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阿佤村(十一)
晚上大概是八九点钟的时候,村长突然告诉大家说,他为众人准备了宴席。
其实比起吃宴席,陈宴更想待在吊脚楼里睡觉。
虽然吊脚楼里也不一定安全,但他仍旧不想这么刚下班就继续上班(于他而言,参加这种宴席,就是上班)。
不过很显然的是,他并没有说不的资格。
首先就是导演那边——导演特意点了他的名字,要他不能辜负村长的一片好心。
再者就是系统那边,也许是察觉到了陈宴对副本剧情的敷衍之心,它也特意发布了一条规则——玩家必必须参加这次的宴席。
陈宴表示很无语。
系统这狗东西,为了杜绝他摸鱼,还真是想尽了办法呢。
虽然并不想上工,但他还是只能选择苦逼地参加这狗屎宴席。
毕竟无限游戏公司可是给他发工资的,就算是为了工资,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旷工。
之前系统没有发布规则还好,他还能操作一番,但现如今系统都发布规则了,他自然也就没有摸鱼的机会了。
“”
村长给他们这些外来人准备的宴席,是在另一处吊脚楼上。
陈宴跟着人群往前走,来到了目的地。
村长穿着一件朴素的麻衣,面上笑眯眯的,只见他做了个手势,而后,便见村中的小辈们将那些精致的菜肴一一端上来。
村长率先入席。
陈宴却注意到,村长走路的时候,似乎有很严重的内八字。
也就是说,这人走路的时候,脚尖是往里边撇的——陈宴目测,这人走路时的两只脚若是挨在一起,应当会呈现出一个九十度的直角。
虽然大多数人多多少少也会有些内八字或是外八字,但是,像是村长这么严重的,无疑是很少见的。
至少,在现实生活之中,陈宴压根就没有遇见过这样严重的内八字。
不过,村长作为副本之中的boss,身上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也是很正常的。
毕竟这不是玩家,而是副本boss。
如是想着,陈宴默默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转而跟着众人,一同入席。
秉持着扮猪吃老虎的人生原则,他找了个偏僻而又不引人注目的位置坐下.
吃席么,一向都是枯燥而无聊的。
更何况,这席也不是什么好席。
毕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些个看似精美的菜肴之中,必定藏着什么害人的招数。
就算系统并没有在菜肴里暗下杀招,那些个心怀鬼胎的玩家也必然会动些手脚。
陈宴虽然并不害怕这些阴损的手段,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再加上面前的这些菜都不是很合他的胃口,这样,他就更不想动筷了。
是以,他只吃了两口,便搁下了手中的筷子。
像他这样一共都没吃几口的人也不少,陈宴极目望去,见大多数人,都是极少动筷的那一类。
看来,这次的玩家数量,颇为可观啊。
陈宴挑眉。
那笑眯眯的村长在与导演交谈了几句后,便不再说话了,而他们这剧组的导演,也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是以很快,气氛便冷了下来。
而后,很快宴席便结束了。
不过,叫陈宴惊奇的是,这一场宴席下来,居然没有出什么意外。
别说是死人了,就连争执,都未能发生。
这无疑是极为奇怪的。
陈宴眯了眯眼,只觉得麻烦。
也许,这个宴席并非是系统准备的杀招,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如是想着,他扫视四周,想从周遭众人的面上,窥探出一些线索来。
然而,他失败了。
这些人的表情管理做得很好,陈宴没能看出些端倪来
算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陈宴遗憾地收回了视线,跟着众人的脚步,回到了那座破败腐朽的吊脚楼。
刀疤脸今天依旧邀请他去自己的房间休息,陈宴当然不会拒绝——他那房间里,可是有那些叫人头皮发麻的玩意儿的。
能不接触到那些恶心东西,陈宴当然是很开心的。
是以,他很愉快地选择了去刀疤的房间里休息。
刀疤见他答应了自己的提议,也是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一个人待在那房间里,实在是瘆得慌。
多一个陪着他,他便没有那么地害怕了。
更何况眼前的这个少年,一看就很沉稳,一看就很靠谱。
“”
夜,渐渐深了。
不过,叫很多人奇怪的是,今夜,他们这些玩家,并没有进入“玩家论坛”。
也许,“玩家论坛”的触发,是需要某些特殊条件的。
“”
社牛哥,也许我们可以称呼他的名字——李小帅。
李小帅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喜欢健身的苦逼打工人。
只有初中学历的他,找不到什么轻松的正经工作,万般无奈之下,便只好顺从家里人的安排,来当群演了
虽然当群演又苦又累工资还少得可怜,但至少,他还能勉勉强强吃饱饭。
李小帅对自己的生活没有什么太大的追求,实际上,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混吃等死了。
而在一个平凡的日子里,平庸的他遇上了一件离奇的事情。
他成为了一个无限游戏的玩家,并且还侥幸通过了他的第一个副本。
虽然玩命很辛苦,但他坚信,如果他的生活是一本小说的话,那他便一定是这本小说的主角。
毕竟x点的那些大男主无限流,他也看过不少。
正因为阅文无数,所以,他坚定地选择了“装萌新”这一处事原则。
虽然他的演技非常地拙劣,但是他坚定地认为,只要自信,他就能骗过所有人!
今天,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李小帅在脑子里幻想着自己大杀四方,后宫佳丽三千人的种马爽文剧情,他蜷缩在被子里,一边脑补,还一边“嘿嘿”地笑。
虽然此时此刻,夜已深了,而气氛,也越发地诡异了。
若要问他为什么一点也不害怕?——他房间里还有个室友呢。
有个人陪着,他自然也就不害怕了。
“呼——”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阴风。
这风冷得刺骨,尽管李小帅已经用被子裹住了自己,但还是能够感觉得到这一阵寒冷刺骨的风。
屋子里的灯似乎灭了。
先前他能够透过被子的缝隙看见一丝丝的光芒,但现在,他是什么光也看不见了。
“嘎吱嘎吱。”
奇怪的声音响彻在耳畔。
他抖了抖,没说话。
“嘎吱嘎吱。”
这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发出来的。
他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他沉默了。
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许许多多的,之前看过的恐怖情节。
他害怕了。
但是,尽管害怕得瑟瑟发抖,但他还是好奇——好奇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来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于是缓缓地拉开被子,将一双眼睛露在外边。
不出意料的是,灯果然关了,屋子里黑漆漆的。
他瞪大了眼睛去看,却什么也看不清。
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屋子里,绝对有什么东西。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进来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
他咽了口口水,冷汗涔涔。
——他的床边,似乎坐着一个人。
这人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
他头皮发麻,几欲尖叫。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人”静静地坐在他的床边,背对着他,长发披在背后,像一道墨迹一样。
李小帅面色惊恐,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是人?
还是……鬼?
他死死地捏住被角,只觉得毛骨悚然。
“……”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他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将被子往上拉,试图重新回到那个安全的小空间里。
然而,在他如此动作的间隙,他的余光,忽而瞥见了这“人”的正面。
——它的正面,似乎也是一头如同瀑布一样的长发。
不,不对,那不是正面,那是它的背面!
——它没有脸!
李小帅的表情,更加惊恐了,他几乎是僵在了原地。
他没有动,那“人”也没有动。
他不知道这“人”那茂密的头发下,会不会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他只知道,他大脑宕机了。
是的,没错,在这样危急的时刻,他脑子糊了。
他机械性地缩回了自己的被窝,而后闭上双眼,在心底默念,“假的,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什么无限游戏,什么背影,都是做梦而已。
——他在强行给自己洗脑。
“……”
一只僵硬的,冷冰冰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能够感受得到,这只手上那尖锐而冰冷的指甲,他也能感受得到,这只手上,那叫人头皮发麻的温度。
冷风灌进了他的被子里。
他咽了口口水。
他低头,向下望去。
——只见被子的缝隙前,赫然是那颗正反两面都是黑发的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锐的,惊恐的尖叫声。
“……”
殷红的血晕染开来,直到染红了整张床铺。
而那浓郁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悄然充盈此间。
142 阿佤村(十二)
次日。
陈宴刚醒来的时候,便听说又死人了。
……这死人的次数未免也太频繁了些。
不是说这有什么保护期的吗,怎么还能死这么多人。
一定是系统这狗逼动了什么手脚。
他一边心下腹诽,一边穿戴整齐,而后推门出去。
他来到了案发现场。
现场的门是打开的,而此时众人也都围在外边,虽然不敢进去,但也都站在门口暗暗观察。
陈宴站在门口,还未走近,便闻见了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
这味道浓烈而冲鼻,叫他不由自主地眉头一皱。
一个穿着潮流的粉毛少女率先走了进去。
只见这个少女穿着一条短格裙,露出了纤细的小腿,而她那头扎眼至极的粉毛,也扎成了一个高马尾。
在粉毛少女进去后,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少女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陈宴眯了眯眼,只觉得这两人很是眼熟。
粉毛……白裙子……
这不就是之前在“玩家论坛”里遇到过的玩家么!
在接受过剧本后,众人都变成了剧本中该有的模样,而现如今,这两人又是这样一副打扮,想来,是在那之后,她们刻意打扮成这样的。
她们这样打扮,虽然能叫同阵营的玩家认出她们来,但也能叫敌方的玩家知道,她们极有可能是玩家。
有利有弊。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们实力强悍,毫不畏惧其他的玩家,也不屑于用系统安排下来的伪装来保护自己。
陈宴沉吟了片刻,而后,也跟着她们走进了案发现场。
血,铺天盖地的血。
到处都飞溅着暗红色的血液,墙上,窗户上,地板上……陈宴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绕过地面上那大片大片的血迹,来到了床前。
他在往前走的时候,注意到,地板上的血泊之中,似乎还混杂了一些细碎的皮肉,以及一些惨白的骨碴。
床上只有大片大片的血迹,并未看见什么受害人的遗体。
陈宴皱着眉头,“……居然没有尸体。”
“也许尸体就在地上。”白裙子少女看见了这样一副惨烈狰狞的场面,也并不慌张,反而依旧是那样一副安静温柔的模样,它眨了眨眼,“毕竟地上有那么些细碎的皮肉,不是么。”
陈宴的表情很不好,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的心底,也是如此猜测的——被害人被残忍地分尸了。
虽然他见过很多死人,也经历过很多这种惨烈而血腥的场面,但再次遇见,他还是会觉得生理性地不适。
白裙子少女见他这样一副模样,嗤笑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
粉毛少女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在思索着,“也不知道,这人是触发了什么规则……”毕竟副本怪物杀人,都是有规则的。
陈宴摊手,耸肩。
反正这种规则于他而言,都是无效的——哪怕副本boss跟他动手,它也多半是打不过他的。
既然它们都打不过他,那他也没必要费那个心思去揣度这些乱七八糟的规则。
他于是移开了视线。
房间的另一头,一个目光呆滞的人呆呆地坐在床上,一丝晶莹的口水从他的嘴角流下——这人似乎是疯了。
这届玩家的心理素质居然已经差到了这种程度么。
只是死了个室友,便疯了。
“啧。”陈宴摇了摇头,走上前去,弯腰,与他视线齐平,而后用手在这人眼前晃了晃,“小哥,小哥?”
他放柔了声音,“你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昨晚,昨晚……昨晚?”那人呆呆地重复着他的话,“昨晚……”
陈宴望着他,只等他开口。
此时此刻,在那边查看床铺的二人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聚精会神地望着他们这边。
“嘻嘻嘻嘻嘻嘻——昨晚!昨晚!”这人笑容诡异,瞪大了双眼,眼中全是红色的血丝,眼球也是混浊的,“昨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一边笑,一边手舞足蹈着站起来,而后,一头朝墙面上撞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刻,陈宴干脆利落地打晕了他!
这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陈宴松了一口气,收回手,“这人疯了,看来是问不出什么线索的。”
“也许是装疯也不一定。”白裙子少女意味深长。
“装疯?”陈宴疑惑。
“是啊,装疯。”少女将鬓边的头发别至脑后,笑得很烂漫,她歪了歪头,“毕竟,装疯可是一个很好的,暗算他人的法子呢。”
试问,谁会对一个疯子有警惕之心呢。
……倒也不是没可能。
陈宴若有所思。
不过,说真的,装疯卖傻的玩家,他之前也遇到过,不过他遇到的那个很明显就是演技还不够,没能骗过他们的眼睛。
最后这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死了。
“……”
“好了。”粉毛少女揉了揉额角,“说了这么多,其实也只是没有证据的猜测。”
“若真是假疯,他总会露出破绽的。”少女如是说。
陈宴点了点头,也无意再多作揣测。
“你们先聊,我走了。”
他来这儿,也不过是为了过来了解了解情况,如今都知道这两人一死一疯了,就没必要在这儿多作停留了。
毕竟,副本boss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规则,也奈何不了他。
除非是系统出手,不然,他压根就不带怕的。
如是想着,他干脆利落地走出了房间。
门外的众人见他安全地出来了,也陆陆续续地进去了几个人。
这几个人,应该都是想要找找线索的玩家。
陈宴兀自往回走。
行至走廊拐角处,却看见一人倚在门框上,笑吟吟地望着他。
这人长发披散,容颜出众,姿态文雅。
只见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风衣,身量纤细而高挑。
“怎么样,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么。”他的笑容,依旧温柔而悦目,而他的声音,也依然轻柔而动听。
“呵呵。”陈宴扯了扯嘴角,“我说没有,你就会把正确答案告诉我吗。”
他说这话,本意是想刺这青年一句,却没想到,楚沂反而点了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不介意违背规则,告诉你。”
陈宴噎住了,“……那你还真是人品高尚。”
但是就算楚沂告诉他,这些东西对他也没什么用。
毕竟他并不需要依靠规则过副本。
陈宴并不想跟眼前这个青年有过多的交流,他于是径直往前走去,想回到自己的房间。
然而楚沂却并不想让他如愿,只见这长发青年伸出手来,拦住了他,笑吟吟地开口,“欸,这就要走了么。”
“不走难道还要留在这里跟你闲聊?”陈宴翻了个白眼,“劳烦让开,谢谢。”
“真狠的心。”楚沂露出那种装模作样的伤心之色,在陈宴看来,这人的这副表情,虚伪又夸张。
“话不投机半句多。”陈宴凉凉道。
“好吧。”楚沂面色不变,为他让开了一条可通过的路.
曙光会。
穹顶之下。
银发白衣的少年跪坐在苍白的神像前,柔软的衣摆四散开来,像是一朵娇柔的玉兰花。
他那如瀑般的银发压在衣摆之上,如墨迹一样。
“艺术家到了么。”他纤细的手指从长袍里伸出来,慢慢地抚过地砖上那精致的纹路。
洁白无瑕的光芒通过背后的镂空花窗洒落在地,形成了一幅如同精美画卷一样的景象。
“……到了。”穿着黑袍的无面人虔诚地行礼。
“唔。”秋折点了点头,“那预言家那边,有说什么吗。”
“预言家请求您派遣他去,他想亲手杀了那个人。”黑袍无面人低下了头颅,语气谦卑而恭敬。
“这样么。”秋折稍作思索,语气轻柔,“也是,他对那人的仇恨,可不比我少。”
“只不过……”他抬头,仰望着面前那苍白冷漠的神像,似是呢喃,“当他再次看见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怪物时,他又会作何感想呢。”
他勾起了猩红的嘴唇,笑容诡异而癫狂,“是避之不及呢,还是追悔自责?”
“真想看见他那一刻的表情啊。”他感叹着,神色扭曲而森冷,“你不是想逃离那不堪的过去吗,我却非要让你,故梦重温。”
“哈。”他短促了笑了一声,而后缓缓地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摆上的褶皱,“我们这些故人都挣扎在泥沼之中不得安息,凭什么你——这个最大的恶人,能够重新开始。”
“倒不如,大家一起生不如死来得痛快。”他笑意癫狂,挑眉,眼中满是扭曲之色。
“……”黑袍无面人低下头,不发一言。
“窸窸窣窣。”
长长的袍子摩挲在地砖上,而他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抚过此间陈设。
他停在了无面人身前。
“你说,你恨他么。”他冷漠地开口,“他让你永远这样不人不鬼地活着,永生永世不得解脱——你恨他么。”
“……”无面人沉默了很久。
“此仇,刻骨铭心,永世不忘。”
他轻轻道。
143 阿佤村(十三)
秋折使了些特殊的手段,确认了陈宴所在的位置,而后将艺术家强行安排了进去。
看着光幕上的景象,他微微冷笑,“这一次,你就算不死,也得给我脱层皮。”
只见光幕上,羸弱的少年倒在悬崖边,而这人面上,涂满了奇怪的油彩。
他手指动了动,睁开了双眼。
“我将践行您的意愿,将您的命令当做准则。”他轻声呢喃着,眼中满是虔诚之意.
对于秋折的这些阴损的安排,陈宴是一概不知的。
此时此刻,他还在跟那个该死的剧本斗智斗勇。
像死记硬背这种东西,他是最不擅长的了,他盯着自己手中的剧本,越看越想睡。
别说,这玩意还挺能催眠的。
他慢吞吞地打了个呵欠,只觉得自己昏昏欲睡。
“看来,你需要我的帮助啊。”楚沂端了两杯热茶来,又将之放在桌上,一杯放在陈宴面前,一杯则自己揣在手中。
他在陈宴对面坐下,姿态文雅而慵懒,而后,他笑吟吟地开口,“怎么样,你觉得如何?”
“呵呵。”看到这人,陈宴的瞌睡虫瞬间就跑了,只听他冷笑一声,“不如何。”
一个真正的男人,就算是遇到了天大的困难,也不会向他的仇敌去寻求帮助!
这是属于男人的尊严!
陈宴如是想着。
“好吧。”楚沂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饮了口热茶,而后将茶杯放在桌上,“既然你不需要,那我便也不强求。”
他这话说得,好像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陈宴扯了扯嘴角,冷笑。
下一刻,他的眼神重新落在了剧本上,不再看楚沂。
翻了几页后,他不由自主地神游天外。
别说,他又开始犯困了。
他打了个呵欠,余光瞥见了对面的楚沂。
楚沂今天穿了一件棕色的长风衣,长发松松垮垮地束了个低马尾,他面上戴着的眼镜也换成了银色的单片眼镜,镜框下,还垂着一道细细的眼镜链。
他今天的风衣外套袖口做了些特殊的设计——他袖子上的袖扣,是一枚洁白无瑕的珍珠。
珍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微微的光芒,陈宴看着看着,眼神便彻底跟着楚沂袖子上的珍珠去了。
视线掠过珍珠,便可看见这人袖口处露出的一截手腕,青年的这一截手腕,纤细,苍白,皮肉分布均匀,就连线条,都是恰到好处的。
不过……他为什么要关注一个男的的手腕啊?!
陈宴如梦初醒,而后默默地移开了视线,试图继续看剧本。
然而楚沂并不想让他如愿。
只见这长发青年挑眉,微微一笑,“你喜欢我袖子上的珍珠袖扣?”
“……”陈宴沉默着,并没有回话。
虽然他确实比较偏爱这种精致小巧的物件,但是,这种时候,不论是说喜欢还是说不喜欢,气氛都会变得尴尬而暧昧。
所以,他选择不说话。
请把他当哑巴,谢谢。
“唔。”楚沂摸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眼中满是笑意,“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陈宴还是不说话,假装没听见。
楚沂也不恼,反而凑近了些,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你喜欢的话,我送你一对珍珠袖扣,如何?”
青年那一张精致而出众的面庞印入他的眼帘,他只觉得呼吸一窒。
楚沂的这张脸,是极好看的。
眉目如画,秀色可餐。
这么一张牛逼的脸凑近他,他很难把持住,不受影响。
他闷不做声地捏紧了手里的剧本,依旧选择了沉默,“……”
楚沂见他如此,面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不喜欢,不如何。”良久,陈宴才开口。
陈宴站起身来,默默地揣着剧本,换了个座位。
楚沂也跟着他换了个地方,依旧在陈宴对面落座。
这气氛很奇怪。
陈宴想逃离这种怪异的气氛,他于是翻开剧本,假装努力。
他高声朗读,意图用这种方式来彰显自己的勤奋。
“噗。”
楚沂兀自笑了许久。
陈宴瞅了他一眼,只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陈宴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跟楚沂间的氛围,变得很奇怪,没有仇敌的剑拔弩张针锋相对,反而像是多年好友一般。
可是这是不应该的。
楚沂性格阴险狡诈,又虚伪又狠毒——这种毫无人性,毫无同理心的人,是很危险的。
更何况这人作恶多端,心机深沉,谁知道这人的情绪跟表现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人极其善于伪装,不论如何,自己也不该对他放松警惕,更不该与他这样和善地交流。
自己还是大意了。
下次若是再遇上这人,他一定冷漠而疏远。
他沉吟着,在心中暗下决心.
