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应羽泽观察周筠的表情,细致到一分一毫都不错过。
虽说周筠不喜欢自己,但身边认识的人突然远走他乡,总归会有情绪波动。
对方的表情有意外也含着了然,仿佛早就知晓,让人捉摸不透。
周筠被应羽泽不想出国的想法和解决办法冲击傻了,脑仁跟着一起突突。
洁白干净的手指捏住眉心,“你不想出国,为什么不早点补课?”
应羽泽张嘴就是,“因为我昨天才知道我要出国。”
周筠不解,“才知道?”
这话问得离奇。
应羽泽觉得不对劲,“你也知道?”
周筠眼神躲避,缓慢地点点头。
“……”
他出国,家里知道,周筠知道,就他本人不知道,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
“谁跟你说的?”
“宋听风。”
就在他偷亲应羽泽的那个晚上,听到消息心都跟着死了,才会做出那么荒唐不理智的行为,引发之后一系列效应。
应羽泽,“他咋不跟我说。”
出国的消息直接略过本人也是难得一见。
知道的人还都如此默契谁也没跟他说。
周筠听宋听风说的也不意外,宋听风就在美国,住所跟他妈在一个区域,小时候两人家里有过投资合作,之后的十几年一直保持联系。
留学意向,向颜有向宋听风家打听,采纳意见。
“你得知我要出国时什么想法?”
回想起那一晚,周筠穿着袜子的脚在大脸猫拖鞋上暗暗用力,几秒后就能带着胖狗大壮住上大别墅。
他现在不知道该开心还是不开心,心情尤为复杂,百感交集。
“没什么想法,只是知道你要出国了。”
没有舍不得?
脱口而出的话,应羽泽硬生生忍下来,刚跟人说过接吻没啥滋味,现在变脸,他怕周筠以为自己是神经病。
“哦。“他故作冷冷淡,“你现在考虑一下给我补课的事情。”
补课意味着再次接触,周筠摇头代表拒绝,“外面有很多名师补课机构,你可以去看看,他们比我有资历。”
“我听老太太说你做家教有一年多了。”
“我教的都是初中生。”
“那我就是第一个高中生。”
“……”
“家里逼的紧,我没有时间去费精力找补课机构,你的成绩可观,而我给出的费用也不少,你不考虑看看?”
“孙阿姨供你上大学不容易。”应羽泽简洁明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提起孙悄,周筠有所动容。
“我给出的价格很肥,按正常名师市价给你,你确定不咬?”
周筠缺钱,不然十几岁的年纪不会趁着放假时间到处做零工。
有人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子,周筠就是这种人,繁重的课业与打工的积压放到一起,他的成绩非但没有一丝下滑,还常年稳坐全校第一,坚不可摧,纹丝不动。
恐怖的学习能力,他升入高中多久,就做了第一多久。
不怪有时候校长都会来看他,指着这位第一能给一中冲状元。
他没有完整的家庭,没有父母的陪伴,过早成熟的心性,让他知道这个世界的冷漠,和大多数的人心。
周筠处变不惊,“你可怜我?”
“我认可你。”
“我不信。”
“如果我不认可你,我会忍着情绪来找你补习?”应羽泽还没忘之前周筠羞辱他的话,“嘴巴那么脏,没揍你就不错了,我现在和耶稣释迦牟尼并驾齐驱。”当圣人。
“……”
“这钱不给你还会给别人,别人能力如何我不知道,你成绩摆着,起码不会骗人。”
补课的事情谈下来,周六日上全天,周一到周五,放学后每晚学到十一点半。
高三没有新课程,学习百分之八十靠巩固和不断刷题。
哪怕每晚因为补习,两人都回鹦鹉巷子,周筠依旧没有重新坐上应羽泽的机车。
两人各走各个,应羽泽也没有刻意等他。
他比周筠先到就翻墙进去,钥匙压在门口的砖头下,进屋陪柯基玩到周筠到家,之后开始补习。
应衷要面子,应羽泽没学坏之前,一直都是他炫耀的谈资,应羽泽也最讨厌这一点。
高一开始不学无术,表面上成绩下滑惨烈,背地里自己偷偷学。
他又不是傻子,事情讲究利弊,真放手什么都不学,害的只有他自己。
他私底下偷偷学,成绩有基础,做去年高考卷子自测分数在六百往上。
他并不愁分数不够,一开始他也没跟应衷赌,只是他跟周筠的成绩还是有距离。
补课时,应羽泽行为中规中矩,保持着简单的补习供应关系,没有越界行为动作。
真如他说的话一样,他觉得跟周筠亲嘴没滋味,放下了。
久而久之,周筠也会对他放下戒备,只是时间问题。
十年磨一剑,应羽泽告诉自己不急于一时。
两人补习地点在一楼餐桌,餐桌面积大,能放下两人的东西,不像卧室的单人学习桌紧巴巴。
周筠也不会带上去房间。
自从他跟周筠表白后,周筠再也没让他上过二楼,当狗时不算。
知识点讲完,应羽泽写卷子,周筠看着自己整理的错题集。
周围安静如鸡,只有大壮在地板上玩玩具的声音。
在答题处写下解,应羽泽百无聊赖地问周筠,“你跟你那个喜欢对象最近怎么样?”
