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真心话大冒险19
“不是,你死了老婆,找我干嘛。”陈宴十分地无奈,“你要报仇,也是去找笔仙啊。”
粉毛又不是他杀的,找他有什么用。
他简直太冤了好吧,莫名其妙地就被这人找上,简直了都。
“是你害死了她!”
白裙子从走廊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借着月色,陈宴看清了她如今的模样——头发散乱,衣着褴褛,他乍一看,还以为自己这是遇见鬼了。
白裙子双目通红,满脸怨毒地望着他,“若不是你,她不会死!”
“不是,怎么又怪到我身上来了。”陈宴无语了,“我也很懵逼的好不好。”要不是听别人说了,他都还不知道粉毛的死讯,就这,都还能赖他身上,简直了都。
还有,找人报仇,也该搞清楚自己的仇人究竟是谁吧,什么都不清楚就在这乱杀,也是够疯的。
“呵,你也很懵逼?”白裙子很明显就是不相信陈宴的话,她冷笑一声,恶狠狠地瞪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是跟在你身后出去的!”
陈宴还真不知道,粉毛居然跟在了自己后面。
还有,这很奇怪,按理来说,若是粉毛真的一直跟在他身后,那么,他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个人——粉毛实力一般,隐匿身形的能力,也算不上有多高超,而自己的实力,却超出这个粉毛一大截。
然而他昨晚却压根就没有发现自己身后有人。
要么,就是有人在帮她隐匿身形,要么,就是她在走出大门的那一刻,便死在了笔仙的手里。
但是这也不合常理啊。
虽说粉毛实力确实一般,但那个笔仙的实力,也不至于强成那样,实际上,在他看来,若二者真的对上了,粉毛应该能脱困的才对。
“……”
陈宴摸着下巴,略微沉吟。
也许,真的有人耍了些小手段。
他正要开口向白裙子解释一二,但这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少女,此时此刻,却压根不想听他解释。
他还没开口呢,便见第二枚飞刀朝他袭来!
这种程度的攻击,于他而言,就是小儿科。
他不想再跟白裙子打这种过家家似的架了。
他叹息了一声,随手一接,便接下了这枚闪烁着寒光的利刃,“你不想听我说,那就算了。”
“不过,说真的,你的愚蠢,是真的让我发笑。”他足尖轻点,刹那间,向前掠去!
像是一阵风,或是一朵云……总之,白裙子根本就没能看清楚他的踪迹!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陈宴的手,便已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竟单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并且还叫她动弹不得!
“呃!”
双脚微微离地,她双目圆睁,呼吸困难。
“我说你这个小女孩,怎么就不肯动动脑子呢。”
他五指微微发力——这样的力度,恰巧能够叫白裙子感受到足够的痛苦,却不足以让她窒息而死,“劳烦动动尊脑,我什么实力?”
他指了指自己,“你比那个粉毛要强一些吧?可如今还不是被我一只手制服。”
他微微一笑,“我若要杀她,还用得着让笔仙出手?——别说是杀她了,我就是要杀你们两个人,都是轻而易举的。”
“更何况,像你们这种货色,我还懒得出手。”
陈宴又掐了一会儿,冷眼看着这人面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白裙子没有说话,她面上的表情极尽扭曲,想是此刻已经痛苦到了极致。
都掐了这么久了,想必这人也该冷静下来了。
他于是卸下手中的力气,正要放开白裙子,却见白裙子眼中,红光一闪——
刹那间,周遭景色一转。
白裙子不见了,楼梯不见了,走廊也不见了。
整个世界都好像倒转了。
转而代之的,是漫天的花海。
远处的阳光亮得刺眼,这光,好像为周遭的花海,蒙上了一层梦幻的纱。
……像是身处梦境之中。
“哥——”
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少女,笑得天真烂漫,她抱着一捧花,向他奔赴而来。
星星点点的阳光洒在她的面庞之上,裙角飞扬,乌发翻飞。
她奔跑在花海之中,轻灵而恣意,像一个童话里的精灵。
“哥!”
少女站在他身前,笑着将手中的花递给他,“生日快乐!”
陈宴呆呆地接过花,“……落落。”
他好久好久,都没有见过这个爱穿白裙子的少女了。
久到他都快忘了她的声音,忘了她的面貌。
在梦里,她的面容总是残缺的,而她的声音,也总是喑哑的。
能够在幻像之中再见她一面,似乎也很不错。
……那就让这幻像,再晚一些结束吧。
他闭上了双眼,良久,复又睁开。
睁开眼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盈盈的笑意,“谢谢你,落落。”
“不谢不谢。”少女捏着裙角,围着他转了个圈,笑容依旧天真烂漫,“哥哥好久没来看落落了,落落都想你了。”
“……”
听见这熟悉的话语,他眼睛一酸,几乎是要落下泪来,然而他终是忍住了——重逢之时,这是何等地珍贵,又怎么能哭哭啼啼的。
应该开心才对。
他于是强行扯出了一抹笑容来,“能够再次见到你,我很开心。”
他很开心,真的。
哪怕这是假的,他也愿意再见她一面。
多少次午夜梦回,梦见她怨恨的眼神,梦见她狰狞的表情。
如今能够见到她笑靥如花,他已知足了。
可是,还有一件事,是他一直一直,都很遗憾的。
“……落落。”
直到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对不起,落落,对不起。”
“……哥?”少女一怔,“你说什么呢?”
他正要再重复一遍自己的话,却见身旁景象,再度变幻。
花海变成了血海,少女变成了骷髅。
上一刻还巧笑倩兮的少女,腐烂的皮肉上,已然长满了蛆。
他睁大了双眼,像是要把这副景象牢牢地记在心里。
“L大人,你为什么要骗我……”一只腐烂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紧接着,一张泫然欲泣的,骇人的面容映入眼帘。
“你说过的,你要带领我们开创新世界。”女人歪了歪头,而后,半边头颅咕噜噜地掉在了地上,“可是你为什么食言了呢。”
“是啊,你为什么食言。”另一只腐烂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脚踝,这一次,手掌的主人是个少年,“你说过你会救我们的。”
“你说过的你说过的你说过的!!!”
“你为什么食言……”
“为什么食言……”
“为什么……”
“……食言。”
无数双腐烂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脚踝,想要将他往下拖。
他低下头来,半晌,笑了笑,“……没有为什么。”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哪来那么多的为什么。
这个幻境,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这些故梦,也没必要再重温。
“……再见。”.
很快,他斩破了虚妄。
楼梯,走廊,还有白裙子……都回来了。
他发现自己肩膀上,中了一刀。
兴许是想要他死得更痛苦一些,白裙子没有选择一刀杀了他,反而想要多扎他几刀。
“唉。”
他摇摇头,叹息了一声,“你还真是固执。”
解释了也不听,只会觉得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觉得别人都是狡辩。
愚蠢,愚蠢至极。
“我不想杀人。”他随手一拔,扯出自己肩膀上的小刀,刹那间,血流如注。
而然他面色不变,依然是一副无奈的神情,他看着白裙子的表情变得惊恐而苍白,他笑了笑,“你放心,我不杀你。”
刚才故梦重温,他只觉得疲惫,如此,就更不想杀人了。
他于是叹息了一声,随手一甩——
噗!
小刀精准地命中了白裙子的肩膀,将她死死地钉在了墙上!
“你就在这儿,好好地冷静一下吧。”
白裙子呕出一口带着碎肉的血,眼神涣散。
他冷眼看着白裙子身上流的血越来越多,而后,他转身就走。
他并不想动手杀白裙子——毕竟,有时候,用脚碾死一只臭虫,也会让人觉得恶心。
更何况,人活着,这个误会尚且能解开,可若是人死了,那么,这个误会便永远也解不开了。
唉,不过说真的,今天也是真的晦气啊,这乱七八糟的事,怎么就被他给撞上了呢。
晦气晦气。
然而一想到待会还要上工,他便更觉得晦气了。
反正白裙子现在被钉在了墙上,想必一时半会也出不来,这样的话,他今天应该就可以摸摸鱼了。
毕竟有人没到场,游戏活动便不会开始。
这也算是件好事吧。
如是想着,他将手放在肩膀的伤口上,而后,这狰狞的伤疤,很快便愈合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到了目的地。
他刚一进门,便打了个呵欠,干脆利落地往桌上一趴——睡觉。
其他的玩家:“……”
不是,这个人就这么睡了???
负责主持活动的格裙少女见陈宴一进来便趴在桌上睡觉,也是呆了好半晌。
再看见他身上的血迹时,便又呆了一呆。
“不是,这……?”
少女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我们主播的事,副本boss别管。”
“主播还是一如既往地任性捏。”
“好任性,我喜欢。”
“楼上要不要注意点言辞。”
“楼上,好直球,好霸道,我喜欢。”
“神经啊泥萌。”
“……”
弹幕中,又洋溢着一片欢快的气息。
182 真心话大冒险20
陈宴睡眼朦胧地睁开了双眼。
他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耳边亦是一片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他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来。
想必是因为白裙子没来,所以这次的活动便没能开展。
他慢吞吞地往外走。
他正要推开门。
“嗯?”
门外,似乎有人争执的声音。
“伊莎诺雅!”男子声音之中,充满了怒意,“你为什么要背着我对他人动手!”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找到他了?!”
“噗。”女子似乎是在笑,“他那样强大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我找到。”
二人似乎又说了些什么,然而陈宴却完全没有注意了。
伊莎诺雅。
这个名字像是一道惊雷,响彻耳畔。
这个人,他认识。
难怪,难怪第一次见面便觉得这个人很面熟。
原来,是一个本该死在他手上的人。
刹那间,他也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白裙子会那么固执地认为,是自己杀死了粉毛,粉毛又为什么会死得那样蹊跷。
是她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这个对他满怀恶意的女人,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这个心思狠辣的女人。
忽然,他笑了。
没关系啊,她没死,他也可以再杀她一次。
“……”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这个女人是伊莎诺雅,那么,那个跟她一起行动的少年,又是谁?
想必,亦是故人吧。
既是故人,那么,他也该去打个招呼。
不如,就用伊莎诺雅的性命,作为见面礼吧。
不过,今天天气一般,自己的心情也不是很好,所以,今天不是一个面见故人的好时机。
自己还是选个良辰吉日,再与这二人相见吧。
如此想着,他站在原地没动,又俯身听了一会儿,听见二人脚步声逐渐远去,他这才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今天见到故人,你不开心么。”
一道熟悉的,温和而愉悦的声音。
陈宴循声望去,便看见这个长发青年倚在墙边,笑吟吟地望着他。
楚沂仍旧戴着那枚造型夸张的单耳坠,他伸出手来,百无聊赖地拂了拂耳坠上的流苏坠子,“故梦重温,再会旧友,我还以为你会很愉快。”
陈宴并不意外这人知道他这边所发生的事情,毕竟楚沂这个人,素来算无遗策,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不关你的事。”陈宴冷冷道。
他今日实在是没有心情跟这个人虚与委蛇,是以,他不再看这人一眼,只径直往前。
“唉。”
没想到,楚沂却悠悠地叹息了一声,“你不开心。”
陈宴没有说话。
忽然,他脚步一顿。
——背后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
长发青年冰冷的吐息落在他的耳廓,这人半是叹息,半是爱怜,“你不开心,我都知道。”
“我帮你……怎么样?”
楚沂将他抱在怀中,姿态亲密而缱绻。
“不需要。”陈宴语气冰冷。
下一刻,他蓦然出手!
锐利的小刀抵在青年喉间,迫使这人抬高了下巴。
“我警告你,别来惹我。”陈宴紧紧地盯着青年的双眼,一字一顿,“也别对我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言罢,他扯了扯嘴角,收回小刀,扬长而去。
“……”
这边厢的陈宴回到了宿舍,那边厢的伊莎诺雅,则百无聊赖地盯着面前的这个,双腿残缺的阴郁少年。
少年满脸的冷汗,他急促而艰难地呼吸着,像是一只濒临死亡的鱼。
原本,他盖在腿上的外套,被随意地扔在了地上,而他的裤管,也卷起来了。
只见他双腿的断口处,长出了两个巨大的,足有人半个脑袋那么大的肉瘤。
他的手中拿着小刀,正一刀一刀地,切割着这畸形的肉瘤。
鲜血淋漓。
他死死地咬住唇,压下喉咙里的惨叫。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她托腮,挑眉,“以你的能力,随便操控一个公会里的精英玩家进入副本,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又何必亲自过来呢。”
“更何况,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的上半身离开“命盘”后,只会让他逐渐丧失神志,直到变成一个没有理智的杀戮机器。
“……”少年没有回话,只咽下了自喉间涌上的鲜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啧。”伊莎诺雅又是一挑眉,点燃了一支烟,她眯了眯眼,吸了一口,吐出一圈氤氲的烟雾来——其姿态,优雅至极,颓靡至极。
有一种既端庄,又放/荡般的矛盾气质。
“预言家大人,你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阴郁少年,也许该叫他为“预言家”于苏悟,他张开嘴,断断续续地吐出些破碎的字句来,“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好好好,知道你要亲自动手。”她又吸了一口烟,露出一抹餍足的表情来,“不过,你杀了他之后,他的身体,归我。”
“……”于苏悟没有回话,只一心抵御腿上传来的阵阵痛苦。
“那样完美的躯体,我觊觎很久了。”她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口水,双眼之中,满是贪婪之色,“你放心,若是我得到了他的身体,我会继承他曾经的遗志,为大家开创一个,完美的新世界。”
“……唔!”于苏悟冷汗涔涔,他强忍着痛意,“你……”
“可别朝我泼冷水。”她又吐出一个烟圈,朦胧的烟雾,氤氲了她的容颜,她半眯着眼,眼神迷离,“我发誓,我会做得比他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呵。”于苏悟落下最后一刀,如此,他腿上的两个肉瘤,便都被他给清理干净了,他嫌恶地甩开衣服上的碎肉,声音虚弱,“那可未必。”
“你不信我?”她笑了笑,眼神依然迷离,“那我们换个话题——我看你的腿伤,是越来越严重了。”
“是越来越严重了。”他淡淡道,“不过,在杀死L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死的。”
为了获得更强大的能力,他与S级道具“命盘”融合,将自己的半身,融进了命盘之中。
而为了能够与“命盘”更好地融合,他亲手挖下了自己的双眼,亦亲手,缝上了自己的嘴唇。
他用自己的生命力来供奉“命盘”,这使得他面若老者,将行就木。
如今,他为了亲自来到这副本之中,又亲手斩下了自己的双腿,叫自己暂时与“命盘”分离……这其中,他所忍受的痛苦,都非常人能够忍受。
可是为了杀死L,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毕竟,他的心与灵魂,早就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之中枯死了,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唯有一腔恨意而已。
“所谓‘完美的新世界’,始终都不过是他的谎言罢了。”他颤抖着用外套盖住自己那残缺狰狞的双腿,“我们都被他骗了。”
呵,完美的新世界,多么甘美的谎言——竟叫那么多人,前仆后继,死也甘愿。
可笑,实在是可笑之至。
“……”
许是在幻象之中见了些故人,他今夜梦中,又梦见了些旧事。
那是加冕前夕的事了。
那时,曙光会还是苍白神会,而他,陈宴,以第一玩家L的身份,登临权力之巅。
他杀死游戏的实际操控者——中枢AI后,在神殿之中,自封为“至高神”。
“我将创造一个全新的,完美的新世界。”漆黑的斗篷下,他微微勾起猩红的嘴唇,抬起头来,握紧了手中那华丽的权杖,“自今日始,我就是这里的主宰。”
毒王后阿尔忒弥斯亦微笑着,以一种端庄而婉约的姿态站在他身后,“她”双手交叠于小腹前,而在手心之中,则捧着一枚色彩艳丽的毒苹果。
黑纱半遮住了“她”秀美的容颜,长发如瀑般披散,更显得“她”优雅而美丽,只见“她”微微屈膝,朱唇轻启,“苍白不朽。”
空灵的声音响彻大殿,殿中信众趴伏在地,虔诚而癫狂地重复着“她”的话语,“苍白不朽!苍白不朽!苍白不朽!”
他们声嘶力竭。
“很好。”陈宴,或者称他为L更加合适,他满意地望着底下的信众,亦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苍白不朽。”
“苍白不朽苍白不朽苍白不朽!!!”信众的姿态,更加癫狂了。
“王后。”他将左手置于唇前,轻轻地吻了一下手上戴着的,漆黑而诡秘的扳指。
“是。”阿尔忒弥斯微微垂首,以一种极其谦卑的姿态对他。
而后,“她”转过身来,仰首,高声道:“殉道者何在——”
“殉道者……”
“殉道者……”
“殉道者……”
大殿之中,盘桓着她空灵的声音。
信众们仰起头来,露出了那如出一辙的,直叫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他们跟着“她”呐喊着,嘶吼着,“殉道者何在殉道者何在殉道者何在!!!”
“踏踏。”
黑甲武士上殿,而在众多武士的正中央,一个穿着白色斗篷的少年,如同众星捧月般地站在殿中。
少年走上前来,行过礼后,便虔诚地趴伏在L的脚边,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他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纯的,惹人怜爱的小脸来,而在这张面容上,则满是孺慕,崇敬,与疯狂。
他颤抖着手臂,轻轻地抓住L的袍角,小心翼翼地亲吻。
“殉道者。”L伸出手来,微笑着摸了摸少年的头颅,“你可是心甘情愿。”
183 真心话大冒险21
“为大人身死,我心甘愿。”少年睁大了双眼,虔诚地望着L的身影,像是要将这个人死死地记在心中,刻骨铭心,生世不忘。
“殉道者,该殉道。”L宠溺般地抚摸了一下少年的头发,而后,猛地掐住了他的脖颈,声音陡然高昂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你为何而身死!!!”
“为……大人身死。”哪怕几近窒息,濒临死亡,他也不曾改口,他颤抖着双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L的手臂。
“……”
L叹了口气,松开了自己的手,“你说谎。”
“殉道者,该为道而死。”他死死地盯着少年的双眼,“看着我。”
“再说一遍。”他的声音陡然轻柔了下来,“你为何而甘愿身死。”
“……为大人。”少年的回答,不曾改变。
“……”
L沉默了。
他背过身去,冷冷道:“你心不诚,拖下去吧。”
“是!”殿中的黑甲武士们行礼,而后拖过少年的双腿,就这般将他带出了神殿。
然而少年嘶吼着,尖叫着不肯离开。
“动作快些!”
L只觉得这声音嘈杂难听。
“是!”
终于,殿中恢复了寂静。
他揉了揉太阳穴,随手将手着的权杖递给一个无面人,而后,于神座上落座。
“冕下。”毒王后似乎有几分犹疑,“她”斟酌着开口,“是否需要换一个殉道者?”
“不必了。”L冷冷道:“略过这段吧。”
“是。”王后委身行礼,“谨遵冕下之令。”
“……”
在这之后,他便只记得铺天盖地的鲜血了。
他那时怨气冲天,也只有杀人,才能叫他心中的怨气平息。
不过这些事都过去了,如今再想这些,也是徒劳。
他喘息着惊醒,直到过了很久,才再次睡下.
今日阳光明媚,正是一个适合寻仇的好日子。
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下,落在他睫毛上,他眼皮动了动,而后,睁开了双眼。
“……”
他按照惯例,来到了教室。
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而后,看见了昨日被他重伤的白裙子。
他只是轻轻地瞥了她一眼后,便不再注意她了。
他的眼神,落在了身旁的其他人身上。
这群NPC又在交头接耳。
他听了一会儿,似乎是这里又死了个人。
死的人,正是先前那个啤酒肚。
可是昨日分明没有进行游戏,那么……应该是那个顶替了眼镜身份的鬼怪出的手了。
如此看来,玩家之中,便只剩下四个活人了。
呵,四个活人,这下,他被抽中的概率,又更高了些呢。
死亡微笑.jpg
不过,眼镜的存在,多少也算是个麻烦,他还是早点解决掉它比较好。
之后找个时间把它杀了吧。
他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又要杀伊莎诺雅,又要解决这个眼镜,这样看来,他今天的事情,还挺多。
不过,能够早点结束的话,也不是什么坏事——他已经没有耐心,再在这个副本待下去了。
早点结束,这对他们所有人都好。
他轻叩桌面,“一个晚上的时间,你想明白了吗?”
他这话,毫无疑问,就是问白裙子的。
“……”
白裙子毫无波澜地望着他,整个人都犹如一潭死水,她静静地看着他,好半晌,她点了点头。
“我看你还是没想明白。”陈宴挑眉,“我实在是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怎么就想不透呢。”
“不……”白裙子声音沙哑,“我知道你没杀她。”
“那你还要对我出手?”什么毛病啊这。
“我控制不住啊!”白裙子痛苦地捂住脑袋,“我不知道——我明明知道我不该这样做,可是根本就控制不住!”
“……啧。”陈宴没话说了。
如此看来,想必是伊莎诺雅那个女人,弄出了些小手段来,迷惑了白裙子的心智吧。
说来也是离谱,白裙子这个人,自己就是个正宗的精神系的玩家,可却抵不过伊莎诺雅这个业余的。
可见死老婆这件事,确实对她打击很大。
“原来是这样啊。”陈宴略微沉吟,而后露出了一抹笑容来,“那么,问你个问题,你想报仇吗?”
“!”
白裙子猛地抬起头来,“我想——我做梦都想!”
“你知道是谁害了她吗?”
“……猜到了。”
陈宴嘴角一勾,“我有办法让你杀了他,不过,你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愿意!”.