今天的拍摄任务并不多,而导演也对他的表现不抱希望了,选择了摆烂。
所以,陈宴反倒清闲了起来。
上午的拍摄任务结束后,今天便没有什么事做了。
如今正是白天,他当然不会选择睡觉(毕竟昨天晚上休息够了,他想睡也睡不着),是以,他准备去抓个boss来给他打白工。
强大的人总是会主动出击的,与其等着boss自己送上门来,还不如自己去抓来得快。
就是不知道它们白天上不上班。
要是不上班的话,他恐怕也抓不到。
不过能够出去逛逛也是好的,毕竟总是待在一个地方躺着的话,是会对身体健康有所损害的。
如是想着,他默默地往前走,远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拍戏现场。
他沿着小道一路走来,只觉得心情舒畅。
很明显,阿佤村这个地方没有建造那些个高楼大厦,这里全都是那种矮小而古朴的瓦房,当然,像他们住的那种吊脚楼,这边也是有的。
村中的少年少女们在小溪旁嬉戏,传来一阵阵如同银铃般的笑声。
天空呈现出一种清澈的蔚蓝色,而夹道两旁的树木,也是极茂密的。
微风吹过,传来一阵泥土的,清新的气息。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那么地美好……像是一个童话一样的世外桃源。
这样清新的自然风光,是不可能在城镇当中看见的。
他一边欣赏这难得一见的风景,一边顺着夹道往前走。
“?”
小溪那边,似乎出了些什么意外。
许多人密不透风地围在那儿,叫陈宴看不清楚,那之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他眯了眯眼睛,走上前去。
似乎是有人落水了。
他一步一步走近了。
那些戴着银饰的少年少女围在溪边,依旧笑得天真烂漫,他们嬉笑着看着那人在水中挣扎,荡出阵阵水花。
“咕噜……咕噜咕噜……”
那人挣扎的动静渐渐变小了。
待陈宴走过去,那人已经彻底地安静了下来——他已经沉入了水底。
溪水很安静,看起来清澈见底,一点危险性也无,然而就在刚才,这看似温和的溪水,已经吞噬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这些人真是冷漠,居然冷眼旁观。
他望着那些笑容烂漫的少年少女,若有所思。
“刚才……”陈宴找了个看起来面善的少女,上前与她搭话。
“唔?刚才啊。”少女转过头来,笑嘻嘻的,“刚才是他在跟我们玩啊。”
“玩?”拿命来玩水?
陈宴皱了皱眉头。
“你可别不信!”少女气鼓鼓的,“溪底可好玩啦,我们都去过呢!”
溪底,都去过?!
“……”
陈宴沉默了。
他正要开口细问,却听远处遥遥地传来一阵呼唤。
“阿黎!”
“欸,来啦!”
少女脆生生地应和,而后朝他挥了挥手,这便嬉笑着跑远了。
果然,这些看似正常的人,都不正常。
陈宴若有所思。
他蹲下身来,手指轻轻地触碰溪面。
溪水很凉,冷得刺骨。
他低头望去,只见这溪水,清可见底。
看上去,这溪水,似乎并不深。
但是,仅用眼睛去看,是看不出溪水真正的深浅的。
他沉吟了片刻,而后转身,找来了一支竹竿。
这竹竿足有一人高,陈宴本以为这溪水至少能够没过竹竿,然而,他猜错了。
——实际上,在刚才那人挣扎的地方,这溪水只有半人高。
只要他站起来,便可呼吸了。
可为何,他又在溪水下挣扎?
陈宴正思索着,用竹竿往前探去。
越是溪水的中心,那水便越深,这个,他倒是没有料错的。
也许溪底还有别的杀机。
他正要收回竹竿,却发现,他拉不动竹竿了?!
——似乎有东西,在溪底拉住了他的竹竿!
那东西力气极大,他踉跄了一步,差点便要摔倒。
幸而最终,他稳住了。
难道,刚才杀人的,就是这个东西?
他猛地使劲,将竹竿拉了回来。
纤细的竹竿被他拉上岸来,而他注意到,这竹竿的末端,正一缕一缕地,缠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头发!
这头发极黑,极乱,他皱了皱眉头,用纸将这些头发包住,而后取下来。
他凑近了些,闻到了一股极其浓郁的,腐尸的臭味!
呕——
刹那间,他的面色,难看至极。
144 阿佤村(十四)
这尸臭味极重,他皱着眉头将手中纸团包着的发丝扔开,而后又嫌弃地踢开竹竿。
别说,这玩意儿是真的恶心。
这样严重腐臭味,刚出现的死尸,是不可能有的。
只有死去多时,放了许久的尸体,才会散发出这样浓郁的臭味。
所以,这尸体必然不是先前挣扎的那人的。
这看似清澈见底的溪水底下,应当还有别的尸体,并且……还是早已腐烂不堪的那种。
他沉吟片刻。
虽然他会游泳,但是,若是水底下真有尸体,他是万万不会下水的,毕竟,沾了尸体的水,脏得很。
可是,若不下水的话,又怎么知道这溪底到底都有些什么东西。
一时之间,他竟是陷入了两难。
若是能把溪水抽干就好了。
他望着面前的溪水,悠悠地叹息了一声。
如果能够将这溪水抽干的话,溪底有些什么东西,便都一览无余了。
只可惜,自己如今还没有这个条件。
他望着溪水,踌躇了半晌,最终,还是忍痛选择了放弃。
毕竟就算他知道了溪水底下都有些什么,于他而言,这信息也没多大的用处。
所以,还是保持自己外表的干净整洁比较重要。
如是想着,他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
虽然他这次出来,是想要抓个npc来找找乐子的,但是,如果代价是触碰尸水,这乐子,不找也罢。
他于是准备打道回府。
“咦,你在这儿站在干什么。”忽而,一道女声传入耳中。
陈宴循声望去,只见粉毛少女站在不远处,而在粉毛的身后,那个白裙子少女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粉毛抱胸,抬头,挑眉,“这溪水底下,不会是有什么秘密吧。”竟引得你在这儿观望这么久。
陈宴眨了眨眼,“确实有秘密,你们想听吗?”反正他是死也不会下水的,告诉她们,让她们下去探索探索,也没什么关系。
“这么无私?”居然愿意分享线索。
粉毛有些吃惊,“就算我们是同阵营玩家,也不至于这么无私奉献吧。”
“?”陈宴疑惑了,“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同阵营玩家。”
粉毛少女神秘一笑,“秘密。”其实就是用了些系统商城的小手段而已。
每个人都有秘密,而陈宴无意去探寻他人的秘密,他于是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反而开口道:“当然是有条件的。”
“我把线索告诉你们,你们若是探得了什么结果,就要告诉我。”
他倒也不怕少女欺骗他——毕竟,他只是想要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不论是真话还是假话,他都会听过便罢。
“……我收回我前面的那句话。”粉毛少女默了默,“你还真是,不愿意吃亏呢。”
“不过……”她摸着下巴,“你就不怕,我诓骗你?”
“你就说你答应不答应吧。”陈宴并不想多话。
“我当然答应。”少女挑眉,“你说吧。”
陈宴于是将自己先前遇见的事,以及他的一些猜测,都一一与她们二人说了。
“……”
二人若有所思。
“也许,这溪底,并不只有一具尸体。”白裙子少女眨了眨眼睛,“不过,这水里有尸体,水还这样清澈,着实是有些奇怪。”
毕竟尸体,是会腐烂的,更何况,这条小溪,面积并不广阔。
“要不,你们下去看看?”陈宴选择怂恿她们下水。
二女沉默了半晌,给了他两个字,“呵呵。”
这人还真是狡诈,自己不愿意下去,却要怂恿她们下水探索。
更何况,谁知道水底有什么危险。
其实陈宴这个人吧,一向不怎么厚道,不过,底线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
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个新手玩家,他也许只会警告一番,而后便离开——毕竟新玩家没有保命的手段。
而若是老玩家么,他自然就会与之“合作”了。
就像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二女——他早已看出,这两人是老玩家。
“谁知道你有没有给我们挖什么坑。”粉毛小声嘟囔着。
“不如这样。”白裙子少女眨了眨眼,神色单纯而无辜,眼神清澈而温柔,“你替我们下水,如何?”
她说这话的那一瞬间,陈宴恍惚了。
面前的白裙子少女,似乎又与记忆中少女的身影重合了。
“……”
他恍恍惚惚地,差点便要顺着她的话下水。
然而,在入水的前一刻,他猛地回过神来!
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他的面色,彻底地阴沉了下来。
他冷冷地望着这个白裙子少女,“你三番五次对我使出这样阴损的手段,是想要激怒我吗。”
虽然他性格从来都很随和,也不怎么与别人发脾气,但是,这一刻,他承认,他动怒了。
应落落是他的亲妹妹,她的死,是他心底最伤心的一件事。
时间从不曾抹去心底那狰狞的伤口,只能粉饰太平,叫别人看不清他真正的情绪。
本来已经将这些伤心的事深埋心底,这个白裙子却要三番五次地将这些事情剖出来,让他再次体验这种刻骨铭心的痛苦。
他捂住了沉闷的胸口,只觉得呼吸一窒。
他低下头,平复了一会儿心头的波澜,也控制住了面上的表情。
他这才抬起头来,扯了扯嘴角,“……是你逼我出手的。”
重入无限游戏,他本不想再对玩家使用这些过激的手段的。
然而这一次,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也许这个人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以为自己脾气好,是个软柿子,便可肆意妄为。
他的眼神,冷到了极致。
而后,便见黑影一闪!
“砰——”
“哗啦啦——!!!”
陈宴狠狠地掐住白裙子少女的脖颈,而后一把,将她摁在水中!
“哗啦啦。”
白裙子不住地挣扎,溅起阵阵水花。
她的身体在颤抖,可以预料到,这种程度的窒息于她而言,是极为痛苦的。
“你——”粉毛少女反应过来,便是一惊,她神色焦急,“你放开她!”
陈宴低低地喘息了一声,闭上眼,平复情绪。
良久。
他松开了手,面色平静,“下次还要用这种阴损手段么?”
“唔——咳咳咳咳咳。”白裙子少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少女抬起头来,晶莹的水珠从她娇柔的面庞上落下,而她面上,满是病态般的苍白。
“其实我很好奇。”感受过濒临死亡的感觉后,少女不仅没有惧怕,反而柔柔弱弱地一笑,“你在我身上看见的,究竟是谁。”
“是情人?”她的眼睛紧紧地落在陈宴身上,“看来不是。”
“是朋友?”她眼睛一眨不眨,“看来也不是。”
“那就是……亲人?”她恍然大悟,“喔,我知道了,是亲人!”
她“咯咯”地笑,“是死去的亲人!”
“你愧对她?——有意思。”她笑容烂漫,“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很恐怖的事咯。”
“仔细想想,那天天色阴沉……空气之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血腥味……”
陈宴思绪纷乱,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那日的场景。
“哥——你快走!”
“陈哥,你不能去啊——公会的未来在你身上!”
“你难道忘记他们的付出了吗?!”
“你说过你要为公会付出一切的!”
“你发过誓的!”
“哥……”
“陈哥……”
“……”
嘈杂,纷乱的声音。
还有那铺天盖地的血腥味。
还有……那一颗残缺的,腐烂的头颅。
她的头发上凝固着暗色的血垢,眼珠子几乎是要瞪出眼眶,她的嘴唇被针线细细地缝住了,她的耳朵被剁烂了……
她像一个被撕碎的玩偶。
脚步声,谈话声,尖锐的哭声……
嘈杂,纷乱,怪诞。
世界似乎变成了血红色的,耳朵里传来那些怪诞的声音,但是他似乎还能听见她在说话。
“嗯?你想说什么?”那头颅的双唇似乎是在翕动,似乎是在叽叽喳喳地说话。
他疑惑着,将这头颅贴近了自己的耳朵,机械般地又问了一遍,“……你想说什么?”
“你在怪我。”他斩钉截铁,“你怪我没有救你。”
“对不起,我让你受伤了。”他将头颅抱在怀里,眼睛干涩,“我让小枝帮你疗伤,疗完伤,就不痛了。”
“……”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倚靠在溪畔的大树上,呼吸困难。
他低低地喘息了几声,只觉得头痛欲裂,难受得很。
“她为什么会死?”眼前的白裙子还在“嘻嘻嘻”地笑,他冷眼看着,不发一言。
“咦?”白裙子少女见他这么快就清醒了过来,有些意外,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副无辜的神情来,“这么快就清醒了呀,我还没看见些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呢。”
她一边说,一边“嘻嘻嘻”地笑,“你有实力没错,可是你也有弱点啊!”
少女喜笑颜开,“既有弱点,那你迟早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陈宴扯了扯嘴角,只冷冷地望着她。
而那个粉毛少女在一旁站着,只觉得左右为难。
145 阿佤村(十五)
“……”
最终,二人还是下水了。
不出片刻,她们便从水下上来了,上岸的时候,两人的面色都不好看。
“底下果然有腐尸。”粉毛的神色,难看到了极点,想起刚才看见的那一幕,她几欲呕吐,“并且,数量还不少。”
白裙子面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溪底,全都是泡肿了的尸体。”也不知道这些尸体是哪儿来的。
是上一届的玩家,还是副本里的npc?
白裙子忘不掉看见水底那一幕时的震撼。
水底,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浮肿的尸身,而这些尸体,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臭味。
虽然溪水的水质看起来很不错,但是,泡了那么多尸体的水……呵呵,怎么可能干净呢。
白裙子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只想回去洗澡。
陈宴抱胸,一脸冷淡,“哦。”
既然知道溪底都有什么了,那他也没必要再在这儿待着了。
更何况,他现在看见这白裙子少女就心情烦躁。
不过,此时此刻,他的心底,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先前他们吃的饭菜,不会是用这溪中的水,做成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呵呵,他选择原地死亡。
他的面色也变得难看了,“我们之前吃的饭菜……”
“呕——”
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场景,粉毛少女干呕了一声,“你别说了!”再说,我隔夜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白裙子少女的面色更难看了,但她仔细地思索了片刻,这才开口,“应该不是。”
“这地方离厨房很远,若是要挑水过去做饭,是需要极长一段时间的,而那日的餐桌上,有那么多道菜……”若是真用这水制成,时间上,是来不及的。
不过,话虽如此,在看过哪样一副景象后,她们也吃不下饭了。
“我该回去了,你自便吧。”白裙子拉着粉毛走远了。
她步履匆忙,就像背后有人追着一样。
陈宴冷眼看着她们走远了。
此时此刻,他也没了四处晃悠的心思,于是抬脚,也往回走了.
许是白日里那个白裙子少女的缘故,他今夜,又梦见了那个早已故去的人。
梦中的少女穿着一身洁白无瑕的长裙,短发及肩,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膝盖上平放着一本诗集。
微风翻动了书页,她含笑用手指压了压,而后抬头,柔柔弱弱地一笑,“哥,你来看我啦。”
院子里的山茶花开得极盛,漫山遍野,娇艳欲滴。
——像一场旖旎而绮丽的梦境。
“哥,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少女佯装恼怒,嗔道:“我等得花都谢了。”
陈宴脱口而出,呢喃细语,“……这花不是开得正盛么。”
“你说好要一直陪着我的,哥哥。”少女从秋千上跳下来,将诗集放在秋千上,蹦蹦跳跳地朝他走了过来,拉住了他的袖口,俏皮般地眨了眨眼,“哥,你说要带给我的礼物呢?”
“哦对,礼物。”陈宴如梦初醒,“我这就给你。”
他正要将礼物递给她,却听院外传来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
“呀,母亲回来了。”少女面露遗憾之色,“母亲不喜欢我跟你有来往——礼物哥哥你下次再给我吧。”
“要是让母亲看见你,她少不得要发作一番。”少女嘟了嘟嘴。
陈宴被少女推着走到了墙边,而后,他机械性地翻过了高墙。
他转过头来时候,正看见少女对他微笑,“哥,我会想你的——我会一直等你过来的。”
“……”
陈宴与应落落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可是后来,他们的亲生母亲死了,父亲另娶——说是另娶,其实算是入赘。
父亲攀上了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那人愿意接受应落落,却不愿意接受他。
于是落落被父亲带走,改姓“应”,而他则留在姥姥身边。
自此,二人分别了整整五年。
虽然他们在同一所城市,但落落与他,并不在同一所学校,再加上那个女人不允许他们往来,于是,他们的见面,只能是偷偷摸摸的。
“……”
他记得高中的时候,落落性格腼腆,在学校受了欺负,而他那时打架逃课无所不为,是个叫老师头痛得不得了的不良少年。
在知道落落受了欺负后,他呼朋唤友地叫了一大群人,将那个欺负落落的人堵在墙角,好生教训了一番,在此之后,便再也没人敢欺负落落了。
那时,他便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亲口对落落说,“别担心,哥保护你一辈子。”
而落落摇了摇头,“我不要哥哥一直保护我,我只想一辈子陪在哥哥身边。”
陈宴笑了笑,点头,“只要落落愿意,我怎样都好。”
应落落俏皮地眨了眨眼,“那我们拉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她勾住他的小指,“谁变谁是小狗!”
那天阳光是极明媚的,街角的山茶花开得正盛,而他们,都正是最美好的年纪。
可是命运那样残酷——这个微小的愿望,最终也没能实现。
说好陪伴一生,落落的生命却最终留在了那个最美好的年纪。
他曾经想象过他们的暮年——也许落落会子孙满堂,满头白发,而他也会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虽然已经老了,可是他们的亲情不减当年,也许他们会相对而坐,一起喝茶,一起晒太阳……而他们的小辈,也会承欢膝下。
只可惜,这终究只是妄念而已。
落落早就死了,而他也众叛亲离,孤身一人活在这世上。
当年的那群跟他一起追求理想的朋友,也早就不在了。
分明这些事仔细想来,也就是几年前的事,可是如今追忆起来,却好像是发生在上辈子一样。
物是人非,不外如是。
“……”
他低低地,急促地喘息着,猛然惊醒过来。
窗外一片寂静,房中昏暗无光。
他茫然地坐在床上,只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从前总是梦见落落在梦里怪他,怨他,总是梦见那些狰狞怪诞的场景,今夜却一反常态,梦见了这些堪称美好的旧事。
可是比起梦见这些美好的旧事,他更愿意梦见那些痛苦的东西。
——梦里越美好,越留恋,现实便也越残酷,越叫人痛苦。
心脏似乎有种钝痛的感觉,他只觉得自己要呼吸不过来了。
他捂着胸口,喘息。
不该想这些旧事的,也不该梦见它——这些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
如今再拿出来回味,也不过是徒增伤感而已。
他闭上了双眼,极力平复心绪。
“……”
这边厢的陈宴刚悲伤完毕,那边厢的粉毛少女也悲伤了。
粉毛今夜没有与白裙子少女在一个房间。
——白裙子少女出去了。
白裙子出去找线索,而她,则留在房中,观察那个与他们同住一间房的舍友。
这个舍友很奇怪。
这人举手投足之间,都与那个姓楚的影帝极为相似,虽然面容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甚至连性别都变了,但是,从这人的一举一动之间,她能够确认这个人的身份。
虽然能够确认这个人与自己属于同一阵营,但是,其立场,还有待观察。
毕竟,这人身上的疑点,还挺多。
她拥着被子,睁大了双眼,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女人”。
这个“女人”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
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性,但是,她心底却很是警惕。
她默默地在心底数着数字。
‘……五,四,三,二,一。’
‘来了!’
她精神一震,目不转睛地望着对面那张微微鼓起的床铺。
“……”
只见这人,悄无声息地坐起了身来。
这个“女人”长发披散,完全遮住了面容,“她”的腿缓缓地移动,而后,“她”坐在了床边。
“沙沙——沙沙——”
“沙沙沙——”
是“她”挠头皮的声音。
“她”疯狂地挠着自己的头皮,下手极重,声音也无疑是极大声的。
在这寂静而黑暗的夜里,尤为瘆人。
“沙沙——沙沙——”
“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大了。
“……”
“她”的脖子,悄无声息地转了过来,那被长发遮挡住的面容,静静地对着她。
“……”
“咕咚。”
粉毛少女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别说,此情此景,还真有点吓人呢,哈,哈哈哈。
她忍不住捏紧了被角,心脏“砰砰砰”地,不住地狂跳。
不是,等等,之前也没这情况啊。
之前虽然这个奇奇怪怪的“女人”深夜也挠头皮,但是,“她”的脖子,是不会转的啊!!!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粉毛少女在内心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一秒,两秒,三秒……
粉毛静静地与“她”对视着。
眼尖的粉毛注意到,“她”的胸膛,毫无起伏,像是一个死尸。
粉毛沉默了。
“咕咚。”
她又咽了口口水,只觉得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叩叩叩。”
“叩叩叩。”
此时此刻,在这寂静的夜里,想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有人吗?有人吗?”