无聊的闲聊。
周筠翻了一页错题本,“一切正常。”
“你俩还挺稳定。”
没有关系就是最稳定的关系,确实如此。
“他住哪你知道吗?”
“住城北。”
“叫什么?”
“你问的太多了。”周筠拒绝再透漏信息。
“不问名,你就说个姓。”
周筠无奈,应羽泽不是个能安静下来的人,“姓徐。”
靠,城北徐公?!
应羽泽因为出色的外貌在学校里收到这个外号,共同点撞到一块,让人心里怪怪的。
他是假徐公,周筠喜欢的这个才是真的。
杀人诛心。
周筠一开始就表明喜欢人渣的外形,应羽泽到现在也不知道对方到底长什么样。
“周筠。”
“嗯?”
“我和城北徐公孰美?”
周筠扭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一字一句说:“徐公美。”
“……”
回答如此课本化,让应羽泽多少有些不甘心,故意说:“人的外貌都是会变的,没有人永远年轻,等他以后有天变丑了,你就不喜欢了。”
“不。”
应羽泽指关节收紧。
周筠神情淡淡,继续做着自己事,声音像山间的溪水流淌,“就算哪天他不再漂亮,我还是会喜欢他。”
他说这些,无疑是在往应羽泽心上扎刀子。
“你不就喜欢他长得好看吗?”
“那是他的优点,喜欢无关美丑。”周筠合上错题本,“应羽泽,我喜欢他不单是因为他好看,如果只看脸,我很容易移情别恋。
“我早就注意到他了,有所预谋,就算他一开始是丑八怪我也会喜欢。”
“所以你不要再这么怪里怪气说他,我会生气。”
应羽泽想骂人,这话就仿佛在告诉他,应羽泽你长得确实好,但你比不上他,我也不会喜欢你。
直到补课结束,应羽泽没再说一句话,到十一点半直接拿东西走人。
给自己找罪受,明知道周筠喜欢别人还上赶着问,问完心里还不舒坦。
“他一开始是丑八怪我也会喜欢他。”
这话在脑子里无限循环,应羽泽要是有个心脏病,能直接气急攻心离开这美丽的世界。
说一句也不行,那人渣是豌豆公主让周筠这么宝贝。
遭人喜欢就是不一样,跟对他完全两个态度,人比人气死人。
应羽泽回家洗澡上床睡觉,今天听到的答案让他来火,暗暗希望睡着不要穿到柯基身体里。
他现在很生气,暂时不想看见周筠。
然而天不遂人愿,闭上眼睛没多久,应羽泽就趴在了周筠家的地板上。
“……”
卧室门被推开,周筠顶着擦得半干的头发走进来,他睡衣的扣子又有两颗没扣。
最好别是又给那人渣发照片。
一想到这方面,应羽泽气得直接发出猪叫。
周筠眼睛一眨,奇怪地看着柯基。
大壮有照猪养的趋势,没想到真的会和猪同化。
因为应羽泽有几率不出国的事情,周筠最近心情一直不错。
想起应羽泽,脸上不自觉出现笑容,拿出手机查看相册。
里面有很多应羽泽的照片,最近的是上次的篮球赛,他没有去看,照片大部分都是从论坛里保存的。
柯基还在那边哼唧。
周筠捞起他,“要一起看照片吗?”
柯基的短腿在空中晃悠。
照片?
谁的照片?
那个人渣的照片?
周筠也证实说,“是我喜欢的人。”
和狗在一起,他一向诚实。
不看!!!
应羽泽在周筠手里疯狂蠕动,谁要看那个人渣。
情人眼里出西施,说不定是周筠滤镜,本人是丑八怪。
应羽泽把嫉妒和恼羞成怒演绎的淋漓尽致。
丑八怪别脏了他的眼睛!
周筠手里的照片不由分说怼了上来。
应羽泽呲牙恶狠狠:“一脸骚样!”
下一秒,他看清了自己的脸。
第52章
应羽泽呆若木鸡。
不是说看周筠喜欢的人渣吗?为什么出来的是他的照片,他怎么不记得他爸妈给他取过这个小名?
没翻到人渣的照片,还是说…还是说周筠喜欢的人就是他!!!
不,应羽泽收敛涣散的神经,在周筠胳膊上化身邪恶爆米花。
柯基肥嘟嘟的身体像极了大号爆米花桶。
应羽泽,你别太离谱,人家手机存张照片,你就又爱了。
难道忘了当初表白,周筠是怎么拒绝你的吗?
