻地笑:“你怎么觉得我会忘记呢?”


    “你知道小葳他小时候第一次开口说话,叫的是谁吗?”


    傅霁很久以前听他提起过,他那么疼爱的那个弟弟,第一次开口叫人,叫的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而是“哥哥”。


    “他叫我哥。”


    冷昭的眼睛红了。


    “他多烦啊,连路都走不稳,还像个跟屁虫一样追着我跑。”


    傅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了,死命地往下扯拽。他并不是为了那个无辜枉死的冷葳在疼,而是因为他终于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做,冷昭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他了。


    他从来没把那些人的命当作是命,是冷昭的弟弟又怎样,不过是他得到冷昭的一块垫脚石而已。至于他的父母……谁让他们犯贱,好端端的,非要去查什么真相。


    “冷昭……”


    冷昭的嘴角溢出了一点血,为了保持清醒,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他要亲眼看着这个人去死。


    “那个孩子你没有用心去教养过吧,”冷昭喘|息着笑,“和你一点都不像。看来没有被你养坏。”


    傅霁似乎还想要去叫人,冷昭一只手紧抓着他的衬衣,另一手则盖住了他已经开始自动呼叫车内保镖和附近研究员的手环。


    他笑着问傅霁:“你痛不痛呢?”


    傅霁没有回答。


    “便宜你了,”冷昭终于拽着他瘫倒下去,他说,“真的……”


    “你应该下地狱。”


    089


    089


    傅霁死了。


    接到电话的时候傅向隅才刚躺下准备休息, 晚饭后他跟秋池打了好几个小时的视频电话,直到刚刚秋池说困了,他才挂断电话去洗澡。


    打电话通知他的人是首都研究院的院长,他的语速很快。傅向隅只抓住了几个关键句, 比如“浓度太高”, 以及“洗胃已经来不及了”。


    傅向隅给冷昭拿的是高浓度□□粉末, 不到0.1克的重量就足以致死, 服用的剂量大的话, 人在中毒后甚至可以在数秒内死亡。


    如果冷昭非要选择用这种方式再次结束自己的生命,傅向隅当然尊重他的意愿,但还是希望他在临死之际, 受到的痛苦可以尽量少一点。


    但他没料到他会把傅霁一起带走。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 以至于他的计划一下子都被打乱了。


    傅向隅连夜赶去了研究院, 傅霁被第一时间送去了医院,而冷昭则因为身份见不了光,尸体只能暂时停放在研究院里。


    他走进了那栋几乎像是傅家主宅翻版一般的别墅,厨房的煮锅里还浮着汤圆, 黏糊糊地挤挨在一块,里面的芝麻馅煮破了, 汤的颜色看起来发灰, 不好看。


    冷昭的遗体被研究员转移到了沙发上,他眼还睁着,傅向隅瞥见他的唇角微微扬起, 带着一点狰狞的笑意。


    傅向隅沉默着伸手,轻轻合上了他的眼睛。


    ……


    第二天一早, 傅霁傅统帅因为急性心肌梗死而猝死在元宵夜里的消息就登上了各大新闻媒体的头条。


    倒不是傅向隅故意想让傅霁留下好名声,但此时要是把那些陈年旧事戳出来, 傅霁是死不足惜,可他作为他的独子,必然也会遭到牵累。


    傅霁骤然离世,只能由副统帅暂代统帅职务。


    秋池醒来的时候也看见了新闻,他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海岛上急得团团转,好在傅向隅还有在回他的消息和电话。


    他想立即回去见他,但他现在肚子已经很大了,预产期也临近了。岛上医疗资源充沛,那家私人疗养医院就开在他住的地方旁边,因为怕他出现意外,傅向隅提前高价聘请了几个产科医生,要是用不上,那也权当请他们来岛上休息度假了。


    傅向隅现在正忙着处理傅霁和冷昭的身后事,尤其是傅霁,他的追悼会来了很多人,甚至还有自发来送他最后一程的普通民众。


    撇去那些不光彩的背面,他在任期间,政局一直都很稳定,而他本人也做出了不少惠国利民的贡献,深受一大批民众的爱戴。


    现在早就不是封建时代了,傅霁就算再怎么不是个东西,但既然他一直坐在统帅的位置上,也不可能对外使用的都是“暴君独裁”的手段。


    至少在表面上,他真的像是位爱国爱民的好统帅。


    这一阵傅向隅身边的人实在太多了,又忙得厉害,他要是这时候非要提回去的事,不仅不能够替他分忧,Alpha恐怕还得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反而给他添麻烦。