很快,白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而在下课之时,他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跟在眼镜后边,把这个假冒玩家的副本boss,干脆利落地给解决了。
如此,今日参加游戏的,就只有四个玩家了。
四人依次落座。
而白裙子从进来到现在,都始终低垂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不过,能够看出来的是,她的动作,诡异般地僵硬。
“咦?”负责主持活动的格裙少女眨了眨眼,颇为疑惑,“怎么就只剩下四个人了?”真是奇了怪了,这届玩家这么菜?
陈罪魁祸首宴轻咳一声,尴尬般地低下头,没吭声。
“行吧,四个人就四个人。”虽然内心疑惑,但她还是尽职尽责地捧出了纸箱,“抽吧。”
“对了,提醒你们一下。”少女的视线在四人身边扫来扫去,“你们各自可以选择一次真心话。”
“这局都还没人选过真心话呢。”少女嘀嘀咕咕。
真心话是不可能真心话的。
——他这次来,可不是为了玩游戏。
他伸出手来,抽取了属于自己的纸条。
他将其展开。
果然,不出意料的是,他果然被抽中了,只见上边写着三个字:“捉迷藏”。
不过,叫人疑惑的是,这一次,居然四个人都抽中了。
“怎么样怎么样。”格裙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有人要选真心话吗?”
她好像很期待真心话。
但是,事情的结果让她失望了——四个人,没有一个人选择真心话。
“……行吧。”虽然很失落,但少女还是撇了撇嘴,尊重了他们的选择。
少女开始为他们解释游戏规则。
很快,他们便大致明白了游戏的流程。
——这是一个需要活人跟鬼一起来完成的游戏。
若要完成这个游戏,首先,需要一个玩偶,其次,需要一个空旷的浴室,再次,需要几个大活人。
哦,当然,还需要一些生米跟盐水。
陈宴:“……”别说,这游戏还挺复杂的。
玩法复杂,危险也还挺高。
对于这个游戏,陈宴略有耳闻,当然,他在过去曾走过的其他副本之中,也玩过这个游戏。
不过当时,他玩的是单人版,而且,那时他实力一般,算是个初入江湖的小菜/鸡,是以,他可被这东西整得够呛呢。
“这游戏需要的道具很多。”格裙少女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在桌子里翻翻找找。
她翻遍了所有的柜子箱子,终于,凑齐了游戏所需的道具。
一个破旧的,满是灰尘的泰迪熊玩偶,一碗生米,一袋盐……此外,还有小刀,针线等物。
“好了,就这些了。”少女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裙子上沾上的灰尘,“至于既有浴缸,又有电视机的房间么……C栋109,这个地方可以完美满足要求。”
“不过,这个地方已经废弃了很久了,浴缸水龙头电视机之类的电子产品,可能不太好用。”
少女指了指桌子上的道具,“你们一人拿点,快过去吧——C栋109离这儿还挺远的,若是迟到了,可就不好了。”
“知道了。”于苏悟点了点头,给了身后的伊莎诺雅一个眼神。
她微微颔首,这便推着于苏悟往外走,“诸位,我们先走一步。”
“……”
很快,四人便找到了地方。
“吱呀——”
推开破败不堪的大门,一股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这味道难闻得很,并且很是呛人。
陈宴皱了皱眉,捂住口鼻。
白裙子倒是没有任何反应,她动作僵硬地跟在伊莎诺雅的身后,眼神冷冰冰的,别说,这种行为,还真有些骇人。
伊莎诺雅没有理会白裙子的眼神,她捂住口鼻,“这个味道……”像是人死了之后,尸体腐烂的气味。
如此难闻,却又,如此熟悉。
“进去吧。”于苏悟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皱了皱眉,而后环视四周。
这地方原本是很宽敞的,里边乱七八糟地摆放着许多杂物,如此,便使得他们连下脚,都要仔细斟酌。
不过,宽敞……
“不对。”于苏悟眉头紧皱,“你们看那边的景象。”
陈宴眨了眨眼,循声望去——
“墙上贴了一面镜子。”伊莎诺雅的表情,也不好看,“我还以为这地方很宽敞,原来是因为镜子的缘故。”
陈宴也看清了那边的景象。
与其说,这是一面墙,倒不如说,这是一张,巨大的镜子,镜子足有天花板那样高,将墙壁完全覆盖住了。
“啧。”
这个场景,也是足够诡异的。
好好的墙壁不用,却要用这种镜子来替代,人若大晚上的站在这儿,想必会被吓个半死。
看来,这次游戏的难度,有所提高啊。
184 真心话大冒险22
不过,虽然场景足够诡异,空间足够狭小,但是,这个地方,该有的东西,都有的。
捉迷藏所需要的浴缸,电视机,就被摆放在房间的正中央。
浴缸里已经注满了水,陈宴走上前去,凝神细看。
只见这水中漂浮着暗红色的,像是血块一样的东西,不仅如此,这水中,还有许多像是灰尘啊,飞虫啊之类的杂物。
他又凑近了些。
刹那间,鼻端传来一阵浓郁的恶臭味。
呕——
他面色难看,捂住鼻子,一下便后退了三步。
草率了,他不该这么简单就凑上去的。
不愧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水,这味儿,真够酸爽的。
陈宴又默默地后退了两步。
那边的于苏悟见陈宴这边动静这么大,便是眉头一皱,看了过来。
待看清陈宴身前这浴缸时,他亦是一愣,“这浴缸……?”
他推动轮椅,艰难地挪上前来。
很快,他也闻见了这股子怪味。
“这好像是,血液与腐肉的味道。”他捂住口鼻,面色也不好看。
“如此看来,这里死过人。”陈宴摸着下巴,笑了,“虽然这水又臭又脏,但是我想,那个愿意跟我们玩捉迷藏的鬼,是不会介意这个的。”
反正这水是给泰迪熊玩偶用的,又不是给自己用的,所以,他看这水,便不必更换了吧。
毕竟这水这么脏,又这么臭,若要清理干净,不知要费多少力气。
而且,都鬼怪了,想必就偏爱这种脏乱差的环境也不一定呢。
(即将到来的鬼:兄弟,我真谢谢你啊。)
很显然,不止陈宴是这个想法,于苏悟也是这样想的。
他移开了视线,不再观察这个浴缸,转而向电视机那边过去了。
至于水中的那些猫腻……呵呵,都无限游戏副本了,那个地方没死过人呢。
“滋滋……”
老旧的电视机被他打开,发出了刺耳的电流声。
“滋……今日……新闻……”
没想到,这电视居然还能用。
陈宴一挑眉,倒是开始心动了——自己家里那台电视机总时不时出点意外,若是它的质量,有这玩意这么好,那该有多好啊。
这样的话,他就又可以省下一笔维修费了。
“……”
众人在这儿检查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危险的东西,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于是,四人这便开始准备招鬼了。
既然是要跟鬼玩游戏,那么,招个鬼怪过来,这一项,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于苏悟剖开泰迪熊玩偶,将玩偶中的棉花悉数掏出,而后,他剪下了自己的指甲,并将之放了进去。
三人依次剪下指甲,并学着于苏悟的模样,将其置于玩偶腹中。
如此,于苏悟这才用生米,填充了玩偶那中空的腹部。
“现在,就等凌晨了。”他淡淡地说道:“凌晨三点,我们将它放在浴缸之中后,游戏便开始了。”
“至于其他的细则,想必系统自会告诉我们的。”他推着轮椅往外走,“我去外边探查一番,你们自便吧。”
伊莎诺雅也跟在他身后,出去了。
至于陈宴么,探查是不可能探查的——反正他自始至终,就没打算过要好好玩这个所谓的捉迷藏游戏。
他来这儿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杀了伊莎诺雅。
“你怎样了?”他低下头来,询问白裙子,“你现在感觉如何?”
“我,很,好。”白裙子说话的声音沙哑又虚弱,“很快,我就能够杀了她了。”
“其实,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陈宴笑了笑,“不然,再晚一些,你就是想要后悔,都没有机会了。”
“我不,后悔。”白裙子摇了摇头,“谢谢,你,给我,报仇,的,机会。”
“……啧。”他一挑眉,“你知道的,我并不是单纯地想要帮你。”更何况,这个所谓的“帮助”,需要以白裙子的生命为代价。
他只是想给伊莎诺雅这个人,一个残忍的死法而已。
“我早就,死了。”她静静地望着陈宴,“无论,如何,我,都要,谢你。”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陈宴转过身去,“留着点精神抵御病毒吧——可别到时候,连自己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裙子不再说话了.
很快,凌晨三点,到了。
四人合力将玩偶放在浴缸之中。
“好了,接下来,我们各自行动吧。”于苏悟道:“是生是死,都靠自己的实力了。”
“这是当然。”陈宴笑了,“不过,你双腿不便,又该怎么躲过鬼怪的追杀呢?”
“我自有办法。”于苏悟推着轮椅,直往外走,“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
陈宴一眨眼的功夫,于苏悟便消失在了三人的视线之中。
陈宴笑了,望向伊莎诺雅,眨了眨眼,“你不跟他一起行动?”
“当然不。”伊莎诺雅也笑了,她几近痴迷地盯着陈宴的躯体,露出了一抹贪婪的笑容来,“……我等他离开,已经等了很久了。”
哼,若要让预言家亲自来动手,想必自己到了最后,什么也捞不着。
所以,在杀死L这件事上,还是她先他一步下手比较好。
毕竟当年,预言家于苏悟,可是L最为忠诚的信众之一,她才不相信,这个人心底会对L没有半点留恋之心。
“呦,不装了?”陈宴一挑眉,倒是很意外,这个女人居然这么快便在他的面前,暴露了真面目。
“在大人您的面前,不论是什么样的伪装,都不堪一击啊。”伊莎诺雅微笑,而后,只见她的身躯渐渐拉长,五官逐渐变幻。
不出片刻,这个女人,便变成了他所熟悉的那个伊莎诺雅。
高颧骨,鹅蛋脸,五官端正却给人以一种刻薄之感,一举一动之间,更是独具风情——既端庄,又放荡。
“你就不怕我现在就动手杀了你?”陈宴亦是微笑。
“仅凭我自身的实力,自然敌不过大人您。”伊莎诺雅叹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虚伪,“可是我还有道具啊。”
“我知道,应小姐自始至终,都是你的心结。”她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捧出一面小巧而精致的梳妆镜来,而后,她将镜面对准了陈宴,“我还知道,您是为了她,才会心甘情愿,成为L的。”
L。
落。
落落。
当初他为自己取这样的代号,不就是存着为妹妹报仇的心思么。
可是现在无限游戏尚在,主神系统亦有条不紊地运行着……他所谓的报仇,从来就没有成功过。
更何况人都死了,就算他再怎么挽留,她都回不来。
“……”
陈宴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你不会以为,就凭这个东西,就能打败我吧?”
不是吧,又来啊。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用这招,真离谱啊这群人。
他指着这粗糙的镜面,露出了一个不屑一顾的表情,“那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我当然不会这么愚蠢。”伊莎诺雅的笑容无懈可击,也许是以为自己多年的夙愿终将实现,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眼神更加放肆,“区区一个S级道具,当然不能将你如何。”
“可是,若加上主神图灵的帮助呢?”
图灵?
陈宴微微一怔。
这个名字,好耳熟。
“其实,我真的觉得很讶异。”伊莎诺雅兀自说了下去,“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希望你死透了,希望你再也不要出现——更何况当初几乎是出动了所有的精英玩家来围剿你。”
“可是,你为什么还能活着回来。”
陈宴的嘴角,耷拉了下去,他冷冷道:“我活着还是死了,都不关你的事吧。”
“噗嗤。”伊莎诺雅笑出声来,“怎么会不关我的事。”
“我如此渴求你的躯体,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呢。”她咽了口口水,“你这完美的躯体,我很久之前,就想要了。”
“完美的躯体?”陈宴只觉得好笑。
这样半人半鬼的躯体,也就只有伊莎诺雅这种疯子,才会喜欢吧。
他看向白裙子,“你感觉怎么样?”
“……”白裙子没有说话,只耷拉着脑袋,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
“你不会是想要跟这个废物联手吧。”她微微睁大了双眼,眼中满是惊奇之色,她作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哇,我们曾经的L大人,曾经的第一玩家,也学会跟别的玩家联手啦~”
陈宴无语了,“谁说我要跟她联手的。”
“——我是要让她,杀了你。”
“噗哈哈哈哈哈哈。”伊莎诺雅笑了,然而笑到最后,面上的表情却陡然狰狞了起来,“你还是与以前一样,异想天开!”
她将手掌置于镜面之上,刹那间,鲜血横流!
血光大盛!
“图灵大人会帮我杀了你的——”伊莎诺雅狂笑着,任由自己的皮肉撕裂,鲜血直流。
……
好刺眼的光。
陈宴只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不由得捂住眼睛,在原地站定不动。
这是……什么地方?
他呆立了半晌,只觉得莫名其妙。
所以,伊莎诺雅手上这个所谓的,S级的道具,就只是一个能够瞬移的玩意儿?
有种“裤子都脱了,结果你就给我看这”的感觉。
185 真心话大冒险23
起初,周遭情景像是披上了一层纱,朦朦胧胧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周遭景象便明晰起来了。
上方,亭台楼阁,高耸入云。
身侧,古道川流不息,人群络绎不绝。
这些人行色匆匆,但不论步履怎样匆忙,面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更为引人注目的是,他们的身上,都穿着料子奇异,款式怪异的古装。
而陈宴注意到,他们许多人,都佩戴着机械义肢。
他极目远眺,只见这看不见尽头的亭台楼阁之中,有一座极为显眼的尖塔,这栋尖塔明显要比周遭的楼阁要高出许多,就连外边的装饰,都比其他的要精致很多。
天空中,正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这雨虽然不算大,但也叫他皱紧了眉头。
他漫步在雨中。
“天气这般寒冷,您怎么也不打把伞。”
温和,沙哑的声音。
下一刻,他只觉得脑袋上的雨,停了。
他转过头去,才发现是一个穿着白服的无面人,为他撑起了一把透明的伞。
“你是?”陈宴觉得这个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但不论他这么回忆,却始终想不起来,他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刹那间,无面人的手攥紧了伞柄,他力度很大,这使得他的手掌青筋暴露,看起来有些骇人。
不过陈宴丝毫没有注意到。
他只是拧着眉头,“还有,这里是哪里。”
无面人微微低头,如果他有眼睛的话,此时此刻,一定是在看陈宴,然而他没有,是以,这般动作,只会叫人觉得奇怪。
“请跟我来。”下一刻,无面人伸出手来,彬彬有礼地为他带路。
陈宴一脸懵逼。
不过,虽然觉得事情的发展过于奇怪,但是,他仍旧还是跟在了这人的身后——他完全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但是这个无面人,却似乎是知道的。
并且,这人似乎还要带他去见什么人。
先前伊莎诺雅说,图灵会帮她杀了自己,那么,由此可见,图灵定然会在这里。
说实话,他对这个无限游戏的掌权者,还是很好奇的。
所以,哪怕见面可能会爆发一些冲突,他也并不反感。
“……”
“到了。”无面人停下了脚步,“请您进去吧——图灵大人在里边等您。”
陈宴抬起头来,眨了眨眼。
这是一家古式的客栈。
陈宴将之看在眼里,只觉得此情此景,怪异至极。
只见那豆大的雨点打在青石台阶上,溅起朵朵水花,冰冷而奇异的霓虹光下,孤身的行客撑着机械伞,步履匆匆。
与古式灯笼一般的LED灯挂在飞檐翘角上,在风雨飘摇中微微晃动,洒落一片昏黄的红光。
陈宴于是走了进去。
他没有回头,自然也就没有看见无面人那青筋暴露的,狰狞的手掌,与他那,被雨淋湿了半边的身体.
陈宴径直往前走。
走到客栈的尽头时,他才在楼上,发现了一道朦朦胧胧的人影。
而在客栈的正中央,则设有一道巨大的,华丽的古式戏台,而在这戏台之上,空无一人。
陈宴瞅了两眼,发现若自己站在图灵所在的房前,则可以将底下的情形完全包揽于眼中。
客栈里静悄悄的,似乎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他踏上木梯,来到了房前。
身前,一道白玉珠帘隔绝了他的视线。
隔着珠帘,他只能朦朦胧胧地看见一道白色的影。
“请止步。”温和,低沉的声音。
陈宴脚步一顿。
不能一睹此人的真面目,说实话,他还挺失望的。
他于是随意地在台阶上坐下,“不知图灵大人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帘子后的人闻言,似乎是轻轻地笑了一声。
他没有回答陈宴的问题。
“啪啪。”下一刻,图灵拍了拍手,“出来吧。”
“……”刹那间,昏黄的光线聚集在戏台之上,台上珠帘缓缓拉开,一排排穿着华丽戏服的仿生人,印入眼帘。
这些仿生人面上画着浓厚的妆容,头上戴着繁复的头面,这样的扮相,出现在戏曲演员身上,自然很平常,但是,出现在它们的身上,则显得怪异了。
“滋滋滋……”
电流接通。
它们缓缓地抬起头来,直勾勾地望着坐在台阶上的陈宴。
陈宴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没说话。
“可以开始了。”图灵微笑。
下一刻。
水袖轻扬,它们面带微笑,步伐工整。
“悯君魂断洛阳城,求得仙上灵妙丹……”
“……得二身,祛三尸,堕四肢,辨五方,舍六识,杀七魄,成佛陀,照夜明。”
它们机械地唱着这不知何人所作的戏曲,调子尖锐而怪异。
这又是在整哪出?
陈宴眨了眨眼,迷惑。
“故友相见,自然要有乐曲助兴。”图灵微笑,“我们边赏乐,边说话。”
而后,未等陈宴回答,它便兀自开口。
“您一路走来,感觉这地方如何啊?”
图灵声音温和,语气之中,尤带笑意,像是古人所推崇的,谦谦有礼的君子。
这里如何?
陈宴一时半会,竟摸不清这人的想法,他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挺好的。”
在不清楚敌方目的的时候,用这种模轮两可的话语来回答,是最合适不过的。
“那么看来,我还需努力啊。”图灵半是叹息,半是感慨。
“?”
这话怎么莫名其妙的,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要不,有什么事,你直说吧。”他挠了挠头,还是开口了。
事情都进展到这个地步了,他自然也不相信,这个图灵,是想要杀了他。
若要杀他的话,在他踏进客栈的那一刻起,这人便该下手,而不是等到现在。
窗外,雨声淅沥,风声,雨声,夹杂着那人温和的声音。
“你还是与以前一样,不喜欢听废话。”图灵的声音,变得愉快起来了,它的话语之中,犹带笑意,“这一点,倒是自始至终都未曾变过。”
一听这人这话,陈宴一整个呆滞住了。
不是吧,哥们,又来一个熟人啊。
这局怎么全是熟人,这一波,他运气是真背啊。
他于是扯了扯嘴角,“我不记得我见过你。”
“砰。”似乎是图灵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子上,他语气不变,“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陈宴表示没话说。
“所以你还没告诉我,你找我,到底是要干嘛。”陈宴没这心思跟图灵打哑迷。
图灵笑了笑,倒也没在意陈宴这冷淡的态度,“我费尽心思找你来,是想跟你谈一谈合作的事。”
“合作?”
“对,合作。”图灵笑了,“我们之间的合作。”
“我们一起,开创一个完美的新世界。”
图灵的声音变得愉悦了起来,这声音,夹杂着那腔调怪异的戏曲,灌入他耳中。
“我想,你应当不会反对才是。”
新世界,又是新世界。
陈宴已经无力吐槽了。
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当年一个粗陋的,漏洞百出的设想,却能惹得这么多人念念不忘,乃至于是前仆后继。
“如果是当年的我,确实不会反对。”陈宴叹了口气,“可是现在的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这些天马行空的东西了。”
完美的新世界。
——一个极度理想化的,异想天开的构思。
当年他还是个中二少年的时候,当然会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但是现在的他,已经变得足够成熟了。
“你现在跟我谈这个,是完全没有用的。”陈宴不知道这个图灵是真的想要构建那个所谓的“完美新世界”,还是拿这个东西做借口,好利用他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过,不论图灵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不会与之合作的。
“……”图灵沉默了半晌,“没关系,我会等你改变主意的。”
“不论要等多久,我都愿意。”
“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陈宴想翻白眼了,但他忍住了——好歹是给自己发工资的顶头上司,还是留个好印象比较好。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幼稚的想法之上,还不如改进改进游戏机制。”
这句倒是实话,毕竟这无限游戏副本,在他看来,那确实BUG满天飞,简直就是在BUG上做了个游戏。
图灵叹气,没多说什么,选择换个话题,“伊莎诺雅,你想怎样处置她?”
哦豁。
陈宴挑眉,“怎么,你要为她求情?”
“不,恰恰相反。”图灵淡淡道:“这个女人,随你处置——就当是送给你的见面礼了。”
“啧。”陈宴又一挑眉,“她现在可是在你麾下做事诶,你就这样轻易地将她舍弃了?”
“一个多次背叛原主的人,我并不需要将她留下。”图灵语气依然温和,说起“杀人”这样残酷的话题,他居然也是云淡风轻,一点儿也不将之放在心上,“更何况,她的小心思,太多了。”
先是背叛中枢AI转投L麾下,后又背叛L,转投曙光会,而今又背叛曙光会,转投他图灵……这样的女人,他可不敢留。
“……”陈宴摸着下巴,笑了,“那倒也是。”
作为伊莎诺雅那冤大头原主,陈宴对这个女人的秉性十分清楚,他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一个既狠心,又阴毒,还喜欢背刺上司的下属,任何一个掌权者,都不能容忍。
“杀了她后,你可以拿走她手上那道梳妆镜,通过这个道具,你随时随地,都可以见到我。”
图灵微笑。
186 真心话大冒险24
“这戏曲叫什么?”陈宴生硬地转移话题,“我还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
“《十二佛陀照夜明》。”图灵的手指,轻轻地叩在案几上,“讲的是一个死了的少年,得到神仙的灵丹后,成佛的故事。”
“为何是成佛,而不是成仙?”神仙给的丹药,要成,也是成仙才对。
“没有原因,瞎编的。”
“你编的?”