还当着你的面夸人渣帅,说你免费,这些难道都是假的?
记吃不记打不适合他这种人来做。
滑动屏幕,周筠一连翻了好几张照片浏览,每一张的主角都是在篮球场上肆意倜傥的应羽泽。
是他,是他,还是他。
应羽泽以为是自身眼花,摇摇头。
再看!
照片中穿着球服,投递篮球的人分就是他本人,无疑。
大致记得是什么时候,一个月前左右的篮球赛。
周筠说没来看他,手机却保存着他的照片。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周筠有可能喜欢他。
周筠感受到怀里柯基毛都炸起来了。
轻笑一声,“怎么?看见他你也很兴奋?”
别搞。
应羽泽觉得现在自己肾上腺素都飙出了新高度。
周筠,别搞。
这一切要都是真的,他真得要得心脏病了。
现在心脏在胸腔里跳动得可怕,再激烈点,整条狗都能跟着心跳一起弹起来。
他喜欢的周筠。
在他心里冰清玉洁,宛如高岭之花的周筠。
现在告诉他其实周筠一直喜欢他,比当初周筠可能答应他的告白让他更加兴奋。
他突然领会到陆游写下那首诗句时的心境。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强迫自己冷静,被周筠耍的次数还不够多?
应羽泽要镇定,做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下一秒,周筠把他搂紧,身上的香气灌入口鼻,屏幕中是高二时期他文艺汇演主持的照片。
汇演开在五一劳动节前一天,有节目的学生可邀家长到校观看。
活动他并没有报名,想趁着活动时间去网吧开黑,结果文艺汇演主持班主任给他硬性报名,得知后紧急排练,他也没想起来要请应衷和向颜。
就算告诉了两人也不会来,那时候家庭关系闹得僵硬,双方各自再婚都有了新家庭,工作忙没时间过来,主要他也不愿意看见两人。
父母有了新家,应羽泽和应胜君产生落差,好好的家,一个月之内从内斗到离婚再到各自重新成家,兄妹俩不是没崩溃过,也很快想明白并接受了父母不再最爱他们。
能说话就说几句,给钱就拿着,不过分打扰,也不表现依赖。
所以在家长们举着长枪短炮对自己孩子疯狂拍摄时,应羽泽只想赶紧应付完好去网吧。
他不是矫情的人,父母离婚他坦然接受,只是恼火两人当时把孩子当枪使,作为攻击对方的炸药包。
他也不缺爱,生活中对他善意的人到处都是。
应衷和向颜来不来他都不会放在心上,更别提失落。
只是他没想到周筠手里会有他当时主持的照片。
要不是现在看见,他都快忘了还有这段经历。
周筠双眼含着情愫,眸底的深潭仿佛要滴出水。
这张照片他整整看了五分钟都没有划过,很是喜欢。
如果不是怕露馅,可能会设置成屏保,天天看。
“大壮,你知道吗?我当初为了拍他,还特意去巷东的纪大爷家借了相机。”
纪大爷三年前退休,是个时髦的老头,每天晚上饭后去广场和老太跳探戈舞。
在别的人有镜头锁定时,应羽泽同样也被锁定着。
他仰头把头向后怼在周筠单薄的胸膛,耳朵折叠在头上。
别说了,他要受不了。
周筠越是企图用人语和狗交流,应羽泽就约肯定他喜欢自己。
掩盖宝藏的大雾在一点点散去,碉堡最上面的指明灯耀眼闪烁。
他感觉自己要死了,心脏会从嘴里随时跳出来。
试问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你喜欢的人,同时也深深喜欢着你,更让人疯狂手足无措的。
周筠浑然不知应羽泽现在的心境,也并不打算放过他。
下一句话如平地一声雷在他耳边轰然爆炸。
“大壮,你看你爸爸多帅啊。”
“……”
世界在这一刻静止。
他死了!
周筠在说什么,他当着柯基面说他是爸爸!
这句话到底是怎么从周筠嘴里说出来的。
藏得真深,背地里居然和柯基这么称呼他。
如果现在能动弹,应羽泽会艰难地爬上救护车吸氧,然后再爬回来。
一切都串通起来了。
为什么人渣住城北姓徐,为什么在他骂人渣时周筠不让自己那么说。
是不想自己骂自己。
他今晚吃得飞醋倒流,周筠喜欢他,很早之前,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算他是丑八怪也喜欢他。
他说喜欢自己是早有预谋,很早之前就开始在意自己,住在城北姓徐的是他,笔记最后一页yyz字母缩写也是他。
高中几年不断和他作对,针对他,扣他的分,偷偷给老太太家送李子,不让人告诉他。
应羽泽醍醐灌顶,那哪是讨厌他,分明就是周筠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喜欢。
要真讨厌自己,恨不得躲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学校里不学无术的那么多,每次周筠都会像有定位仪一样准确找到自己,喜欢他才管他,喜欢他才不希望他违规违纪。
周筠沉默寡言,他不会表达不会说好话,可一切行为都建立在为他着想之上。
当时的周筠又在想什么呢。
明知道这样会被自己讨厌,还是做了,到底是怎么排解自己的呢?