门外那人问道。
146 阿佤村(十六)
这个声音轻柔,略带了几分沙哑——她认出来,这声音的主人,正是阿佤村的村长。
这么晚了,村长找她什么事?
更何况,这对面还有一个奇奇怪怪的队友。
她咽了口口水,僵在了原地。
虽然不知道村长为什么会过来,但是,这种时候,还是按兵不动比较明智吧。
如是想着,她默默地拥着被面,安静地躺在床上,只借由余光去观察。
“叩叩叩。”
“叩叩叩。”
门外的村长又轻轻地敲了几下。
“……”
无人回应。
“没人的话,那我就进来了——”村长的声音,变得诡异而森冷。
冷汗,滴了下来。
粉毛少女咽了口口水,睁大了双眼,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她已经下定决心装死了。
“……”
不,等等。
不对!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重点!
“里面有人!”她脱口而出。
“有人?”村长的声音阴冷而森然。
“是的,有人。”粉毛少女冷静了下来,她点了点头,再次重复了一遍,“里面有人。”
“……好吧。”村长的声音当中,充满了遗憾的味道。
“踏踏踏。”
——村长走远了。
“呼。”
粉毛少女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她在那一瞬间,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她陷在了柔软的被子里,正要顺势闭上眼睛,余光,却看见她床边伏着一道漆黑的人影!
刹那间,她一口气哽在了喉咙里。
“……”
视线凝固在了这道影子上。
她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黑影的主人,正是她们那个奇怪的室友。
粉毛少女沉默了。
只见这个“女人”趴在她的床边,头颅微微低垂着,那杂乱的长发,铺在了她的床边,也遮盖住了“她”的面容。
“女人”静静地凝视着她,不说话,也没有攻击她。
粉毛咽了口口水,心底居然有点紧张。
她眨了眨眼睛,正要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却见床边的这个“女人”,动了。
极缓慢的速度,极细微的弧度。
“女人”缓缓地扭过了自己的头颅。
“……”
静默无声。
粉毛却猝不及防地注意到,这人的脖子上的皮肉处,似乎有深深的,一道一道的褶皱。
像是拧干了的衣服,也像是发皱的墙皮。
粉毛没有说话.
这边的粉毛遇见了怪异的室友,那边的胖子,也遇见了同样的情况。
胖子是老玩家了,经历过数场副本的他,自诩颇有资历,自认为自己是无限游戏公司的老员工了。
他本以为,在这个无限游戏里,就没有他没见过的套路,但是,他错了,错得离谱。
望着对面那个正疯狂挠着头皮的室友,他“咕咚”地一声,咽了口口水,眼神惊恐。
只见这人坐在床边,背对着他,手指深陷发中,疯狂地挠着头皮。
“沙沙沙——”
“沙沙沙——”
胖子的耳朵里,全都是这人挠头皮的声音。
明明这个人的头发并不多,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挠头皮的声音,是那么地响。
胖子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默。
他用余光悄悄地去观察那个奇奇怪怪的室友。
这人正坐在梳妆台前,“沙沙沙”地挠着头皮。
很好,一切正常,看来,今晚这人是不会移动的。
既然不会移动,那便也不会攻击人,四舍五入之下,就是这人什么异常也没有。
如是想着,胖子继续给自己催眠。
反正也没有危险,他完全不用害怕,而且这样的话,他就算是睡觉也没有关系的。
如是想着,他正打算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不对,等等!
坐在梳妆台前?!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彻底清醒了过来!
那个人最开始时,分明是坐在自己床边的!可是为什么忽然到了梳妆台前?!
——他在动!!!
胖子打了个寒噤,他嘴唇哆嗦着,面上一片惊恐之色。
他转过头来,与这人苍白的面容,对上了。
——这人已经伏在了他的床边。
“……”
“……”
胖子咽了口口水,只觉得自己都要喘不上气来了。
下一刻。
他两眼一翻——他干脆利落地晕倒了。
“……”
等胖子再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他似乎,是在一辆大巴车上。
他挠了挠头,有点搞不清状况。
大巴车的最前排,坐着一个穿着黑衣服的青年男子,这个男子姿态傲慢,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而在男子的身后,则站着一个脸上画满了油彩的少年人。
这个少年面上的油彩画得很是怪异,似哭似笑,似怒似嗔。
怪异至极,狰狞至极。
胖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而在看清楚这个黑衣男人的面容后,胖子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他认识这个黑衣男——这个黑衣男,正是曙光会的精英成员,也是会长的得力助手。
这人的代号是“尊主”,性格暴戾恣睢,冷漠残酷。
虽然这人傲慢无礼,狂妄自大,同时也树敌无数,但谁叫会长大人倚重他呢……若不是会长大人在保护他,他的那些个仇敌,早就把他大卸八块了。
尊主这个人,是很不讨喜的,至少,胖子不喜欢他,但是,就算是不喜欢这个人,他也不敢对他不敬。
毕竟尊主这个人,脾气暴躁得很,心眼也很狭隘,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他……呵呵,怕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若要问胖子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那当然是因为胖子就是曙光会的成员之一。
虽然胖子在会长大人面前压根就排不上号,在公会里也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但是,因为他一直持之以恒地钻营,是以这个公会里的一些秘密,他还是知道的。
尊主阴沉着脸,往前走了几步。
胖子不敢叫这人注意到自己,于是极力缩了缩身躯,力求这人看不见他。
尊主都来了,那么,这副本里必然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透明玩家,他并不想掺和进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中去。
是以,此时此刻的他,只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祈祷尊主别发现他,别给他布置任务。
尊主在这地方巡视了一圈,但幸运的是,这人并没有发现他,也没有给他布置些难以完成的任务。
胖子于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没被“尊主”抓去做事,那么,他便是足够幸运的。
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曙光会的那些任务,素来便艰难得很,风险也很大,而胖子只想在这个大公会里当个默默无闻的老透明,并不想得到什么赏识,是以,对于这些任务,他的态度,一向都很消极。
“……”
在尊主的叙述以及系统的播报声中,他大概知道了,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他也大概知道了,这地方,是一个所谓的“玩家论坛”。
虽然他对这种阵营的玩法不感兴趣,但是,为了能够顺利地度过副本,他低下了头,没有多说什么.
次日。
昨晚陈宴没有睡好,是以,他起来的时候,眼底有着浓重的青黑色。
而粉毛少女昨晚也没有睡觉,更巧的是,二人在走廊上遇上了。
遇上的时候,二人都是一愣。
毕竟,陈宴的模样很是无精打采的,而粉毛少女,也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
难道他昨天晚上也遇到同样的状况了?
粉毛少女在心底默默地猜测着。
不过,虽然自己的内心很是疑惑,但是粉毛少女也并没有叫住陈宴,与他搭话。
毕竟昨天他们之间发生了那样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她又何必上去贴人家的冷脸呢。
二人擦肩而过。
今日村长又为他们准备了一次盛宴,而陈宴今天起这么早,便是为了这次的宴会去的。
如果不是因为村长整的这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会起这么早呢。
如是想着,陈宴在心底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而后默默地唾骂了一下这个人品堪忧的村长。
可是副本剧情需要发展,而玩家也需要一些危机……虽然“宴会”这个套路,游戏策划早就用过一次了,但是,为了凑够情节,这个东西还是需要出现的。
——这是游戏策划在明目张胆地偷懒。
对此,陈宴狠狠地翻上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毕竟连他们这群玩家都不准摸鱼,凭什么游戏策划能够摸鱼啊?!
明明策划更应该被监督才对,可是系统这个狗逼,就知道压榨他们这些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玩家!
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偏心都偏到外太空去了,感情那些就知道水剧情的策划的命是命,他们这些玩家的命就不是命了呗。
真离谱啊狗东西。
“……”
很快,陈宴便来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跟着众人一同进入这精巧的吊脚楼,踏过幽暗的回廊,他来到了堂中。
堂中的桌椅皆为木制,看着就很古朴,而那个慈眉善目的村长,站在长桌旁,拄着拐杖,正微微地笑着。
他的笑容很温暖,很慈祥,叫人看了便觉得亲切。
但陈宴见了,却只觉得讽刺。
无限游戏里的boss,哪有慈祥的,恐怕这副慈祥的表情,就只是伪装而已。
147 阿佤村(十七)
今天的村长走路时依旧有着很严重的内八字,而这人走路时的姿势,也无疑是极为别扭的。
陈宴看着,只觉得辣眼睛。
他眯了眯眼,一脸的嫌弃之色。
很快,他们便都一一落座了。
很宴却注意到,不远处那个粉毛少女,面上的表情却极为不自然。
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这人看着村长,面色你是不善。
也许是昨天晚上发生了些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陈宴摸着下巴,默默地想着。
也许这个奇奇怪怪的村长昨晚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也不一定。
毕竟村长也是副本boss,为了业绩,这人多半也会骚扰玩家。
正常,很正常。
这些个副本boss基本都这样,一个个的,都堪称劳模。
也不知道系统这狗逼给了它们什么好处,居然叫它们工作这样积极。
陈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面前那个正微笑着的村长。
唔面部表情慈祥而不失诡异,肢体动作僵硬而不失风范,很好,看来这是一个经过了严格培训的副本boss。
练成这样,一定花了不少功夫吧。
陈宴在心中啧啧称奇,只不过,系统这狗逼,未免也太不是东西了,这么老的老人家,居然都要压榨。
不是人,太不是人了。
陈宴摇摇头,对狗系统这个资本家的秉性又有了深刻的了解。
此时此刻,饭菜都已经端上来了。
这些饭菜一个个的,看着色香味俱全,但,谁也不知道它的原材料都是些什么垃圾,更何况这儿的水源也不太干净,是以,陈宴连筷子也没拿,只安静地坐在了原地,默默地发呆。
粉毛少女也跟他一样,连筷子也没拿,臭着一张脸,默默地坐在座位上,当然,白裙子少女的面色也不好看。
毕竟联想到昨日溪底的那副场景后,谁又能吃得下饭呢。
他们如今围作在圆桌旁,而这精致古朴的圆桌上,则有序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饭菜。
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众人都一一动快了。
陈宴实在是闲得无聊,便开始观察起了桌子上的菜品。
别说,这些菜都很精致,看起来厨师费了不少心思,不过,虽然造型都很亮眼,但是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摆放在桌子中心的那道热汤。
这是一个巨大的瓷碗,而在瓷碗之中,盛满了乳白色的汤汁,汤汁上不见半点油水,只有一只巨大的,熟透了的猪脑袋。
热气像是雾一般,弥漫在他的眼前,而他看着这巨大的猪脑袋,只觉得一阵恶寒。
他凑过去,仔细闻了闻,似乎还能闻到丝丝缕缕的臭味
能把菜做得这么恶心,也是没谁了。
陈宴捏住了鼻子,面上一副嫌恶之色。
看得出来,这汤汁是很滚烫的,也看得出来,这猪头是极难吃的。
粉毛少女顺着陈宴的视线望过去,也看见了这道猪头,刹那间,她的面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她干呕一声,也捏住了鼻子。
众人却恍若未觉,一脸的陶醉之色。
“好香啊”
“是啊好香”
“好想吃”
“我的!都是我的!”
“别想跟我抢!”
“”
餐桌上一阵混乱。
众人的筷子,都抢着往那猪头那儿去了。
“?”
不是,等等,这玩意儿还香?!
鼻子还正常吗诸位?
陈宴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而后,他一脸怀疑地环视四周,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诡异了。
他又凑近了些。
“呕——”
“呕呕呕——”
臭味更浓了。
他神色嫌恶,干呕了两声,只觉得这臭味直冲天灵盖,简直是要把他一整个人都掀翻过去。
“好吃好吃!”
“太好吃了!”
“这简直就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菜!”
众人一脸陶醉,面上的表情,是极迷幻,极诡异地的。
他们咧开嘴,展露出相同的,分毫不差的笑容。
“”
陈宴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别说,都这种时候了,他要是还看不出问题的话,那他就是傻子了。
——这道猪头肉,绝对有问题!
定然是被人做了什么手脚。
陈宴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望着餐桌上的菜。
而就在此时此刻,“慈祥”的村长见到众人皆是这样的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笑容便不由自主地更深了几分。
而在它的视线触及陈宴时,这人的笑容,消失了。
村长嘴角耷拉着,面色阴沉,整个人都阴恻恻的。
陈宴扯了扯嘴角,干脆利落地瞪了它一眼。
谁怕谁啊,难道你露出这种神情,我就会怕了你?!
村长果然没有再看他了。
“”
“砰——哗啦啦!!!”
此间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声。
陈宴一愣,朝那地方看去。
只见一个长发“女人”,将头放在了滚烫的热汤之中!
“好吃哈哈哈哈哈哈好吃好吃!”
“她”狂笑着,然而笑着笑着,便渐渐地没有了声息。
——“她”死了。
这么快,就又死人了?!
陈宴眨了眨眼,有点没反应过来。
发生这样的意外,是他们谁也未曾想到的。
粉毛少女看着这个一整个脑袋都埋在了热汤里的“女人”,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无他,这个“女人”,就是她那个奇奇怪怪的室友,也就是那个言行举止之间,与那位姓“楚”的影帝极为相似的青年。
虽然早就预料到这人会遭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令她意外的是,·这人居然这么快就死了?!
说实话,挺忽然的。
她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
一般来说,副本boss杀人,都是有条件的所以,这个倒霉的玩家到底触发了些什么?!
这种足以致命的杀机,一般都是极为隐蔽的,若是自己没能弄清楚,一不小心,也触发了
不敢再深想,她打了个寒噤,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别担心。”白裙子抿嘴,轻轻地笑了笑,珍而视之地拉住了她的手,“我会帮你规避一切风险的。”
粉毛少女勉强笑了笑,“多谢你啊。”
一时之间,原本诡异恐怖的紧张气氛开始变得温情脉脉。
陈宴:“”
好好好,欺负我单身狗,欺负我身边没朋友是吧。
他扯了扯嘴角,而后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这简直就是神经病!
这两个女孩子含情脉脉地对视,陈宴坐在旁边,只感觉自己就是个巨大的电灯泡。
他于是忍不住,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收敛点吧你们。”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他嘴角抽搐。
这是无限游戏副本,不是恋爱番好吗!!!请不要随便打乱这里的风格,谢谢。
陈宴这边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二人那边却对陈宴视而不见,眼中只有对方,仿佛就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陈宴:“……”
我敲,公共场合能不能注意点啊!!!
简直就是神经病。
陈宴表示无法直视。
他默默地移开了视线,假装自己不存在。
“哎呀,是谁呀,居然还没有对象啊。”白裙子却不愿意叫他如愿,她抿嘴,笑得很开心,“万年单身狗,当然不能理解我们这些热恋中的小情侣啦~”
陈宴:“???”
陈宴:“!!!”
我敲,你妹哦!!!
陈宴一口老血哽在喉中,吐不出,咽不下。
他瞪大了双眼,指着嚣张的二人,“不是……你们……”
居然还嘲讽我没对象?!
有毒吧你们!
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哐当。”
他猛地拉开椅子,打算离开这个伤心之地,然而,他忽然想到。
在公共场合大秀恩爱的又不是他,他为什么要走啊?!
他于是又坐下了。
他抱胸,定定地望着两人,而后扯了扯嘴角,“秀吧,你们就秀吧。”
然而,此时此刻,不只是陈宴看不惯正在甜甜蜜蜜秀恩爱的两位,连不远处的村长,都看不惯了。
只见它的嘴角彻底地耷拉了下来,它望着二人,眼神阴寒而愤懑。
请问,秀恩爱的两位,你们有把我这个副本boss放在眼里吗?!
它忿忿不平,我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恐怖的氛围,就被你们这群小情侣给毁了!!!
这个恩爱非秀不可吗!
简直了都!
村长表示不想说话,它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也算是陈宴的同盟了。
毕竟都有被二女的秀恩爱给冒犯到,而且感到被冒犯到后,都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
也许是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粉毛少女轻咳一声,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那啥……”
虽然眼神很不自然,但是手还是很诚实地留在了白裙子的手心之中。
白裙子抿嘴微笑,笑得很腼腆,很温柔。
陈宴:“……”
他再一次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真该死啊你们这些秀恩爱的小情侣。
“咳咳,言归正传。”粉毛少女的视线略微漂移,似乎是有些心虚,“那个,呃,我觉得吧,这个猪头汤,一定有问题。”
陈宴沉默了。
你不说,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这个话题转移得,真生硬啊。
148 阿佤村(十八)
陈宴环视四周。
只见圆桌上,那滚烫的猪头汤中,这个“女人”的头颅静静地伏在里边,悄无声息。
空气之中,传来一阵熟肉的腥膻味,而身旁的众人,还在癫狂地争抢着碗中的猪头肉,丝毫不在意这汤汁里的死尸。
也许是在滚烫的热汤里泡久了,“女人”的头颅都已经熟透了,就连脸上的皮肉,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色。
一片混乱之中,有人将筷子伸向了“女人”那煮熟的头颅。
陈宴视线再一转,转向了村长那边,只见村长嘴角耷拉着,眼神阴寒至极,很有副本boss的风范。
但是再将视线移回二女身上,便感觉这边整个场景都不一样了。
她们二人的周围,似乎都冒着粉红色的桃心泡泡,气氛也是极暧昧,极温情的。
说实话,她们这不像是在恐怖片场,反而像是在恋爱片场。
很离谱,非常离谱。
陈宴表示没话说了,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无语至极。
村长阴冷的视线如影随形,但是面前的两个女孩子视而不见。
只能说,也许热恋中的小情侣都是这么个狗样,随时随地都能旁若无人地秀恩爱。
“……”
很快,饭桌上的骚乱便平息了下来——碗中,除了那个“女人”残缺的头颅外,便不剩下什么了。
就连碗中的热汤,都没有剩下一丝一毫。
陈宴默默地在心中为这些人点了根蜡。
这汤有问题,这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喝了汤吃了肉之后,会不会出现一些什么意外……呵呵,那就不清楚了。
所以,还是祝这些人好运吧。
如是想着,他在心底又默默地给这些人点了根蜡。
清醒过来的众人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纷纷呆在了原地。
他们起初都是目光呆滞,久久不作动弹,待到他们反应过来,先前都发生了些什么时,他们纷纷低下头去,开始呕吐。
“呕——”
“呕呕呕——”
呕吐之声,此起彼伏。
他们全都面露嫌弃之色,甚至还有人用筷子戳进嗓子眼里去,试图催吐。
然而,怪就怪在,无论他们如何催吐,都只是干呕而已。
他们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这猪头肉也是够诡异的,一旦吃进去,就吐不出来了。
陈宴若有所思.
今日的宴会邀请了所有人,是以,尊主也在其列。
当然,作为一个资深老玩家,虽然他也中招了,但是,他是最先清醒的那一个。
清醒之后,他捂住肚子,面色难看至极。
可恶,居然这就中招了。
他咬着牙,冷汗涔涔。
果然,这个副本没那么简单。
他是老玩家了,意志力自然不同于常人,可是,哪怕是他,居然也这么快就中了招。
再这样下去,别说是完成会长大人委托的任务了,就是从这该死的副本里活着出来,都难啊!
不行,他绝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面色阴寒,眼神一厉。
可以猜到的是,吃了这猪头肉后,定然会引来什么致命的麻烦,为今之计,只有祸水东引,他才能活下来!
可是,众人都吃了这猪头肉……
他环视四周,阴冷的视线缭绕在众人之间。
该选睡呢……
直到——他看见了眼神清明的陈宴。
就他了!
他嘴角一勾,在心底默默地道。
你可别怪我心狠……若你不死,那么死的,就该是我了。
如是想着,他眼神闪了闪,只片刻,便想到了祸水东引的法子。
他曾经得到过一个阴狠非常的道具,这个道具,可谋夺他人气运,也可叫他人代替己身的厄运,甚至,在危急情况之下,还能够替死。
这样损人利己的道具,他很喜欢。
他笑容阴毒,自系统背包之中拿出了这个阴狠非常的道具。
这是一根细长的,丝毫不引人注目的针。
针尖无疑是极其尖锐的,而在这尖锐的针尖之上,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这,便是S级道具,引线针。
名为“引线”,实为替死。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而后,悄然将针尖对准了陈宴。
一道细微的丝线,出现在了长针之上,而后,朝陈宴袭去!