“对。”图灵笑了,“我编的。”
“你很喜欢写戏曲?”
“不算特别喜欢,只是闲暇之余的消遣而已。”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他们一个坐在白玉珠帘后,一个,则坐在台阶上。
“……我该走了。”说实话,像古式戏曲这种又文雅又晦涩的东西,陈宴是听不了一点,是以,他选择开溜。
“好。”图灵笑意依旧,“我送送你吧。”
“!”来了吗,终于可以看见这人的真面目了吗?!陈宴眼睛亮了。
然而,他失望了。
只见那戏台上一个仿生人走上前来,“走吧。”
这声音温和而低沉,正是图灵的声音。
好好好赛博夺舍是吧,陈宴表示无话可说。
他跟在这仿生人身后,走出了这家古朴的客栈。
图灵为他撑开了油纸伞,一举一动之间,俱是温润如玉之感。
他们走过长街短巷,步过亭台楼阁,最终,图灵停在了一面巍巍朱墙下,“就在这里分别吧。”
陈宴耸耸肩,没有反对。
图灵抬起手来,刹那间,万物倒转,白光弥漫。
他只觉得眼睛一花,待他再反应过来之时,便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副本之中。
房中。
只见伊莎诺雅蜷缩在墙角,冷汗涔涔。
“你……做了什么……”她艰难地开口,亦艰难地呼吸着,像是一只濒死的鱼。
看来,图灵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陈宴扯了扯嘴角。
“不是我做了什么,你该问,是图灵做了什么。”他淡淡道。
“图……灵……?”伊莎诺雅愣在了原地,“他……”他竟没有对你动手?
“唉。”陈宴叹息一声,“你辗转于各大势力之间,几乎每一个掌权者,都被你背叛过——这样的你,他会放心将你放在麾下么?”
“怪只怪,你心思太多,太过于善变。”
他转头,见白裙子正呆呆地站在墙边,眉头一拧,“你还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
“……”白裙子缓缓地,僵硬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这话说得,像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一样。
见她还保留着神志,陈宴便不再看她了,“我走了,你这仇人我给你留在这儿,你自便吧。”
“……好。”白裙子猛地抬起头来,咧开嘴,露出了两排锐利的尖牙,“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哦豁。
原来还在等他一声令下啊。
陈宴挑眉,转身,并不想看接下来会发生的血腥场景,他挥了挥手,“走了,再见。”
不,再也不见。
伊莎诺雅会死,而白裙子,也活不下来。
毕竟,他先前给白裙子注射的,可是浓度极高的丧尸病毒啊。
这种病毒可以使得白裙子实力大增,只不过,这实力的代价,是她的生命。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需要先压制住伊莎诺雅的实力后,白裙子才能杀得了这人呢。
但如今图灵已经帮他封锁住了这人实力,倒是为他省了许多事。
虽然图灵本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在这一点上,陈宴承认,他还是帮助了自己的。
不过就算是帮了他,他也不会跟这人有过多的来往,更不会听这人的话,将那面镜子拿在手中。
至于白裙子跟伊莎诺雅么……好歹也算是同事一场,每年的清明节,他会记得给二人烧纸的。
“你不准走——”伊莎诺雅见他要走,强行压下喉咙里的鲜血,瞪大了双眼,声嘶力竭,“你不能走!!!”
她似乎是猜到了陈宴的目的,也猜到了白裙子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伊莎诺雅,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呢。
“我为什么不能走。”陈宴脚步一顿,“当年,你背叛我的时候,想必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日吧。”
“是你先背叛我们的!”她硬生生往前爬了几步,眸中满是怨恨之色,“当年,你明明说过……!”
“我当年,为你献出了所有的忠诚!——我相信你能够做到你所说的,我相信你能带着我们一起开创新世界!”她声嘶力竭,既哭且笑,“可是你呢?!”
“可是你抛弃了我们!——我跪在地上,虔诚地向你奉上我的忠诚,可是你不屑一顾!你将它抛在地上践踏!”
“都是你的错!是你先背叛我的!!!”
她状若癫狂,双目通红,此时此刻的她,已经没了原先的气质与风度,她这副模样,若叫人看了,谁会不觉得,她是个疯女人呢。
“把你的身体给我——若我拥有你这副躯体,我只会做得比你好千倍,万倍——”
啧,冥顽不灵。
他耸了耸肩,懒得听她说这些有的没的,“走了。”
“你不能——”
伊莎诺雅声音戛然而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下一刻,便是那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而伊莎诺雅的声音,渐渐地,便消散了。
……
在回程的途中,陈宴撞上了那只附在泰迪熊玩偶身上的鬼怪。
而系统那边静悄悄的,没有给他发布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任务,是以,他便没有与这鬼怪周旋,而是干脆利落地将它给解决了。
“哦豁,主播,帅。”
“主播这次下手怎么这么干脆……”
“楼上,我知道,下手快速干脆,那当然就是因为急着回去休息啦!”
“楼上是老粉吧,果然深谙我们主播的心理。”
“……”
解决掉鬼怪后,他漫不经心地一边往前走,一边刷着弹幕。
忽然。
“唉。”
一道叹息声响起。
而后,便见走廊拐角处走来一个容貌出众的长发青年。
青年依旧笑意盈盈,只见他倚在墙边,姿态懒散,却依然赏心悦目。
“好狠的心啊。”他微微蹙眉,装模作样地作出一副惋惜的模样来,“好歹也是曾经忠心于你的下属,你怎么出手,却这样决绝呢。”
“呵呵。”陈宴不想理会这个虚伪之人,是以,他选择冷笑以对。
他径直往前走,只想绕过这个青年,回去休息。
然而,就在二人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
“等等。”楚沂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旋即,那张完美而惑人的面容在他眼中放大。
“?”陈宴回头,却见青年眯了眯眼,面上的笑容也变得冰冷。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一股图灵的臭味。”
青年分明还在笑,可眼底,却是一片阴寒之色。
图灵的臭味?
陈宴皱眉,微微一怔。
不是,这人是狗鼻子吗,这都能闻出来。
还有,就算他去见了图灵后,染上了什么奇怪的味道,也不关这人的事吧?
“关你什么事。”陈宴扯了扯嘴角,“放手,我要走了。”
楚沂没说话,只看着他,面上的笑容愈发冰冷了。
青年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到后来,陈宴感受到了几分痛意。
“放手!”他心下不虞,扯了扯手臂——没扯出来。
“告诉我。”楚沂看着他的眼睛,手上的力气放得轻了些,“你怎么会遇上他。”
“都说了不关你的事!”陈宴彻底不耐烦了——今晚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不如他的意,哪怕最终他达成了目的,却仍然觉得心里不痛快,然而在这种情况之下,楚沂却用这样强硬的态度来询问他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这就叫他更加感到烦躁了。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此时此刻,楚沂的态度反而温和了下来,他叹了口气,松开手,低下头来,放轻了声音,“告诉我,好不好?”
询问的语气,然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他,叫他不由自主地为这人失神。
“是伊莎诺雅……”
他不自觉地开口,然而,话说了一半,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什么,他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瞪着面前的长发青年,“你居然对我用这种手段?!”
“这种手段”——惑人心智的手段。
好险,他差点就真的要被迷惑了。
还有,他的定力什么时候这么差了?!他记得之前这招对他没什么用啊?!
陈宴“噔噔噔”退后三步,好像面前的人就是洪水猛兽,他仿佛欲盖弥彰一般地开口,“你没资格管我!”
“……”楚沂面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良久,他语气平淡,“哦,是吗。”
不知为何,陈宴总感觉有种胆战心惊的意味。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他反而冷静了下来——他适才对楚沂的态度,似乎有点太激烈了,有迁怒的嫌疑在里边。
虽然楚沂这个人吧,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自己也不该这样失态,他于是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我回去了,你自便吧。”
“回去?”楚沂又笑了,只不过,这次的笑容,似乎格外地冰冷,他走近了两步,眼神阴寒,“想都别想。”
187 真心话大冒险25
“在你没有把事情告诉我之前,别想走。”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来拦我了!”陈宴扯了扯嘴角,眼神一厉,手执匕首,向前攻去!
寒光入眼,楚沂身形一闪,避开了陈宴的攻势,转守为攻,五指成爪,亦向前攻去!
“咔——”
刀尖对上这人血肉之躯,这人竟岿然不动!
陈宴脸色难看,他一手持匕,一手向前,意图偷袭。
然而,下一刻,楚沂身形一转,如鬼魅般出现在他的身后,“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告诉我,又能如何呢。”
半是叹息,半是疑惑。
“呵。”陈宴冷笑,猛地转身!
他竟弃了匕首,与这人以肉身相搏!
二人你来我往地打了几轮,不知不觉间,二人来到了公共浴室。
而在这你来我往的打斗之时,陈宴的背部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将他背上的衣物弄得残破不堪,而他原本光洁的皮肉上,也增添了几道红痕。
楚沂眼神一暗。
“你身上,图灵的臭味太浓了。”长发青年微微一笑,“还是洗洗比较好。”
下一刻!
“呃!”
陈宴猝不及防,被他扼住喉管,而后,一阵大力传来,下一刻,后背一痛——他被压倒在墙面上!
“咔哒。”
楚沂一手制住他,一手拧开了花洒。
“哗啦啦。”
滚烫的热水,当头淋下!
“唔……”他身上一痛,但仍旧咬紧了牙关,怒目而视。
“别这样看我。”楚沂叹息一声,而后将水流调到了合适的温度,“帮你洗去身上的气味而已,你又何必如此抗拒。”
呵呵。
身上的水流变得舒适起来,他眯了眯眼,仰起脖颈,冷笑。
此时此刻,他是何等地狼狈——头发,衣服,悉数被打湿了,紧紧地黏在了身体上。
而他后背的衣物,甚至还碎成了一片一片的。
此情此景,何其地不端庄。
而对面那个掐着他脖子的长发青年呢,呵呵,却是一副衣衫楚楚,人模狗样。
不公平,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他于是嘴角微勾,双手悄无声息地向前攻去!
他的本意是要脱困,然而,楚沂自他出手之前,便预料到了他的行动。
长发青年微微叹息,“就猜到你不会乖乖地受制于人。”
他慢条斯理地扼住了陈宴的一对手腕,而后将其摁在墙面上,摁在了陈宴头顶的不远处。
他稍稍低下头来,轻盈的吐息落在了陈宴的脖颈处。
陈宴一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人的气息所至之处,激起他阵阵战栗之感。
他没动,只能冷冷地望着面前的长发青年。
脖颈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楚沂的脸颊凑近了。
此时此刻,这样的姿势,不可谓不暧昧。
他扯了扯嘴角,扭过头去。
先前出手制住陈宴的时候,长发青年没顾得上躲避那飞溅的水流,是以,他身上也沾了些水痕,甚至连头发,也散乱了些。
不过,就算周身狼狈,他的容貌也仍然出众,他的姿态,也仍然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见陈宴躲避,他微微一笑,更近了几分。
“哇,这是我不花钱能看的吗。”
“哇,这是我不花钱能看的吗。”
“哇,这是我不花钱能看的吗。”
“……”
弹幕上,一堆复制怪。
陈宴:“……”你们这群乐子人,态度就不能收敛点吗。
楚沂那殷红的唇只差毫厘便要触碰到他的脖颈了,然而下一刻,长发青年嘴唇一勾,抽身离去。
“既然洗好了,那我也就不在这儿碍你的眼了。”楚沂慢条斯理地理了理散乱的长发,“回见。”
他一颔首,转身就走。
像极了一个睡过之后就不认账的渣男。
不是,等等,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
陈宴嘴角抽搐,已经无力吐槽了。
不过……这人的步伐,为何那样匆忙?怎么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呢。
错觉吧。
陈宴摸着下巴,怀疑是自己最近太累,出现了错觉.
事情的进展似乎有些失控。
楚沂站在天台上,倚着栏杆,任由晚风将自己的长发吹得凌乱不堪。
他微微抬首,风拂起他的长发,露出了他那完美而紧致的下颌线。
他为什么,会对陈宴染上图灵的味道,那样介怀呢。
更何况,刚才那一瞬间,他……
就算是猎手对猎物的占有欲,也不该如此啊。
他低下头,敛去眸中的沉思。
也许,是受了零号的影响。
他与零号,也算得上是同一个人,而零号对这人颇有好感,又对这人待他的好那样执着。
而在当年,原本的故事线中,陈宴手里的那朵玫瑰,是赠予了图灵的。
零号,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眼巴巴的旁观者罢了。
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会格外地介意图灵吧。
如此想着,他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他的计划,不应该出现纰漏。
今夜无星无月,晚风轻柔,拂起他的衣角,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如梦似幻之感。
“……”
今日起来,陈宴依旧挂着一对浓重的黑眼圈。
昨晚事情太多,睡得太晚,而今早又需要早起,是以,被耗尽了精力的他,只觉得疲惫至极。
唉,只能说,现在的钱,都不好赚啊,为了挣个工资,他容易吗他。
不过,今天应该就是他待在这儿上班的最后一天了——副本中活着的玩家只剩下了他跟那个残疾的阴郁少年,就算有什么活动,也只能是那种小型的,没什么难度的活动了。
更何况,他已经满足了离开副本的条件。
‘系统,只需要参与三次灵异游戏,便可以离开了,对吧。’陈宴敲了敲系统,想确认一下。
‘……当然。’系统沉默了一会儿,‘不过参与三次游戏,奖励有限,你真的不再多玩几轮吗?’
多玩几轮?
呵呵,他才不玩呢。
若是没遇上伊莎诺雅与图灵这两个麻烦,他是肯定要多赚点积分再回去的,但是,经此一遭后,他早就没这个心情了。
所以,他选择早点回去摆烂。
很快,他便来到了教室。
然而,来到教室后,他却发现,这儿的气氛很是不同寻常。
那个坐着轮椅的阴郁少年与那个格裙少女相对而立,形成对峙之势。
“?”
这格裙少女不是NPC吗,为什么他们会这样敌视对方?
——是的,没错,敌视。
只见这个格裙少女冷冷地望着阴郁少年,眼神之中,满是阴寒之色,而这个本就阴郁的少年,面上的表情,也很是阴冷。
两人都是一副想要杀死对方的模样。
二人身上,沾满了鲜血,而在格裙少女的脖颈之间,有一道细微的血线……当然,阴郁少年如今的状态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只见少年的左眼之中,黑黝黝的——他被挖去了左眼。
不是,这怎么就打上架了。
陈宴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似乎是看见陈宴来了,格裙少女狠狠地瞪了面前的少年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不过,眼尖地陈宴却注意到,少女走的时候,手指微微一抖,而后,便见一小撮闪着微光的粉末,落在了少年的身上。
一股特殊的香味充盈在鼻端。
这个粉末,陈宴认识。
——兰蝶粉。
这是一种从特殊的蝴蝶上提取出来的粉末,其作用,便是让一个原本理智谨慎的人,慢慢地,一步一步地丧失神志,变成施术者的傀儡。
不过,兰蝶粉这种东西,应当只有玩家手里有才对。
系统商城里什么都有,但是,这个商场只有玩家可以使用,NPC是没有资格登录的。
可是,现如今,这个分明是NPC的少女,手中却持有兰蝶粉。
要么,就是这玩意儿是从玩家手里抢来的,要么,这个少女,压根就不是什么NPC,而是个玩家。
一个伪装成NPC的玩家。
一般来说,玩家死后,手中的道具会被系统回收(当然特殊情况下可以被杀人凶手所拥有),而NPC,则是不能持有玩家手中的道具的。
如此看来,这个少女,就是个扮成NPC的玩家了。
不过,他猜测,少女的阵营,应当与他们这些正儿八经的玩家,不一样。
思及此,陈宴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
此时此刻,少年的面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不过,很显然的是,他对少女的行动,一无所知。
像是顾及陈宴的存在,他并没有追上去,而是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用道具来疗伤。
陈宴眨了眨眼,什么也没说。
“啪嗒。”
就在陈宴兀自思索时,一道沉闷的声音,响彻耳畔。
他回过神来,循声望去,只见长发青年手执教鞭,人模狗样地站在他身旁。
而这沉闷的声音,也正是他手中的教鞭所发出的。
“上课,要专心。”青年的声音,依然温和而舒缓,像是一首悦耳的钢琴曲。
青年今日穿着深棕色的风衣,衣领翻开,露出里边白色的内搭,而在领口处,他别了一枚造型独特的别针。
他今日倒是没有戴什么夸张的耳饰,只戴了两枚造型简约的珍珠耳环。
这两枚珍珠隐在他发间,只在他行动之时,能够叫人隐隐约约看见。
不过,这样一来,便为他更添几分神秘感,叫人很想拂开他的长发,一探究竟。
见陈宴的视线落在他耳边,楚沂嘴角一勾,手腕微微一动。
下一刻,教鞭的末端落在陈宴纤细的脖颈上,而后,一路往上,直到,挑起他的下巴。
188 真心话大冒险26
陈宴冷笑,猛地抓住这教鞭末端,而后,往前一拉!
楚沂微微一笑,顺从似地俯下身来。
二人面对面,鼻尖对鼻尖。
几乎是要呼吸交融。
青年的长发散落下来,落在陈宴的面颊上,带来了一阵奇异的触感。
陈宴皱了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
他手指一动,将那教鞭一寸一寸地往自己这边拉,而楚沂竟也不恼,不仅没有加以阻挠,反而由着他夺过了教鞭。
“大庭广众之下/体罚学生。”陈宴此刻已然夺过了教鞭,他望着面前的青年,“这不太好吧。”
“体罚?”楚沂一脸的无辜之色,他直起身来,摊了摊手,莞尔一笑,“我可没有体罚。”
“呵呵。”陈宴冷笑。
因为此时楚沂站着,而他坐着,是以,总感觉楚沂这家伙是在俯视他。
他心底有点微微的不爽,遂也站起身来,直视面前的长发青年,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我说有,就是有。”
楚沂倒也不恼,只含笑道:“你怎么能无故污人清白呢。”
“呵呵。”陈宴翻了个白眼,走近了几步,而后有样学样地执起教鞭,而后将它的末端落在了楚沂那白皙纤细的脖颈之上。
青年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而后顺从似地仰起了脖颈,他微笑,“做学生的不仅凭空污蔑老师的清白,还无故体罚老师,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陈宴沉默了。
好家伙,这颠倒黑白的能力,是真强啊。
“你算什么老师。”若是此时陈宴说这算不得体罚,那这不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是以,他憋了半天,才憋出这几个字来,“你只是个助教而已。”
“瞧瞧,这话说得。”楚沂笑了笑,纤长的手指捏住教鞭,而后将教鞭缓缓地,缓缓地往下移。
陈宴的视线随着教鞭的移动而移动。
先是纤细的脖颈,而后是极具骨感的锁骨,再往下,是……
陈宴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他慌乱般地移开了视线,猛地松开了手,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才憋出来几个字,“你不要脸。”
楚沂莞尔,“不是要学我么,怎么不继续了。”
“……”
陈宴不说话了,他选择保持沉默.
这边厢的陈宴在被青年助教“骚扰”,而那边厢的于苏悟,却满脸的迷茫之色,正推着轮椅,呆呆地望着前方的走廊。
刚才,那一瞬间,他似乎在走廊的拐角处,看见了一抹,一闪而过的黑影。
似真,似幻。
他已经分不清楚眼前所见,究竟是真是假了——离开“命盘”太久,他的神志,已经开始丧失了。
在这种状况之下,他又该如何杀死那个号称是战无不胜的L呢。
他苦笑,心下只觉苦涩。
更何况伊莎诺雅也死了,他可不相信,这个女人的死亡,会与L毫无关联。
他闭上双眼,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企图平复心绪。
然而,下一刻。
那抹单薄的黑影,再次一闪而过!
“!”
他眼神一厉,再也忍不住了,他推着轮椅,向前追去!
然而,追至尽头之时,却发现身前,分明空无一人。
……原来是幻象啊。
他的手掌捏住轮椅扶手,青筋暴露。
看来,他身体上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了。
这个地方,虽然在他的眼中看起来是走廊,但是,在现实之中,也许根本就不是走廊。
算了。
他停在了原地,闭上双眼,假寐。
此时此刻,他还是待在原地比较好。
毕竟,谁也不知道,他这次的幻象,又会影响他多久。
然而,在他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一道锐利的寒光,陡然出现在他头顶!
——是一柄尖刀!
……
很快,陈宴凭借着自己坚定(ps:写作坚定读作懒散)的意志,熬过了这充实的一天。
过了这最后一次活动,他就可以溜了。
思及此,他的心情也变好了几分。
“不是,主播不是满了三次吗,怎么着,主播这次要整个优秀?”
“蛙趣不是吧,主播这次这么勤奋啊。”
“唔……也许是他压根就没想起来这茬。”
“……”
等等。
他眨了眨眼,望着弹幕上的评论,不禁陷入了沉思。
好像,也许,似乎。
他真的忘记了这茬。
他沉默了。
敲!
TMD都怪今天那两个在教室打架的家伙,要不是这俩他怎么可能忘记这件重要的事!
所以他现在还有待在这儿的必要吗!!!