被周筠拒绝羞辱的那几天,应羽泽辗转反侧睡不着,心里干枯着一块玫瑰田。
而在这之前,两人关系僵硬持续了整整两年。
这两年周筠会不会像他那几天一样无法入眠。
一想到一个小时前,周筠那些“他不漂亮我也喜欢”的维护话语是对他说的,也是为他说的,应羽泽真正理解了什么是从心里开出花来。
他现在还记得周筠说跟人渣接吻上床时自己的痛心。
上床是他想歪了,并不是发生性关系,而是简单睡在一张床上。
对啊,周筠恋爱方面短板单纯怎么会想到那方面。
可当时确认时,又说接过吻。
是不是代表着周筠偷亲过他。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嘴唇偷偷贴过自己的嘴巴,有伸舌头吗,像他第一次跟人索要亲吻时那样。
时间会不会是他过生日那一天,宋听风说看见周筠吻他,他当时还不信。
喜欢为什么不早点跟他说,为什么又要把他推开呢。
要疯了,周筠这样冰冷的人却偷偷喜欢着他。
他们怎么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开始谈恋爱。
手臂轻微震动,周筠发现不对,低头查看怀里的小狗。
只见柯基不明原因的抽搐,短腿在空中一抖一抖。
“大壮,你怎么了?!”
应羽泽靠在周筠怀里,安详地闭上眼睛。
这辈子,值了。
好在抽搐没有太长时间,只维持两三秒便恢复正常。
周筠并没有安心,打算明天中午午休回来带大壮去宠物医院看看。
他严肃认真,拉拉柯基的爪子,拍拍柯基的头,“大壮,有哪里不舒服吗?”
怎么好端端的会突然抽搐。
应羽泽早就知道周筠是个心口不一,私下和表面反差极大的人。
他嘴巴里说的,不一定是他心中想的,心中想的,不一定是行为上表现的。
明明外表冷酷,所做的事情上却狠狠戳中他的心动点。
柯基仰卧起坐一头扎进周筠怀里,开始疯狂乱嗅。
周筠不知道它怎么了。
看着在他身上疯狂乱闻的柯基。
这是在吸他?
知道人吸猫狗,猫狗返过来也会吸人吗?
第二天中午,周筠回家接大壮去往宠物医院。
就在一条街外的街角,周筠算是这家的老顾客,当初捡到受伤的大壮就是在这家店治疗的。
让当时性命垂危的大壮起死回生,医护人员付出了极大的心血。
一直负责大壮的钱医生出来接诊,“怎么了?大壮身上有什么不舒服?“
周筠将他昨晚的情况简单说了下。
大壮体检一直做的勤,周筠嘴巴上不说多喜欢,狗但凡有点不对就会带过来,生怕柯基生病遭罪。
大壮疫苗也没落下过,身上没慢性疾病。
钱医生用听诊器听查大壮的心脏。
“一切正常,你回忆下昨天和大壮都玩了下什么?他有几秒抽搐的现象可能是太兴奋了。”
“太兴奋?”
“对,兴奋的控制不住自己。”
周筠回忆昨晚,他和大壮一起看照片,“带着看了会儿手机。”
钱医生:“看手机看的。”
“……”
没想到在宠物医院也会听到这句话。
检查钱医生也没收周筠费用,简单帮忙看一下,况且周筠是老顾客了,做生意讲究稳定性.
“应哥。”
“应哥!”
应羽泽回神,“怎么了?”
季小明看他春风满面,“应哥,你有啥开心事,嘴角上吊一上午。”
在应羽泽嘴角挂根绳能原地荡秋千。
“没什么。”应羽泽平静地说,说完没几秒又不自觉笑了出现,忍不住,根本忍不住。
想想还是很开心。
季小明纳闷,什么事能开心成这样,而且应哥什么时候开始学习了。
以前书桌和柜子都是情书,现在被收拾的一干二净,以前应羽泽会照顾女生面子,情女送了就放书桌里,现在直接拒绝,一封都不收。
课桌上也放满了课本试卷。
现在手底下压着一本五三,结合人的精神状态,季小明很难不怀疑应羽泽受了什么刺激。
“应哥,你还好吗?”
“很好。”他现在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幸福的人存在。
“下节什么课?”