这几近透明的丝线,将陈宴的手指细密地缠绕着,像是蛇类绞杀猎物。
陈宴若有所觉,他转过头来,环视一圈。
什么也没有。
他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
此时宴席将近结束,他也并不想在这地方多待,是以,他并未多想,只站起身来,这就随着众人一同走了。
见陈宴毫无所觉,尊主混在人群之中,望着他,得意地笑了。
“……”
很快,陈宴便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他混在人群之中,径直往前走。
一出来,他便发现外边的天色很暗,虽然是青天白日,但却暗得像黑夜一般。
走在狭窄的小道上,风吹得寒冷刺骨。
今日的天色很奇怪,不过,很应景就对了,毕竟这里是无限游戏副本,天气好了,那才叫奇怪呢。
不过,更奇怪的是,他走着走着,便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掉队了,而原本行走在身侧的众人,莫名其妙地就没了踪影。
感情这是大变活人啊。
他眨了眨眼,摸着下巴,如是想。
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似乎走进了一处墓地……说是墓地,其实也不太准确,用“荒坟”来称呼,才贴切。
天色很阴沉,面前的一个个坟包静静地立在那儿,而这些乱坟前,杂草丛生,一看便很久没人来打理过了。
他走近前去,发现这杂草很深,足有半人高。
于是拂开这些杂草,走上前去。
一脚踩在这小道上,只感觉脚下的道路很潮湿,一抬脚一顿脚,便沾上了厚重的泥土。
于是这路,越走越艰难。
陈宴:“……”
陈宴沉默了。
他环视四周,却并未看见能够将鞋底蹭干净的道具,于是,他又沉默了。
不过……等等。
前面似乎有一道墓碑?!
他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去。
虽然很不道德,但是,他可以在墓碑下的石阶上蹭掉这些烦人的泥土啊!
虽然这很不礼貌,但是,这是在无限游戏副本里,又不是现实。
都是副本了,当然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啦。
反正他破坏场景,游戏策划又不能对他做什么。
他的脚步快了几分,而后,他看也不看,直接干脆利落地在那碑前的石阶上,将鞋底给蹭干净了。
完美!
他拍了拍手,得意一笑。
做完这些,他才有心思观察面前这个看上去就很有年代感的墓碑。
这碑已经很古老了,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摩挲着碑面——碑面上,也已经有了细碎的裂痕。
他又眯了眯眼,仔细地看那碑上的字迹。
“先父李*英之墓。”
尽管已经看得很仔细了,但却仍旧不能够将所有的字迹都辨认出来。
毕竟这玩意儿年代已经很久远了,看不清楚,也是在所难免的。
他摩挲着碑上的字迹,若有所思。
既然是剧情将他送到这地方来的,那么,便必然有其他的线索。
一般来说,在无限游戏里,发生这种状况时,玩家会面临着巨大的风险,但是,在巨大的风险的同时,也会有着巨大的收益。
陈宴作为一个资深老玩家,这种程度的风险,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上风险。
除非狗逼系统给他设下足够多的限制.
不只是陈宴遇见了这诡异的事件,那边厢的胖子,也遇上了同样的诡异事件。
——他也莫名其妙地来到了一处荒坟之中。
不过,与陈宴那边不同的是,他遇见的荒坟,都是有石碑的。
并且,在这石碑之上,整整齐齐地粘贴着逝去之人的黑白像。
胖子打着哆嗦,却强忍着心中的惧怕,一张张仔细地看过去。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他内心的惧怕之意,便更为浓厚了。
——这墓碑上贴着的黑白肖像的主人,他都认识。
这些人,便是白日里阿佤村那些热情好客的村民!
甚至,连那个慈祥的村长,也在其列。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冷汗涔涔。
既然如此,那么,这个村长白日里为他们准备的宴席,自然也不对劲……
想起白日里那血腥而怪诞的一幕,他又打了个寒噤。
他又想起自己白日里也喝了那汤,吃了那肉……他打着哆嗦,只觉得腿都软了。
他想往回走,想离开这个阴森森的地方,然而,待他转过头去时,背后却只有一片黑暗,来时的那个小道,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于是只好转过头,认命般地呆在了原地。
这下,他还怎么办呢。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而前方,一看就十分之危险……他着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在石碑前踱来踱去,还啃咬着自己的指甲。
天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他欲哭无泪地望着那渐渐黑下去的天空,内心痛苦无比。
残破的墓碑上,那一张张僵硬而诡异地黑白照上的人们,似乎都在微笑着看着他。
胖子一眼看过去,只感觉这些人的笑容都是分毫不差的,都一样的阴冷,一样的诡异。
149 阿佤村(十九)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他手脚冰凉,僵硬地往前走。
‘快停下!快停下!’
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然而,这始终都只是徒劳无功的。
他能够感觉得到,他的腿越来越沉重了,他想要抢回身体的控制权,但不论如何,都无法做到。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的!
胖子的内心,更加惊恐了。
‘不行,不能再走了!’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这荒坟的尽头。
只见这尽头,有一处空白的石碑,而在石碑下,则有一道挖好的大坑。
这坑很深,坑底还放着些纸钱纸元宝之类的。
然而,最叫他害怕的还不是这些纸质的东西——坑底,还放着一道尖锐的石头。
仿佛是有人细心准备的一样,这石头的顶端,被磨得很是尖锐,其尖利程度,堪比小刀。
哪怕是用这玩意杀人,都能叫其一击毙命。
别跳,别跳,别跳,千万别跳!
千万不能跳啊!
这要是跳下去了,他必死无疑啊!!!
胖子在内心之中,默默地祈祷着。
胖子停在了坑边。
都停下了,应该不会跳了吧。
如是想着,他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竟不受控制地,从这坑边一跃而下!
“砰。”
他的头狠狠地砸在了坑底的石头上,霎那间,鲜血喷涌而出。
他浑身抽搐这,瞪大了双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片刻,他便气绝身亡。
“扑簌簌。”
“扑簌簌。”
“扑簌簌。”
似乎是有“人”,在一铲一铲地,往下填土。
泥土渐渐掩盖了坑底的鲜血与尸体。
而在这坑被彻底填平后,一直僵硬的,粗糙的手缓缓地,将一张黑白相片,贴在了空白的石碑之上。
相片中的人笑得僵硬而诡异——正是死在坑底的胖子。
“……”
而在其他的石碑上,这些黑白肖像里的人依旧是一副僵硬而诡异的微笑……这里,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墓碑上,胖子的黑白肖像,也如同先人的一般,笑得僵硬而诡异,仿佛他生来便是这儿的一部分.
在胖子死后不久,陈宴这边,也遇见了一样的困境。
他站在坟前,却忽然发现,他的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咦?”
他挑了挑眉,只觉得新奇。
别说,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呢。
他于是干脆放弃抵抗,看看那个控制他身体的存在到底想干嘛。
他感觉自己的双腿越来越沉重了——想来是因为鞋底沾上了太多泥土的缘故吧。
他抬着僵硬的双腿,迈着机械般的步伐,缓慢地向前走。
他的步伐很慢,慢到了一种让他抓狂的地步。
咱就是说,你能不能整快点。
走这么慢,老弟,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陈宴扯了扯嘴角,只觉得不耐烦。
他漫不经心地边走便观察周围的景象。
这个时候,他发现,周围的景象,不知何时起,竟发生了改变。
原本没有墓碑的荒坟前,居然出现了一道道老旧的墓碑,而在墓碑上,贴着这些逝去的人的肖像。
这些肖像都是黑白色的,而这肖像的主人,无一例外,都是白日里他见到过的村民,甚至,连那个他在溪边遇见的,名叫“阿黎”的女孩子,也在其中。
哦豁,这就有意思了。
他挑了挑眉,颇有兴味地望着这些肖像。
黑白相片中,他们一个个的,都笑得僵硬而诡异,生怕别人看不出它们的奇怪。
看来,游戏策划费了很多心思嘛,居然这么努力地来营造恐怖氛围。
只可惜,这种手段,对陈宴来说,是无效的。
他的心态,依旧很平稳。
平稳得几乎算是毫无波澜。
他现在甚至还有闲心点评周围的景色。
不远处有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很好,阴森的氛围有了;脚底下的泥土又黏又暗——很好,给玩家增加了一些无形的压力,再加之周围的墓碑与小坟包……唔,很符合无限游戏场景的标准。
他这也看看,那也看看,忽然,他发现,自己的上半身,好像能动了。
“?”
他眨了眨眼,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而后扭了扭头,转过头去——身后,什么也没有。
……他表示很失望。
按照套路来说,这种时候,鬼怪不应该来个贴脸杀么。
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切,没意思。
他撇了撇嘴,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七弯八拐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他走到了尽头,停下了脚步。
他停在了一处土坑前。
面前是一个两人高的大坑,他微微低头,只见坑底,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粗制滥造的纸钱纸房子之类的,当然,这些只是添头。
真正引人注目的,是坑底那尖锐的石头。
这石头呈圆锥形,表面极其尖锐,就像是有人可以磨成了这样,以便杀人。
石头的尖锐之处,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他眨了眨眼,内心却毫无波澜。
他在坑前停了一会儿,而后,他的双腿不受控制,一步,跳下!
“噗——”
尖锐的石头刺穿了他的额头。
刹那间,鲜血,喷涌而出!
“……”
“踏踏踏。”
地面上,出现了一道细长的黑影。
从影子的形状来看,这个瘦小的“人”拖着一把巨大的铲锹。
“扑簌簌。”
“扑簌簌。”
星星点点的泥土落下,像是下雨一样。
这个“人”机械性地,一铲一铲地,往坑底填土。
忽而,一只苍白的,染血的手,抓住了它的脚踝。
“你想埋了我啊?”
“?”
它填土的手,微微顿了顿。
继而,便见一个满脸鲜血的人,从坑底缓缓地爬了出来。
“惊喜吗意外吗开心吗。”
这个人自然就是适才掉进坑底的陈宴了。
他毫不在意地抹了抹脸上的血,也不管额头上的窟窿,只眨了眨眼,一脸兴味地望着这个瘦瘦小小的“人”。
其实,按理来说,一般材质的利器,是伤不着他的……看来,狗逼系统在这石头上做了些手脚啊。
真不愧是狗东西呢。
四目相对,它不由得沉默了。
它;“……”
一时之间,它竟呆在了原地。
说实话,这是它从业以来,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
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玩家呢,都进坑底了,居然还能诈尸爬出来。
不过,就算这人还没死,它也会上去补刀的,一般来说,还没有玩家能够躲过它的攻击。
“你怎么不说话,是有什么心事吗。”陈宴又满不在乎地用干净的手臂擦了擦脑袋上流下来的鲜血,“不会是看见我出来了,太惊喜了,导致说不出话了吧。”
他眨了眨眼,深深地望着眼前这个“人”。
只见这个“人”身形瘦小,身高也很不理想,它皮肤黝黑,面部五官奇特,皮肤上到处都崎岖不平,而在他裸露出来的,黑黢黢的手臂上,还有着无数道皱巴巴的褶子。
辣眼睛,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他只看了一眼,便感觉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毕竟这玩意儿,是前所未见的丑陋。
“虽然你真的很辣眼睛。”陈宴叹息了一声,一脸嫌弃之色,“但谁叫我倒霉,只遇见了你一个副本boss呢……只能凑合着用了。”
虽然这东西可以当做他的食物,但是,它实在是太丑了,丑得他一点食欲也没有。
如是想着,他悄然上前,“当然,能遇见我,证明你的运气也不怎么样。”
好歹也算个优秀员工,今天却要栽在他手上,可怜,可怜呐。
陈宴摇了摇头,正在心底感叹着,却见面前这“人”忽而举起了手中的铲锹——
哦豁。
他都还没出手,它居然先出手了。
好好好,袭击NPC直接变成自我防卫。
陈宴笑眯眯地望着它,眼神鼓励。
“!”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忽然出现在了它身上。
它一惊,正要停手,但是此时此刻,它已经控制不住手中的重量了。
“真是厚实。”看来,制作方没有偷工减料啊。
陈宴却伸出手来,接住了这袭来的铲锹!
鲜血直流。
他却不管不顾,反而手腕一动,而后将铲锹往后一拉——
“砰!”
它被这巨大的力气影响,猛地摔倒在地!
铲锹脱手,而这位可怜的NPC,不仅摔了个狗啃泥,脑袋还深深地砸进了绵软的泥土里!
陈宴看着自己手掌上的伤口,又是一挑眉——还是那个猜测,狗逼系统绝对在这铲锹上做了些手脚。
毕竟普通的材料无法伤到他。
看来,这狗逼系统为了让他吃瘪,费了不少心思啊。
陈宴走上前去,一脚踩住了它那粗糙的手掌。
他抱胸,微笑,“还敢来惹我吗?”
它静静地伏在地上,也不说话,只默默地怀疑人生。
说实话,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见过这样彪悍的玩家了。
能够遇到陈宴,绝对是它用尽了一生的霉运换来的。
它默默地在泥土里流着眼泪,默默地感受这刻骨铭心的悲伤之意。
“啧。”
陈宴挪开脚,踢了踢它露在外边的半颗脑袋,“喂,起来回话。”
150 阿佤村(二十)
对于自己成功地祸水东引这件事,尊主很是得意。
也正因为因为将身上的隐患转移出去了,是以,他出来的时候,并未遇见什么危险,也并未遇见其他人遇见的状况。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嘴里还乱七八糟地哼着些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小调。
“正月十八诶……望山明欸……”
极其古怪的调子。
很快,他便独自一人,回到了吊脚楼。
他所居住的地方,正是那座精致而华丽的小楼,与陈宴居住的破旧吊脚楼不同,这个地方,外边看着精致美丽,里边的陈设,也是极尽奢华。
这样的住处,尊主很喜欢。
毕竟他也是一个俗人,像住处这种东西,当然是越奢华越好。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无疑是极为愉悦的。
他嘴里哼着那不知名的小调,而后慢悠悠地走进了吊脚楼。
今日天色很好,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细碎的阳光偷过雕花镂空的小窗,撒在他的脸上,叫他感觉面上暖洋洋的。
不过,奇怪的是,今日分明是艳阳天,可他除了脸上感到暖和之外,身上却总有一股子冰冷潮湿的错觉。
他抬头望去,却被那远处了阳光刺了刺眼睛。
他眯了眯眼,并不将这儿的异常放在心上。
毕竟是在吊脚楼内部,室内的温度,当然是低于室外的温度的,这很正常。
再说了,就算他遇上了什么危险,不是还有引线针吗,有引线针在,那个人便能够一直替他挡灾。
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如是想着,他的心情更加愉悦了。
他嘴里的小调哼得更加起劲了,走过楼梯口时,他还特意走过去,对着墙面上的观音像哼了几句淫词艳曲。
这尊观音像雕刻得栩栩如生,就连面上的眼睛,都刻得活灵活现,仿佛在转动一般。
它的面部雕刻得很是精细,面上的表情则慈悲而温柔,仿佛能够包容万物,不过,尊主看着,却始终觉得它嘴角的笑容很僵硬,欲笑不笑的,叫人觉得不祥。
不过就算真的不祥,那又怎样呢,反正它也伤害不了他。
他于是哼着小调,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窸窸窣窣。”
在他背后,那观音像下,纷纷扬扬地落下些石雕的碎屑来。
——只见它的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
不知为何,尊主越往里走,越觉得身上冷。
他不由自主地拢了拢外套,打了个寒噤。
别说,这天气还真够奇怪的,分明室外是艳阳天,室内却冷如冰窟。
他打着哆嗦,只觉得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而他那嘴里的曲子,也唱不出来了。
毕竟这里这么冷,他又哪里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唱曲子呢。
他哆嗦着往前走,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房间。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发现,他找不着路了。
明明这个地方他之前走过许多次,可谓是熟悉得很了,可这一次,不知为何,他就是怎么也找不着正确的道路。
他咽了口口水,只觉得不妙。
这种情况……看来,是有什么东西对他出手了。
可是不应该啊,他都已经用了引线针了,为什么还会遇见这种情况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系统的道具是不会出问题的。
除非……那个人已经替他挡过灾,而后死了。
他打着哆嗦,心下颇为慌张。
虽然他自己总是抱怨或者责骂自己的属下不够勇敢,不够有智慧,但是,当他自己亲身经历危难之时,他比他的那些属下还不如。
毕竟自从他进入曙光会后,身边便有无数个精英玩家辅助他顺利通过副本,因为自身技能的特殊性,会长大人也从不让他单独进本。
是以,这一次,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遇上状况,他的反应,那叫一个手足无措。
他停住了脚步。
一般来说,发生这种情况,只能是他自己做了什么,而后触发了副本boss的杀机……触发……他刚刚究竟做了什么,竟为自己引来了灾难?
他苦苦思索着。
触发……触发……等等!
楼道口那个观音像!
也许,正是那观音像为他带来的灾难!
自以为想通了重点,他眼睛一亮,往回走,试图回去毁掉那个观音石像。
然而,不论他怎么往前或者往后,他发现,他都走不出这个走廊了。
而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他感觉身上很重很重,像是背了什么重物一般。
他越走越累,越走越累。
分明并没有走多远,可就是感觉,肢体上,疲惫不堪。
终于,体力耗尽,他停下了脚步。
他气喘吁吁地扶着腰,面上尽是疲惫之色。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再走下去,他没被boss杀死,反而要累死在这里了。
而此间的温度,也越来越低了。
因为肢体上实在是疲惫,是以,他微微低着头,想稍微缓解一下自己身体上的疲惫。
头越压越低,越压越低。
不知何时,他的头颅,已经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双腿之间的间隙处。
眼神落在了双腿后。
“!!!”
他咽了口口水,刹那间,面色惨白。
——只见他双腿后,还立着另一双,僵硬的,青灰色的脚。
足尖对足跟。
这个东西,也许跟了他一路。
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抬头,便是撒丫子狂奔!.
尊主这边遇上了麻烦,陈宴这边却是顺利得很。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替谁挡灾)
陈宴很顺利地控制住了这个瘦瘦小小的鬼怪(在此,我们暂且称它为瘦小鬼)——顺利到不可思议。
也许,是因为这个小鬼太弱了吧。
他摸着下巴,如是想。
虽然但是……他手摸到了下巴上,而后沾了一手的血。
他:“……”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对不起,他忘了,他手上,额头上的伤,都没好。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自愈能力强,过一会儿,这伤会自己好的。
这般想着,他便勒令面前的瘦小鬼专心带路。
“老实点,别刷滑头,给我好好带路!”
他用手中的藤条随手抽了抽瘦小鬼那瘦弱的脊背。
下一刻,瘦小鬼一个步伐不稳,差点便要摔倒在地。
它瑟缩了一下,怯怯地看了眼陈宴,眼睛里,满是晶莹。
——它看上去,似乎马上就要碎掉了。
它一边往前走,一边在心底哀叹自己那原本狂酷拽的人生。
居然用这样残暴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副本boss,只能说,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太不是人了。
也是它倒霉,居然遇见了这么个祖宗。
它吸了吸鼻子,只觉得难过极了。
遥想当年,它是多么地风光啊,别说是这些该死的游戏玩家了,就算是那些副本boss,也要称他一声老大。
就是这样牛逼的它,如今却沦落到这种田地!
它居然被一个游戏玩家给制服了,这不合理,这一点都不合理!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瘦小鬼眼中的悲伤之意更加地浓厚了,它望着嚣张至极的陈设,只觉得自己的人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
唉,算了。它吸了吸鼻子,深深地闭上了双眼,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它也老了,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狂酷拽了。
物是人非啊物是人非。
现在的无限游戏,居然都轮到玩家当家做主了。
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啊!
它一边在心底哔哔赖赖,一边磨磨蹭蹭地带路。
在陈宴不知道的地方,它在偷偷地给自己加内心戏,企图占据更多的篇幅。
不过,这内心戏加得久了,陈宴也不耐烦了。
他直接舍弃了手中的藤条,用脚踢了踢这个又无助又可怜的瘦小鬼,“给我走快点。”走这么慢,是有什么心事吗。
不过,若是陈宴将后面这句话说出来,想必瘦小鬼会忙不迭地回应他。
毕竟,此时此刻的瘦小鬼,有很多心事呢,只不过,这些心事,都无人诉说罢了。
瘦小鬼抹了把泪,只好顺从他的意思,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而在瘦小鬼的带领之下,陈宴终于走出了这个该死的地方,回到了吊脚楼前。
看着面前那高耸入云的山峰,他又摸了摸下巴,“这坟地,地方选得真好啊。”
虽然高是高了点,但进去容易出来难啊,若是他没有这个瘦小鬼带路,想必很难走出来吧。
如是想着,他慈爱(?)地望着瘦小鬼,语气也很温柔,温柔到了一种叫人害怕的程度,“多谢你给我带路。”
为了谢谢你,我就给你留个全尸,再找个好地方埋了吧。
就是不知道副本boss死后,究竟需不需要坟地。
毕竟有的boss嘎了后,尸体是会自动消失的。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瘦小鬼触及他的视线,只觉得毛骨悚然。
它打了个哆嗦,弱弱道:“不……不谢。”
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呢。
总感觉这个人不是要感谢它,而是要暗杀它。
瘦小鬼胆战心惊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地呼吸。
151 阿佤村(二十一)
陈宴这边完美地解决了危机,而尊主那边,情况却全然不同。
他手脚冰凉,动作僵硬地推开门,走进了一处无人的房间。
然而不知为何,他走过的每一寸地板上,都留下了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
更加奇怪的是,这一对对脚印,它的脚尖处,是往内撇的——并且,若将两只脚尖拼在一起,则会发现,它们完美地形成了一个直角的弧度。
脚印一直跟随在他的身后,甚至在他推门进去之时,那脚印都从未断绝。
“嘎吱。”
不久后,这门被推开了,门后,出现了一只苍白青灰的手。
而后,便是“尊主”那张傲慢的脸,不过,奇怪的是,此时此刻的“尊主”,嘴角带着几分慈祥的微笑,眼神也柔和至极,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盛气凌人的气质。
而在他的身后,那一直跟着他的,湿漉漉的脚印,却不知何时,悄然消失了。
“他”咧开嘴,笑得僵硬而诡异.