如此想着,他马上戳了戳系统,“统子,你在吗统子?”
“滴——”系统发出了一道播报生,表示自己还在。
“我要脱离副本,现在,立刻,马上。”
在这儿多待一秒都是对他假期的不尊重!
“收到指令……正在为您操作……12%……26%……49%……”
“叮咚,操作失败,玩家无法脱离副本。”
“正在检测原因……15%……38%……”
“原因检测成功!”
“由于【匿名玩家***】状态出现异常,您无法脱离副本!请在解决异常后,在申请脱离!”
陈宴:“……”
陈宴:“我【哔——】”
他的内心,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极度“动听”的“问候”。
如果是自己身上出了些问题,导致走不了那也就算了,可是,一个别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匿名玩家身上出了问题,为什么要影响到他啊?
狗逼系统,你真无敌了。
强迫我给你打工是吧。
陈宴恨得牙痒痒,他磨了磨后槽牙,面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也工资加也就算了,他辛辛苦苦这么久,居然还要被迫加班,狗逼系统,你踏马的还是人吗!!!
很好,不愧是黑心资本家中的战斗机,在压榨玩家这一块,你无敌了狗逼东西。
此时此刻,陈宴心下那叫一个郁闷啊,那叫一个想刀人啊,但是,这问题他又不能不去解决,是以,他便更加地郁闷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主播想刀人的心藏不住了。”
“嘻嘻,主播被迫加班,开心。”
弹幕上,一片欢声笑语。
很显然,这群乐子人在幸灾乐祸。
陈宴:“。”
陈宴无语了。
不是你们这群人,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喜欢看乐子呢,人与人之间的同情心都去哪儿了!!!
真服了他们了。
陈宴白眼一翻,干脆利落地关上弹幕——眼不见为净。
关上弹幕后,他很快便来到了灵异社的活动教室——既然一时半会回不去,那么,他便先玩两局灵异游戏吧。
他这边刚坐下呢,正准备睡觉,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凄厉的声音。
“救命——”
而后,便是沉闷的拖行声。
他眨了眨眼,推开门,环视四周。
起初,他并未看见有什么异常,而后,他听见脚底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救救我……”
“?”
陈宴眨了眨眼,循声望去。
下一刻,他便是一惊。
只见那个替他们主持活动的格裙少女,正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拼命地想往前爬。
而在她的身后,赫然是一条长长的血痕!
更令他惊讶的是,少女的腿部,空空如也。
——这个格裙少女,被生生砍掉了双腿!
而她的求生欲,也着实是叫他讶异。
都被砍去了双腿,居然还能爬这么远的距离,来向人求救。
陈宴却退后了两步,只看着,并不动。
毕竟这个少女先前可是个假扮NPC的玩家,也就是说,她的阵营,定然与他们不一样。
既然阵营都不一样,那么,任务定然也不一样。
再结合先前这个少女对他们这群不同阵营玩家的态度……呵呵,也许,她就是奔着屠本来的。
对于一个态度不明疑似屠本玩家的人,陈宴是不会贸然出手相救的。
更何况,现在还不知道这人是被什么东西所伤呢。
他于是站在原地,观望了片刻。
那少女见陈宴不为所动,眸中狠毒之色一闪而过,她仰起沾满鲜血的小脸,艰难地开口,声音之中,带着“嗬嗬”的喘息声,“救我……我给你……A级道具……”
A级道具?
陈宴笑了。
别说是A级了,就算是S级,他也不稀罕。
他于是站在原地,继续观望。
其实,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将这个少女,伤成这样的。
他刚刚琢磨了两秒,却见不远处,一道人影,追着少女来了。
这人手上,沾染了许多细碎的皮肉——他是生生将少女的双腿撕下的。
陈宴定睛一看。
哦豁,这不就是那个白天跟她打架的残疾少年吗。
看来,这是私怨啊。
既是私怨,那么,他便更不该管了。
他于是站在原地,默默地看戏。
于苏悟追了上来,他的眼神,阴寒而空洞,正像是一只被操控的野兽。
他停在了少女的身前,而后,举起双手——
“嘶啦。”
少女的身躯像是一张苍白而薄弱的纸张,就这样,被他生生地撕裂了。
陈宴:“……”请不要一言不合就玩这么血腥的好吗。
旁边还有他这个路人在呢,请注意点影响好不好。
陈宴已经无力吐槽了。
他叹了口气默默地移开视线,而后,默默地关上了门。
然而,解决掉自己的“仇人”后,于苏悟还不满足,他上前来,竟开始砸起门来。
也就是说,他想对陈宴动手。
陈宴:“……”这就过分了啊,兄弟。
189 真心话大冒险(终)
格裙少女在死前,十分地后悔,自己竟想趁着他神志不清,继而偷袭取他性命。
是的,没错,先前于苏悟头顶上的尖刀,正是少女出的手。
而与陈宴所料的不错,她的任务,也正是屠本。
她只有杀了其他的玩家,才算是完美通关。
是以,为了完成任务,她费尽心思给于苏悟种下了“兰蝶粉”,又趁其不备意图搞偷袭。
不过很显然,她失败了——当时她都已经得手了,刀都刺进他头顶了,但诡异的是,这竟然丝毫没有影响到于苏悟的行动。
实际上,在流过血后,这人头上的伤痕,只片刻便愈合了。
如果她早知道于苏悟有这么变态的能力的话,她不论怎么说,都不会出手了。
只可惜,没有如果。
怀着无限的懊悔之心,她离开了这个算不上美好的世界。
……
此时此刻的于苏悟,已经完全地丧失神志了。
格裙少女的血,根本就缓解不了他心底的嗜血之意。
而陈宴,这个倒霉的路人,他挂着两个黑眼圈,面无表情地听着这狂乱的砸门声。
虽然他能够很轻易地制服这个阴郁少年,但是,这太麻烦了。
远不如跑路来得简单。
如是想着,他轻车熟路地跑到了窗边,准备开溜。
然而,此时此刻,系统却出声了。
“叮咚。”
“已检测到造成副本BUG的具体缘由……抹杀【匿名玩家***】后,即可离开副本,载入现实。”
陈宴:“……”
很好,狗逼系统,又开始逼他上工了是吧。
他翻了个白眼,只觉得郁闷。
唉,又得加班了。
烦,真踏马的烦。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而后,他推开门就是一拳。
“砰。”
于苏悟的身躯,被这堪称恐怖的力气,给击飞了。
“咔擦。”
这人的身躯,深深地嵌入了墙中。
虽然这一击的力量很恐怖,但是,于苏悟却仍然活着。
“系统,没有别的办法吗。”陈宴冷眼看着这人胸膛的起伏变得剧烈,“一定要杀他?”
“是的。”系统的回答依然冷冰冰的,“一定要杀他。”
……行吧。
陈宴扯了扯嘴角,敛去眸中的沉思。
“原本,我是想放你一次的。”陈宴叹息了一声,“不过,我也没办法了——毕竟,我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儿加班。”
他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而后,高高地抬起手来——
“别冲动。”
一道温和而舒缓的声音传入耳中。
下一刻,手腕上一凉。
他转过头去,便看见了楚沂那张完美的容颜。
楚沂笑吟吟地望着他,“你可知,他是谁。”
楚沂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皱了皱眉,往外扯——没动。
“不知道。”不过大概能够猜到,这是之前他认识的玩家。
陈宴仍旧皱着眉头。
“他是于苏悟。”楚沂很贴心地告诉了他答案,而后,微微一笑,“留下来,怎么样?”
“反正他也活不长了,根本就不用你亲自动手……”长发青年低下头来,笑容意味深长。
“呵呵。”
陈宴冷笑。
留下来,怕是留了,就走不了了。
若是走不了那也还算好的,至少还有命在,但若是一不小心,被楚沂这家伙做成标本……呵呵,那才叫真的倒霉。
如此想着,他伸出另一只手,偷袭。
楚沂看清了他的动作,不过,却并未加以阻拦,而是微微一笑,松开了手。
“不如先看看这位‘预言家’的内心。”他笑吟吟地,而后,陈宴便眼睁睁地看着他身形逐渐变幻,直至消失。
这家伙,跑得倒快。
陈宴扯了扯嘴角,收回了手。
不过……
望着周遭情景,他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只见他的身侧,全都是“于苏悟”。
坐着的“于苏悟”,躺着的“于苏悟”,还有呐喊着的“于苏悟”,一脸狰狞地扬起手中匕首的“于苏悟”……各种姿态,各种表情,应有尽有。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陈宴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先前楚沂阻止他杀死于苏悟,想来便是为了此刻。
此情此景,想必又是楚沂这家伙的手法。
于苏悟这人,确实与他有旧,若是可以的话,他确实想过要放这人一马,然而如今此人必需击杀,那么,他也不会手软。
若是那么一点微末的情谊便可阻止他的决定的话,楚沂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他于是对这些幻象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地径直往前走。
想来,幻象的中心,便是于苏悟的真身了。
忽而,他脚步一顿。
面前,是一个半个身子都嵌入那诡秘圆盘中的“老人”。
这个“老人”的双眼与双唇都被黑色的细线给缝住了……此情此景,不可谓不诡异。
他沉默了半晌,而后,继续往前走。
下一个“于苏悟”,是面露怨恨之色的“于苏悟”,只见它阴毒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似乎是在怨恨着什么人。
“唉。”
陈宴摇了摇头,倒也没多说什么,只加快了脚步。
这里的东西,他并不想看——总归那人都是要死的,就算他看了这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又能如何呢。
更何况,当年他将“命盘”赠予此人时,本意可不是叫他与道具融为一体。
很快,他便略过了这些幻象,径直来到了这中央之地。
只见于苏悟坐在轮椅上,浑身都是血,他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陈宴刚上前两步,便见周遭那些个静止不动的“于苏悟”像是骤然被注入了生命力一般,动了起来。
它们哀嚎着,尖叫着向他扑来。
陈宴:“……”
他挥挥手,解决了它们。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这地方毕竟那么多幻象,他不可能每一个都解决。
一来,这太耗费精力了,而来,这也很耗时间啊。
他才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
所以,还是速战速决吧。
不过,若想速战速决,那么,首要选择便是攻心。
而若要攻心,则需要找出于苏悟的心结。
这人的心结么……好像除了那个所谓的“完美新世界”之外,便没有别的了。
陈宴琢磨了一会。
算了,不管是不是,先试试再说吧。
“小悟。”他喊出了对这人的旧称,而后,他揉了揉面颊,尽力露出了一抹笑容来,他放低了声音,“你不是一直期待着新世界吗。”
果然,下一刻,于苏悟的手,微微动了动,而后,他缓缓地,僵硬地抬起头来,眨了眨眼,“新……世……界……?”
他说出来的话,口音已经不标准了。
想来,是兰蝶粉的影响吧。
“是的。”陈宴微笑,而后,盯着面前少年的眼睛,一步步地向前走去,“新世界已成,跟我出去看一眼吧。”
这一次,周遭的幻象没有再拦他,而这些姿态各异的幻象,反而还死死地盯着他,用视线追随着他的动作。
很快,陈宴便来到了于苏悟的身前。
他低下头来,俯视着这个瘦弱的少年。
良久。
“不跟我出去看看吗?”他蹲下身来,平视这人,眸中,满是温柔之色,“你不是一直,都对它耿耿于怀么。”
“看看……看看……”于苏悟呢喃着,而后,他抬头,望着陈宴,眸中,满是依恋与孺慕,“冕下带我去。”
——他的记忆,似乎是出现了问题。
陈宴叹息了一声,露出了旧时对忠心下属的那种宠溺的神情,“好啊。”
他缓缓地伸出手来,抚上了少年的头颅。
而后,手指一寸一寸地,一寸一寸地移动。
最终,他的手掌落在了于苏悟的后颈处。
他低下头来,没说什么。
“……”
他的手指缓缓收紧。
他碾碎了于苏悟的颈骨。
“冕……下……”于苏悟张开嘴,呕出血来。
他的眼神依然依恋而孺慕,只是眼睛,却极力睁大了,仿佛不愿闭眼。
陈宴沉默了半晌。
周遭幻象如潮水般散去,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他伸出手来,抚上这人的眼睛,想替他合上双眼,然而,无论他怎样用力,这人的眼睛,就是合不上。
活着的时候执念深重,没想到,就算是死了,执念也仍旧没能消散。
这个人,未免也太固执了些。
也罢。
合不上便合不上吧,总归这人已经死了,他的目的也达成了。
他于是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就这样离开了。
徒留这人的尸骨留在原地,死不瞑目。
……
“你真正想离开的,究竟是这个固执的旧友,还是你那不堪回首的过往呢。”
窗前,长发青年含笑开口。
青年容颜夺目,长发披散,更添几分慵懒之意,而那窗户的边缘,镶嵌着精致的边框,陈宴乍一看,还以为这是挂在墙面上的,一幅画技高超的画卷。
陈宴没有回答。
也许,他压根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没有再理会长发青年了,他只是默默地在心底戳了戳系统,而后就这样等待着离开。
“啧。”楚沂耸了耸肩,倒也不恼,他反而转了转手腕。
下一刻,一张烫金的请柬,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记得按时参加。”楚沂面上,则是一副笑吟吟的表情。
190 假面舞会1
而后,便见青年身形一闪——下一刻,请柬出现在了陈宴的衣兜里。
待陈宴反应过来之时,楚沂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跑得倒快。
陈宴嘟囔着,将这烫金的请柬捏在手中,细细观察。
只见这请柬做工精细,边角处还嵌着星星点点的玉石,看上去便价值不菲。
而在请柬的正中央,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字:“假面舞会”。
原来,这是舞会的邀请函。
不过,对于陈宴这种没有半点艺术细胞的人来说,像舞会这种东西,他是半点都不感兴趣的。
更何况,这玩意出自楚沂那个狗逼……谁也不知道这里边会不会有什么坑。
所以,这个所谓的“假面舞会”,他不论怎么说,都不会去。
但是,对于这请柬上那价值不菲的玉石,他很有兴趣。
他于是扣下这星星点点的玉石,干脆利落地将其揣在兜里,而后随手将这张光秃秃的请柬一扬——
下一刻,请柬无风自燃。
这下,他拍了拍手,彻底放心了。
毕竟像这种无限游戏出品的请柬,很有可能扔也扔不掉,是以,还是烧掉比较好。
如是想着,他勾起嘴角,戳了戳系统,“那么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系统的声音,冰冷而僵硬。
“收到指令……正在为您操作……12%……26%……49%……”
“操作成功!正在为您载入现实……”
“正在为您结算积分……”.
此刻的陈宴回到了现实世界享受假期,不可谓不悠闲,但在曙光会中,那个屡次三番朝陈宴出手的会长秋折,便没有这么悠闲了。
不仅不悠闲,还很忙碌——忙着躲避毒王后的追杀。
毒王后实力超群,再加上前些日子,伊莎诺雅死在了副本之中……于秋折而言,这算是一记重击。
虽说二人在公会之中,素来便彼此敌视,但此次事发突然,秋折还未反应过来,伊莎诺雅手底下的那群修女,便叛出了曙光会,转投毒王后。
而在今日,他刚刚得知,预言家于苏悟,也死了。
暗室之中,苍白的塑像碎了一地。
秋折跪坐其间,什么话也没说。
想必毒王后很快便要来杀他了,如今再怎么抵抗,也是徒劳。
——他手底下的无面人,当年亦是毒王后阿尔忒弥斯一手调教,对于这群无面人的缺点,毒王后可是清楚得很呢。
他大势已去了。
当年他费尽心思都杀不掉毒王后,如今这人苏醒,实力更是恢复到了鼎盛时期……他又怎么可能杀得了这人。
他低下头来,面露颓色。
他原本洁白的衣袍已经染上了灰尘,而原本光洁的长发,也变得晦暗了。
毒王后平生最恨背叛者,似他这般曾对L落井下石的人,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可惜,死之前没能给予L一记重击。
他愤恨地望着面前那碎了一地的雕像,声音沙哑,“废物,都是废物!”
“踏踏。”
身后,似乎有脚步声。
“……你来做什么。”
秋折没有回头,“我已经输了,跟着我,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大人,我不会背弃您的。”冰冷而僵硬的语气,却说出了最坚决的话语。
秋折笑了,“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我知道的,大人。”
秋折又笑了,笑出泪来,“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效忠了。”
来人却跪了下来,跪在他身旁,而后轻轻地,替他拂去了衣袍上的灰尘,“大人,在我的心中,您永远都是至高无上的主人。”
“我不会背弃您的。”
“……”秋折沉默了一会儿,良久,他转过头来,“你不后悔?”
转过头的那一瞬间,这人的面貌也映入眼帘——只见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面上光洁而平整。
他没有五官,是个无面人。
“追随大人,誓死无悔。”无面人语气坚定,“我会为大人战斗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秋折没有说话,他只是深深地看着无面人,良久。
“你留下来,也不过是陪我赴死罢了。”秋折语气平淡,像是早就看淡了生死,坦然地接受了自己必死的命运,“这没有任何意义。”
他面上说得云淡风轻,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时此刻,他有多痛恨,有多不甘。
他不甘心,他看不透,他无法释然——凭什么他还在过往之中苦苦挣扎不得解脱,而那个罪魁祸首呢,却能够抛下一切不堪的过去,云淡风轻地活着!
这不公平!
明明L才是罪魁祸首啊……秋折伏在地上,微微颤抖。
“大人。”无面人伸出了手来,想要触碰他,然而,在即将落在他单薄的脊背上时,却忽然顿住了。
无面人收回了手。
“我们还有机会的。”无面人温声道。
“大人可知,主系统图灵向您发来过合作申请。”无面人斟酌着开口,“若您答应与之合作,想必事情,还有转机。”
“图灵?”秋折怔愣片刻,抬起头来,露出微红的眼眶,“我如今已是丧家之犬,又哪里有什么值得合作的价值。”
“……”无面人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兴许图灵大人只是希望有个人能与毒王后抗衡呢。”
早在初始AI当权之时,毒王后的势力,便广布整个无限游戏世界,而在毒王后的帮助之下,L一手遮天,几乎可以左右初始AI的决策。
当年,初始AI亦是为L所杀……若非当年L神志混乱,变得嗜血残忍,引起了所有玩家的公愤,那么,今日图灵能否当权,还未可知呢。
有了L这个前车之鉴,图灵想要找个人来制衡毒王后,倒也正常。
思及此,秋折咬唇,“那便烦你,带我去见它吧。”
“是,大人。”无面人恭敬而克制地行了一礼。
……
陈宴睁开双眼时,天色已经黑了。
不过,虽然天色已晚,但他的周遭,仍旧很热闹。
毕竟这里可是整个市区最热闹的广场,人怎么可能会少。
他打了个呵欠,耷拉着眼皮。
在副本里天天累死累活地加班熬夜,出来之后,他的精神状态更加差劲了。
真疲惫啊。
还是先回去睡一觉吧,哦对了,睡觉之前,还得吃点好的,以此抚慰一下自己这疲惫的身躯。
唔,这样的话,就得劳烦一下阿锯给他做饭了。
为了能够更快地吃上饭,他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便开始敲字编辑信息。
他敲这字不为别的,只为了让阿锯提前给他准备好饭,这样的话,他回去就能吃上热乎的了。
如此想着,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这就开始往便利店的方向走。
然而,在他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只听“啪嗒”的一声响起,似乎是衣兜里的东西掉了。
“?”
他挠头,低头望去。
下一刻,他沉默了。
好家伙,竟是原先楚沂塞他兜里的那张请柬。
他就知道,这玩意甩都甩不掉。
他磨了磨后槽牙,翻了个白眼,只好认命般地将其捡起来,而后揣兜里。
看来,这劳什子“假面舞会”,他是非去不可了。
他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就在他行至广场的中心处时,头顶上,那巨大的广告屏上,出现了一张熟悉的,完美的脸。
——是楚沂。
陈宴:“……”好家伙这人果然来现实世界了。
他面如菜色,加快了脚步。
……
很快,陈宴回到了惠民便利店。
在这冷冰冰的黑夜之中,便利店内闪烁着温馨的光芒……对此,陈宴十分地满意。
他暗自点头,而后走了进来。
一走进来,便发现便利店内灯火通明,而阿锯那家伙,正坐在饭桌前,大快朵颐。
至于阿贞么,呵呵,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boss,完全就没有上桌的资格。
只见阿贞委委屈屈地坐在板凳上,眼巴巴地看着阿锯大快朵颐。
陈宴:“……”
好好好,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地工作,结果你小子在我的店里,吃着我的饭,过得这么滋润?!
很好,此人定是皮痒了,欠揍了。
他站在门口,缓缓地,露出了一抹阴森的笑容来。
而此时此刻,阿锯还没有意识到,陈宴已经回来了。
此刻的阿锯只是后背一凉,而后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过,这样的异常并没有阻止他继续吃吃喝喝,反倒让他吃饭的速度更快了。
看阿锯这副样子,陈宴是彻底无语了,他反而笑了。
他放轻了了脚步,走上前去,而后,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阿锯的背后。
死亡凝视.jpg
阿锯吃饭的动作一顿,而后,他咽了口口水,开始疯狂炫饭!
陈宴:“……”
他服了,他真是服了,阿锯这家伙,上辈子是饿死鬼来的么。
陈宴无语了半晌,而后,将手轻轻地搭在了阿锯的肩膀上,柔声问道:“好吃吗?”