“数学。”季小明苦哈哈地趴在课桌上,“听说要随堂小测。”
高三最不缺的就是小考测试,每天做题做得头晕眼花,更别说数学这么变态的学科。
能把数学学明白的人,一定极其残忍。
数学题都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季小明临时抱佛脚复习公式。
“应哥,你要不一起看看。”
“不用。”
也对,应羽泽也不考,兴许会只写个名字交白卷。
结果下午数学试卷批下来,应羽泽分数库次126。
还是在扣了两分卷面分的情况下。
季小明拿着他的试卷双手颤抖,这是人能答出来的分数吗?给他答案照抄都抄不出来这么多分,“应哥,你还是我哥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满分一百五考一百二十六!
离上次月考应羽泽六科成绩加起来为零分的日子才过去五天,五天时间脱胎换骨!
震惊程度不亚于有人对着季小明太阳穴来一枪。
应羽泽看着窗外的碧空白云。
季小明喃喃道:“数学120。”
应羽泽想着周筠,一脸陶醉:“是啊,我要谈恋爱。”
“……”
什么登西?驴唇不对马嘴。
应羽泽现在整颗心飘飘然,你说周筠是谁发明的呢。
他坐在那里,不用太阳照射就能自燃。
“你帮我把卷子给周筠送去。”
给周筠?他们不是之前才闹僵吗?
两人当时关系冷得厉害,季小明和何真率约游戏都得私下偷偷打。
现在送高分卷子给对方,季小明脑袋里冒出两个字:“挑衅。”
可他不去总有人去,应羽泽人缘好,出手大方,跟他是表面朋友的一堆,有一个正好去小卖部把卷子拿走,人肉快递去往一班。
回来时还有两分钟上课。
应羽泽问:“他表情怎么样?”
他要是主动去送太冒进,让周筠又觉得自己喜欢会躲得更远。
男同学:“还行,看了卷子两分钟,没什么表情。”
周筠拿着试卷翻来覆去看,似有一点不相信。
重点不在表情,而是周筠拿着看了两分钟。
应羽泽满足地靠着椅背,嘴巴里说着丧尽天良的话,“仅仅是数学考120分就能让他这么高兴。”
季小明:“……”
仅仅?120?
人言否?
第53章
应羽泽成绩上来的突然,比秃鹫还要禿一些。
宛如获得一张登月票,坐着火箭就上去了。
数学老师大为震惊,以为这小子是抄的,还特意把人叫到办公室询问。
不学就不学,骗人就不好了,骗人骗己,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样的快乐只是一时的,等高考就老实了。
应羽泽双手插兜,“没抄。”
“没抄!”数学老师是个五十多的小老头,听到这话惊恐地扶了下眼镜,“你把别的人卷子抢过来写上名了?!”
“……”应羽泽不满地撅嘴,“就不能是我自己答的?”
这话跟讲笑话没什么区别,只是小老头笑不出来。
“你以为是老师不想信你吗?!”数学老师扣住他的肩膀,“我多想信你啊!你以前虽然不学无术,但好歹是个诚实的孩子,不及格就是不及格。”
“……”
眼看着数学老师说话越来越歹毒,应羽泽不忍看小老头一把年纪还犯口业。
“你再给我拿一张,我现场给你答。”
数学老师没想到他这么自信,悉悉索索从办公桌里找出张数学卷给他。
数学公式还能一夜之间主动爬进他的脑子不成。
“答吧,记得先写解。”
“老师,考试该先写名。”
“……”
这节自习,应羽泽坐在数学组写卷子。
数学老师去别的空位置坐着,时不时起来浇浇花,去饮水机接口烫水泡茶,再吸溜吸溜喝热乎的。
应羽泽写卷子全神贯注,没有被外界吸引目光。
数学老师盯着他。
专注力还不错。
“咳咳咳!”