视线转回陈宴这边。
陈宴刚解决完瘦小鬼,便准备回去好好地休息一下。
“啪嗒。”
——极轻微的声音。
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他眨了眨眼,蹲下身来,在地上摸出了一道细长的尖针。
“咦?”陈宴将这尖针放在眼前,借着阳光仔细地观察。
针尖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而在针的另一端,似乎还系这长长地,仿若透明的丝线。
他只不过看了两眼,便准确地说出了它的名称,“引线针?”
居然有人在他身上用了这种阴险的道具。
胆子真大。
他摸着下巴,并不生气,反而笑了。
像这样阴损的道具,也不是他第一次看见了——实际上,在无限游戏里,企图用这种东西来损人利己的玩家,并不在少数。
不过如今自没死,而引线针却失效了,想必是那个企图用他挡灾的人死了。
若非如此,引线针的真身,是不会显现出来的。
不过,虽然这个东西损人利己,算是个害人利器,但是,它也并非毫无破绽,实际上,这个东西,破绽可大得很。
——引线针,名为替死,实为换命。
既然是换命,那么,只要那个所谓的“替死之人”所遭遇危机的危险程度大于使用者,如此,使用者便很难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陈宴作为一个深受狗逼系统“关照”的玩家,其遭遇的危机,自然不可能简单。
而那个心怀不轨的玩家将这东西用在了他身上……呵呵,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
丝线的另一头,应该就在那人的身上。
他摸着下巴,笑了笑,而后过段顺着丝线往前走。
毕竟他还挺好奇的,想害他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如是想着,他又加快了步伐。
很快,他便顺着这仿若透明的丝线,找到了案发现场。
看着眼前这座精致的吊脚楼,他若有所思地往前走。
“嘶。”
似乎是有人撞到了他的肩膀。
他皱了皱眉头,扭头望去。
“啊,抱歉抱歉。”这个人连忙道歉,面上还带着歉疚的笑容。
“……没事。”陈宴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不过……
他望着这个人的脚下,眉头皱了皱。
——只见这人,走路时,有很严重的内八字。
可是,在他的印象之中,除了那个装模作样的村长,没有人有这么严重的内八字啊。
他若有所思.
很快,陈宴便走进了这座吊脚楼。
一走进来,他便在楼道处看见了一道观音石像。
这石像做工很是精细,但他却并未对这个东西多加关注,而是径直向前走去。
最终,他在一处房门口停下来了。
房中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只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嘎吱——”
他也因此看清了此间的全貌。
房间的陈设很干净整齐,屋内也没有人,木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
但是,他却注意到,丝线的另一端,似乎是在床底。
那人的尸体在床底?
他眨了眨眼,走上前去,弯下头来,窥探床底的情况。
视线还未触及床底,却看见柜子底下,有一双青白色的双脚。
他沉默了。
只见这双脚上没有穿任何的鞋子,而在这人的皮肤上,满是扭曲的褶子。
像是一对被抽干了血的猪蹄。
他略微沉吟,这便转头,朝那柜子过去了。
他移开这足有两人高的柜子,这才看清了后边的情况。
只见那房梁上,垂下来一道洁白无瑕的布条,而在这布条上,晃晃悠悠地吊着一个人。
这个人嘴巴大张,眼睛瞪大了,而那原本应该剔透的眼珠上,满是骇人的红血丝。
陈宴沉默了片刻,走上前去,仰起头来,观察这人的五官。
虽然这人的表情实在是骇人,但从五官来看,这人是先前那个疑似装疯卖傻的双马尾少女。
哦豁。
陈宴挑眉。
看来这人真的是在装疯卖傻啊。
毕竟,一般来说,若某个玩家真的丧失了神志,系统以及副本boss都是不会出手的——到副本结束时,这人才会被转化为副本里的NPC,而后被系统这个狗逼废物利用。
虽然这很不道德,但好歹这个人的命还在,而这人的亲朋好友,也可以留个念想。
毕竟无限游戏吗,无限可能,这里什么道具都有,到时候运气好,得到一个还魂的道具,也不是没可能。
玩家疯了尚且还有拯救的余地,可若是死了……呵呵,那便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
这个少女的死相不可谓不凄惨,看这人的面相,她年纪也不大,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十八九岁——正是花朵一样美好的年华。
若是没有进入这个该死的无限游戏,想必她会是个天真无邪烂漫自由的少女。
只可惜,没有如果。
陈宴叹息了一声,替那少女合上了双眼。
而后,他转身,用柜子将这尸体藏了回去。
这个少女被吊死在了这里,想必也是触发了些隐蔽的前置条件……只是这杀机到底在哪里,他还毫无头绪。
不过就算是有了头绪,于他而言,也是没什么作用的。
现在重要的,还是那个床底下的人。
毕竟是对他出手,想要拿他挡灾的玩家,他这不得上去刨坟。
如此想着,他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开那轻飘飘的木床。
“哐当。”
木床翻了。
也正因床翻了,他也得以看清了床底的情况。
与他猜想得不错,床底,正蜷缩着一具干瘪的尸体。
这尸体的面部表情平和,仿佛死前很平静,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但是人都死了,怎么可能什么也没发生。
一看就有猫腻。
陈宴摸着下巴,笑了。
不过……
他的视线触及这人的五官,而后,沉吟了片刻。
别说,这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是在哪里呢。
他陷入了沉思。
想起来了!
他眼睛一亮,是刚才那个撞了他肩膀的人!
这人分明已经死了,可刚才外面却出现了一个与之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刚才那个人,必然有什么问题。
也许,眼前这个倒霉鬼,就是被那“人”杀死的呢。
不过,那个“人”,倒是有些奇怪。
面上的笑容那么慈祥,那么眼熟,而走路时的内八字,也是那样地奇特,那样地独一无二。
这种种特征,叫他想起了一个人——阿佤村的村长。
在他的印象里,只有村长会这么笑,也只有村长走路之时,这么别扭,这么奇怪。
陈宴猜测,村长在杀死一个人之后,便可变成那人的模样,去欺骗其他的玩家。
虽然这很阴损也很不道德,但是,这毕竟是在无限游戏,而这些个副本boss为了业绩,向来都是费尽了心思的。
既然都费尽心思了,自然便不择手段。
陈宴又一脚,把木床踢回原位,而后将手中的尖针随手一扔——扔进了床底。
完美。
这下,物归原主了。
他弯了弯嘴角,笑得很是得意。
这下,他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这便准备开门离开,却透过门上的镂空雕花,依稀看见门外,似乎有一道漆黑的,细长的影子。
门外有人?!
陈宴眯了眯眼,凝神细看。
这影子长而纤细,极不正常,不像是人,倒像是某种造型奇特的玩偶。
“啧。”
他抱胸,背过身,也不说话,只等在原地,等门外那“人”下一步的动作。
门外的“人”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似乎,它就是个静止不动的摆设。
陈宴却并不着急,只站在原地,安静地等待。
良久。
“叩叩。”
“叩叩。”
门外的影子,竟开始僵硬地敲起门来。
居然又来这套。
陈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踏踏踏。”
似乎是因为并没有得到回应,它这就走远了。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的离开,都是假装离开——欺骗玩家的小手段罢了。
这种手段,他都不知道遇见过多少次了。
也不知道这一次的副本boss,能不能给他带来点不一样的惊喜。
如是想着,他纵身一跃,跳上了房梁。
“踏踏踏。”
果然,这“人”回来了。
“嘎吱——”
门,开了。
152 阿佤村(二十二)
他蹲在房梁上,悄然探出看个脑袋,悄悄地看着下边的情形。
一个瘦得如同竹竿一般的“人”,悄然走了进来。
这个“人”皮肤干瘪而黝黑,脑袋上毛发稀疏,只零七碎八地立着几根颜色浅淡的头发。
它一走进门,便环视四周,开始四处搜寻起来。
“我找到你啦。”
“我找到你啦。”
“我找到你啦!”
它一边找,嘴里还一边吐出些骗人的字句。
啧。
真是熟悉的伎俩。
陈宴摇摇头,继续观察。
这个竹竿一样的“人”在房间里晃悠了一圈,这里翻翻,那里找找,但是,它却始终没能发现藏在房梁之上的陈宴。
陈宴在上边都快睡着了。
他环住胸口,正准备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跳下去,然而,这个时候,下面这个正四处晃悠着的“人”忽而抬头了。
吓得陈宴赶紧缩回了脑袋。
不对,等等。
待他躲好了,才想起来,自己根本就没必要躲。
他:“……”
他这完全就是下意识地举动好吧。
反应过来之后,他果断地纵身一跃,从房梁上跳下。
“吃我一脚——”
他大喝一声,提起脚便朝这“人”袭去。
“砰——砰砰砰!”
这一脚,将这个极其瘦弱的竹竿人,踢得很远很远。
不仅如此,这“人”还连连撞倒了屋内的好些家具。
完美。
陈宴拍了拍手,露出了一模得意的笑容,“走了,再见。”
最好再也不见。
毕竟副本boss出现,便意味着,他该上工了。
“……”
曙光会。
尊主死后,便又有一尊塑像碎了。
苍白的穹顶之下,无数道密密麻麻的塑像立在那儿,它们面上表情各异,姿态也各异。
当然,在这些立着的塑像之中,也有许多的碎屑——这些,都是先前碎掉的塑像。
“啧。”
白发白服的少年睁开了双眼,微微冷笑,“这就死了——真是废物。”
早知道这人如此不堪大用,他当初又何必费尽心思去栽培。
真是浪费他的时间,浪费他的精力。
不过,好在艺术家那条鬣狗还活着。
艺术家的实力,他倒是不担心,不过,作为以前的L,亲手制造出来的武器,他很好奇,这个人在看见自己曾经的“武器”后,会是怎样的心绪,怎样的想法。
愧疚难当?还是欲杀之而后快。
他嘴角噙着一模诡异的笑容,原本圣洁温和的面孔,也变得扭曲而癫狂。
他张开双手,让自己沐浴在圣光之中。
宽大的白色长袍软软地披散下来,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圣洁的意味。
洁白的圣光洒下,落在那些姿态各异的塑像上。
——这些塑像的表情,有的微笑,有的悲伤,有的愤怒,有的挣扎,有的……享受。
也正如同他们那些心思各异的玩家。
他微微闭上双眼,在圣光里转了个圈。
世上这么多玩家,谁又不是在挣扎着求生呢。
单是“活着”这一件事,便足矣耗尽他们的心力了。
而他秋折如今能够从容干净地站在这儿,本该感恩命运的恩赐,感恩神的帮助。
可是,他不甘心啊!
当初那些死去的人,死得那样凄惨,那样怨恨,而那些本该得到解脱的人,如今也还在这世上苦苦挣扎。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人——那个罪魁祸首,却还能活着?!
“一起下地狱吧。”
他呢喃着,说着最疯狂的话,面上,却始终是一副平静之色。
“圣座。”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穹顶之下。
来人是个穿着一身黑袍的无面人。
只见这个无面人单膝跪地,“红修女求见。”
“红修女?”他的手指微微一动,皱了皱眉头,面上露出了嫌恶之色,“她见我做什么——她不是最讨厌男人么。”
无面人低下头,没有说话。
红修女,或许也可称她为伊莎诺雅。
这是一个虚伪的,残忍的女人。
她的种种行为与爱好,实在是令人作呕。
伊莎诺雅是曾经的毒王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副手。
苍白神会是曙光会的前身,而毒王后,则是苍白神会的副会长之一。
当然,那个所谓的,“伟大”的L先生,正是苍白神会的会长。
伊莎诺雅曾宣誓要为L付出精神与肉体,但最终,她主动背叛了L。
不仅仅是背叛,这个女人还试图杀死L。
若说毒王后是颜色艳丽而身具剧毒的蜘蛛,那么,伊莎诺雅便是阴毒恶心的蜈蚣。
“不见。”
这个女人实在是叫人作呕。
秋折微微冷笑,眼神落在了不远处的一道塑像上。
——这是一个穿着修女服的中年妇女。
这个女人面上表情肃穆而端庄,身形瘦而高挑……高颧骨,高鼻梁,狭长双眼。
她手上拿着一本《圣经》,正微微低头,似乎是在虔诚地阅读。
然而,若是仔细看的话,则能够看见她嘴角那残忍的微笑。
真是晦气。
他皱了皱眉头,移开了视线,不想再看这女人的塑像,哪怕是一眼。
他挥了挥手,正准备挥退黑袍无面人。
“我亦是曙光会的元老,会长为何不见我。”
人未至,声先来。
而后,便见一个穿着修女服的女人径直走了进来。
女人的容貌肃穆而端庄,很有一种神职人员的圣洁感,然而,她的手指甲上,却涂满了红色的颜料——像血液一样的鲜红。
女人的笑容慈悲而优雅,“我也很想为会长大人分忧呢。”
“分忧?”秋折冷笑,“我看是捣乱还差不多吧。”
“不不不,会长大人误会我了。”红修女,也就是伊莎诺雅,她笑容未变,上前几步,姿态大方而傲慢,对他这个会长毫无尊敬之意,“在此事上,我和会长大人的立场,从未有分歧呢。”
她语中的“此事”,自然便是陈宴的生死了。
秋折想要陈宴死,而她伊莎诺雅,自然也是如此。
不过,与秋折不同的是,她是想要陈宴的躯体,而秋折,只不过是想要他死罢了。
秋折皱着的眉头,始终未曾舒展开来——先前他得知L没有真正离开人世后,他便刻意向红修女隐瞒了这一消息……也不知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会与会长大人,同进退的。”她嘴上说着表忠心的话,眼底却是一片冷漠。
不仅如此,她的姿态,神情,都没有一点对秋折这个会长的尊敬之意。
真是惹人生厌。
“……希望如此吧。”秋折微微冷笑。
“对了,还有一件事。”她整理了一下袍子上的褶皱,“我为观鲤小姐准备了新的食物……”
“不需要了。”秋折摆了摆手,“你自己留着享用吧。”
“我知道了。”伊莎诺雅并未多问,只是笑,“不知道会长大人,可否允我前去,为您分忧啊。”
他允许或是不允许,根本就没有差别。
这个女人,向来不会任他差遣。
是以,他调整好面上的表情,淡淡道:“你想去的话,那便去罢。”
“属下领命。”她终于曲身行了一礼。
“希望你不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秋折语气和缓,然而面上,却仍是一副厌恶之色。
“自然不会。”
伊莎诺雅微笑,“我会亲手杀了他,然后得到他的躯体。”
毕竟,似L这般完美的男性躯体,可是举世罕见的呢。
或许是想起了什么愉悦的事情,她的笑容更深了,只不过,在这笑容之中,有几分嗜血之意,而她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了虚空之中。
直叫人毛骨悚然。
“你不知道,我在得知你死去,躯体已然毁灭的那一刻,我有多么绝望。”她微微笑着,“如今得知你还活着,我很开心呢。”
毕竟,那样完美的男性躯体,这是她毕生,都梦寐以求的.
解决了瘦竹竿boss后,他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件事情没做。
——检查先前那个藏在床底下的尸体。
其实,他在心底,对这人的身份,已经有了些大概的猜测,只不过,还未曾确认。
他走近床边,把床踢开,而后蹲下身来,检查这人的尸体。
他随手撕了块床单,用这撕碎的床单当做手套,而后,这才撩开这人手臂上的衣袖,检查他的大臂。
只见这人的大臂上,赫然有一条黑色的血线。
——果然,他猜对了,这个人,就是曙光会的成员。
这血线名为“命运丝弦”,是会长用来控制公会成员的手段。
当然,借由这个东西,会长可以得知公会成员的状态与生死,甚至还能够知道这人身处何方。
从本质上来说,这就是个控制玩家的小玩意儿。
在他还是苍白神会的会长之时,毒王后便提议,用这个东西来控制手底下的玩家。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现任的会长居然还用这个东西来控制成员。
真是毫无创新,差评。
如是想着,陈宴又一脚将木床踢了回去。
这下,完美了。
他拍拍手,得意一笑。
这些事情都做完了,他也该休息去了。
他于是走出了房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153 阿佤村(二十三)
陈宴走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他走在狭窄的小道上,正兀自思索着,却见前方不远处的树林之中,似乎有一道纤细的背影。
从这背影的线条来看,这人似乎是个少女,而且,还是个扎着双马尾的少女。
他多看了几眼——这背影,似乎有点眼熟。
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只是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如果真是熟人,他还是要上去看两眼的。
如是想着,他快步向前,不近不远地跟在这个少女的身后。
少女七弯八拐地走了好几条偏僻的小道,这让陈宴更加怀疑这人身上有问题。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少女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一处清澈见底的小溪。
不过,在这原本清澈干净的小溪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乌压压的脑袋。
陈宴悄悄地换了个地方,以便自己看清少女的面孔。
下一刻,他果然如愿看清了这人的面容。
哦豁。
他忍不住一挑眉。
居然还真是熟人。
——眼前的这个少女,就是先前那个他在车上遇见的,疑似装疯卖傻的玩家。
不过 双马尾早就死了啊。
他刚刚还在吊脚楼内看见了她的尸体呢。
难道,尸体竟然活了?
不对,不可能是尸体活了……也许,是那些非人之物搞的鬼。
毕竟,那个试图拿他挡灾的玩家被杀死后,便要鬼怪顶替了他的模样与身份呢。
也许,冒充双马尾少女的,与冒充那个男人的东西,是同一个种类的鬼怪。
想到这里,他摸着下巴,笑了。
别说,这种鬼怪披上人皮的套路,他也见过不少。
——都这么久了,它们这群鬼怪害人的手段,居然还一尘不变。
简直就是懒到了极点,连创新都不会。
他抱胸 看着眼前的双马尾“少女”走近了溪边,而后抬起脚,一脚踏入了溪水之中。
溪水没过了“她”的小腿。
而后,只见她抬起手来,将双手放在头顶,而后,缓缓地,缓缓地将自己头顶上的皮肉拉开。
这皮肉便如同衣服一般,软软地垂落在地上。
“?”
居然还能这样?
陈宴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
不过,说真的,这场景未免也太过重口味了吧。
皮肉褪下后,裸露出来的,便是“少女”那皱巴巴的,满是褶皱并且通体漆黑的皮肤了。
这样的皮肤,无疑是丑陋到了极致的。
他皱了皱眉头,觉得这玩意很辣眼睛。
他于是这就移开了视线。
然而,移开了视线后,他发现了更加辣眼睛的一幕。
只见小溪之中,那些本来漂浮在上边的头颅纷纷立起来了,而陈宴,也因此看见了他们头颅之下的躯体。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了一种自戳双目的冲动。
无他,只因为这些玩意儿,实在是太丑了。
只见它们的皮肤上,都布满了褶皱,而且,它们的皮肤,也是极为黝黑的,像是浑身都涂满了墨水一样。
它们穿上了皮肤。
而那个“双马尾少女”将脱下来的皮肤放在溪水里洗干净后,这便准备穿上。
而在其他“人”穿好皮肤后,陈宴也借此看清楚了它们的面容。
——它们,赫然便是白日村子里的那些村民!
陈宴看着这辣眼睛的一幕,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如此看来,这一整个村子,都是鬼村呢。
就是不知道,那个奇怪的村长,现在又在哪儿。
“你是在找我吗。”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响彻耳畔。
“?!”
这声音?!
陈宴微微瞪大双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猛地转过头来,只见这个表情慈祥温和的村长,正阴恻恻地看着他!
别说,这还真有点吓人。
不过,倒也没什么很大的问题,反正这些玩意儿,都打不过他。
若是这些“人”真对他出手……呵呵,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眯了眯眼,眼神落在了村长身上。
这个面容慈祥的村长浑身抖了抖,只感觉自己被什么猛兽给盯上了,他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人,暂时没有动作。
他的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少年人,很危险。
可是,这不应该啊。
他可是副本boss,怎么可能会打不过一个小小的玩家呢。
错觉,一定是错觉。
他点了点头,只相信自己的猜测。
他于是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尖利的牙齿,“今夜撞见我们,算你倒霉。”
“不,不算是我倒霉。”陈宴一本正经地否认了村长,“真正倒霉的,是你才对。”
毕竟打一个这种程度的副本boss于他而言,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此时此刻,村长对自己的处境,还没有一个清楚的认识,在他看来,这些话,不过就是年轻人逞强嘴硬罢了。
在他的认识里,这些游戏玩家,都是打不过他的。
在副本里,只有boss,才是主宰!