    因为怕傅向隅为自己分神,所以秋池每天只敢给他打一通电话,连消息也发的少了。


    处理完傅霁的后事之后,傅向隅把冷昭原来的骨灰从那个无名坟里挪了出来,和后来那具遗体的骨灰混在一起,葬在了他父母弟弟的旁边。


    领导体恤他早失怙恃,伴侣又生产在即,特意多给他批了几天假,让他回去好好休息。


    事情一结束,傅向隅就迫不及待地飞去海岛上找秋池了。


    他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秋池这几天总睡不熟,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开锁的动静,猜到是Alpha回来了,他连拖鞋都没穿好,趿着半只家居拖鞋就走出去了。


    玄关处只开了一盏氛围灯,目光相接时两人的眼神都不由停滞了半秒,紧接着傅向隅连外套都没来及脱,就迫切地上前抱住了秋池。


    Beta的肚子太大了,他们没办法相拥得太紧,但秋池还是尽量让他把头靠到自己肩上,然后很轻地拍抚着他的后背。


    傅向隅看起来非常沉默,他若有所丧地感受着从秋池身上传递过来的体温。


    就算他和他们并没有什么感情,但那毕竟是与他血脉相连的父母。


    把一切都处理妥当之后,傅向隅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徒然空掉了一块,有种莫名的茫然和无措感。


    从得知他们死讯的那一刻开始,傅向隅的心就像是飘荡了起来,孤零零地悬浮在半空之中。


    直到此时嗅到秋池身上那股熟悉的橙子香气,他的心才又重新落了下来。


    他没有父母了,但是好在他的家还在这里。


    *


    两人在海岛上又住了几天。


    这几天天气很好,每到日落时分,总能看见一片有成群海鸟停驻的橘子海。


    傅向隅这几天总喜欢盯着他看,只是看,眼神痴迷又古怪,有时候秋池半夜忽然惊醒,睁眼时却见他还没睡,黑暗中一双灼烫的眼,近在咫尺。


    秋池吓了一跳,又怕他是生了什么不好的病,于是开口问:“……干嘛不睡?”


    傅向隅抵上来,两人鼻尖轻轻相碰,他故意很重地蹭了他一下。


    “睡不着。”他说。


    “在想什么呢?”秋池还很困,声音里带着一点沙哑的懒倦,“要不要我抱你?”


    傅向隅很小心地抱住他,感觉到秋池的肚子顶到自己,他就停下了,并没有抱得很实。


    “我在想……池哥会不会离开我。”


    秋池愣了一下,然后才说:“你爱我的话……我就不会。”


    “不过要一直爱应该很难的吧,”顿了顿,他又往回找补道,“……只要你不做‘不好’的事,我就不会走的。”


    傅向隅用手蹭了蹭他的脸,很轻地笑:“你的要求好低。”


    “傻瓜。”他又说。


    秋池有点不高兴了,反唇相讥道:“你才傻瓜。”


    “你要是做了‘不好’的事,你的财产就得归我一半,”他故意说,“我要拿着钱再去给宝宝找个新爸爸。”


    单从金钱方面来讲,他好像并没有为这个‘小家’付出过什么,所以要是他们的婚姻突然破裂的话,到了划分财产那一步,那必然是他更能占到便宜。


    傅向隅闻言气急败坏地在他脸颊上咬了一口:“不许!”


    “钱可以都给你,但是你不可以再找。知道吗?”