“嗷嗤(好吃)。”阿锯一边疯狂往嘴里塞饭,一边口齿不清地回答。
“好吃就多吃点。”陈宴拍了拍阿锯的肩膀。
起初,阿锯还没反应过来,又继续炫了两口饭,待到他反应过来,这到底是谁的声音时……
“啪嗒。”
阿锯手中的筷子,掉了。
191 假面舞会2
“陈……陈哥。”阿锯瑟瑟发抖地转过身来。
“你很悠闲吗阿锯。”陈宴微笑。
“咕咚。”阿锯咽了口口水,而后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啪嗒”的一声,跪倒在地,“没……没有。”
“呵呵。”陈宴又笑了。
……
片刻后,看着鼻青脸肿的阿锯,陈宴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跟个大爷似地坐在了座位上,“去做饭吧阿锯。”
阿锯怯怯地望了他一眼,而后哆哆嗦嗦地进了厨房.
陈宴过了两天悠闲而舒适的日子。
今天外边出了太阳,天气不冷也不热,他于是搬了个躺椅便坐在外边晒太阳。
“舒服。”他发出了一声满足地喟叹,而后端起桌子上的冷饮,喝了一口。
别说,这是真爽啊。
啊,悠闲的生活,啊,无所事事的状态……爽了。
这日子,过得可比在无限游戏副本中做任务要舒服多了。
他正要美美地睡上一觉,却忽然听见那该死的系统出声了。
“叮咚。”
“【假面舞会】即将开始,正在为您载入副本……”
“!!!”
不是!我假期呢,我这才回来几天啊就让我去上工?!狗逼系统你要不要想想,这道德吗这!
虽然假面舞会这种东西,顶多算是个公司团建活动,但是,比起这种社交活动,他更想要悠闲的假期好吗!
虽然陈宴心下很抗拒很抵触,但是系统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权力,是以,待他回过神来时,自己便已然身处副本之中了。
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古堡,而古堡前的小径旁,栽种着许多殷红的玫瑰。
天空中,挂着一轮血月,而在这昏暗的光线之下,更显得前方的那座古堡阴森骇人。
陈宴沉默了片刻。
只能说不愧是无限游戏出品,这场景构建得,就是诡异。
不过连团建都整这么阴间,游戏公司,也真是无敌了。
他白眼一翻,这就往前走。
然而,下一刻。
“砰。”
他摔了个狗啃泥。
他:“……”你妹哦怎么回事!!!
他揉了揉脑袋,站起身来,正要揉揉膝盖,却发现了一件叫他极为惊恐的事情。
——他身上,居然穿着蓬蓬裙!
而他刚才摔倒在地,也正是因为踩到了自己的裙摆。
“???”
不是,哥们,他是男的啊?为什么要给他穿裙子?
狗逼系统,你踏马的是不是有病!!!
陈宴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慌乱地摸摸自己的头发——果然,他原本的短发,变成了卷曲的长发,而他的耳垂上,也戴着一对珍珠耳坠。
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在心底,默默地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很好,这狗逼系统不仅强行拉他团建,还给他穿上女装了。
只能说系统不愧是黑心资本家,内心就是脏。
对了差点忘了。
他一拍脑袋,连忙摸摸自己的胸——很好,平的,他又连忙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下方——很好,命根子还在。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幸亏他只是穿上了女装,而不是变成了女人。
不然……到时候他是算男性呢,还是算女性?呃,当然,也有可能算人妖。
他松了口气。
他拎起裙摆,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在心底问候这狗逼系统的祖宗十八代。
裙摆上,镶嵌着一些华丽的,细碎的小饰品,是以,他走起路来的时候,身上的饰物总是“叮当”作响。
真叫人烦不胜烦。
陈宴恨不得马上就撕了这碍事的裙摆,但他忍住了——这种层层叠叠的蓬蓬裙,他要是撕了一半裙摆,想必另一半也保不住。
他才不想光着个大腿到处跑,所以,裙子就裙子吧,总比光着好。
如是想着,他磨了磨后槽牙,强忍着不适往前走。
行走间,他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不顺畅了,他往下一看,找到了使他呼吸不顺的罪魁祸首。
——束腰。
很不幸,这件裙子是束腰的款式,那短短的一截丝绸布料,把他的腰勒得盈盈不堪一握,当然,也把他勒得苦不堪言。
冷静,冷静。
冲动并不能解决问题。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烦躁。
也许古堡中有合适的衣服也不一定。
他这般在心底安慰自己。
很快,他便来到了古堡的大门前。
这大门做工精细,其上还雕刻者华丽而诡秘的花纹,很有一种欧洲中世纪建筑的味道。
大门旁,站着两个穿着燕尾服的侍者。
这侍者皮肤苍白,嘴唇红艳艳的,眼下还有几分浓重的青黑,他们面上挂着诡异的微笑,“恭迎贵客。”
“嘎吱——”
他们替他打开了门。
陈宴于是拎着裙摆走了进去。
刚走了一段路后,他便停在原地,不动了。
一是前方的道路有分岔,他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二是系统那个家伙,出声了。
“叮咚,恭喜玩家陈宴,到达舞会现场~”
“下面,为您介绍初始背景。”
“月色朦胧下的古堡,阴森而诡异,听闻古堡的主人是一位权力滔天的公爵,而今日,公爵邀请了诸位客人,前来参加假面舞会。”
“正在为您随机身份卡……叮咚,身份卡随机成功!请您及时查看!”
陈宴沉默了半晌。
这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呆滞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团建活动,居然也要整得这么正式。
又是背景介绍又是身份卡的,都直接让他幻视上工了。
他心下默默腹诽,而后,他点开了那个所谓的身份卡。
待看清楚上边的字迹后,他陷入了沉默。
良久。
“不是。”他不由得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可我是男的啊……?”
你踏马的是不是有病!!!
身份卡上,那巨大的“性别女”三个字,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这一次,系统这狗东西为他安排的身份,是帝国中,某个子爵的女儿,当然,同时也是古堡主人的情人。
这样的身份卡,直接把他给整无语了。
“你等着,你给我等着。”他咬牙切齿,把系统给刀了的心都有了。
然而,作为一名员工,他压根就不能对他的上司动手。
是以,现下,他的内心很是憋屈。
他正在心中默默地“问候”系统呢,却忽然看见前方,缓缓走来一个穿着黑色长裙,戴着头纱的侍女,这个侍女娉娉袅袅地来到了他的身前,而后微微垂首,“贵客请随我来。”
认路的人终于来了。
陈宴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这就跟着侍女往前走。
“舞会稍后便开始,还请贵客在房中歇息片刻。”侍女停在了楼道尽头的房前,而后作了个“请”的手势。
“对了。”陈宴正要推开房门,忽然想起了什么,“这里有干净的男装么?”
侍女眨了眨眼,面露诧异之色,“贵客想女扮男装?”
不是女扮男,他本来就是男的好吧。
陈宴嘴角抽搐,却并未多加解释,而是忍痛点了点头。
“可这在舞会只中,是不被允许的呀。”侍女面露为难之色,“若是贵客嫌弃身上的衣裙不够华贵,房中还有……”
就算有,也都是女装。
他一个男孩子,穿女装参加舞会,你听听这像话吗这!
陈宴心下咆哮。
侍女委婉地拒绝了他,他的路被堵死了。
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你走吧。”
“……是。”侍女为他打开房门,“贵客若有什么事,可以唤我,我就在不远处。”
“嗯。”陈宴点头,而后关上了门。
刚关上门,他便迫不及待地解下了裙子上的束腰,但是,就算他解下了这束腰,腰间的束缚感,也未能减少半分。
好家伙,这样看来,他里边还穿了一件束腰。
他沉默了。
而后,他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裙子。
作为一个没穿过蓬蓬裙的男孩子(这件蓬蓬裙还格外地复杂),他完全就脱不下来。
他手忙脚乱地捣鼓了很久,身上的裙子却好像焊死在了身上一样,不论他怎么折腾,都是无用功。
他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刚才那一番折腾,着实是让他精疲力尽,更何况身上还穿着一件束腰,这束腰勒得他几乎是要喘不过气来。
看来,他是非向别人求助不可了。
他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推开了门,“……劳烦你帮我换个衣服。”
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是,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嗯,相信这个侍女是不会介意的吧。
“……哦?”
不是他想象中的清澈的女声,而是一道温柔而和缓的男声。
而且,这道男声,他格外地熟悉。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他循声望去——果然,那长发青年倚在墙边,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陈宴:“……”
#女装被死对头看见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要我帮你换衣服?”长发青年笑容意味深长,只见他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求我,我就帮你,如何?”
陈宴:“……”
“呵呵。”陈宴冷笑一声,白眼一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192 假面舞会3
求他是不可能求他的。
他就是被勒死,死外边,都不会求他的。
陈宴磨了磨牙,他就不信了,他会被区区一件裙子难住!
大不了直接撕开。
他又手忙脚乱地折腾了很久,终于,他还是选择了放弃。
事实证明,要想在不损坏这件裙子的前提下脱下它,那简直就是一个世纪难题,是以,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撕开它。
“嘶啦——嘶啦嘶啦——”
他直接从领口处将裙子撕开,碎裂的衣料纷纷扬扬地委顿在地上。
而后,他连忙解开腰间的束腰,而在束腰被解下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好像变成了某种软骨动物。
什么仪态都消失了。
只见他瘫倒在床上,整个人宛如一条死鱼。
不过,虽然束腰已经解开了,但是,腰上的皮肉仍旧收到了一些伤害。
——只见他那白皙的皮肉上,盘桓着几道深深浅浅的红痕。
毫无疑问的是,这红痕,就是那束腰整出来的。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而后,便是一阵呲牙咧嘴。
说实话,于他而言,这样的伤痕,才是最麻烦的。
他的体质确实异于常人,不论是受了什么严重的伤,都可以自愈,但是,前提是,它得是个伤,它得流血啊。
而像红痕这种东西,是完全不算在他的自愈范围之内的。
所以,现在,他除了忍着,就没别的办法了。
他:“……”
他真服了。
他此刻真是有苦说不出,虽然束腰已经没了,但红痕尤在,不论是什么东西碰了它,都会带来一阵细微的,酥麻般的痛意。
就算他瘫在床上,也种磨人的苦楚,也始终未能消散。
怎么办,他感觉尸体有点凉凉的呢。
他一脸颓废地坐起身来,而后,来到了衣柜前。
他打开了衣柜。
不出所料的是,里边全是女装。
他:“……”我踏马就知道。
系统你真是无敌了。
陈宴表示无话可说了已经。
但是,没办法,谁叫他只是一个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员工呢。
摊手.jpg
更何况现在是在副本之中,谁又认识他呢。
女装就女装呗,反正又没人知道。
他在心下如此安慰自己。
而后,他粗略地翻了翻衣柜,挑了件款式简单的黑色长裙。
这已经是他能够找到的,款式最简单,配饰最少的衣物了。
别的裙子,上边都全是一些花里胡哨的饰物,一看就很难穿。
他于是一咬牙,将这裙子往身上一套,很快,便穿好了。
在穿衣服的间隙,他的余光瞥见了身旁的梳妆镜。
镜中,“少女”容貌英气,有着一头靓丽的卷发,发间,还戴着一顶小巧的钻石王冠。
陈宴:“……”
我【哔——】
他服了,他真服了,他单知道化妆对一个人的改变很大,他却不知道,化妆这东西,居然还能大变活人,将他一个男的,变成一个女孩子!
绝了真的。
系统为他安排的虚拟形象,与他在现实中的面容分毫不差,但是,他这张原本清秀的脸上,布满了妆容的痕迹。
也正因这妆容,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长得英气的女孩子。
他沉默了。
别说,这扮相还挺漂亮的,都可以拍照去网骗了。
一骗一个准。
他默默地整理好身上穿着的衣物,而后移开了视线——眼不见为净。
没关系,只要他看不见自己身上的妆容跟裙子,那么,他就可以假装它们不存在。
他稍作休整,便推开了房门,准备去参加那个狗屎的假面舞会。
一开门,却发现长发青年倚在墙边,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你怎么还在这。”他皱了皱眉头。
“一位绅士,理应等待他的情人,而后一同参加舞会,不是么。”
青年的笑容意味深长。
乍一听这话,陈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绅士,什么情人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待他反应过来时,他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如果没有猜错,楚沂口中的“绅士”,指的便是他自己,而“情人”,自然就是他陈宴了。
陈宴:“……”你妹的狗屎系统,给关系户就安排这种高大上的身份,给他这种卑微社畜就安排这种见不得光的身份。
你踏马的,你听听这合理吗这。
陈宴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陈宴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他正要回绝,却听面前的长发青年微笑着开口,“假面舞会,必需得是两个人才能入场,若只有一人,是入不了场的。”
“当然,如果你不想去,也行。”楚沂抚了抚耳边的坠子,“缺席的话,只是会扣掉一万点积分,而已。”
而已?
一万点积分什么概念你自己不知道吗?!
都是钱,钱啊!!!
他进一个副本都不一定有一万点积分的,结果你踏马的告诉我,缺席一次团建活动就要扣这么多积分?!
这合理吗这?!
陈宴心下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他几乎是要抓狂了。
好好好,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他翻了个白眼,极力露出了一抹扭曲的微笑,“那我们就一起去。”
为了他的积分,他忍了!
不过,狗逼系统你给我等着,今日之仇,他是一定会报的!
陈宴捏着裙摆走在长廊上,如是想
人潮如织。
此间衣香鬓影,很是热闹。
此处的陈设亦是极尽奢华——巨大的穹顶,宽阔而看不见尽头的空间,华贵精致的墙面……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梦幻而绮丽。
空气中,还漂浮着细碎的金粉,这些金粉纷纷扬扬地从穹顶之上落下,在昏黄光线的影响之下,折射出大大小小的光点。
陈宴皱了皱眉,只感觉自己身上都落满了金粉。
说实话,他不是很理解这种又没什么用,又花里胡哨的装饰品,撒这种金粉,又影响视线,又浪费钱,简直就是漂亮废物的典型。
长发青年算是这场舞会的东道主,身上自然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而陈宴便趁着他不注意,悄悄溜走了。
他瞅了瞅这群玩得正开心的玩家,而后随手扯了个侍者,便跟着来到了用餐区。
用餐区便冷清多了,虽然这边的长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甜品与饮品,但来这儿的人,也只有零星几个人罢了。
陈宴找了个盘子来,夹了块小蛋糕,而后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下。
蛋糕很甜,味道很不错,他于是又夹了一块。
“小姐,一个人吗。”
就在陈宴吃得正开心时,一个穿着粉衬衫的男人敲了敲他的桌子,笑容暧昧。
这个男人油头粉面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其举手投足之间,满是那种渣男的气质。
好家伙,猎艳都猎到他身上来了。
陈宴嘴角一抽,继续吃自己的小蛋糕,未曾理会。
如果这哥们知道面前的人其实是个男的,想必那一刻的表情会很精彩。
不过陈宴没有这种恶趣味,是以他选择头也不抬,只默默地吃自己的小甜点。
“小姐,您的绰约风姿实在是叫我仰慕不已。”这哥们歪嘴一笑,撩了撩头发,自认为自己很帅气,足以迷倒万千少女,然而,在陈宴看来,此人的动作,那叫一个油腻。
“不知今晚可否……”这哥们笑得很是暧昧。
而正在吃小甜点的陈宴一不小心,余光瞥见了这哥们的笑容,而后,他沉默了。
——这哥们真是宛如下了油锅一样,未免也太油腻了点。
陈宴默默地端着小甜点,换了个位置。
然而,这哥们依然不依不挠。
“小姐,请相信我,我是真心的。”这哥们金句频出,越来越油腻了,“哦,美丽的小姐,没有你的话,我的人生,将会黯淡无光……”
陈宴呆滞了,他几欲作呕——被这人油的。
看来,仅仅只是沉默,是无法赶走这个跟苍蝇一样的男人的。
他叹了口气,而后捏起手中的叉子,他手腕一动。
下一刻。
“翁——”
叉子死死地钉在墙面上,尾端,还尤在震动。
粉衬衫看着这几乎半个身子都没入墙面的叉子,咽了口口水,目光惊恐。
粉衬衫:“……”
“哈,哈哈。”这个油腻至极的兄弟尬笑了一阵,“呃,那个,其实我觉得吧,这个……小姐,您的光芒让我感到自惭形秽……”
“我就不打扰您了!”粉衬衫跑得比兔子还快,走之前,他还不忘为陈宴送上最“真挚”的“祝福”,“祝您有个愉快且难忘的夜晚!”
陈宴:“……”
不会说话可以不用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谢谢。
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而后重新找了个叉子。
盘中的蛋糕已经吃完了,他于是又顺便端了一盘小蛋糕。
别说,他们这蛋糕,还挺好吃的。(嚼嚼嚼.jpg)
“真是有趣的一幕。”
陈宴正满足地品尝着盘中的小蛋糕,却忽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温柔,而舒缓。
很显然,声音的主人就是那个长发青年。
楚沂姿态慵懒,衣冠楚楚,他倚在墙边,笑吟吟地望着他,“看来,你的魅力,不减当年啊。”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陈宴扯了扯嘴角,“这‘魅力’给你你要不要。”
193 假面舞会4
“啊。”楚沂挑眉,微笑,“这就不用了吧。”
看,我就知道。
陈宴翻了个白眼,“那就请闭上尊嘴。”
“……”
“有兴趣共舞一曲吗?”楚沂明智地选择了换个话题,不过,不变的是,他仍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呵呵。”陈宴冷笑,拒绝得很干脆,“没有。”
他对跳舞这一项活动,那叫一个一窍不通,若是真跟这青年一起跳舞,那还不得丑态频出,被人笑死啊。
“不会跳也没关系。”青年莞尔一笑,俯下身来,笑容蛊惑,“我会教你的。”
“不。”陈宴的态度很坚定。
这种大型舞会,要是丢脸了,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
要是他翻车了,想必明天玩家中就会流传出他“头脑简单,四肢更简单”的谣言。
到时间,他的面子里子,可就都没了。
所以,还是不跳比较好。
“好吧。”见陈宴态度坚决,青年叹了口气,一副很是惋惜的模样,“那我便不勉强了。”
稀奇。
这人居然没有纠缠。
陈宴颇为意外,挑了挑眉头,端着空盘子,站起身来,这就往外走。
走到一半,他还回过头来,瞅了眼这个温文尔雅的长发青年。
青年仍旧是那样一副笑吟吟的模样,站在原地,没动。
陈宴眨了眨眼,心下只觉得奇怪。
要知道,楚沂这个人,向来执着,这人要是想要什么东西,那必然是要不择手段地抢过来的,当然,此人若是想要做什么,那必然也是不择手段都要做到。
唔……也许这次,此人只是想要来骚扰他一下,而非真心邀请他跳舞也不一定。
这样就说得通了。
他又往盘中夹了两块小蛋糕,而后默默地端走,找了个更加偏僻的地方坐下。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还是离这人远点比较好。
他刚坐下呢,余光却瞥见了一道猥琐的,漆黑的身影。
这个猥琐的身影,似乎在餐盘中,撒下了些药粉。
这是……下/药的?
他眨了眨眼,刚要细看,却发现那人已然消失了。
动作这么猥琐,还藏头露尾地不想被人看见,肯定有问题。
就是不知道,自己先前吃的那几块小蛋糕,有没有问题。
一想到还有这种可能,霎那间,他只感觉自己手中的蛋糕都不香了。
可是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他就算想去追,也追不上啊。
更何况这儿这么多人。
算了,撞上再说吧。
他叹了口气,咬了口蛋糕——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对他奏效的毒药很少,就算有那么几种,也无一不是价值连城。
身为排名第一的玩家的他,都不一定买得起,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而且,他吃都吃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还不如多吃几口呢。
如是想着,他又啃了几口.
陈宴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感觉自己身上越来越热了,就像是要发烧一样。
而他的脑子,也莫名其妙地变得昏昏沉沉的。
“唔……?”
他皱了皱眉头,晃了晃脑袋,企图让自己稍微清醒点,然而,他失败了。
四肢开始变得沉重,眼前景象,也变得昏花了。
更叫人难以忍受的是,小腹中,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烧,叫人心中难以宁静。
他这,可能是中药了。
沉默。
不是他怎么这么倒霉啊!!!
此时此刻,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该死的煞笔玩意儿,没下毒药,居然下的春/药?!
他服了他真的服了。
他刚才还在想,反正这世界上,没什么毒药能对他奏效,多吃点也没关系,结果踏马的,这该死的下的根本就不是毒药,而是春/药?
你无敌了,下毒的兄弟。
你踏马的你给我等我,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身上越来越热了。
他咬牙,踉踉跄跄地往天台处走去。
——一般来说,天台都是很冷清的,而现在,他只有待在没人的地方,才能安然无恙。
行走的过程中,不知道碰倒了多少桌椅,也不知道撞到了多少玩家,他只是一言不发,咬牙往前。
“你怎么了?”
——一道温和,舒缓的声音。
是楚沂。
青年扶住他,低下头来,目光温柔,姿态文雅而斯文。
“是哪里不舒服吗?”楚沂笑吟吟地开口,“需不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该死的,他这是什么运气啊!!!怎么就遇上这人了!
陈宴心中,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他喘息了一声,而后咬牙,一字一顿,一副说话艰难的模样,“不,需,要。”
这边需要您马上离开呢,亲亲。
“真的吗。”楚沂却眨了眨眼,并不松手,反而扶着他往前走了一段路,“我看你十分需要我的帮助。”
“别客气。”楚沂装模作样地露出了关切的神色,“你要是有什么麻烦,我都会帮你的。”
陈宴:“……”
楚沂这模样,一看就知道,是来落井下石看好戏的。
他于是白眼一翻,不再理会这人。
毕竟现在他四肢无力浑身难受,与其费这心思斗嘴,还不如留着点力气。
他正要挣开楚沂的手,却忽然听见系统出声了。
“叮咚,检测到玩家陈宴消极对待团建活动……正在强制发布任务……”
“请玩家在三分钟内找到舞伴,并在舞池之中,共舞一曲!”