他于是又阴恻恻地笑了,“你该庆幸,这并不是寻常的副本。”若是寻常的副本,这个家伙的死相,只会更加的凄惨。
对于村长的话,陈宴只有两个字,“呵呵。”
对于这种搞不清状况的副本boss,陈宴一向不会多说什么。
他于是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随手从身旁的树上折了根树枝。
“就凭这个东西,你想对抗我?!”
村长有些不可置信,他瞪大了双眼,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你是对我的实力有什么误解吗?!”我可是副本boss诶,我可是强大恐怖的副本boss!
你只用一根树枝,这不是侮辱我的实力吗!
如此想着,他的眼神,更加阴狠了。
他阴恻恻地笑了,“年轻人,你会为你的鲁莽和无知而后悔的。”
闻言,陈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后悔?——老登,你会为你那捉急的智商而后悔的。”
看来,这不打上一架,眼前这个老东西,是不会明白,在这里,到底谁是爸爸的。
这下,为了男人的尊严,他是一定要出手打赢他的。
“……”
不出一招,村长便尝到了后悔的滋味——他输了,而且,还输得很惨。
陈宴拍了拍手,嘴角一勾,“怎么样,后悔了吧,老登。”
村长唯有沉默。
他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青春疼痛文学的气息。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
村长的眼底,常含泪水。
他睁着一双泪眼婆娑的眼,声音里满是深深地感情(后悔之情),“我一定,一定……”一定不会跟这个人对打!!!
他后悔啊,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要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他说什么也不会上去挑衅!
一想起自己刚才的鲁莽,他的内心便冒出了一股痛彻心扉的后悔之情。
他面露痛苦之色,只觉得自己要深陷在后悔的深渊里。
陈宴却挑了挑眉,颇有兴味地看着村长的面上表情不断变幻。
“看来你内心戏还挺足的嘛。”陈宴眨了眨眼,笑了。
“我的心,很痛,很痛……”村长故作深沉。
陈宴嘴角抽搐,“你不会是接受不了刺激,疯了吧。”玩了,这boss说话都变得乱七八糟了,一定是疯了。
“啊,青山,你是那么地悲伤,啊,河流,你是那么地痛苦……”
这个副本boss,居然开始玩起了文艺范。
陈宴:“……”
好好好戏剧性拉满了。
没想到,一个恐怖游戏的副本boss,却有一颗这样文艺的心……嗯,还真是有足够大的反差。
陈宴的嘴角疯狂地抽搐,“兄弟,你不会真疯了吧。”
听说无限游戏副本里的员工,压力都会比较大,这个boss,不会就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然后承受不了这种工作压力,再加上自己今天的刺激,这就疯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
他瞪大了双眼,仔细地观察着村长的表情,试图找出一点表演的痕迹。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原汁原味的文艺范。
陈宴:“……”
谢谢,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完了,真疯了一个。
他深深地闭上了双眼。
虽然他已经没有良心这个东西了,但是,他还是象征性地露出了一点名为“愧疚”的表情。
趴在地上悲春伤秋的村长:“……”
谢谢,有被冒犯到。
虽然但是,他打不过陈宴。
于是,他一怒之下,又怒了一下。
似乎是他们这边的声音太大了,那边的“双马尾”以及它的同伴们,都听到了动静,也纷纷跑过来凑热闹。
不出片刻。
它们纷纷被陈宴打倒在地,深深地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这一局,它们算是输得彻彻底底。
于是,便只见它们纷纷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似乎是在悲春伤秋,而在它们的身上,都充斥着一种矫揉造作的青春疼痛文学的气息。
陈宴扶额。
真是绝了啊。
他竖起大拇指,表示甘拜下风。
虽然在打架上,它们输了,但是,论文艺范,它们还是非常精通的。
“”
154 阿佤村(终)
他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这群NPC,他发现,它们披上的人皮,似乎都是游戏玩家。
毕竟,这人皮上还有一道道各不相同的纹身与印记。
——在无限游戏之中,玩家若是加入了心仪的公会,便会在自己的身上烙下相应的印记。
当然,这样的行为多半不是出于玩家自身的意愿,而是出自于公会的意愿。
于公会而言,玩家就是它的势力,也是它的武器。
它总该想办法控制住这群各怀心思的玩家。
于是,为了己身的利益,各大公会都想尽了办法来控制玩家。
有的在玩家身上种下精神控制的道具,有的则用他们的亲人朋友的安危加以威胁……总之,各大公会,都是不择手段,阴暗得很.
而陈宴并不想在这群npc身上浪费时间,是以,他干脆利落地在这儿放了把火——将一切都烧成了灰烬。
当然,这些个披上人皮的npc,也被这无情的大火给吞噬了。
于他而言,这些npc杀的是人还是鬼,都没有任何的区别——反正它们就算是杀人,也杀不掉他。
而他在无限游戏里的那些,同为玩家的好友,也早都死了个干净,死都死了的人,当然不可能再被杀一次。
所以,他并不在意这些鬼怪身上的皮都是谁的,也并没有那个闲心去让死人入土为安。
……反正烧都烧了,就当是火葬了吧。
陈宴摸着下巴,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这里的事情既然解决了,那他也该回去休息了。
如是想着,他背过身去,朝吊脚楼走去。
而在他的身后,大火熊熊燃烧,照彻长夜.
他刚刚走近这吊脚楼,便忽然听见了“叮咚——”的一声。
哦,这好像是系统的提示音来着。
也不知道这狗东西有什么事。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恭喜玩家陈宴,成功打出结局【燃尽余孽】!”
“山火无情,燃尽这世间罪孽……使得整座山村沦为鬼村的罪魁祸首已然伏诛,而这场熊熊燃烧的大火,也掩盖了所有罪恶的痕迹。”
“自此后,阿佤鬼村的传说,湮灭在这山火之中。”
陈宴:“……”
陈宴沉默了。
良久。
“你确定不给我解释解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吗?”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你难道不觉得这事情的发展很莫名其妙吗?!”
莫名其妙的,副本就开始了,莫名其妙的,副本就结束了,然后莫名其妙的,这主线剧情就出来了?!
这叫什么——“无人在意的角落,副本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陈宴嘴角抽搐,“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副本的质量,还真是越来越堪忧了呢。
陈宴很怀疑,无限游戏公司里,那么多游戏策划,都是吃干饭的饭桶。
“请不要无端地揣测我们,谢谢。”系统一本正经地回答他的问题,“我司三百名员工,各个才华卓越,能力出众,乃是万里挑一的精英”
陈宴:“呵呵。”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他翻了个白眼,“万里挑一的饭桶吗。”
这下,轮到系统沉默了。
良久,它义正言辞地反驳,“请不要无端地揣测我们,谢谢。”
虽然陈宴说的可能就是实话,但是,就算是实话,他也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
毕竟,这可事关他们公司的名誉。
要是让公司负责人知道自己随意摸黑公司的名誉,那么,它就该完蛋了。
所以,它还是昧着良心,说点假大空的话吧。
毕竟,它这也是为了公司着想吗。
系统开始了它的复读机模式。
“我司三百名员工,各个才华卓越,能力出众,乃是万里挑一的精英”
陈宴烦了,他又翻了个白眼,“行行行,知道你无限游戏公司有三百个饭桶了。”真没必要一直重复这种一听就很假的假话,谢谢。
你还真是,油盐不进呢。*
系统表示很无语。
但是,出于自己的职业素养,它还是选择了继续播报。
“玩家陈宴,杀死主线剧情重要人物,并毁灭主线剧情重要场景因此,主线剧情结束。”
“介于玩家并未参与支线剧情,将适当下调您的最终评分。”
“正在为您结算15%67%96%结算成功!”
“本次求生,您的最终评级为:A。”
哦豁,居然还有评级。
真高级啊这。
陈宴挑眉,饶有兴味地听着系统的播报。
“看来,这一次,你们这游戏模式,是要大大的更新啊。”
“那当然。”系统诡异地顿了顿,“我们无限游戏,那可是良心游戏,良心副本。”
“我们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将平等地关爱每一位玩家。”
平等地关爱?
呵呵。
陈宴嘴角抽搐,是平等地送每一位玩家下地狱才对吧。
就这游戏游戏模式,会对玩家友好?
——鬼都不信这话。
“正在为您发放奖励”
这是内测副本,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奖励。
说实话,陈宴颇为好奇,这一次,系统究竟会给他爆些什么东西出来。
“叮咚!任务奖励已发放至系统背包,请您及时查看!”
“正在为您加载系统空间”
“12%26%57%98%”
“系统空间载入成功!您已脱离副本!”
随着系统的播报声响起,他便感觉自己眼前一花——待他再一睁眼,便发现自己如今,已然身在系统空间。
身侧都是一片白茫茫的,不过,在这一片铺天盖地的苍白之中,他倒是能够看见一些零零散散的人。
这些人当然就是无限游戏里的玩家。
一般来说,一直待在系统空间里的玩家,都是些新人,或是一些实力稍逊于别人玩家。
毕竟,在这里,只有实力强悍的玩家才有特权,才能够在任务结束后,回到现实世界。
他很久没有来过这系统空间了。
系统空间里的东西,都需要支付积分来兑换,当然,甚至连房子和玩家所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需要支付积分。
积分这玩意儿,陈宴多得很,是以,就算他想在这里待上一辈子,那也是可以的。
他先前在这地方买过一个小房子,很久没去了,不如今天过去看看吧。
里边还有他当初留下的一些旧物今日回去整理整理,也是好的。
反正他也不急着回去。
毕竟,系统空间的时间,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是不一样的。
在这空间里待了一年,可能在现实之中,也不过是一分钟。
他朝着某个方向慢慢地前进。
而随着他的步伐,便可看见,这地方的人,越来越多了,这地方的建筑,也越来越多了。
——他走进了闹市区。
刚进来时候,他所在的地方,乃是人迹罕至的无人区,而这里,便算得上是玩家们所定居的地方了。
在这里,寸土寸金,无论是做什么,都需要消耗系统积分。
于陈宴这种历经世事的老玩家而言,这点积分,当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那些刚参加无限游戏的玩家来说,这里的消费,可谓是天价。
“滴——已扣费,玩家陈宴,请通行!”
随着冰冷的播报声响起,身前的围栏缓缓向一侧打开,而在他的周围,有许多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玩家,这些玩家,一看门开了,便一窝蜂疯狂地往前凑,试图挤开陈宴,自己进入闹市区。
然而,他们都失败了——透明的光幕,隔开了他们,也阻止了他们试图前进的步伐。
陈宴看都没看这些人一眼,只淡定地往前走。
这些狼狈的玩家,要么,是新来的,要么,便是没有实力,做任务过副本还消极对待的……当然,也有可能正是因为实力太过低下,只能勉勉强强在副本之中活下来。
总之,他们都是没什么积分的穷鬼。
无限游戏无疑是很残酷的——对于这些没积分的穷鬼,它的态度,一向很冷漠。
这些穷鬼在后边鬼哭狼嚎,而陈宴径自往前,将这些声音渐渐抛在了身后。
“”
走进闹市区后,便是一片繁华的景象。
这里没有白天,但是却依旧亮如白昼。
到处都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到处都是脚步匆匆的行人。
彩色的LED灯闪烁在黑夜之中,散发着刺目的光芒。
而那些衣着清凉的女郎或是穿着透视装的男孩子,纷纷站在街边,端着暧昧的微笑,招徕着客人。
这些人,都是游戏玩家。
他们自身实力不够强悍,便只能选择依附于强者。
“醉生梦死。”
这些人的身后,豪华酒馆之上的半空之中,有一道巨大的投影,而这投影,便显示着这三个字。
这个地方,便名为“醉生梦死”。
在这里,到处都是俊男靓女,只要积分足够,什么样的美人,自然都是任君挑选。
很明显,陈宴对这个地方不感兴趣。
他压低了帽檐,快步路过了这个伤风败俗的地方。
155 系统空间1
很快,陈宴便步过了这车水马龙的街道,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巷。
这巷子偏僻而阴暗,在夜幕的掩盖之下,行人几乎看不清这狭窄的前路。
他一个闪身,而后左拐右拐地向前。
不知走了多少道岔路口,终于,他停在了一处关闭的木门门口。
这木门看起来极为破旧,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
然而,陈宴却知道,这个看起来并不牢固的玩意儿,实际上是很牢固的。
至少系统空间百分之九十九的门,都比不上眼前这个破败残缺的木门。
毕竟,这个木门可是个S级道具……当初,在他还是个小新手时,九死一生地闯过了一个在那时看来难度极高的副本,而后,得到了这么个道具。
——“杜碧丝之门。”
这是一扇永远都不会打开的门,除非是它的持有者亲至。
当初,他还嫌弃这东西没用,想把它扔掉来着,只能说幸亏当时没扔,不然,他还能不能活到今天,都难说。
这个道具,可是在无形之中,救过他好几次呢。
他摩挲着门上的道道痕迹,微微叹息。
原本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踏足这里,却没想到,今日他还是来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那样东西……还在这里。
曙光会那边已经发现他的踪迹了,他若不早点处理掉这玩意儿,怕是会发生点什么不好的事情。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东西的用处,可秋折,他是必然知道的。
既然知道,那便必然对它势在必得。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秋折没有拿到这个东西,它也一定会被其他人得到……呵呵,若真叫事情这样发展下去,怕是他短时间内,都别想安宁了。
里面别的东西,他都能够放心地将它们放在这儿,可唯有这件道具,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任由它流落在外的。
他宁愿毁掉,也不能让它落入他人之手。
“杜碧丝之门”虽然牢固,可门内的那件东西,却不是那么安分的。
想必过了这么久,它也已经蠢蠢欲动了——“杜碧丝之门”可以阻止外面的人进去,却不能阻止里边的东西自己出去。
如非必要,他其实是并不想来这儿的。
——他早就决心要重新开始,抛下那些过往,放弃那些旧物。
他站在原地,略微踌躇。
若是他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任由事情自己发展……不,不行。
虽然,这样做他能够如愿远离所有的争端,可里边的那样东西危害性太大了,若是放任自流,怕是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若是当年那件事重演……不,他绝不允许。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惨烈的事故,他眼神一厉,而后手腕微微用力,一把推开了木门。
“嘎吱——”
木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味,而他能够看见,那漂浮在空中的微尘。
他走了进去。
门,无声无息地合上了。
“啪嗒。”
他摁下了开关,打开了灯。
“……”
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桌一椅,都是那样地熟悉,就仿佛,他只离开了一瞬间一般。
仿佛就在昨天,他还在这儿,与他的朋友高谈阔论,诉说理想。
仿佛落落还在身边,仿佛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只可惜,这终究只是奢望罢了。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就算他再怎么不舍,再怎么留恋,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他叹息了一声。
回忆中的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他却清醒地知道,距离这些事情,已经过去许多时日了。
现在再想这些,也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处理掉那样东西。
如是想着,他快步向前,走过幽深的长廊,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嘎吱。”
他推开门。:
房间里很黑,很空旷。
门,无声无息地关上了。
随着他脚步向前,屋内的感应灯自动亮起。
幽幽的紫光照亮了此间。
房间中央的衣架上,整整齐齐地挂着一件黑斗篷。
虽然这里已经很久无人打理了,但这件挂在衣架上的斗篷,依旧干净整洁,连半分褶皱也无。
这斗篷是黑色的,但若是仔细看,便能够发现,斗篷上的颜色,原是红色,只不过红到了极致,便成了黑。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动了衣摆,在这微弱光线的照射之下,乍一看,还以为有个人穿了斗篷,站在房间中间呢。
就是它了。
陈宴微微仰起头,端详着面前的斗篷。
他伸出手,摩挲着斗篷上的绣线。
这斗篷上绣着古朴狞丽的纹样,看起来低调,也奢华。
他轻轻地取下它,抖了抖,而后将之叠好,找了个纸袋来,将它放在了纸袋之中。
斗篷静悄悄地放在那儿,仿若死物。
虽然这东西现在很安静,但陈宴却知道,这个斗篷,原是活物。
它名为,“无面”。
穿上它的人,他人便难以窥探这人的容颜,若是他想要扮演谁,只要穿上它,就算是系统,也难以识破他的身份。
若仅仅只有这点作用,玩家们也不会趋之若鹜实际上,穿上“无面”后,持有者可以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任何人,当然,也可以拥有那人的能力。
也就是说,只要他穿上“无面”,他就能够拥有,他想要的任何能力——哪怕是系统权限。
这个东西,作用不可谓不大。
只可惜,这个东西,有个巨大的缺陷。
穿上它的人,会越来越离不开它,也会渐渐迷失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
长此以往,持有者,便会陷入疯癫,最终病狂而亡。
曾经,他穿上了“无面”,成为了“L”。
如今,他只想远离一切纷争,做一个平平无奇的便利店主至于L这个身份,就让它过去吧。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彻底毁掉这个东西。
不仅如此,他还要引开曙光会的视线。
如是想着,他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这便向前走去。
“……”
他压低了帽檐,一闪身,便消失了踪迹。
“……”
不对。
不远处,似乎有人?!
他停下了脚步,皱了皱眉头,惊疑不定地望着身后。
光是有人倒不至于叫他警惕,问题是,这人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会是谁呢。
他在心底默默猜测着来人的身份。
莫非,是曙光会的人?
他眉头又是狠狠一皱,略微沉吟过后,他一个闪身,躲在了暗处。
放轻呼吸,而后静止不动。
此时此刻,就算是有人在旁边,也会以为他是个塑像或者干脆便意识不到他的存在。
不出片刻,他便看清了来人的形貌。
只见这人身形瘦弱,像是个小少年,而最叫人见之难忘的,便是他面上那奇怪的油彩了——其上画着的表情,似哭似笑,似嗔似喜,似哀似怒。
陈宴眨了眨眼,沉默了半晌。
这个人,他是极熟悉的。
只是这人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
对于这个人的能力以及特殊之处,陈宴一清二楚,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没有贸然出现在这人的面前。
这人是一个人格分裂患者——在他的身上,存在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
一是“艺术家”,其智力低下,理解能力堪忧,但性子执着,能力强悍,更别说,他的鼻子跟狗一样灵,是个极其适合追杀仇家的武器。
二是“鬣狗”,其性格阴险狡诈,常有出人意料之举,实力也很强悍,就是性子太过暴虐,手段太过血腥,每一次争斗,都非要整得敌人鲜血淋漓不可。
“鬣狗”此人,极难掌控,纵使是陈宴这般实力出众的玩家,也只能利用“信仰”来控制住他。
很少有人知道面前这人是个双重人格,就连曙光会的人,大多都以为这人只不过是被他逼疯了。
可是,当年他离开的时候,分明已经将这个“祸患”给处理好了。
究竟是谁,将这人放出来的呢
想到这里,陈宴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算了。
不管是谁派来的,于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毕竟,在今天之后,他们的视线,都只会追着“无面”而去了。
“艺术家”还在周围游荡,他这才看出来,不是这人在跟踪他,而是这人在这附近到处晃悠。
也许,是想守株待兔吧。
如此想着,他收回了视线,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这儿。
到底还是从前的同伴,既然今天这人没有机会对他出手,那么,他也不会主动对其出手。
毕竟,当初这人变成这副模样,也有他的一份力。
“”
夜色深沉,而他的身影,已然完全融合在了黑夜之中.
很快,陈宴便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拍卖行”。
这个拍卖行,乃是无限游戏公司一手创办的——这样的地方,对于他们玩家来说,自然是极公正的。
而陈宴,便是打算将手中的“无面”在这儿进行拍卖。
当然,他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拿到“无面”。
实际上,他此行的目的,是用“无面”来吸引众人的注意,继而好将这个祸害,彻底地毁掉。
156 系统空间2
他悄然从小门进去了。
像是一阵无形的风,无声无息地过去了——哪怕这个地方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没人注意到,他从他们的身侧过去了。
这些行人,都仿佛被施了术法一般,不约而同地忽略了他。
“”
昏暗无光的房间中。
一个戴着纯黑面罩的人坐在台前,微微低头,双手交叉,放在台上。
他一动不动,像是一具腐朽的尸体,或是一道冰冷的塑像。
“叩叩。”
陈宴压低帽檐,敲了敲桌子,而后压低了声音,“拍卖。”
这个戴着纯黑面罩的人慢吞吞地抬起头,像是一台刚刚启动的机器,“道具?”
“对。”
“出处?”
“恕我无可奉告。”
“拍卖来路不明的道具,价格会适当下调。”
“我知道。”
“好吧,那么——请客人将东西拿出来吧。”
戴着纯黑面罩的侍者一动不动,声音僵硬而冰冷。
虽然面前的这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台机器,但是,陈宴却知道,这并不是机器,而是玩家,并且,还是一个,他认识的玩家。
他将纸袋放在台上,极力压低声音,“自己看。”
侍者慢吞吞地拆开纸袋。
“啪!”