    “……”


    大半夜的,两人煞有其事地聊起了“离婚”后财产的分割,以及宝宝和煤球的归属问题。


    直到最后聊累了,秋池才半闭着眼睛,把脑袋靠在Alpha肩膀上,小声地:“我现在已经不缺钱了,等我修完了学业,应该也可以找到一个稳定的好工作的。”


    “你想去哪里、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和你一块赚钱养家,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就够了。”


    他并没有和Alpha打包票,说他们会一辈子都感情如初,毕竟“人生世间,如轻尘栖弱草”,聚散都很“无常”。


    就像那天辞职离开首都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和傅向隅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可他们后来竟又兜兜转转地走到了一起。


    不过只从当下的感受来讲,他确实不像从前那样悲观了,也不再那么患得患失。


    秋池从来不做白日梦。但后来不止一刻,他觉得Alpha口中的“一辈子都爱你”是有可能实现的,他们说不定真的会一直相互陪伴着走到人生的终点。


    傅向隅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发旋,然后笑着说:“我们小池真的特别好……”


    秋池大概是嫌他肉麻,用脑袋顶了一下他的下巴,没好气道:“……快点睡觉吧。”


    *


    秋池的预产期提前了。


    傅向隅的休假时间即将结束,他本来打算提前一天回首都,心里正犹豫着要不要把秋池一起带回去,毕竟Beta的预产期马上就要到了,这里离首都又太远,孕晚期不宜出远门,他怕秋池会在路上出意外。


    可虽然把秋池留在这里更为稳妥,但他又舍不得错过孩子的出生,更不想秋池生产的时候自己却不在他身边。


    没想到这个孩子这么会挑时间。


    着急忙慌地把秋池送到隔壁医院之后,傅向隅又和领导多申请了两天假。


    Alpha全程都陪着他,他们一大早进的医院,一直熬到第二天凌晨的时候小崽子才出生。


    秋池虽然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觉得好疼,痛到极点的时候他连话都说不出,只能抓紧Alpha的手。


    看他疼,傅向隅的眼眶顿时就红了,看向他的眼神也是湿润的,像要哭。


    阵痛过后,秋池深吸了一口气,往上抓住了他的手腕,说:“不要哭。”


    “我好痛了,”他白着张脸,嘴里还在说玩笑话,“还要哄你。”


    傅向隅笑着去吻他的眼角,眨眼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小崽子顺利出生了,看起来红彤彤又皱巴巴的,还没睁开眼睛,活像一只没长毛的小猫崽。


    两个人对着刚出生的宝宝看了半天,实在没在他脸上找到什么跟对方相似的地方。


    “是不是抱错了?”秋池虚弱地笑。


    傅向隅也笑了笑,然后拿刚洗干净的手轻轻戳了一下小崽子的脸,略带嫌弃地评价道:“真的好丑。”


    要不是这家私人医院里今天就只有这一个宝宝出生,傅向隅真的要以为是被人抱错了。


    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小崽子听着两人刺耳的话,皱起眉,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


    一个月后,宝宝的满月宴。


    两人没叫太多人来,所以来看宝宝的都是一些熟人,尤其是秦家人,见面礼给得特别大方,红包和小金锁都是沉甸甸的。


    秋池新交到的那几个朋友还是学生,手里头没那么多钱,但还是给宝宝挑了不少玩具,乱七八糟的玩偶在婴儿房里堆出了一座“小山包”。


    宝宝的名字也是今天刚定下来的,本来两人还没什么头绪,但桂姨给他们推荐了一位“大师”,说是免费给算生辰八字,秋池以前不信这些,但想了想,还是希望宝宝能有个好名字,有个顺风顺水的人生。


    那位“大师”算命的确是免费,但最后总要来一句跟宝宝有缘,算名字的钱他不能收,但要是父母想捐点香火钱,为宝宝祈福,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这样的话术一听就很套路,但两个人还是很冤大头地给宝宝捐了“8888”,不求别的,只图个吉利。


    “大师”说宝宝缺水木,两人一商量,于是宝宝的大名就叫傅霖,小名叫塔塔,小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只是叫着顺口。


    而且塔塔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名字,每次有人说“塔塔”,或者类似发音的时候,他就会“咯咯”直笑。


    小孩一天一个样,当初的“没毛猫崽”张开后漂亮了许多。塔塔的眼睛特别大,但和秋池一样是单眼皮,又是个小圆脸,虽然年纪还小,但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特别可爱。


    秦蔚跟段鑫烨两人嘴上说着“最讨厌小孩”,但看见塔塔之后,又搓着手排着队等着抱,最后甚至为了抢当干爹而吵起来了,两人吵的面红耳赤,然后不出意料地把怀里的塔塔吓哭了。


    于是两个人最终都失去了塔塔的“干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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