“任务成功奖励:无
任务失败惩罚:五千积分。”
陈宴沉默了。
不是吧哥们,我就在这水个时长,还带强制做任务的?强制做任务也就算了,完不成居然还要罚我五千积分?!
知不知道五千积分有多难攒啊!
你自己听听,这合理吗这!(指指点点.jpg)
屋漏偏逢连夜雨,也不过是如此了吧。
陈宴一脸的不情愿,他翻了个白眼正要问候一下系统这狗东西的全家,却忽然听见楚沂开口了。
“好吧。”楚沂摊手,笑吟吟地,“既然如此,那么,来跳支舞怎么样?”
陈宴呆住了。
不是吧,他都这样了,这狗逼居然还想着要他跳舞?
请问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陈宴正要礼貌地回绝,却见青年微微一笑,扶着他的腰,而后轻盈地转了个圈,刹那间,周遭景象变幻,他们已然来到了舞池之中。
陈宴:“……”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此时此刻,唯有沉默,能够表达他的心情。
细碎的金粉洋洋洒洒地落下,昏黄的灯光洒下一片暧昧的光晕。
耳边依稀传来人群的交谈声,以及,古朴典雅的探戈舞曲。
乐声,夹杂着人群的交谈声。
长发青年扶着他的腰,轻轻地踏起舞步,而后,又轻轻地转了个圈。
像一只轻盈的蝴蝶。
腰间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也正是这种触感,使得他情不自禁地贴近,以求缓解身上的不适之感。
待他反应过来时,他几乎半个身体都贴过去了,他面上不显半分,内心却开始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就算是在药物的影响之下做出了这种不太端庄的行为,那也很尴尬的好吗!!!
继续贴着很尴尬,然而避开也很尴尬的好吗!!!
显得他像个被调戏的姑娘……所以现在改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
陈宴的内心,已经开始抓狂了。
“放轻松。”青年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僵硬,微微一笑,稍稍给陈宴留下了一丁点儿距离。
陈宴四肢都没什么力气,更何况如今还要费心保持冷静,是以,他只能像个木偶一样,任由青年摆弄。
陈宴:“……”
他呆滞了。
算了,他摆烂了,爱咋咋地吧。
他于是睁着个死鱼眼,只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长发青年,什么也不说。
像是某种静默地控诉。
青年莞尔。
下一刻,长发飞扬,眸光流转。
青年转了个圈,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脖颈,整个身体都贴住了他的后背。
刹那间,背后传来一股冰凉的触感。
“唔……”
他喉结上下一滚,情不自禁地溢出一阵喟叹。
而后,在意识到自己作出了这种不端庄的行为后,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都怪那个**的,歹毒的家伙!
如果不是这人,他又怎么可能落得现在这个尴尬的境地!
陈宴磨了磨牙,想刀人的心,到达了巅峰。
随着乐曲的节奏愈发急促,二人的舞蹈也越来越快,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阵奇异的快感。
一面炽热,一面冰凉。
冰火两重天。
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陈宴磨了磨牙,只觉得自己的理智要告罄了。
——他的脑袋,越来越晕了,而体温,也越来越高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陈宴皮肤上那炽热的温度,楚沂停下了舞步,皱了皱眉,而后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呵呵。
狗东西我就不信你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宴翻了个白眼,“装模作样,虚伪。”
楚沂嘴角的笑容略微下去了几分,青年扶着他,让他靠着墙面,稍作休息。
“我原以为只是些小麻烦而已。”他叹了口气,目光之中,似乎带着些关切之意,“以你的体质,不该出现这般反应才是。”
陈宴对上他的视线,心跳漏了半拍,良久。
“我也是这样想的。”他自嘲般地笑笑,“谁知,竟然翻车了。”
楚沂拧着眉头,“我带你去休息片刻,如何?”
194 何谓樊笼
这人言行中的关切之意,似乎并未作假。
可这人向来是真真假假难以琢磨,谁知道他此刻是真关心,还是装模作样。
这样虚伪的人,是不可相信的。
陈宴在心底默念了好几遍,而后,这才开口,“不如何。”
他身上的药性越发激烈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发生意外。
如是想着,他叹了口气,艰难地开口:“我要走了,你自便吧。”
扣积分就扣积分,总比发生意外要好。
更何况,楚沂的态度,实在是叫人难以捉摸,与其猜来猜去,还不如干脆地扛着火车连夜跑路。
不过,说真的,那么多积分,他是真的心痛啊……都是他的钱啊。
所以,扣他的积分,跟挖他的肉,有什么区别呢。
他捂住了胸口,一脸的肉痛之色。
而后,他戳了戳系统,要求提前离场,而系统在“滴”了一声后,便立即帮他载入现实。
他的身影渐渐地淡了下去,直到,彻底地消失在了楚沂的视线之中。
长发青年的手腕微微动了动,合拢了五指,却握住了一片虚无。
下一刻,他动作顿了顿,收回了自己的手臂。
而后,他随意地端起桌上的高脚杯,为自己倒了杯红酒。
杯中,那剔透的液体在昏黄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就像是血液一般。
他漫不经心地饮了一口,殷红的唇瓣上,沾染了少许剔透的酒液,显得他的唇更红,肤更白。
是真情流露,还是故作关心?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谁又知道呢。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而后,饮尽了高脚杯中的红酒。
……
洛阳城。
“这是我仿造古式斗兽场所建造而成的角斗场。”图灵的身影掩藏在珠帘后,言语之中,尤带笑意,“只不过,古式斗兽场,斗的是兽类,而我这儿么,斗的是人。”
“只要你活到了最后,我就承认,你有资格成为我的同盟。”图灵微笑,“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成为我的同盟,不过如此的话,我可不会为你提供庇护。”
一道珠帘,隔开了三人。
珠帘后,台阶上,是面容不清的图灵,而在珠帘之前,台阶之下,则是衣衫染瑕的秋折。
当然,那个誓死追随秋折的无面人也在。
“……”
秋折沉默了片刻,而后,讽刺般地笑了笑。
如今,他还有得选么。
若没有图灵的庇护,他唯有死路一条。
“只要活着,就未必没有复仇的希望。”衣衫狼狈的无面人握住了秋折的手,温言安慰。
“……我知道的。”秋折沉默了一会儿,“我答应你。”
死斗尤有生机,出去的话,便是死路。
“既已决定,那便开始吧。”图灵拍了拍手,下一刻,一道巨大的,华丽的铁笼从天而降,将二人罩在其中!
“轰——”
尘土飞扬!
片刻后,尘土散尽,显露出二人身影!
笼中,无数个身形健硕,外貌崎岖的怪物,正仰天长啸!
不论是谁生谁死,图灵都不愿看见那过于血腥的场景。
“关上隔扇吧。”
他摆了摆手,而后,十二道精美的隔扇轰然关闭!
这重重隔扇,阻隔了图灵的视线,亦屏蔽了所有的声音。
——只有尘埃落定后,图灵才会打开隔扇。
“他可是背叛了冕下的叛徒,你就这样放过他了?”
幽深的长廊上,一个穿着黑色宫装的“丽人”,款款而来。
“丽人”的乌发很长,发尾压住了华贵的裙裾,“她”戴着一道黑色的头纱,叫人只能隐隐约约地窥见“她”秋水般双瞳的轮廓。
“她”双手交叠,置于小腹前,而那掌心之中,则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枚乌黑的毒苹果。
绾发的金簪下,坠着两道长长的流苏,一直长到腰部。
来人正是,毒王后,阿尔忒弥斯。
“她”的声音雌雄莫辨,诡异而阴森。
长廊两侧的烛火明明灭灭,更为“她”增添了几分诡谲的气质。
“王后。”图灵叹了口气,“你既已收复曙光会……那便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饶人?”毒王后笑了,“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居然也会说饶人?”
这下,轮到图灵沉默了。
“说吧,他到底是用什么东西,说服了你。”毒王后嘴角微勾,似笑非笑,“是冕下的旧物?”
图灵默认了。
“就当给我个面子,如何?”图灵温声道。
“呵。”毒王后挑眉,指尖抚了抚掌中的毒苹果,“你的面子,我自然不会不给。”
“只不过……”毒王后舔了舔猩红的嘴唇,漆黑而尖利的指甲挠破了掌中的毒苹果,而后,浓稠而粘腻的液体,流了出来,沾湿了“她”的指尖,“我迟早会一笔一笔地,清算这笔旧账的。”
“旧账么,总是要算的。”图灵微笑,换了个话题,“你今日,怎么不穿纱裙,穿宫装啊。”
毒王后笑了,“你这洛阳城造得古朴典雅,我自然要穿得契合一些。”
“好吧。”图灵叹了口气,“穿着打扮之类的,我可一窍不通。”
“你是为战争而制的仿生人,当然一窍不通。”毒王后转身,长长的裙摆压着光洁的地面,而后逆着光,站在前方。
隔着珠帘,图灵可以看见这人窈窕的剪影,又一次心下感叹,不得不说,此人真是,仪态万方啊。
“不留下喝盏茶么?”图灵微笑。
“不了。”毒王后伸出了苍白而细弱的右手,似乎是握住了诡谲的暗影,“我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我就不多留了。”
“不送。”
毒王后走远了。
图灵算着时间,猜测那血腥的厮杀已经结束了。
他于是摆了摆手,示意侍从将隔扇打开。
下一刻,十二道隔扇依次打开。
而后,笼中景象,落入眼中。
秋折一身白服早就染上了灰尘,而他那原本洁白的长发,也沾染了脏污。
原本护在他身边的无面人静静地倒在了地上,无声无息。
秋折呆呆地站在原地,双手沾满了血迹,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无面人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
图灵一见便知,那个无面人,是自愿为秋折所杀。
“唉。”他叹了口气,目光似是悲悯,又似是冷漠,他意味深长道:“……你好像还没有意识到,你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一个忠心的下属?
一名忠诚的信徒?
不,都不是。
秋折失去的,是最后一个,愿为他付出一切九死无悔的,有情人。
若非无面人拿出了当年L冕下的旧物,他图灵又怎会同意留下秋折一命呢。
他站起身来,微笑,“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图灵,最忠实的盟友。”
这话,当然是谎言。
与他作下约定的盟友,早就倒在了那华丽的樊笼之中,人都死了,他守不守约定,谁又在乎呢。
图灵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只是可惜了那人的一颗,拳拳真心啊。
……
回到现实后,陈宴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得舒适而悠闲了起来。
副本中的一切负面状态,到了现实之中,都会消失,所以,此时此刻的陈宴,才能如此地悠闲。
虽然扣了那么多积分他很心痛,但是,毕竟人还是要往前看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更何况他又不是赚不到积分,大不了下次任务努力少摸点鱼,多赚点积分。
——以上,都是他自己安慰自己的话。
他躺在床上,卷着被子,把自己卷成了一个卷,而后望着天花板,悠悠地叹了口气。
唉,可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好心痛他的积分啊!!!
那就是他的钱啊,钱就是他的命啊!!!
他的内心,正在为他那失去的积分而哀嚎着。
忽而,他的视线落在了墙面上的钟表上。
指针正指着“八”。
啊,早餐时间到了。
他从被子里探出个手来,敲了敲床头柜,而后,便听见了“踏踏踏”的声音。
——阿锯端着早餐上楼了。
下一刻,阿锯推门而入,进来的那一瞬间,此人还在剧烈地喘气——累的。
很好,今天阿锯的速度很令他满意。
他于是赞许般地点了点头,而后以一种炽热的眼神望着阿锯。
阿锯眼观鼻鼻观心,对陈宴的眼神视而不见,只默默地找来一道折叠书桌,而后将书桌摆在床上,再一一将饭菜摆上。
做完这些,阿锯就站在一旁,默默地当雕塑,等待陈宴吃完早饭,他好收拾碗筷。
其姿态之娴熟,实在叫人心疼。
只能说,年轻的阿锯,经历了太多太多,也承受了太多太多。
在这个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阿锯的成熟,实在叫人痛心。
不过对于阿锯,陈宴向来是一个无情无义的黑心老板,是以,他只是淡定地拿起筷子,而后,开吃。
不仅如此,他一边吃还一边挑阿锯的刺,时不时说这个太咸了,时不时又说那个太淡了。
对此,阿锯的表情是这样的:(;一_一)
阿锯已经习惯了陈宴的日常挑刺行为,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在内心阴暗地蛐蛐陈宴,而如今,作为一个合格的牛马,他已经不会再在内心议论自己的老板了。
他只会默默地左耳进右耳出。
啊,不得不说,这样的阿锯,真叫人心疼。
不过……有个免费的员工,真的很爽耶!
陈宴一边吃饭,如是感叹着。
195 致爱丽丝(一)
悠闲的假期很快便过去了。
陈宴原本是想约韦一刀一起进本上工的,只是韦一刀这人始终没回他消息——想必是在他上工的期间,这人自己进本了。
这就没办法了。
陈宴只好选择自己一个人进本。
上个副本难度不高,系统给他的限制也不多,他希望这种状态能够继续保持。
毕竟这样的话,他就能一直摸鱼划水了。
如是想着,他默默地在内心祈祷。
“正在为您匹配副本……10%……25%……89%……”
“叮咚。”
“特殊副本【致爱丽丝】匹配成功!”
陈宴呆滞了。
系统,你踏马的是不是有病!!!
他瞪大了双眼,心下暗骂。
特殊副本,难度对他而言,其实不算高,但是,麻烦就麻烦在,这“特殊”二字。
每一个特殊副本,都有其特殊设定,玩家永远也不知道,这个特殊设定,究竟会对自己造成怎样的麻烦。
甚至还有玩家开局就死在这特殊设定之下呢。
陈宴实力强悍,当然死不了,但既然是特殊副本,那么,他的摸鱼大计,也就成不了了。
唉,可惜啊。
本来还想着随便划划水攒点积分呢,谁知系统居然给他整这出。
好了,这下对摸鱼划水的幻想,是彻底破灭了。
为今之计,也只能积极主动地应对了。
如是想着,他悠悠地叹了口气,忧伤地,呈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正在为您载入副本……”
“13%……29%……89%……叮!副本载入成功!”
随着系统那机械而冰冷的提示音落下,陈宴只感觉自己眼前一花,而后,身侧景象,开始慢慢变幻。
耳边传来阵阵风声。
风把他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头发也被风吹乱了,风中带来一阵细碎的沙砾……他于是不由自主地眯上了双眼。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失重感。
不是,等等。
他到底是被传送到了什么地方啊啊啊啊啊啊——
他还没来得及“问候”系统的祖宗十八代,便听“噗通”的一声响起。
他只感觉自己身上一凉——他坠入了水中。
“咳咳咳咳咳咳……”
他甩了甩发上的水珠,而后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他抹去面上的水珠,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睁开双眼。
而后,他与一双巨大的,剔透的双眼对上了。
他:“……”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他眨了眨眼,怀疑眼前这一幕的真实性。
无他,面前的“人”,真是太魔幻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相当漂亮的女人。
这个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纱裙,身段窈窕,姿态典雅而端庄。
她长发如瀑,头上,还戴着一道做工精细的,半透明的黑纱,而在这黑纱末端,坠着些细碎而璀璨的珠子。
透过这道半透明的黑纱,陈宴依稀可以看见这个女人静美的容颜。
女人面上的笑容很是标准,就像是用尺子一寸一寸丈量出来的一般。
女人的手上,正轻捻着一只金制的小勺子。
“……”女人眨了眨眼,看着他,不说话。
陈宴呆滞了。
说实话,这个女人相当地漂亮,但是……这踏马的是个巨人啊!!!
是的,没错,在如今的陈宴看来,这个地方所有的人,都是巨人。
女人凑近了些,而后随手将手中的金勺递给了身侧的侍女。
这个女人身边的侍女们也都穿着黑色的长裙,留着及腰的长发。
毫无意外的是,在陈宴看来,她们都是巨人。
也许,他是来到了巨人国?
他摸着下巴,如是想。
“你是神明降下的使者吗。”女人又凑近了些,眼中,满是爱怜之色,“……你长得好可爱。”
可爱?
可爱!
陈宴沉默了。
他,堂堂一个实力强悍的玩家,居然被人说可爱?!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他怒目而视。
“噗嗤。”女人见他这般表情,却笑了,“你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
如今的陈宴就是一个袖珍版的小人,脸颊肉肉地,双眼又圆又大……特别是这副气鼓鼓的模样,尤为可爱呢。
陈宴:“……”
家人们咱就是说,这个女人感觉出了问题。
怎么能用“可爱”这种词语来形容他呢,形容他,应该要用“高大威猛”“天下无敌”这种一听就霸气侧漏的词语才对。
陈宴正在心底默默地腹诽呢,却见女人伸出了白皙的手掌,而后,轻轻地将他捧在了手心之中。
如今的陈宴身形很是袖珍——大约只有女人一个手掌那样大。
女人将手平举至脸颊旁,而后与陈宴对视。
“末代先知曾说过,当王国气数将尽时,神灵便会降下使者。”女人的双眸无疑是极美丽,极灵动的,而现在,这样的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陈宴,“你一定是神灵为我降下的使者。”
她笑容烂漫,而后,她轻盈地转了个圈,还没等陈宴反应过来,便换了个话题,“你喜欢茶杯么?”
“?”
陈宴挠头,一脸的疑惑。
不是吧,刚才还在说先知啊,神灵之类的,怎么现在就突然说起茶杯来了?
请问这跟茶杯有什么样的关系吗?
女人见他面露疑惑之色,笑了笑,眼神落在另一处。
陈宴的视线,于是也跟着落在了那一处。
刹那间,他沉默了。
——刚才,他落在了这人的茶杯之中。
而他身上的水珠,也正是这人杯中的红茶。
他:“……”沉默,是今夜的康桥。
也难怪这人会误以为他喜欢茶杯。
他嘴角抽了抽,“不喜欢。”
“好吧。”女人面露失望之色。
陈宴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叩叩。”
来人轻轻地敲了敲门,而后,则是一道轻灵的女声,“王后殿下,您该去议事了。”
“……知道了。”女人,或者说是王后,她揉了揉额角,“我该离开了,稍后我再来看你。”
而后,王后将陈宴放在桌面上,提着裙摆,离开了陈宴的视线。
陈宴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看这情形,这次的这个副本,不像是那个狗比游戏策划的风格。
他环视四周,只觉得奇怪。
只见这四周的陈设,皆是一种华丽而甜美的风格,包括这儿的每一件摆设,看起来都像是欧洲那边的风格。
而这种甜美奢华的风格,再加上清透亮丽的配色,便使得这个地方,看上去像个童话一般。
这样的背景建模,跟之前的阴森恐怖比起来,算得上是大相径庭了。
莫非,是主系统嫌弃先前那个游戏策划摸鱼划水的次数太多,所以找了个新策划?
陈宴如是猜测着。
他正要幸灾乐祸,顺便在心中发表一下自己那独特的见解,下一刻,便听见系统出声了。
“王国的国王征战一生,为这个国家开疆扩土,为王国的公民呕心沥血,老来,却因王后的野心,而永远地长眠在了王宫的最深处。”
“在王国公民的口中,王后是整个王国里最美丽的女人,而在宫廷之中,她是所有侍从的噩梦。”
“她严苛,暴戾,她野心勃勃,傲慢残忍。”
“当然,于国王的子女们而言,王后这个继母,就是他们最深的梦魇。”
“……整个王国,都笼罩在王后的阴影之中,不过,强大美丽又冷漠的王后并不能只手遮天,因为——执政官西洛翡亦手握巨大的权柄。”
“而你,作为伪神降下的使者,你的使命,便是使得王国,陷入更深的动荡之中。”
“主线任务:使王国在不破灭的前提下,陷入动乱之中。”
陈宴沉默了。
此时此刻的他,想刀人的心,到达了巅峰。
又要不破灭,又要陷入动乱,狗逼系统,你怎么不去吃屎呢。
还有,王后居然是个白切黑——任务的难度,又加大了呢。
死亡微笑.jpg
在陈宴的内心,那些“优美”的国骂,已经刷屏了。
“正在为您开启直播……直播开启成功!”
“祝您游戏愉快~”
愉快,愉你妹的愉快。
陈宴的一口牙,都几乎要被他自己给咬碎了。
他还以为这局游戏可以摸摸鱼,划划水呢,谁知道,居然在这儿等着他呢!