下一刻,侍者霍然抬起头来,声音之中,压抑着什么情绪,“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无可奉告。”陈宴压低帽檐。
似乎察觉到自己太过失态,他坐了下来,放轻了声音,“你确定要拍卖?——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东西。”
“当然。”陈宴的答案没有更改。
“好吧。”侍者慢吞吞地将纸袋合上,而后慢慢地转移了自己的视线,“我稍后为您安排——请您稍等。”
而后,他转身,进了身后的暗门内。
一般来说,玩家拿到拍卖行的东西,是需要进行鉴定的,但是,他拿过来的这个东西,只要是老玩家,就不可能不认识它。
毕竟,当年那一战后,他们可是对这个东西有了很深刻的印象呢。
侍者刚刚进了暗门,却没有将东西带走——这说明,这个人,定然是想要做什么手脚。
毕竟道具一旦拿进去进行鉴定,便有了档案,既然有了档案,那么,别的什么人,便很难做手脚了。
而这个侍者,他恰巧认识,也大概能够揣测到这人的心思,不过没关系,他有办法。
他闭上了双眼,暗自叹息。
而后,待他再睁眼时,面上的表情,便彻底变了!
变得阴冷,而扭曲。
他缓缓地披上了纸袋里的黑斗篷。
而后,他慢条斯理地,系好了系带。
这下,他的面容,便彻底隐没在了斗篷之中。
他静静地站在台前,宛如一道安静的塑像。
虽然躯体毫无动作,甚至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叫人感受不到,但是,若是他的身旁有人的话,便会讶异于他身上的气质。
——既克制,又疯狂。
只叫人毛骨悚然。
若是在副本之中,想必他会被误以为是大boss,而非玩家。
“……”
“抱歉”
侍者手中的利刃,如寒光般袭来!
“我决不允许,会长的东西,落入他人之手!”侍者的声音,虔诚而扭曲,他的眼神,也如利刃般,坚定而冰冷!
然而,下一刻。
侍者的声音戛然而止。
“您”像是一只被扼住了喉咙的鸭子,他瞪大了双眼,一时之间,竟是呆在了原地。
陈宴微微抬头,露出了斗篷下那白皙完美的下巴,以及半张殷红的嘴唇,“今天没有人来过。”
言出法随。
“今天无人来过。”刹那之间,侍者的四肢软软地垂下,连头颅,也无力地低下了。
他呆呆地重复了一遍陈宴的话,“今天无人来过。”
很好。
他唇角微勾,“将道具拍卖。”
“是。”侍者依旧呆滞,像是一具僵硬的傀儡。
见此,陈宴这才解开斗篷的系带,而后轻轻地,慢慢地,用手指,将斗篷上的褶皱压平了。
——他解下了斗篷。
他闭上眼,而后再睁眼。
睁开眼时,他的神色,已然恢复了之前那副平和的模样。
眼睛,也温和了许多,比起穿上斗篷时的阴冷和扭曲,现在的他,就像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甲。
“呼——”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果然,这个东西,还是毁掉比较好。”就算只用了这么片刻,他都感觉自己要迷失自我了。
只差一点,他就要彻底变回那个阴沉冷漠的“L”了。
只能说幸亏自己还有点定力,不然,今天就得完蛋。
如是想着,他又随手在斗篷上打下了一道封印,“以防万一,我还是使些手段比较好。”
毕竟,这个东西,邪性得很。
他将斗篷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回了纸袋中,而后,将其递给了侍者。
侍者神色呆滞,动作僵硬地接过了他手中的纸袋。
见此,他压低了帽檐,而后一个闪身,这便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此地不宜久留,他还是早点开溜比较好。
下一刻,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此间。
“”
闹市区。
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之中。
一张花花绿绿的传单在空中打着旋儿,慢悠悠地落下。
一只白皙的手,捏住了传单。
“咦?”
这人疑惑地眨了眨眼,“拍卖行的传单?”居然还发传单,看来,这次的拍卖,有好东西啊。
——在拍卖行,若是只拍卖些普通的道具,是不会有广告的,当然,更不会有传单,但是,他今日却在闹市区捡到了传单……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一次的拍卖,一定有好东西啊!
他目不转睛地浏览着传单上的内容。
“无面。”
在传单的最末,绘着一道简易的,神秘的符号,在这符号之侧,书写着这两个字。
出了这两个字外,便没有别的信息了,甚至连物品的照片都没有。
“今年的压轴拍卖物,居然连照片都没有。”他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
不过,就算没有照片,他也能看得出来,这东西,必然是个好东西。
这可是压轴的拍卖物诶,怎么可能普通呢。
他如此想着,眼睛一亮,这就忙不迭地回去告诉自己的同伴去了.
如他所愿,他这个举动,便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拍卖行的运作下,几乎所有的玩家,都知道了这一消息。
而曙光会的红修女,自然也不例外。
“醉生梦死”。
在一片暧昧的,迷乱的光影交错之中,坐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色修女服的女人。
在她的身侧,那些容貌姣好的男女舞动着柔软的躯体,面上,则纷纷挂着魅惑的笑容。
伊莎诺雅慢慢地吐出一口烟,眼神迷离。
殷红的指甲,苍白的肌肤,刻薄而端正的面容,庄重而冰冷的气质这一切的一切,与这迷乱暧昧,醉生梦死的气氛,是那样地不和谐,然而,若是触及她那一对混浊的眼,便会由衷地,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个人,合该待在这样的地方。
——她的眼睛里,满是扭曲的欲望。
就仿佛世间的任何东西都送给她,她都不会得到满足一样。
这是一个虚伪的,很有野心的女人。
烟雾缭绕,模糊了她的面容。
“什么事?”她沙哑着声音问道。
“这一次,拍卖会上的东西,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
帘后,一个温和而优雅的男声响起。
这声音无疑是极和缓,极动听的——叫人听了,便要醉在他的声音里了。
像一支轻柔的钢琴曲,也像一阵温柔的风。
帘后的人笑吟吟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哼。”伊莎诺雅摁灭滚烫的烟头,“我想,你一定不安好心。”
“怎么会呢。”他依旧笑吟吟的,“我只不过是,想让事情变得更加有趣而已。”
伊莎诺雅沉默了片刻。
“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她的眼神,冷凝而警惕——对于自己看不明白的未知之物,人总该警惕。
“你帮助他,却也与他为敌,你费尽心思跟着他,却也要在暗地里使这些阴私手段”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还是那句话。”他笑容未变,声音未变,“我只不过是,想让事情变得更加有趣,而已。”
“曙光会的会长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一定会按捺不住的——你果真不去吗?”
“!”
秋折居然知道了?!
可是,她明明使了些手段,蒙蔽了这人的眼线啊?!
伊莎诺雅眼神一厉,“是你?!”
是了,除了这个人,又还有谁,有这个能力使出这样的手段来,破坏她的计划。
这人但笑不语。
不说话,那便是默认了。
伊莎诺雅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她挥退了身侧那些容貌姣好的男男女女,“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说过,我只不过是,想让事情变得更加有趣而已。”
“真是个疯子。”她咬牙切齿,泄愤般地将拳头砸在了玻璃桌上。
刹那间,碎屑纷飞。
“——我当然,会去的。”
她一字一顿,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帘后的青年,但笑不语。
透过珠帘的间隙,似乎可以看见,这个人的袖口上,一颗洁白无瑕的珍珠袖扣,正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157 系统空间3
拍卖会如期举行,而陈宴,混了个贵宾席位。
——像这种官方举行的拍卖会,若是没有请柬,是进不去的,就更别说贵宾席了,不过,陈宴作为无限游戏玩家榜上的第一名,他每年,都能够收到官方的请柬。
实际上,不仅仅是拍卖会,一年下来,他也不知道收到了多少奇奇怪怪的请柬。
倒也不只是他有这个待遇,实际上,无限游戏中排名前二十的玩家,都能够收到游戏官方发来的,各种各样的邀请函.
贵宾席内。
陈宴早早地便到达了现场,他穿着一身厚实的,灰扑扑的斗篷,戴着一顶帽子,百无聊赖地坐在床边,看着底下那乌泱泱的人群。
这次的拍卖会,是空前绝后地热闹。
底下,座无虚席,而在侧门那儿,还有源源不断的玩家试图挤进来。
“叮咚。”
随着系统的播报声响起,拍卖会,开始了。
入口处,一道半透明的光幕缓缓浮现,而后,外边那些个未曾进来的玩家,短时间内,便没有机会进来了——就算他们手上拿着邀请函。
“图灵系统正在连接中……”
“图灵系统已接通!”
机械的,冰冷的声音响彻此间。
“图灵系统竭诚为您服务!”只见高台中央,缓缓地浮现出了一道半透明的,男人的虚影。
这人的身形隐没在巨大的白光之中,陈宴眯了眯眼,仔细去看,却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好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而后,这个名为“图灵”的虚影向众人宣布了拍卖会开始的消息。
“……”
陈宴坐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时机。
而此刻,红修女等人也坐在了贵宾席内,等待着“无面”的出现。
而在她的身后,则恭恭敬敬地侍立着许多穿着黑服的长发修女。
这些修女无一不是容貌精致,身段窈窕,姿态优雅。
她们面带微笑,微微垂首。
伊莎诺雅坐在华丽的椅子上,她那厚重的黑色裙摆伏在地面上,而她双手相叠,平放在小腹前。
她这样的坐姿,堪称教科书式的标准——这样端庄严苛的礼仪与姿态,是她在毒王后手下做事之时,被这人训练出来的。
毒王后此人,极在意手下玩家的礼仪,实际上,不只是她这个副手需要遵守这些严苛的礼仪规矩,就连手底下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小人物,也要按照这人的规矩来。
一言一行之间,皆要符合礼仪。
——所有人,都是如此。
毒王后是个狠毒的“女人”,在这人的手下,她半点不敢违背规则,后来时间久了,她也就习惯了以这种端庄典雅的姿态示于人前。
她敛下双眸,面色冷凝,正沉思着什么。
这一次的拍卖会,秋折那边,必然会派人来,就是不知,派来的人,究竟是谁。
至于其他的,妄图与她竞争的玩家么……呵呵,不足为惧。
这件东西,是绝对,绝对不能落在秋折手中的。
若是让秋折拥有了那种恐怖的能力,恐怕自己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就算她得不到“无面”,宁愿毁掉,也不能叫秋折得了这件东西!
如是想着,她神色一厉,暗下决心。
“……”
然而,与伊莎诺雅那边的凝重不同,秋折这边的气氛,却是极安静的。
昏暗无光的静室内,秋折跪坐其间,长长的白色袍子像是一只蛇,静静地伏在地面上。
他的面前,是一道巨大的全息投影。
幽幽的蓝光洒在他精致的面容之上,为他的五官镀上了一层奇特的光影。
他跪坐在地面上,表情平和,没有半分焦急或是凝重的神色。
——他对这一次的拍卖物“无面”,势在必得,并且,他早已做下了安排。
伊莎诺雅参加了这次的拍卖会,这他是知道的,除此之外,那个“方舟”的副会长紫欲,也是个强敌,不过,这一次,他挪动了整个曙光会的资金,亦动用了所有的,受他掌控的无面人。
若是自己能够顺利拍下“无面”,那自然很好,可若是不能……呵呵,那么,他便会发动这些无面人,杀人,夺宝。
哪怕胜出者是伊莎诺雅,他也不会手软。
毕竟,红修女这个虚伪而野心勃勃的女人,早就是他的心腹大患了。
哪怕这个女人死后,公会之中将会发生动乱,他也要,杀死她。
——一山不容二虎,在杀死L之前,曙光会的会长,只能是他。
如是想着,他眼神一厉,“记住,你一定要拍下它——不惜一切代价。”
“是,圣座。”
屏幕上,那个穿着黑色袍子的无面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谨遵您的旨意。”
这个无面人身上穿着的黑袍不同于其他的无面人,他身上的这件袍子,要更精致,更华丽一些。
毕竟他是那群无面人中的最强者,身上穿的服装,自然要更为精细。
“”
此时此刻,拍卖会已经将近尾声。
“……最后一件拍卖物……无面!”
“经系统核实,这件拍卖物的等级,当属于S+。”
S+,这是拍卖行对一件道具最高的评价了。
来了!
陈宴精神一震,霍然抬起头,朝窗外看去。
窗外,高台之上,一个美艳的机械女郎手持一银盘,盘中,则放着那件黑色的“无面”。
接下来,那个名为“图灵”的人作出了一些补充性的解释,大意就是解释了一番“无面”的作用,以及它的前主——L。
“听闻曾经的第一玩家L,就是靠着这件东西,杀死了所有敌对玩家的。”
图灵微笑着,“不过事情过去了太久太久,其中真相,我们也不甚清楚接下来,拍卖会的主场便交给你们了,我亲爱的玩家们。”
刹那间,底下一片沸腾,众人皆迫不及待地开始出价。
而此时此刻,坐在贵宾席上的紫欲,深深地望着“无面”,很久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紫欲,或者可以称他为“方舟”的副会长。
他有着一双精致而美丽的桃花眼,这一双波光流转的眼睛,原本该是清澈剔透的,但如今,他这双阴柔美丽的眼睛中,满是恐惧之色。
曾经,他亲眼见过L,也亲眼见过“无面”。
L,这是一个多么叫人毛骨悚然的人。
紫欲低下头来,掩饰着自己眼中的惧意。
哪怕是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哪怕他早就不是那个弱小的,任人宰割的普通玩家,哪怕L早就不知所踪但是,今时今日,再想起这个人的时候,他心中,也唯有惧怕之意。
他记得初见L的时候,这个人身上穿着“无面”,乌黑的斗篷遮住了这人的面容,叫人只能看清他那白皙的下巴,以及,殷红的唇角。
彼时这人走在长长的,昏暗的回廊上,回廊两侧,密密麻麻地跪着虔诚的信众,这些信众伏倒在地上,头颅深深地低下。
L的脚步寂静而缓慢,跪倒在地上的紫欲除了能够听见衣料摩挲的声音之外,压根就听不见这人的脚步声。
像是一条巡视领土的毒蛇,阴冷至极,危险至极。
紫欲不敢抬头,他冷汗涔涔地趴在地上,像是一条瑟瑟发抖的老狗。
“苍白不朽……”
“苍白不朽……”
“苍白不朽……”
“……”
信众那宛若癫狂的声音,就像是附骨之疽一般,连绵不绝。
他始终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不敢动弹。
L的脚步无声无息地停了。
——他停在了紫欲的面前。
紫欲不敢抬头,借着余光,他看见了这人那精致而奢华的袍角。
“……”
寂静。
静到他能够听清楚自己的呼吸声。
良久。
他只听见了“噗嗤”的一声。
而后,鲜血飞溅。
——他身旁的那个信众,被L捏碎了头颅。
借着余光,他仍能看见,信众面上那癫狂而虔诚的笑容。
“……”
他深深地闭上了双眼,平复心绪。
L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人,这人手段冷酷,性情爱好更是难以捉摸,不过,这些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都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L的旧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无面”,这个东西,他是绝对不能让它落入心怀不轨之人手中的。
毕竟,谁拥有了它,谁就会是下一个L。
紫欲再睁眼时,他的眼中,已满是坚定之色。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无面”拿到手中。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加入了竞价.
很快,众人给出的价格越来越高了。
到最后,根本就是伊莎诺雅与秋折派出的无面人在竞拍了。
虽然紫欲很想得到“无面”,但是,方舟根本就没有那样雄厚的财力,来支持他的野心。
他只好咬牙放弃。
伊莎诺雅则不同,她身为毒王后阿尔忒弥斯的副手,虽说自己手中没什么东西,但是毒王后留下来的那些宝物,还是足够她去挥霍的。
是以,她咬咬牙,还是能够与秋折竞价的。
“哼,冥顽不灵。”听着投影中传来的声音,秋折微微冷笑,笑容冰冷而残酷,“伊莎诺雅,你会为你今日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158 系统空间4
很快,伊莎诺雅便败下阵来。
最终,秋折在竞拍中胜出了。
“恭喜曙光会的大人拍下拍卖物。”侍者微笑,“请大人”
然而,侍者话未说完,却见台上,“无面”无风自燃!
见此,陈宴不动声色地勾起了嘴角,他手指微微颤动,很快,“无面”的自燃便越发猛烈了。
“啊!”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
台下一片嘈杂,众人面面相觑,皆一脸懵逼搞不清状况。
台上的侍者试图扑灭火焰,却始终只是徒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燃烧殆尽。
陈宴看着这混乱的一幕,嘴角微微勾起,而后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他身形若风,丝毫不引人注目,很快,他便离开了拍卖会现场.
“无面”自燃了,也不知是为何。
但此时此刻,伊莎诺雅心下并不惋惜,她反而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座椅上。
毕竟最终的胜出者是秋折手下的无面人,若是真叫秋折将“无面”给带了回去,呵呵,恐怕她之后的时间里,就要倒大霉了。
幸好,幸好。
不过,此刻秋折那边,恐怕不太好过吧。
思及此,她幸灾乐祸地,短促地笑了一声。
活该,谁让这人如此急切呢。
如此想着,伊莎诺雅嘴角微勾,和颜悦色地对身后那些美貌修女道:“……回去吧,今日没事了。”
她原先的计划,是瞒住消息,不叫秋折知道,继而派出别的玩家帮她竞拍,可在那人的手段下,秋折知道了这件事但如今“无面”已毁,就算秋折竞拍成功,也无济于事了。
唔,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成功罢,总归如今的局面,对她有利。
她得意地笑了笑,转身,这便离开了。
她这姿态,端庄而优雅,像极了古时教养良好的淑女。
“是。”
她身后随侍的年轻修女委身行礼,姿态优雅而娴静.
“可恶!”
不同于伊莎诺雅的情绪,此刻的秋折,无疑是十分愤怒的。
他咬牙,强忍着心中的戾气,眼神冰寒至极。
此刻,他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了——自己这是被耍了!
可恶啊!
他瞪大了双眼,牙齿被咬得“咯吱”作响。
在侍者宣布他拍卖成功后,这笔交易便成了——也就是说,他需要缴纳拍卖“无面”的费用,哪怕“无面”已经毁了。
而“无面”的自燃,恐怕与它的前主,有着不可推脱的关系。
恐怕,这次的自燃,就是那个人做了手脚。
这一次,实在是叫他吃了个闷亏啊。
陈宴,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冷冷地扯了扯嘴角,眼神阴冷至极,像是一只暗中窥探的毒物.
目的达成后,陈宴离开了系统空间。
于他而言,系统空间这种地方,他是半刻也不想多待的。
就算在系统空间内,他能够过得奢华,过得醉生梦死,但是,他还是喜欢自己那个又小又破的便利店。
虽然在便利店的生活很清贫,但是,在便利店里,至少不会发生一些乱七八糟的争端。
毕竟,系统空间,呵呵,那可是一个极其混乱的地方。
“”
刚一回到现实世界,便听见自己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打开一看——原来是韦一刀这个傻缺对他进行了一番信息轰炸。
粗略地看过一大堆不那么文雅的语句,陈宴嘴角抽搐,果然,韦一刀这傻缺,还是那么暴躁。
“沃日,你小子究竟死哪去了,怎么这么多天都毫无消息!”
“我敲啊啊啊啊啊劳资要疯了,怎么出躺远门,你人就消失不见了!!!”
“你!到!底!死!哪!儿!去!了!”
“我服了我真服了……”
“……”
咦?
原来韦一刀这傻缺没进副本啊。
陈宴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他沉思了半晌,而后慢悠悠地回了个消息。
“我进了个本,刚出来了。”
对面几乎是秒回,看来,对于他的安危,韦一刀这小子还是很在意的,“你现在在哪儿?便利店吗?”
陈宴环视四周,而后这才慢悠悠地敲字,“不是,我似乎是在阿佤村。”
不过,与副本中的繁华热闹不同,如今的阿佤村,尽是一片破败荒凉之色。
到处都是野草,连房子都东倒西歪的,塌了一大半。
“需要我来接你吗?”对面的韦一刀回消息依旧很快。
“不用。”陈宴想了想,这才一个一个地敲字,“我有导航,就足够了。”
虽然他是个路痴,但是,他有导航啊!
导航在手,天下我有。
如是想着,陈宴微微一笑,很是得意。
“……好吧。”韦一刀半信半疑,“你确定你一个人能行?”
韦一刀深知陈宴的路痴属性,是以,对他没有半点信任。
“真不用。”陈宴拒绝得很坚定。
“行吧。”韦一刀不再说话了。
如此,陈宴打开了X德地图,开始研究路线。
跟着X德地图,他从一个荒凉的地方,走到了另一个荒凉的地方。
陈宴:“……”
好好好,X德地图,不愧是全国闻名的人工智障,其智能程度跟他那个狗逼系统有得一拼呢。
什么,你说是他自己没看明白地图?