小老头假意咳嗦制造声音,用眼睛偷偷瞟应羽泽。
后者依然满眼都是试卷。
“这花开得不错啊,你说是不。”
扭头,应羽泽依然没理他。
一班数学老师接话,“是,开挺好,君子兰开花不容易。”
这花还是数学组头一次养开花植物开出来的。
小老头转移到一班数学老师附近,用眼睛点应羽泽。
一班老师挤弄着微表情。
两人挤弄半天都没读懂要说话,干脆写纸条。
小老头握着笔龙飞凤舞,“应羽泽这回是真转性了,上课不睡觉不打游戏,还写上题了。”
一班班主任好奇,“发生什么了。”
难道是收了什么莫欺少年穷的刺激,开始奋发图强的学习。
“不知道,突然就学习了,上午随堂小测考126。”
一班数学老师望一眼应羽泽,“高三突然学习的学生不少,我看他挺下决心来学习的,专注力不错。”
“谁说不是,我刚才弄那么多声音,也不见他溜号。”
一班数学老师故意把大头书碰掉,嘭地一声。
应羽泽依然埋头写题,不动如山。
一班数学老师扭头继续给小老头写到,“真不错,一点不受外界干扰,啥都不好奇。”
下一秒,数学组开着的门板叩响。
周筠手里抱着一叠厚厚的卷子出现在门口,“老师,数学卷子收上来了。”
原本还在埋头写题的应羽泽唰地从试卷中抬起头。
刚夸过他的一班数学老师和小老头:……
应羽泽动作幅度大,周筠目光瞟去,一眼扫到了他,坐在办公椅上,修长的指骨夹着笔,手腕下垫着一张黄白色纸的卷子,看起来正在答题。
应羽泽像朵看见阳光的向日葵,太阳在哪,他朝哪。
今天一班数学课代表感冒请假,一早卷子没交上来,数学老师还纳闷,直到去班里才得知他的课代表没来上学,麻烦周筠给他收昨晚留下去的数学卷子。
“卷子放哪那就行。”
周筠放下卷子转身就走。
“老师,来都来了,你不留人喝杯茶?”应羽泽突兀地说。
小老头说他,“你不答卷子,溜什么号?”
恨铁不成钢,“刚和一班老师夸你专注力好,周筠一来,心都飞了。”
卷子写得好好的,以为是应羽泽专注,结果是他们没有吸引力。
周筠装没听见继续往外走。
一班数学老师看他走路姿势不太对,“周筠你怎么还顺拐了。”
“……”
周筠闭眼,他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来送卷子。
丢脸感袭来,让他加快脚步离开,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要走的快,丢脸的就不是他。
紧接着办公室的三人就看见他同手同脚的跑走了。
噗。
换之前两年应羽泽只会觉得这人怎么这么沙币,走路都走不好,现在看了只觉得可爱,真tm可爱!
应羽泽望着人不见,还在那看,小老头走过来给他一下。
“还看啥,写题!”
应羽泽被拍得咧嘴,“看他好看。”
小老头手劲和年纪一样大。
数学老师只以为他贫嘴,男生有什么好不好看,他看学生都一个样,都年轻,这个年纪怎么都不难看。
说到周筠,应羽泽还想聊起来,“老师,你不觉得周筠好看吗?”
“我看谁都一样。”
应羽泽摇头,“品味不行。”
“……”
品味不行,巴掌还挺行。
又挨了几下应羽泽才老实。
在数学组写卷子写了一个小时,应羽泽提前交卷。
数学老师手握红笔,开始给他判题,扫了一道又一道,打叉的笔尖始终没有落到卷面上。
做题一个小时,判卷五分钟。
小老头看着应羽泽即将奔满分的卷子陷入了沉思。
这小子给他来真的。
他目光坚毅,定定看着应羽泽,有些话始终没说出口。
应羽泽不明所以,“怎么了?”
数学老师在手里捏了个决。”
“?”
小老头气势磅礴,“不论你是谁,赶紧从我学生身上下去。”
“……”
亲眼见识到,才发现应羽泽没有作弊,考试全过程他和另一个老师盯着,没看见他有什么小动作,除了周筠来的功夫说句话,剩余时间一直都在写题。
小老头也想起来当初一中招收两个中考状元,其中就有应羽泽一个。
零分考多了,看着142的卷子,小老头喝口茶压压惊。
他现在可正是范进中举的年纪。
“你有这能耐早拿出来啊,干什么藏着掖着!”
应羽泽看着上课不学,课桌里一本书也没有,结果是背地里回家偷偷学。
“你有这个分数,学校走竞赛的不少,你早点露出来,走保送好不好。”
应羽泽也不自傲,“兴许我还走不上呢,周筠不也没走上。”
竞赛的路子好走也不好走,有许多学生都不知道渠梁,好在一中重视这些,忙活组织。
临升高三时就有数学竞赛走保送,应羽泽依稀记得周筠也参加了。
不过爆冷,没走上,论坛里还讨论过。
论学习没人比得过周筠。
应羽泽得知时也蛮意外,不过也只是过个眼,当时两人闹得僵,根本没把周筠放心上。
小老头一听他拿周筠举例,“那能一样吗?”