更何况,还是他最不擅长的智力型任务。
让他去整这些乱七八糟的阴谋诡计,还不如让他直接把所有的重要角色绑了,而后逼他们做坏事来得快。
简直了都。
陈宴忍无可忍之下,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他以为,这些事情已经足够让他感到无语的了,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居然还会有更加无语的事情发生。
——他如今的身高,就相当于一个人的手掌一般,所以,于他而言,桌子的高度,便相当于一道巨大的悬崖。
他:“……”
他沉默了。
这下,他除了乖乖待在桌上等王后回来之外,便没有别的选择了。
所以说,真的不是他不想主动出击去做任务,而是他的体型,不让他做任务啊。
摊手.jpg
陈宴于是干脆利落地往桌上一躺——闭目养神。
反正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还不如躺着摸摸鱼。
至于其他的事情,那就之后再说吧。
196 致爱丽丝(二)
今日的议事,还算顺利,但王后心中,仍旧觉得奇怪。
她坐在精致的秋千上,身体随着秋千而轻盈地晃动。
身旁则是轻轻摇曳的花丛,这些花朵颜色艳丽,开得正盛。
——今日她心血来潮,忽而提出,要在王宫里,建造一座圣塔,以此来供奉神灵降下的使者。
显然她并未告诉众人,陈宴的存在,她只说未来会有神灵降下使者……而这座圣塔,便是为了这个“未来的使者”。
王宫的大臣们,有大半都是她的手下,自然双手双脚赞成她的想法,然而,剩下的那一半大臣,居然也默认了她的提议。
要知道,剩下的大臣,可都是那执政官西洛翡的走狗,而执政官与她之间,也算得上是政敌了。
西洛翡……
这个疯狂的,恐怖的,难以琢磨的男人。
思及这人,王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而后面露惊惧之色。
她今日能够掌权,与执政官西洛翡也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毕竟当年若此人反对她摄政,她是半点都没有机会的。
按往常的情况来说,西洛翡应当不会轻易地叫她如愿才是,可今日,这人却没有任何的反对之意。
奇怪,真是奇怪。
“……”
“王后殿下。”随行女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索,“祭司大人要见您。”
“叫她进来吧。”
王后随意地晃了晃秋千,而后摆了摆手,“记得避开执政官的耳目。”
虽然执政官耳目众多,不一定能够全然避开,但是,万一呢?万一就没被执政官发现呢?
“……是。”随侍的女官提起裙摆,朝她行了一礼后,这才走远了。
很快,神秘的祭司,便在女官的掩护之下,进入了王宫,见到了王后。
这个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斗篷将她的身形面容都掩盖住了,叫人难以窥探。
“祭司大人此番前来,是有什么要事么?”
影影绰绰的花丛遮挡住了王后的视线,再兼之那黑色的斗篷,就更叫王后难以窥探了。
不过,很显然,王后对祭司的真面目不感兴趣,她只是淡淡地瞥了此人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莫非,是为神使而来?”
“不止此事。”祭司压低了声音,“我昨夜占卜,得知此次的‘神使’,并非是正神派遣而来……”
不是正神,那便是伪神。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王后眉目含笑,而后将自己那白皙的手掌置于眼前,细细端详,“我只是需要一个神使而已——至于这个神使,是真是假,是人是鬼,都不重要啊。”
“殿下!”祭司的语气之中,尤带责备之意,“既非正统,那便有害无益啊!”
“祭司,你是在命令我么。”王后眯了眯眼,眼中,寒芒一闪而过,她分明笑着,面色确实阴寒的,“……更何况,我亦不是正统。”
“我并无此意,王后殿下。”祭司猛然反应过来,这个女人是王国的王后,是个狠毒,冷漠又专横的女人,她这般说话,怕是会适得其反。
她于是放柔了声音,“我只是提醒殿下,那人,终究于殿下的大计有碍。”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王后拂去膝上的花瓣,而后随手掐了支花,“你再在这儿待下去,执政官那边,恐怕会有动作。”
“……那我先告退了。”祭司行了一礼,而后将手中的药瓶交给了随侍的女官,“这是近期的药。”
女官将这漆黑的药瓶交给了王后,王后接过来,一口饮尽。
“咔擦。”
药瓶落在地面上,摔作了碎片。
王后勾了勾猩红的嘴唇,“辛苦你了,祭司大人。”
祭司低下头,“为殿下效力,并不辛苦。”
“……”
祭司离开了。
王后眯着眼,笑了。
她死死地盯着那道离她越来越远的身影,而后,缓缓地,握紧了手心。
殷红的花汁一滴一滴地自她手中滴落,像是某人的鲜血一般。
“呀,真可惜。”直到花朵在她手心碾作了残渣,她这才露出了假惺惺的怜惜之意。
她含笑端详着殷红的掌心——红,白,黑三色构造成了一幅奇异的画面。
红的是花汁,白的是她的皮肉,而这黑么,自然就是她指甲上的蔻丹了.
“哇,一来就看见主播在摸鱼。”
“真不愧是摸鱼的王者。”
“让我来康康这是个什么副本,场景居然这么甜美温馨……嗯?致爱丽丝?——居然是B级副本!!!”
“不是,系统是脑子进水了吗,居然给我们主播安排这么简单的副本?!”
“楼上说错了。这个本虽然只有B级,但一点也不简单呢。”
“是这样的没错捏,这个本是智斗的类型,也就是说,主播强大的实力,完全不管用。”
“楼上说得对,我看过好几场播这个本的直播了……我只能说,全员白切黑,这些主要角色,都难搞得很。”
“尊嘟假嘟呀,如果素尊嘟的话,很期待主播翻车捏。”
“一把子期待住了捏。”
“嘻嘻。”
“泥萌这么说话,信不信今晚主播就去爬泥萌家的水管。”
“还有,泥萌都没有发现吗,主播变小了耶!”
“可爱……想亲亲……”
“楼上裤子甩我脸上了。”
“咱就是说穿条裤子吧家人们。”
“……”
闲着无聊翻弹幕的陈宴:“。”
我并不会爬水管,谢谢。
还有,私闯民宅是犯法的,他可是守法公民,不可能做出这种违背法律的事情。
以及,请不要夸他可爱好吗!!!就算要夸,也请夸他帅气潇洒好吗!!!
死亡微笑.jpg
陈宴越看越憋屈,他于是干脆选择关掉弹幕,眼不见为净,心不烦。
他正要继续尝试入眠,然而,随着“吱呀”的一声,他的睡意,全都被赶跑了。
一个穿着黑裙子的侍女走了进来,此人端着一道银盘,而盘中,则是各式各样的小衣服。
这些衣服,对如今的陈宴而言,刚好合适。
看着这些款式各异的袖珍版衣服,他不由得陷入了沉默之中。
虽然他并不想接受自己如今的体型,但是,他不可能一直在副本里穿同一件衣服。
更何况,身上原本穿着的这件衣服,还被王后杯中的红茶给沾湿了。
他于是迈着沉重的步伐,耷拉着眼皮,向着银盘而去。
侍女放下手中的银盘后,便离开了——这倒是很方便他换衣服。
他吸了吸鼻子,挑了件款式简单的燕尾服,而后飞速换上。
换了身衣服,身上舒服多了,然而心里,却始终不忿得很。
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怎么能变成这种袖珍手办呢,不像话,真的太不像话了。
狗屎系统,我跟你不共戴天!!!
陈宴磨了磨牙,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向了桌下。
是实话,这桌子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确实很高,但是,他相信,以他的身体素质来说,这种高度,绝对……呃……应该摔不死他……吧。
这样想着,他又深吸了一口气,准备一咬牙,一跃而下。
而后,就在他准备跳下去的前一刻,窗户“吱呀”的一声,响了。
陈宴眨了眨眼,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衣着破烂的女孩子从窗户那儿跳了进来,而后,站在了桌子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这个女孩子容貌清丽,虽然衣着打扮,都随性得很,但是,其气质与身段,仍旧十分地出众。
不过,她面上最为夺目的,还是那一双,惹人怜爱的,泫然欲泣的双眸。
当她全神贯注地盯着人的时候,就好像是在哀求一般,叫人不忍心拒绝她的所有要求。
“你好可爱呀。”她眨了眨眼,伸出手指来,戳了戳陈宴的面颊,而后甜甜地笑了,“你为什么会在王后殿下的寝宫里呀。”
陈宴:“……”
不是,怎么来个人就夸我可爱,请夸我英俊潇洒,谢谢。
还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那当然是因为系统那个冷酷无情的资本家啦。
“……那你怎么也在王后的寝宫。”陈宴不想回答这个女孩子的问题,于是选择了将问题抛回去。
“我是偷偷溜进来的呀。”女孩子“嘻嘻”地笑了,而后俏皮地指了指一旁的窗户,“喏,就从这儿进来的,你也看见了。”
废话,我就在现场,当然看见了,这还用说吗。
陈宴默默地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一脸的冷漠之色,“哦。”
“你怎么能说‘哦’呢,天都被你给聊死了。”女孩子叉腰,嗔怪道。
陈宴依旧一脸冷漠,“哦。”并不想聊天,谢谢。
“看你长得可爱,我才不跟你计较呢。”女孩子轻声嘟囔着。
陈宴:“。”
服了请不要再提“可爱”这两个字了好吗!!!
他在心底,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哈哈哈哈哈不知道泥萌有没有看出来,主播在听见‘可爱’这两个字时,表情都变了呢。”
“嘻嘻,看来我们主播不喜欢别人夸他可爱。”
“我是老粉我知道!我们主播只喜欢别人夸他英俊潇洒诶。”
“那我偏要夸他可爱!——可爱可爱可爱可爱!主播你素天下第一大可爱!!!”
“楼上,绝。”
“楼上,勇。”
“楼上,妙。”
“……”
谢邀,已经快不认识“可爱”两个字了捏。
看着弹幕上这群乐子人的发言,他的心情,越发地不爽了。
果然,打开弹幕就是找虐。
197 致爱丽丝(三)
这弹幕,还不如不打开呢。
他于是在心底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而后,干脆选择关掉了弹幕。
这下,眼前终于清净了。
然而,解决掉了弹幕的问题,外边的那个碍事的人,却难以解决。
毕竟再怎么说,人也不是弹幕,不能像弹幕一样,说消失就消失。
所以,陈宴只能耷拉着眼皮,一脸颓废地听着眼前这人的喋喋不休。
也不知这人说了多久,总之陈宴那叫一个“左耳进右耳出”,终于,这个女子作势要走。
陈宴眼睛一亮,整个人都精神了。
“……”女子见他这般表情,呆了片刻,而后沉默了一会儿,“你这是,嫌我烦?”
“呵呵。”陈宴假笑,“你想多了,当然不是。”
“嘀嗒——”
女子叉腰,瞪大了双眼,一脸娇蛮之色,正要说什么,却听远处的钟声,响了。
她只好悻悻地摸了摸鼻头,而后纵身一跃,蹲在窗台上,“我下次还会来找你的。”
女子如是说。
谢谢,并不想要你来了呢。
陈宴扯了扯嘴角,如是想。
然而,在陈宴没有看见的地方,这个表面上天真无邪的少女,悄然露出了一抹阴森而扭曲的笑容来。
转瞬即逝。
少女的身影已然离开了陈宴的视线。
不过,说实话,陈宴对少女的身份及目的什么的都不感兴趣,但是,他对适才那个钟声,很感兴趣。
这个少女听见钟声后,便离开了,那么,这钟声,有什么特别的吗?
就在陈宴思索的间隙,天色,不知不觉地暗了下来。
……
“哦?你说神使降临王宫?”
神秘而阴森的古堡之中,长发青年站在古朴的长桌前,手中,还摆弄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
青年背光而立,看人看不清楚他的身形,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个轮廓。
窗外,血色的圆月静静地挂在夜空之中,显露出幽微的光芒。
“是的,执政官大人。”穿着黑色长裙的宫廷女官,当然也是执政官西洛翡的探子,她捏起裙摆,屈膝行礼,“因为此事,王后今日,心情很是不错呢。”
“如此啊。”青年将手中那形状怪异的玻璃瓶放在眼前,细细端详,而后,他晃了晃瓶中那晶莹剔透的液体,笑了笑,“还有别的事情么?”
黑裙女官低下头,不敢直视执政官的背影,“有。”
“今日,王后与祭司,在王宫中见了一面。”
“王宫啊。”青年笑吟吟地,“从前还知遮掩一二,今日,却连遮掩都不肯了啊。”
祭司隶属于神殿,乃是神职人员,而王后只是国王的妻子,虽然如今代为摄政,但到底还不是国王,是以,按理来说,她是没有资格召见祭司的。
然而今日,她却公然与祭司私下见面……这违背了规矩。
不过,他并不想多加管束。
毕竟,只有王后更加胆大妄为,事情才能有趣,不是么。
“看来,我还是太仁慈了。”他笑吟吟地放下手中的药剂,而后,打开了瓶塞——
刹那间,一股堪称勾魂摄魄的香味,充盈此间。
黑裙女官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陶醉的表情。
青年转过身来,看她这般,却是叹了口气,“……这药剂,并不完美啊。”
他想要的效果,是人一旦摄入此等香气,便要神志尽失。
如今看来,还差得远呢。
看来,这里边还得要加点料。
如是想着,他戴上了洁白的蕾丝手套,而后,从抽屉里找出了一颗鲜红的心脏,放在盘中。
——这是,海妖的心脏。
在海妖心脏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刻,黑裙女官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颅,露出了惊惧害怕的神色。
传闻中,海妖天生便能够轻易地魅惑他人的心神,它的心脏,兴许会有用。
他慢条斯理地切下心脏的一小部分,而后,将之放入了瓶中。
刹那间,瓶中的液体,开始剧烈地沸腾起来。
而原本晶莹剔透的液体,也变得混浊了。
很快,瓶中的液体停止了沸腾,而后,其颜色由白,向粉转变——它变成了极为亮丽的粉色。
黑裙女官的神色开始恍惚,她只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地狂跳,脸颊上也无端生出许多红晕。
那一刹那,她仿佛狂热/地爱上了面前这个青年,并且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啪嗒。”长发青年将瓶口封住,微笑道:“感觉如何?”
“我……”随着空气中那香味的消失,女官也渐渐清醒了过来,她低下头,只是眼神仍旧有些迷离,“像是做了一场甜美的梦……”
“不愧是魔药。”他嘴唇微勾,眼神意味深长,“连一向清醒理智的你,都能被它影响。”
女官身上,有海妖的血脉,而海妖,天生便精通蛊惑人心,自然心智坚定超出常人。
而今,身具海妖血脉的女官都被蛊惑了,就更遑论是其他人了。
“是我心智不坚。”女官不敢抬头。
“好了。”长发青年不欲多说此事,他摆了摆手,“你回去吧。”
“大人,王后那边,不需要我做什么吗?”女官的姿态,仍旧恭敬至极,在她的认知当中,执政官西洛翡大人,从来就不是一个仁慈的人,而今王后如此胆大妄为,她并不相信,西洛翡大人,会毫无作为。
“不必。”长发青年却摆了摆手,而后将魔药妥帖而珍惜地放在了上衣口袋里,“由她去吧。”
“……是。”黑裙女官屈膝行礼,而后,离开了长发青年的视线。
……
入夜了,整座王宫都仿佛沉寂了下来。
到处都是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人影。
先前有侍女来为他送了一道精致的小房间,这袖珍版的房间里,还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家具。
想来应当是王后的吩咐。
不过陈宴倒是借此机会,让侍女将小房间放在了地上,顺便让他也能够下地。
虽然他仅凭自己也能够从桌子上跳下来,但是,这毕竟是特殊副本,万一有那种“让所有玩家的身体素质保持在同一水平”这种设定……那他岂不是得完蛋。
所以,他选择了这个毫无风险的方法。
事实证明,他做出这种选择,是正确的——他蹑手蹑脚地推开那道袖珍小门,而后,来到了大门前。
据先前那个少女所言,这里是王后的寝宫,不过,在他自己的观察下得知,如今他所在的这个房间,应当是属于书房或是用于品茶的小房间。
都是王后了,寝宫中有无数间用处不同的小房间,倒也很正常。
他一边神游天外,一边轻轻地推开了这道大门。
“嘎吱——”
门,轻轻地响了。
而后,他顺着大门的缝隙,悄悄地走了出去。
身前是一道幽暗的长廊。
而在长廊的两侧,摆放着数道姿态各异,容貌各异的雕塑。
这些雕塑以不同的姿势捧着烛台,而在烛台上,一道道微弱的火焰,静静地燃烧着。
燃烧过的腊如泪水般落下,然而在落下的那一瞬间,便凝成了固态。
陈宴一边往前走,一边观察着两侧的这些雕塑。
这些塑像,不论男女,无一例外的,相貌都很出众,而且,它们面上,都带着不同的表情。
喜、怒、哀、乐、嗔……无一不是栩栩如生。
然而,正因太过真实,反倒叫人感觉毛骨悚然。
仿佛下一刻便会动起来一般。
陈宴拧着眉头,只觉得这些玩意儿瘆人得很。
不过这个副本从一开始便很奇怪,将这样的怪东西当作烛台,倒也很符合常理。
说起来这个本奇怪的地方可多了……先是完全没有提示的特殊设定,再就是系统发布的那诡异的主线任务,还有就是,自他载入副本之后,没有遇见一个其他的玩家。
一个都没有,这真的很奇怪诶。
要知道,这可不是单人副本,而是多人副本。
多人副本,他居然没能遇见哪怕是一个其他的玩家,这很怪异的好么。
更何况系统这个狗东西,向来都不放过每一个能够给他使绊子的机会……像安排对他有敌意的玩家与他一起进本这种事情,它做得还少么。
陈宴摸着下巴,兀自沉思着。
就在他思索入迷之时,他只感觉额头一痛——似乎是他撞到墙面了。
“嘶——”
他揉了揉额角,正要抬头。
“当——当——当——”
远处,传来了三道奇异的钟声。
他微微一愣。
下一刻,他的身躯陡然生长!
——他恢复了正常的体型。
奇怪。
是因为钟声?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可若是因为钟声的话,先前钟声第一次响起时,他又为何没有任何反应?
他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体型变大了,衣服也跟着一起变大了,这倒是件好事。
毕竟若是衣服没能跟着一起变大的话,他就得光着身体到处跑了。
只能说游戏策划还算是有点良心的。
他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抬眸望去。
——只见眼前,一道古朴而狞丽的大门,静静地屹立在他的眼前。
“嘎吱——”
他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门内,赫然是一道华丽的,巨大的金笼。
这道金笼悬空而立,而在这华丽金笼的正中央,一个穿着黑裙的丽人,跪坐其间。
198 致爱丽丝(四)
长长的乌发,压住了旋开的裙摆……乌发,白肤,黑裙。
还有,血一样艳丽的红。
只见笼中,用金丝线缠绕着无数颗鲜红的心脏,使得这些心脏环绕在丽人的周围。
她静静地跪坐在金笼的正中央,像是一具死尸,或是一道塑像。
陈宴悄悄地绕过去,一看——好家伙,这个丽人,正是王国的王后。
只见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唇角,还带着一抹清浅的笑容,她的容貌仍旧静美,不过,当她闭上双眼的时候,总会给人以一种宁静而圣洁的感受。
这一幕,堪称诡谲。
他于是悄悄地,蹑手蹑脚地往后退,而后,顺手合上了大门,就假装自己从未来过这里。
他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撞破了王后的秘密,既是秘密,若被王后发现了自己的存在,那么,便必然要爆发冲突。
而冲突这种东西吗,虽然陈宴并不畏惧,但也并不热衷好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所以,此时此刻,还是开溜比较好。
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既然这是一个多人副本,那么,其他的玩家都到哪儿去了呢?
他可不相信,晚上这么好的,探索副本的时间,他们会缩在房间里不出来。
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撞上其他玩家呢。
这事说来也是离谱,平常进本,能够与别的玩家一起行动的时候,他偏偏要独自一人,而现如今,他看不见其他玩家的影子了,就开始想着偶遇别的玩家了。
果然,人的本性,就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他悄无声息地走出长廊,而后,来到了花园里。
好不容易变回了正常体型,他自然要在王宫之中好好探索一下,至少,要知道王宫中大致的路线。
如是想着,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很快,他来到了花园,这里,在夜色的笼罩之下,也是一片寂静之景。
这儿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而花圃中的那些花,却仍旧开得正盛,在月色的照耀之下,它们尽情地舒展着枝叶,展示着自己的美丽。
花圃中,有一条小径。
“当——当——当——”
远处,依稀传来一阵悠远的钟声。
他正要走过去,却发现自己忽然而然的,就变小了。
他:“”无敌了真的。
早不变小,晚不变小,偏偏这个时候就开始变小……系统是知道怎么给他施加麻烦的。
对于正常体型的他来说,从王后的寝宫,到外边的小花园,其距离当然不算远,可对于现在这个袖珍版体型来说,那可就远多了好么!!!
很好,看来,若他想要回去,想必是要吃一番苦头的。
他吸了吸鼻子,一脸的颓废之色。
不过来都来了,他自然不会就此回去(不然那不就白出来了吗)。
他于是叹了口气,循着小径往前走。
“?”
前方,似乎有一道黑影。
他眨了眨眼,正要向前一探究竟,却忽然步伐一顿——下一刻,他被一股大力,拉进了花丛之中。
什么玩意儿?
他眨了眨眼,一转头,便看见了一个造型奇异而夸张的小人。
只见这小人身着围裙,长发,短手短脚,虽然看上去造型跟真正的人类没什么两样,但是,奇怪的是,他的皮肤,是深绿色的。
更为奇怪的是,陈宴在看见这“人”的那一刻,心中的违和感,达到了巅峰。
然而,不论他怎么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这“人”到底哪里不对劲。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还不等陈宴细想,他的注意力便落在了这小人的身高上。
——虽然此人跟正常体型比起来,算是小人,但是,跟陈宴比起来,倒像是个巨人。
毕竟这个“小人”,有两个他那么高呢。
死亡微笑.jpg
陈宴沉默了。
“你好小一只啊。”这个小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真可爱。”
陈宴:“……”
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被NPC夸可爱了捏。
对此,陈宴有以下六点要说。
“……”
“还有,你看起来好独特。”这个绿色皮肤的小人拉着他往花丛深处走,“不像是我们地精,也不像是精灵。”
那当然。
陈宴扯了扯嘴角,我是玩家,当然独特。
他如是腹诽道。
还有,眼前这个绿皮肤的小人,居然是地精吗。
他眨了眨眼,将面前的地精,从上到下地观察了一道。
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种正常的地精呢。
在以前进过的副本里,那些所谓的“地精”,都是些披着地精皮的鬼怪。
“对了。”这地精停在了泥土上的一道小铁门处,他使劲,推开了铁门,露出了里边那古朴而破旧的长阶来。
在看见这幽深阶梯的那一刻,地精悄无声息地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笑容。
只不过,这笑容转瞬即逝,是以,陈宴压根就没看见这人这奇怪的表情。
“王后的骑士就在前边,你怎么不躲着,反倒还往前走啊。”地精在袖子里摸啊摸,摸出一盏煤油灯来,刹那间,此间便被点亮了,“这些骑士凶残得很,专杀我们这些喜欢夜里出来的人。”
听了这话,陈宴刹那间便明白了,为何一到了晚上,王宫里便是一副悄无人烟的模样了。
他跟着地精,往楼梯下走。
这地方很昏暗,阶梯也仿佛是看不见尽头一般。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他跟着地精来到了阶梯的尽头。
这是一件狭窄的房间。
而在房间两侧的墙面上,嵌着无数道小格子,格子里,则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药剂。
“这些是……?”他望着这些晶莹剔透的液体,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些液体在房中吊灯的照耀之下,折射出璀璨的光线,很是夺目。
“哦这些都是我调制的药剂。”地精露出了骄傲的神色,“都是我一个人单独完成的哦!”