呸呸呸,不听不听就不听……不管怎么说,就是X德地图的错(超大声)!
作为一个合格的路痴,他已经能够熟练地将找不着路的责任推卸到APP上了。
X德地图:“……”
“真是一个垃圾APP。”陈宴怒了一下,而后摁灭了手机屏幕,“关键时刻,还得靠我自己。”
如是说着,他寻着感觉,随便找了个方向,径直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陈宴在那山的尽头发现了一家破败的餐馆。
刹那间,他眼睛一亮——有店铺,那么,便意味着,这儿必定会有人。
也许,他可以去问问路。
如是想着,他三步两步,快步向前,这就走进了这家餐馆。
店长是个中年女人,他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前台打瞌睡。
“吱呀,吱呀。”
老旧的风扇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走上前去,敲了敲桌子,叫醒了这个中年女人,“醒醒,醒醒?”
“唔……?”中年女人睁开了双眼,在看见陈宴的那一刹那,她的眼睛,亮了,她连忙开口,“要吃点什么吗?”
“不,不用了。”陈宴挠了挠头发,“我只是想来问个路。”
“哦原来是问路啊。”中年女人的表情刹那间便冷了下来,“顺着前面的小路往前走,就可以看见车站了。”
“谢谢。”
别说,还有点尴尬。
他于是挠了挠头,迅速撤离现场。
“……”
很快,他便找到了车站,顺利地回到了自己的便利店。
韦一刀这家伙确认他没事之后,便独自出去上工去了。
去上工之前,他还问陈宴要不要跟他一起,陈宴沉默了片刻,还是拒绝了他。
毕竟他刚刚做完任务,实在是不想出去上工。
便利店内。
有过前科的阿锯老老实实地蹲在墙角,给他守店,云绣绣则待在自己房间内,尽职尽责地做一个阿宅,而那个“贞子”,也十分乖巧地站在货架旁,整理货架上的货物。
哦豁。
看来大家都很听话吗。
作为一个无情的资本家,陈宴很满意自己手下员工的工作状况。
他于是点了点头,满意地笑了。
他正准备上楼去看看楼上住在小阁楼的“小女孩”,却在门上发现了这人留下的纸条。
“外出。”
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这两个字。
麻烦的人走了,陈宴挑眉,更满意了。
虽然这个“女孩子”是个搞事精,外界的局势也许会被搅乱,但是,那又关他什么事呢……官方又不是没有能人异士,就算出了事情,也轮不到他来管。
如是想着,陈宴伸了个懒腰,“阿锯——做饭。”
“好嘞哥。”阿锯谄媚的声音响彻整个惠民便利店。
紧接着,便是阿锯那刻意放重的脚步声——他去厨房做饭去了。
“阿贞——”他又叫贞子将自己的躺椅搬到了外边。
很好,这下,便十分完美了。
他勾了勾嘴角,这便在躺椅上躺着晒太阳了。
今天的阳光,还真是明媚啊。
他眯了眯眼,幸福地想。
“”
很快,阿锯的晚饭便做好了。
与往常一样,阿锯的饭做得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他很快便吃好了。
“嗝。”他摸了摸肚子,“饱了。”
而后,阿锯便乖巧地收拾碗筷去了,其动作的利索程度,堪称一个合格的牛马。
见此,陈宴又是满意地笑了——看来,他终于将阿锯这个不怎么听话的员工,调/教成了非常听话的员工。
而那边正整理着货架的贞子看见这一幕,便是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而后战战兢兢地,继续整理货架。
虽然但是……他的效率真的很低,这货架都整理了半天了,都还没有整理完。
只能说阿贞这家伙,是会摸鱼的。
阿锯恶狠狠地瞪了贞子一眼,磨了磨牙,表情很是狰狞。
贞子抖了抖,低下头,不敢看他。
阿锯:“……”
159 现实世界1
暮色渐深,而陈宴悠哉悠哉地坐在躺椅上打盹。
便利店内的阿锯,正苦逼地坐在前台,耷拉着眼皮子,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至于阿贞么呵呵,这个“腼腆内向”的小男孩,还在跟店里的货架做斗争。
便利店内的白炽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而在这光芒之中,员工们各司其职,不可否认的是,这副景象,温馨至极。
不过,在不远处那狭小的巷子里,则是一副阴森冰冷的景象。
昏暗的小巷中,脱落的墙皮上,贴着一张诡异至极的海报。
——海报上,印着一张僵硬的,男人的脸。
这个男人的五官端正俊逸,像是某个当红明星。
不过,奇怪的是,海报整体呈黑白色,而画中男人的笑容,冰冷至极,诡异至极,僵硬至极。
这样的配色,加上这样的表情说是遗像,都会有人深信不疑。
“踏踏。”从巷子的那头,走过来一个容貌稚嫩的少年——他是附近的高中里的学生。
众所周知,高中吗,放学就是晚,是以,这么晚了,他都还走在这僻静的小巷子上。
“什么东西啊。”
路过的少年被墙上贴着的海报吓了一大跳。
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人呢。
他内心嘀咕着,原来是海报啊。
不过,这海报为什么做得这么诡异,这么吓人?
他低头思索,漫不经心地往前走。
路过这海报的时候,他的余光似乎看见了奇怪的一幕。
“”
画中的男人的笑容,似乎越发地诡异了,而它的眼珠子,似乎往右边转了转。
咦,刚刚这男的笑得有这么灿烂吗?
少年挠了挠头,有些疑惑。
还是说,他看错了?
他眨了眨眼,又看了那海报一眼
也许是他看错了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地方还真吓人啊。
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
如是想着,他搓了搓胳膊,打了个哆嗦,而后加快了脚步。
别说,这地方还挺冷的。
分明是夏天,但此时此刻,这个地方却冷得像是身处寒冬之中。
真是奇怪。
他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
忽然,他的脚步,顿住了。
——身侧,正贴着那张诡异的海报。
海报中的男人,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呢。
他毛骨悚然。
可是,按照他刚才的速度来算,他应该早就已经远离这海报了呀。
为什么现在却?
真是见鬼。
他打了个哆嗦,不敢再逗留,开始撒丫子狂奔!
“呼——呼——”
他气喘吁吁地。
跑不动了,真的跑不动了。
他停下了脚步,低着头,只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难受。
然而,怪异的是,那黑白色的海报,却仍旧贴在他身侧的墙面上。
这是缠上他了吗。
他磨了磨牙,虽心下害怕,却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继续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他到了巷子的尽头。
而在这小巷的尽头,他看见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人。
这个人坐在躺椅上,闭着眼睛,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看这人五官,分明是个年纪尚轻的少年,但姿态却犹如八旬老汉,唔这叫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爷爷。
他咽了口口水,默默地用余光瞥了一眼身侧的墙面——果然,那诡异的海报还在。
这下,就算他再怎么不愿相信,也该接受现实了。
——他可能遇上了灵异事件。
作为一个阅遍X点的老书虫,他看过许许多多的恐怖灵异类的小说,他相信,只要自己多找几个活人,这该死的玩意儿,就缠不上他了。
毕竟人多了,阳气才多嘛,阳气多了,这些脏东西便会自己离开了。
如是想着,他三步两步地便来到了陈宴身前,而后毫不犹豫地摇了摇陈宴的肩膀。
“?”
陈宴悄无声息地睁开了双眼。
少年正思索着对策呢,却忽然对上了陈宴的视线,他身体一抖,被吓了一大跳。
“”
“请问,你有什么事?”
自己睡得好好的,忽然就被吵醒了,陈宴的内心,无疑是极为不爽的,但眼前的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他的顾客,再加上这人还是个未成年小屁孩,是以,他强压下心中的不爽,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来,“你是要来买东西?——里边有店员,你有什么需求可以找他。”
一个合格的资本家,要学会压榨自己的员工,将事情全都推到员工身上去。
少年咽了口口水,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就算他说自己撞鬼了,想必面前的年轻人也不会相信,倒不如,自己现在这便利店里躲躲,也许明天,那该死的脏东西,就消失不见了呢?
他觉得能够想出这个办法的自己,就是一个大聪明。
他于是得意地笑了笑,而后轻蔑地瞅了一眼身后那诡异的海报,心下暗道,切,小东西,跟你爸爸我斗,你还差得远呢。
嘿嘿嘿嘿嘿嘿嘿你就看着我流口水吧傻/逼东西。
他得意洋洋地走进了这家便利店。
陈宴默默地看着这个高中生走进去,眨了眨眼,有点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不然,又怎么会笑得这么猥琐呢。
他摸着下巴,不禁陷入了沉思。
或许是因为学校压力太大,把这个苦逼的学生给逼疯了?
别说,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高中,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那就是地狱(特别是对于他这种学渣)。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这高中生急匆匆的身影。
所以,这人为什么会跑得这么快?
难不成是遇上什么坏人了吗?
毕竟虽说附近这一块治安很好,但也并不是没有坏人保护祖国的花朵,人人有责。
他于是站起身来,看了眼身前这黑黢黢的小巷子,而后毫不犹豫地往前走。
他松了松指骨,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
这个高中生刚跑进他的店里,若是这巷子里真有什么坏人的话,想必是来不及逃跑的。
就算是跑了,他也有信心能够追上。
“”
咦?
这儿怎么贴着张奇奇怪怪的海报啊?
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这墙面上贴着的黑白海报。
一般来说,为了吸引路人的视线,海报都是彩色的,但这个海报,不仅是黑白的,上边的人物造型,也很诡异。
说实话,比起人,上边的东西倒是更像“鬼”。
他摸着下巴,沉吟着。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但是看起来还挺吓人的,所以还是撕掉比较好。
如是想着,他默默地扯住这贴在墙上贴着的海报,然后一用力——诶,没扯动。
此时此刻,黏在墙上的海报鬼看着陈宴的动作,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呵,无知的凡人,我可是无限游戏里的高级boss,凭你这肉体凡胎,怎么可能解决得了我。
桀桀桀桀桀桀——你就等着,乖乖地进我的肚子吧。
海报鬼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了。
没能顺利扯下脏东西,陈宴的内心有些纳闷。
遂加大了力气,而后,便听“嘶啦”的一声响起,海报硬生生被他撕成了两半。
陈宴:“”虽然但是,我真不是故意的。
海报鬼:“”
一种名为沉默的东西,在二“人”之间蔓延。
陈宴怀疑地望向了自己的手,而海报鬼正默默地画圈圈诅咒陈宴。
虽然对于海报鬼这种鬼怪而言,寄身的物品被撕毁之后,并不会让它消散,但是,陈宴的这一行为,是一定会对它造成某种不可逆转的伤害的。
——就比如说它那脆弱而敏感的心灵。
海报鬼承认,因为陈宴,它破防了,它自闭了。
想它当年,在无限游戏里叱咤风云横行霸道,却没想到今天,它居然栽在了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手中。
这简直就是一个男默女泪的故事。
海报鬼的内心,泪流满面。
属于它的时代,终究还是结束了
“咦?”
陈宴把海报鬼的“遗骸”团吧团吧揉成一团,捏在手中,而后这便回到了便利店。
海报鬼再一次地沉默了。
就像一只被扼住了后颈的小猫咪,此时此刻的它,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
——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是强得可怕。
海报鬼瑟瑟发抖。
“”
对于陈宴来说,海报鬼实在是太过弱小了,是以,他完全没有发现,手中的纸团有什么异常——于他而言,手中的东西,就仅仅只是废纸而已。
不过巷子里没有垃圾桶,是以,他需要回到便利店,才能把手中的纸团处理掉。
毕竟,不乱扔垃圾,是一个守法公民应该做的。
唉,这年头,像他这样善良又守法的公民,已经很少见了。
陈宴一撩头发,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便利店,此刻,正站在货架前假装挑选商品的高中生被他吓了一大跳。
只见这高中生浑身一抖,一副惊恐的模样,待看清陈宴的面容后,这人才松了一口气。
‘这店主走路怎么都没声啊。’
高中生心下默默腹诽。
与此同时,他眼睛的余光却忽然瞥见了陈宴手中的纸团。
“咦?”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眼熟啊?
160 现实世界2
不对,等等。
这不就是刚才那个阴魂不散的灵异事件的源头吗!!!
不是,就这样被这个平平无奇的路人店主给解决了?!
高中生的眼睛,渐渐瞪大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陈宴将手中的纸团扔进了垃圾桶,并且姿态悠闲,毫无心理压力。
高中生:“”不是,哥,你都不带怕的吗。
事实证明,陈宴根本就不可能有害怕这种情绪。
高中生呆滞了,高中生怀疑人生了。
他在想,刚刚他所遇见的那个灵异事件,真的是真实的,而不是他的臆想吗?
要是那海报真是什么灵异物品,那么,为什么一个路人就能够把它解决掉啊?
这!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他一个品学兼优常年位列年纪第一的高中生,居然还不如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甲?!
高中生自闭了。
他定定地盯着陈宴,几欲哽咽。
陈宴的眼神与这高中生对上了,他一脸的莫名其妙,“不是,你这么看我干嘛?”
高中生哽咽,“你把它扔进垃圾桶了,你居然就这样把它扔进垃圾桶了!!!”
“啊?”
陈宴的表情,更加懵逼了。
不是,哥们,垃圾不扔进垃圾桶,难不成还要扔你嘴里?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高中生不会是因为学校作业太多,压力太大,精神失常了吧?
表面上是垃圾,实则是副本boss的海报鬼:“”我能说我不是垃圾吗。
表面上莫名其妙疯疯癫癫,实则无比正常的高中生:“”谢谢,但我真的没有精神问题,请不要歧视高中生,好吗。
高中生沉默了。
陈宴也沉默了。
二人大眼瞪小眼,很快,陈宴便顶不住了,他指了指正装模作样认真工作的阿锯,“有什么问题找他。”不论是想找什么还是想问什么,都问他,别来找我。
陈宴不想再跟高中生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于是默默地离开了。
高中生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唉,最近店长的心情,看来不算很好啊。”阿贞站在高中生身侧,如是感叹着。
“?”
高中生一个激灵,往旁边一蹦,“你谁啊?”刚刚他待这儿的时候,也没看见旁边有人啊。
“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社畜而已。”阿贞笑得很是腼腆,它指了指货架上的东西,“你想找什么,我可以帮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贞子,更熟悉这个货架了。
骄傲.jpg
高中生看着贞子手上那灰扑扑的抹布,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店里的员工啊。”
是员工不是鬼,那他就放心了。
如是想着,他沉吟了片刻,“给我拿一瓶矿泉水,谢谢。”
“好的,您稍等。”
阿贞的服务态度叫人如沐春风。
此时此刻,高中生的情绪彻底平复下来了,他接过阿贞递来的矿泉水,这便走到前台,准备结账。
既然那灵异事件的源头都被店长解决了,那么,自己也没必要死赖在这儿不走了都这么晚了,他还是早点回家比较好。
他于是迅速地结账,开溜。
不过,走出便利店的时候,他看见那个店主依旧躺在门口的躺椅上,姿态悠闲而舒适。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高中生摸着下巴,如是想。
不过,这个店主一看就不寻常,可能还是个高人,要是能够抱上大腿……
思及此,高中生的眼睛,亮了。
他发誓,以后一定多来光顾这家小小的便利店。
他握紧了拳头,心中暗下决心.
很快,便到了便利店关门的时间。
现在是半夜十二点,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刻,这个时间,街上也没有什么行人了,就连街上的店铺,也都关门了。
毕竟他们这个小城镇可不比大城市,大城市热闹繁华,自然不可能这么早就打烊,但他们这地方,冷清得很,晚上向来就没什么人。
是以,陈宴毫不犹豫地使唤着可怜的阿锯,让阿锯这个倒霉鬼来帮他将躺椅搬进去。
当然,店铺关门这么重大的事情,自然也是阿锯来管。
阿锯:“……”日哦!
陈宴,你这该死的,挨千刀的黑心资本家!
阿锯咬牙切齿。
陈宴没有理会在背后偷偷骂他的阿锯,只是打着呵欠,悠闲地回到了卧室。
而后,眼睛一闭——睡觉。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至于其他的事情,便都留给阿锯去忙吧。
毕竟阿锯是员工,他才是老板,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员工忙碌的道理,哪有老板成天忙着工作啊。
如是想着,陈宴眯了眯眼,悠哉悠哉地打了个呵欠.
凌晨三点半。
这个时间点,正是深夜,所有人都陷入了梦乡,可谓是万籁俱寂。
而此刻,在便利店中,自然也是一片寂静。
陈宴睡着了,阿锯等人也睡得像头死猪。
“”
此时此刻,正是绝佳的机会啊!
海报鬼的眼睛 亮了。
它小心翼翼地从满是垃圾的垃圾桶里蹦出来,而后,卷成团的身躯悄无声息地向门口滚去。
别说,现在这种形态,还是很便于移动的。
只能说困难打败不了它,而那个该死的人类,也解决不了它!
哇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如果海报鬼有四肢的话,想必此刻,它已经叉腰,仰天狂笑了。
只可惜,它没有。
如今的它,只是一张被揉成纸团的废纸而已。
不过,虽然此时此刻的自己很是弱小,但是,它相信,迟早有一天,它会重新站在世界的巅峰!
“我会夺回属于我的荣耀!”
海报鬼暗下决心。
“呵呵。”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冷笑。
海报鬼一惊,正要“回头”去看,却见一道高挑纤瘦的人影,无声无息地站在它身后,也不知看了多久。
“啪嗒”的一声,灯,打开了。
只见陈宴阴沉着脸,静静地站在那儿,扯了扯嘴角,“原来是你啊。”
原本,他睡得好好的,但是不知为何,半梦半醒之间,忽然闻见一股子怪味,他不堪其扰,循着怪味下了楼,便看见了这家伙。
毫无疑问的是,这股子怪味,是从眼前这个鬼怪身上传来的。
他捏着鼻子,面露嫌恶之色。
他能够吞噬鬼怪,自然也就能够闻见鬼怪身上传来的气味,至于为何白天的时候没有发现呵呵,想必是这家伙实力太过弱小,继而毫无存在感的缘故。
而夜里阴气大盛,鬼怪的实力得到增幅,如此,他才能够闻见这家伙身上的怪味。
他并不想靠近这个臭臭的东西。
但是,他不得不靠近。
毕竟,这个鬼怪于他而言,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喽喽,但对于没有进过无限游戏的普通人而言,那就是个危险至极的炸弹。
他一手捏住鼻子,一手伸出来,轻轻地捏住了海报鬼,他死死地皱着眉头,仿佛自己手中捏着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
海报鬼:“”
我明明是个副本boss,请给我boss该有的待遇好吗。
它生无可恋。
海报鬼的内心是悲催的,它并不想被陈宴拿捏,但是,眼前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咸鱼店主,却有着令人惊恐万状的实力。
也就是说,不是它不想逃脱,而是它不能逃脱。
陈宴的动作虽轻,但对海报鬼而言,就是不论如何也挣脱不了的桎梏。
海报鬼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后,便绝望般地摆烂了。
有些东西,确实是它所不能抗衡的。
所以,它还是认命吧。
海报鬼选择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
陈宴:“”
陈宴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面色却没有丝毫缓和,依旧是一副嫌恶之色。
他开始犯难了。
这种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的家伙,他又该怎么处置呢……这是一个令他烦恼的问题。
若是让它打工吧,他又确实受不了这种令人作呕的臭味,可若是放走吧,又可能会造成骚乱,但要是毁掉的话唔,这个想法,好像还不错诶。
陈宴的视线,略微漂移。
那就对不起了,海报鬼。
他的眼神逐渐冰冷,手指用力。
“噗——”
下一刻,他手中的“纸团”无风自燃!
海报鬼还没来得及求饶或是惨叫,便已经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解决了,完美。
陈宴拍了拍手,叹息了一声。
扰人清梦,实在可恶,幸而这个该死的家伙已经受到了惩罚,不然,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可怜人被它打扰呢。
不过。
最近现实世界里的灵异事件,似乎多了不少啊。
陈宴摸着下巴,兀自琢磨着。
也许,无限游戏公司,背地里在整些见不得人的阴谋也不一定。
更何况,这家伙也不是没有前科。
——多年前,无限游戏公司,曾试图入侵现实世界,试图成为现实世界的主宰。
当然,这个计划还没来得及行动,便被他们这群玩家给阻止了。
当年这个计划只差一步便要成功了,若非终局之战中,秋枝代替自己献祭,想必此刻,现实世界早就成为了鬼怪的屠宰场。
幸好没能成功,不然,他如今哪里还有这么悠闲的日子过呢。
所以,为了自己的咸鱼养老生活,他是不论如何,也要阻止无限游戏公司的阴谋的。
他扯了扯嘴角,眼中冷厉之色,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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