他话没明说。
周筠当初没走保送,是因为收了钱,这事就他们老师之间知道。
小老头也不打算往外说。
社会上有许多东西不是只非黑即白,昏暗的色彩太多太厚。
当初竞赛周筠也想着走保送,他是竞赛最大的竞争者,第二名也是学校里的万年老二。
第二名那孩子实力也有,但数学方面确实低周筠一头,家里是做生意的,保送大学好听,私下给了周筠钱。
一班数学老师听说周筠收了钱气得跺脚,怒上心头说这孩子没骨气,两万块钱就把前途给卖了。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又觉得周筠不容易。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带着傲劲,没人愿意在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纪对金钱低头。
周筠却愿意,他毫不犹豫收了那两万块,事情办得事无巨细,在考试上出现小错误,让人误以为是他的失误。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他不要面子,嘴巴严,别人笑他保送告吹,十分具有职业操守一字不提。
就是天塌了,也有这两万块钱压着,他就是不如别人。
运气不如,家境不如。
他并不觉得这样给钱买名额多卑鄙,因为他也是收益方,是始作俑者,他不高贵,他一起同流合污。
说实话周筠除了学习之外不讨喜,大多数人都这么觉得,沉默寡言却爱管闲事,没人理解他,这才是最可悲的地方。
没有人觉得他难做,每条路都是他自己选的。
如果结局悲惨,只会落句活该。
你是学生会长,你是学生中投靠老师的叛徒。
你自己收的钱,自己把前程卖了,让人瞧不起。
因为你抓违规违纪,不学好的学生威胁你,别人也只会觉得是你上去多管闲事。
很多人看不惯你。
很多人瞧不起你。
你把背打得直不曾弯下。
他一直活在不被理解中,所以表情越来越冷,笑容越来越少,不容易生气也不容易开心。
只有私下和小狗待在一起最自在。
因为小狗无条件爱他信任他。
周筠晚上回到家,翻出手机的收益记录和口袋里的零钱,开始这个月的记账。
应羽泽周末要去姥爷家,今晚不来补习。
高中三年他一直有做兼职,参加知识竞赛赢奖学金,算下来攒了不少。
他先把开销算清,再把进账一笔笔记好。
手机上的存到银行卡里,大额现金留下几十块的零头,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存钱罐,一股脑把钱塞进去。
存钱罐是陶瓷的,托在手里沉甸甸,加上手机里的钱,周筠现在手里的钱数可观。
但这些却不是他上大学的钱,大学费用他还会再赚,这些……
周筠摸着存钱罐。
是个孙悄的嫁妆钱。
他自私的不想母亲再婚,可想法却从未说出口,因为他绑住了母亲的半辈子,姥姥去世前说这一切都不怪他。
小时候的周筠没听进去,现在的周筠也依然没听进去。
其实在他见李远山之前,他就注意到妈妈有喜欢的人。
在李远山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饭桌上。
心思敏感的周筠敏锐锋利地捕捉到了这个名字。
哪怕孙悄只提起过两次。
他还是注意到了。
孙悄什么都不说,周筠却什么都知道。
不想承认也没办法,从那天起他攒下来的钱都成了孙悄未来生活的每一笔。
妈妈为他付出了所有,他无力偿还,只能尽微薄之力。
他无数次想把存钱罐打烂,把卡里的钱都移走,直接给母亲也好。
可每次冲动都被自己无情压下,他存进去的每一笔钱,每一次进账都是想让自己释然,一场时间漫长的麻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麻药消失清醒过来。
他是多么希望跪下来求李远山别抢走他的妈妈,他的精神支柱。
他想讨厌李远山,可李远山偏偏是个好人,一个对他妈妈极好的人。
妈妈也不是他的所有物。
周筠神情淡漠的关上抽屉,低头,柯基正在蹭自己的腿。
把柯基抱起来,周筠直接去浴室刷狗,准备今晚抱着大壮一起睡。
大壮的到来,在他心里某个地方温暖了他。
其实相比柯基在性命垂危时幸运的被捡到,周筠更感谢大壮进入他的世界。
明天没有补习。
想着带大壮散步,去它喜欢的公园玩。
第二天一早周筠因为生物钟睁眼,他很少有醒了再睡过去的情况,怀里的大壮还在沉睡。
几个月的饲养让爆米花桶变得更加肥美。
周筠起身去洗漱,大壮没反应,全身心投入到睡觉当中,周筠离开前给他盖了盖被子。
比起周筠,大壮睡得更像个活人。
拿出手机拍摄记录下来,周筠去洗手间刷牙洗脸。
等再回到卧室,柯基已经醒了,坐在床上朦胧着一双狗眼,看见周筠后散发着电灯泡一样的明亮。
“汪!”
周筠摸摸狗头,“早上好。”
应羽泽完美体会,以前早起起床气笼罩全世界,每天都在怀疑到底是谁发明的早上好,到底谁在好。
现在才知道是他自己。
早晨确实好。
周筠简单吃了早餐,给柯基栓上狗绳出发去往公园散步。
公园里有狗狗专区,大部分小型犬都会在那里交朋友。
周筠之前带大壮去过几次,也有小狗愿意和柯基亲近。
突然体会到家长让孩子多交朋友的感觉。
一人一狗到达公园,大壮现在也不像以前那么胆小,可今天却格外粘自己。
以往到达狗狗专区,大壮都会兴奋地去闻闻别的小狗。
今天却好像失去了兴趣,站在他脚边不走。
“不去找你的朋友吗?”