“……那你真棒。”陈宴随口一夸。
地精笑了。
“其实,我还有许多这样的药剂。”地精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蛊惑之色,只听他放缓了声音,“这些药剂放在外边,可都是价值连城——若你喜欢,我倒是可以送你几瓶。”
“这就不用了……”陈宴眨眨眼,直觉告诉他,这里边有猫腻,是以,他还是选择了跟过去看看,“不过,看倒是可以看一看。”其实他也很好奇,这地精费尽心思引他来这儿,究竟是怀揣着怎么样的目的。
“你跟我来。”在陈宴的视觉盲区,地精不动声色地露出了一抹满是恶意的笑容,“这将会是你这辈子作下的,最伟大的决定。”
还最伟大的决定呢。
陈宴默默地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几乎是确认了,这个地精身上,有很大的问题。
啊,果然,副本里的NPC,就没有一个是品性良好的。
他默默地跟在了地精的身后,来到了一扇破败的铁门前。
地精打开大门,站在一旁,微笑——他的笑容很是诡异,又诡异又阴森,哦,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这人眼底,似乎有着浓重的杀意,“你进去吧。”
陈宴摸着下巴,笑了。
他猜,他待会儿一走进去,这地精便会“砰”的一声,把门锁上。
不过门锁对他来说可没什么用。
他于是非常淡定地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下一刻,“砰——”的一声落下,地精把门给关上了,哦,还顺带给上了锁。
只能说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老玩家,猜套路什么的,那叫一个一猜一个准。
这是个狭小的房间,这里无疑是很黑的。
他站在其中,只感觉伸手不见五指。
没有灯的话,压根就看不清周遭景象。
所以,还是得借地精煤油灯一用。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
而后。
“砰砰砰——!!!”
“咔擦咔擦咔擦。”
铁门,在他面前,碎成了渣渣。
而他,云淡风轻地收回了自己的脚,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下一刻,还没来得及逃离案发现场的地精,呆住了。
二人大眼瞪小眼。
“不是……”地精都语无伦次了,“你……我……他……”
地精指了指陈宴,又指了指自己,最后不可置信地指了指破碎的门。
“借你煤油灯一用。”
陈宴嘴角微勾,而后纵身一跃——
“砰——砰砰砰——”
“咔咔咔——”
地精被打晕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而在晕过去的前一秒,他还在思考着自己的人生。
他想,他怎么这么简单地就被打败了呢。
“……”
陈宴揉了揉僵硬的手掌,而后,轻而易举得从地精的手中,抢过了煤油灯。
“唉。”他拍了拍地精的面颊,“下辈子换个好工作吧。”别再给无限游戏公司当牛马了,既没什么前途,还容易出事故,多不好啊真的。
“咦?”
他提着煤油灯,正要离开,却发现这地精身上,似乎隐隐约约地有一道奇异的纹身。
他分开地精的衣领,果不其然,一道紫色的图腾,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图腾是一道华丽而繁复的月亮纹路,不过,这倒没什么,重要的是,这个图腾,他认识。
这是公会“方舟”的图腾。
也就是说,这个地精是个玩家,并且,还是个有公会的玩家。
这下,事情变得奇怪起来了。
199 致爱丽丝(五)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地精”是个玩家,可是,既然是玩家,那又为何对他心怀恶念。
更何况……这个“地精”身上,半点都看不出破绽来。
与其说是扮演得好,倒不如说是,这人已经忘记了自己玩家的身份,转而真真切切地以为,自己就是一个地精。
如此的话,那便说得通了。
这个“方舟”的玩家进入了这个副本,而后,在系统的影响之下,或者,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让这个玩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与任务,转而认为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地精。
那么,这人的杀意又从何而来呢。
他与这人素昧平生,无冤无仇的,这人又为何要对他出手。
他提着煤油灯,一边思考着,一边往前走。
他来到了那个漆黑的,狭小的房间。
他跨过门板的碎屑,而后,走了进来。
刚才来的时候,手中没有灯,看不清周遭景象,如今手上有了煤油灯,他便能够将这狭小房间具体陈设看得清晰了。
待看清楚这周遭情景的那一刻,他面上的表情,变了。
这是一个类似于“盘丝洞”的地方……到处都是黏糊糊的蜘蛛网,而在这蜘蛛网的中央,则有无数个面目狰狞的人,被缠绕成了茧。
他们的身体被这些丝线死死地缠住了,只露出一个头来。
不过,奇怪的是,这里是“地精”的地盘,但为何,这些人,会被蛛丝缠住呢?
难道“地精”会吐丝?
他皱着眉头,走上前去,只见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种族也是各有不同,有纯种的人类,也有生长着双翅的尖耳精灵……甚至还有那个绿皮肤“地精”的同族。
从这群人皮肤的干瘪程度来看,这其中,有死了很久的,也有新鲜的刚死的。
看来,那个“地精”,就是个心理变态啊。
他在这房间里转了一圈,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虽说在玩家之中,心理变态者不在少数,然而变态成这样的,还是很少见的。
更何况,那个“地精”,还是“方舟”的成员。
要知道,“方舟”这个公会,素来便看重成员的性情,像那种有恶意虐待他人前科的,他们都是不会吸纳为成员的。
“……”
面前这副场景,是在狰狞骇人。
虽说陈宴并不害怕这样的场景,但也并不想在这里多待。
他于是提着煤油灯,走了出去。
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刹那,他若有所感,抬头一看——更一对巨大的,猩红的双眼对上了。
天花板上,赫然趴着一只全身都是密密麻麻的黑毛的,大蜘蛛。
陈宴:“……”
他沉默了。
蜘蛛不少见,但这么大一只的,还挺少见的。
还有,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何刚才那些死去的人,会浑身上下,都缠满蜘蛛丝了。
好了,这下迷解了——原来都是这家伙搞的鬼。
这只巨大的蜘蛛盘踞在天花板上,正幽幽地盯着他,看样子,似乎是要动手。
黑蜘蛛抖了抖腿,口器微微蠕动。
陈宴沉默了。
倒不是怕了这怪物,只是这家伙长得实在是太恶心了,若是动起手来,其场面恐怕会恶心到他。
不过看这家伙的模样,是蠢蠢欲动啊。
所以还是动手吧。
早死早超生。
迟早都是要被恶心这么一回的,还不如速战速决,早点结束呢。
他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默默地在心底催眠自己:很快就好,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然而,他磨叽了半天,还没动手。
听说,蜘蛛的血是蓝色的,万一爆浆的话……
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的话,他就要选择跑路了。
他正要再次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来一次催眠,然而,还未等他开始,天花板的那个家伙,便已经等不及了。
“呼——”
巨大的破空声。
那只黑色的蜘蛛,一跃而下,朝他袭来!
“!”
不是吧,哥们,来这么突然的啊?!
好了,这下,就算再不想动手,也该动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再睁眼时,眼中已然全是坚定之色!
“砰——”
他握掌为拳,一击即中!
“嗤——”
这蜘蛛还未来得及落地,便被陈宴击穿了腹部!
蓝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而后,它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抽搐了两下后,便彻底不动了。
手上沾满了粘腻的血液,他一脸嫌弃地瞪了一眼这只死去的蜘蛛,而后,快步行至“地精”的遗骸边,继而默默地用“地精”的衣服,擦干净了手上的脏东西。
如果“地精”还活着的话,对于陈宴的这一行为,应当会很无语,会很生气的吧,不过“地精”死都死了,死了的话,便什么反应也没有了……所以,陈宴就当它是默认了。
没有反应就是默认。
嗯,很合理,没毛病。
擦干净手上的脏东西后,他迅速地离开了案发现场。
“呼。”
他刚探出了一个脑袋,正要往外走,便与一张幽暗的面容对上了。
他:“……”
不是最近都什么运气啊,怎么总是跟这些人四目相对啊。
他真无语了。
这幽暗面容的主人对比起他来,算是个庞然大物。
这人穿着一套石头制成的铠甲,头上也戴着一道石制的头盔……只见这个家伙扛着一道巨斧,半蹲在他面前。
陈宴眨了眨眼,没说话。
这个家伙看起来有点眼熟,而且,看上去不像是真人。
比起真人,这个“庞然大物”,倒更像是一个石头做成的假人。
不仅如此,它跟先前那个,站在小径中央的,据“地精”说是王后的骑士的家伙,很是相像。
“地精”说,这家伙会杀人。
不过陈宴看着,这家伙好像并没有什么杀心。
他于是眨了眨眼,正要绕开这个石制骑士,却见这骑士伸出了沉重的手指头来,戳了戳陈宴的面颊。
陈宴一个站不稳,差点被这股力气推倒在地上。
他怒目而视。
骑士于是又戳了一下。
陈宴:“……”
不是你们这群石头人,都这么无聊的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陈宴的抵触,骑士委屈巴巴地收回了手……别问他是怎么从一个僵硬的石头人身上看出“委屈巴巴”这种情绪的。
总而言之,就是,这个骑士犹犹豫豫地,慢吞吞地,不情不愿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陈宴表示槽多无口。
他这个被戳脸的都没说什么,怎么这个戳他脸的骑士,反倒还委屈上了呢。
听听,这合理吗这。
收回了自己的手后,骑士指了指旁边,示意陈宴站远点。
陈宴起初还不明白骑士的意思,以为它是要动手,他正期待着呢,看骑士手忙脚乱地比划了半天,他才明白,哦,原来是要他走远点啊。
他于是遗憾地走开了。
他停住了脚步,站在不远处,盯着骑士这边看——他想弄明白,这个骑士到底想干嘛。
说实话,他还挺好奇的。
只见这骑士举起手中的斧头,“咔擦”的一声,就开始往下劈。
不是,这是在干嘛?
陈宴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咔擦咔擦咔擦。”
他眼睁睁地看着骑士面前的土地裂开,而后,露出了“地精”的洞穴。
骑士先是伸出手来,将“地精”的尸体碾碎,而后,又将那腹部破了个大洞的蜘蛛给碾碎了。
哦,原来是要毁尸灭迹啊。
陈宴明白了。
原来“地精”说,王后的骑士会杀人,并没有骗他啊。
杀人是真的会杀人,只不过杀的是地精和其他的怪物,而不是他们这些正常人。
很好,是这样的话,他就放心了。
他于是默默地往回走。
今晚就工作到这儿吧,他要回去休息了——现实生活中员工都有睡眠时间,没道理他这个苦逼的无限游戏社畜没有。
在无限游戏里加班没有加班费就算了,这个睡眠时间,多少也得给他点吧。
如是想着,他心安理得地回到了王后的寝宫,而后找到了自己的小房间。
最后,他被子一盖——睡了。
今天的工作已经够辛苦了,明天早上,他要好好地犒劳一下自己。
比如,晚点起床。
嗯,美好的一天从晚点起床开始,没毛病。
……
次日。
傍晚六点。
陈宴的一天,开始了。
他拥着柔软的小被子,慢吞吞地坐起身来,而后慢吞吞地打了个呵欠。
啊,睡觉睡到自然醒的感觉,真爽啊。
他慢悠悠地掀开被子,洗漱完毕后,便推开了自己这房间的小门。
他刚一推开门,便站在原地,不动了。
——门外,一双清澈的,满是好奇之意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他:“……”
好好好,又玩着死出是吧。
他已经数不清跟多少个人视线相对了,他麻了,真的。
槽多无口,他于是选择了“砰”地一声,关上门。
外边的人却扒拉住了他的窗户,一整只眼睛都贴近了。
而在陈宴看来,这人的眼睛都好似与这窗户融为了一体,化作了一道怪异的画卷。
这人的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了两圈。
“你快出来吧。”这人放轻了声音,像是害怕惊醒了什么一般,“王后给你请了好多裁缝来呢!”
裁缝?
陈宴眨了眨眼,“谢谢,我不需要。”
200 致爱丽丝(六)
他对自己的穿着打扮又没有什么要求,要什么裁缝啊。
还有,既然门外有人堵他,那么,他今天就不出去上工了吧……毕竟外边有人,不方便呢。
四舍五入就约等于,今天,是上天注定的摸鱼日——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刚被扣积分的时候,是如何信誓旦旦地说,要努力工作把积分赚回来的。
如此想着,他默默地关上了窗户,而后,回到了床边,虽然他刚睡醒,此刻也毫无睡意,但他相信,只要自己回到温暖的被窝里,睡意,便很快就可以来到了。
“笑死,我就知道主播要回去。”
“不是,这才刚进副本呢,这怎么就又开始摸鱼了?”
“就是就是,主播这也太懒了吧……你不上工,我们看什么呀!!!”
“快去上工吧主播,我们没乐子看了QAQ。”
“关爱一下我们这些无聊的乐子人吧QAQ。”
“……”
在看清弹幕上的留言后,他目光游移,而后,他轻咳一声,“明天再上工也是一样的啦。”
“呵呵。”
“呵呵。”
“呵呵。”
“……你打赏没了。”
“我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就是主播的套路——你自己听听,这话你都说过多少次了。”
陈宴心虚了。
他摸了摸鼻头,而后默默地关上了弹幕。
……就假装这群乐子人同意他摸鱼吧。
反正不论如何,今天这鱼,他是一定要摸的。
如此想着,他默默地用被子蒙上了头。
“不是,你别关窗啊。”外边那人急了,他敲了敲窗户,一副快哭出来了的模样,“王后让我来逗你开心,你要是连见都不见我的话,王后会惩罚我的!”
好家伙,又是王后。
他掀开被子,深吸了一口气,“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到时候王后问起来,我说我们见过不就得了。”
“不行,那岂不是愧对王后的信任!”外边那人却拒绝了陈宴的提议。
陈宴表示无话可说。
算了,反正自己这个点也睡不着,出去看看就出去看看吧。
更何况,他其实也挺好奇的,王后还给他准备了什么惊喜。
他叹了口气,推开门,站在了原地。
他抬起头来,看清了面前这人的形象。
这人长得瘦瘦小小的,脸上画着浓重的,怪异的油彩,是以陈宴看不清楚这人的相貌。
只见这人身上穿着一件彩色的小丑演出服,而鼻子上,还粘着一颗红色的圆球。
看这人扮相,倒像是马戏团的小丑。
见陈宴出来,这个“小丑”面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会儿,而后才扯出来一抹僵硬的笑容,“呀,你出来啦!”
“小丑”欢快地围着陈宴转圈圈,语气轻快,“我叫阿萨,你叫什么呀!”
“陈宴。”虽然心底觉得这样的对话很幼稚,但陈宴仍旧还是回答了这人。
其实,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个叫“阿萨”的小丑,很是熟悉。
就好像他们之前认识一般。
“小丑”,或者说阿萨,听见陈宴回应他后,他的步伐更加轻快了,脸上的笑容,也更加夸张了。
阿萨围着陈宴转了两圈后,便停下了脚步,而后蹲在了他的身前,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你好特别!——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小巧的小人。”
你当然没见过了。
陈宴嘴角抽搐,我可是玩家。
“对了,你可知道,现在的国王,有几位子女?”
反正来都来了,不问点有用的信息出来,岂不是太亏了点。
他可记得,当时自己刚载入副本时,系统曾说,王后是国王的子女们的梦魇。
而自己如今的任务,是扰乱王国的秩序,使得王国陷入动荡之中,那么,王后与国王其他的子女间的矛盾,也许可以利用一二。
“知道呀!”阿萨语气轻快,“王国里,谁不知道老国王有两位王子,一位公主呢。”
“两位王子相貌俊美,都是万里挑一的人物,只是那位公主深居简出,少有传闻呢。”
“两位王子现在在王宫中居住吗?”陈宴一脸的若有所思。
“这倒没有。”阿萨的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两位王子都在外游历呢。”
“我听说,二王子素来忧郁仁慈,在外边游历这么久都不回来,是想要成为游吟诗人!”
“不过,说起游吟诗人。”阿萨搔了搔头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王后也为你请来了一位。”
哈?
请个小丑不够,居然还要请个游吟诗人来?
这王后是生怕他感到无聊啊。
“这个诗人长得可好看了,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青年!”说起这个诗人,阿萨有些兴奋,可以看得出来,阿萨对这个诗人,很有好感。
“他又温柔又好看,知识渊博,还长发飘飘彬彬有礼!”
不是,听这描述,总感觉有点像某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啊……
不会吧,不会真是老熟人吧。
他摸着下巴,兀自沉思了片刻。
别说,按那人的性情来说,这可能性还挺高的。
毕竟楚沂这个老狐狸,一向就阴魂不散。
如若真是这人的话,那么他就算现在选择不见,过几天也还是要见面的。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一直拖着倒不如现在早点解决。
如此想着,他点了点头,“那你让他过来吧。”
“好诶!”阿萨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
这边厢的陈宴正凝神等待着,而那边厢的游吟诗人,却笑意盈盈地倚在花树旁,一副慵懒而闲散的模样。
这个倚在花树旁的青年有着一张很叫人惊艳的面庞,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那对,含情桃花眼。
这一双眼睛潋滟如一泓秋水……勾魂摄魄,当世无双。
只见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长发未束,披散而下,而在他的右耳处,坠着一道造型夸张的珍珠坠子,而这,更为他增添了几分慵懒的气质。
洁白无瑕的花瓣纷纷扬扬地从树上落下,落在了他的发上,衣上。
他伸出了白皙而纤细的手来,微微抬头。
花瓣落在了他的掌心,而他的视线,却仍旧落在不远处,那清澈的湖泊中。
本是一潭死水的湖泊中,一阵阵涟漪泛起,连绵不绝。
而在涟漪的中央,甚至还有几道微弱的水泡。
他笑吟吟地看着这涟漪缓缓地消散,而后,笑意更深。
在这里围观了全程的他自然知道,这涟漪的消散,便象征着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
——适才,一个男人,推了一个女人下水。
这一男一女本是血亲,是同父同母的兄妹,亦是彼此最后的,唯一的亲人。
只可惜,这二人为得一点父母的遗产,便争执起来,而他不过是多说了一句话,这二人便要不死不休,最终,争执间,这个男人居然对自己的妹妹痛下杀手。
“真是可悲可叹……”你以为他会这样想?——笑话,这一幕,无聊透顶,可笑至极。
有情人因利而反目相杀,这样的戏码,他不知看过多少了。
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戏,不是无聊至极,还能是什么。
只希望那个被王后藏在王宫中的“神使”,能够多给他带来点乐子。
游吟诗人,也许可以称呼他为执政官“西洛翡”。
西洛翡作为黑巫师,活了不知道多少个春夏秋冬,见过不知道多少个独特而怪异的人。
身为一个长生种,他唯一的乐趣,便是在不同的地方,在不同的人身上,寻找一些微末的乐子。
他放着好好的执政官不做,来当什么游吟诗人,自然就是为着找乐子来的。
“兰斯!”不远处,那个傻乎乎的小丑朝他挥手,“跟我来——王后殿下的客人要见你——”
西洛翡微微一笑,“好。”
而后,他转身,乌黑的长发扬起一个优美而流畅的弧度,而那柔软的花瓣落在他的发上,如同点缀一般。
他没有再往那湖中再看一眼,就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湖水仍旧清澈见底,花树仍然郁郁葱葱,但是,谁又知道,这看似清澈的湖底,居然埋葬了一具少女的尸骨呢。
这清澈剔透的湖水,就如同西洛翡这个人一般,表面上看似温文尔雅光风霁月,实际上,内里却早就腐朽发黑了。
“……”
很快,陈宴便见到了这个游吟诗人。
在见面之前,他为了维护自己这“男人的尊严”,还特意费了好大的功夫,专门跑到了高处站着——毕竟,输人不输阵嘛。
然而,在见到这人时,陈宴陷入了沉默。
面前的这个人,虽然可以肯定,一定是楚沂,但是,奇怪的是,与零号的稚嫩少年面容不同,更与舞会上的成熟儒雅不同……此时此刻的楚沂,不似青年,亦不似少年。
准确地来说,这人的外貌,像是处在少年与青年的交界处。
少一分则显得稚嫩,多一分则显得成熟。
然而,更叫他奇怪的是,这人,似乎不记得他了?
还是说,面前的这个游吟诗人,其实只是楚沂本体的分身?
这件事情奇奇怪怪的。
陈宴表示槽多无口了已经。
“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长发青年站在窗前,微微仰起头来——此时一道微光透过窗纸,落在了他完美无瑕的容颜之上,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唯美的色彩。
“而且,我一见你,就感觉心生雀跃呢。”
长发青年笑吟吟地望着他,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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