“汪!”忙着谈恋爱呢!
周筠在这里,他还能去哪。
本来这周补习能一起待两天,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要去姥爷家临时改变了周末行程。
周筠一开始没说话,过了半天小声说:“比起其他狗狗,你更愿意陪我吗?”
就是这个四下无人时,周筠的松弛感。
他今天就是在这里站成石狗也不离开周筠。
柯基不离开,自然有别的小狗过来找他玩。
这边是小型犬区域,来找柯基的都是比他体型小的狗。
毕竟比柯基还要胖有些难找。
有一两只周筠有印象,上次大壮还跟着一起玩。
好朋友见面,两条小狗兴奋地直用前爪扑柯基。
柯基被拍得连连晃头。
“大壮!你可算来了,好久没看见你了。”
应羽泽:……
有时候能听懂狗语也挺无助的。
另一只西高地汪汪叫,“你怎么不来找我们玩。”
应羽泽:“我在约会。”
“约会?那是什么狗粮牌子?”
“说了你们也不懂。”
小狗懂什么是约会。
应羽泽:“你不要用爪子扑我,这样让我在喜欢的人面前很没面子。”
“好吧,你喜欢谁啊?”
应羽泽对着周筠汪一声。
小博美,“你喜欢你的主人?可他长得一点也不狗。”
长得像就怪了。
小狗聊天的同时,狗主人也在一起说话,周筠比较沉默寡言,但也不会有让人话落空的情况。
“我昨天看视频,其实小狗之间的名字和咱们起的并不一样。”
“是吗,狗之间怎么称呼?”
“说是按小狗心意给自己起名字,而且在小狗和同伴们玩时,千万不要叫他名字喊他回家,这种行为在狗界是很没有尊严的。”
周筠听得认真。
远处突兀地传来慌乱和尖叫,打破平和宁静。
“对不起!快躲开!!!”
“啊!!!”
只见一只黑色长毛大型犬向这边扑来,显然是因为太过兴奋而失控,狗主人是个初中生,拉不住手里的大家伙,被带着跑。
小型犬区家长第一时间就是带着狗孩子逃跑,怕被大型犬咬到。
周筠也反应极快,眼看着大型犬扑过来,第一时间去抱柯基。
结果柯基灵活逃脱。
周筠心一紧,“大壮!”
柯基充耳不闻,一个起跳,后腿有力蹬起,两只后爪狠狠蹬在大黑狗脸上。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柯基给大狗一下子?
狗蹦起来原来这么高吗?
孩子这么大还没送去练跳高是因为孩子自己没开口吗?
大黑狗显然是被蹬傻了,在小型犬区踢到了铁板,嚎叫着夹着尾巴跑了。
周筠傻眼,他知道大壮最近胆子变大了些,可没想到会这么勇敢。
柯基击退大黑狗后,全世界的小狗都吻了上来。
“我靠,你太酷了。”
“大壮哥,你不是虚胖!”
“壮壮哥!”
“大壮!狗中的真狗!”
周筠想查看柯基,欲叫他回来时又想起之前聊得,叫小狗名字让他回家会让它在狗界名声扫地。
不看,心中还担心。
他想着对策过去,大壮在小狗界会给自己起什么名字呢?
表现的这么勇猛。
他过去把柯基抱起来,故意没叫大壮名字,而是用了别称,怕柯基在狗界失去威信。
“宝宝,在外面要叫你丧彪吗?”
第54章
宝宝?
应羽泽两只狗眼磕上,如天仙乐耳暂名。
他喜欢这个称呼!就这么叫他!
哪怕现在在周筠眼里他是一只狗也甘之如殆。
“汪!”
大壮好像对这称呼很满意,抱在怀里他都感受到柯基在疯狂摇动它的屁股。
周筠再次开口,“丧彪。”
“……”
不……
谁家狗上一秒叫宝宝,下一秒叫丧彪。
以周筠的性格,能从他嘴里听到宝宝这个称呼已经是地狱级别的难度,还是借大壮的光。
让他一直把宝宝这个称呼叫下去,除非世界上只剩下周筠一个人类,才会肆无忌惮地随时开口。
公园散完步,周筠牵着柯基往家走,时间进入十一月,空气中有了浅浅的冬天的味道。
吸在喉咙里涩凉,蓝天下的树枝光秃秃,周筠想着要不要给柯基买点冬天穿的小马甲。
公园里许多小狗都穿衣服,不知道大壮想不想穿。
想不想穿是一回事,有没有是另一回事。
有了想法,周筠决定回家就在网上搜索,明天周日再去趟宠物用品店。
周筠物欲不高,手里有钱攒着给孙悄,其他的花在他在意的人身上。
在前面拐弯就看到鹦鹉巷子坐落的街道。
这里建筑老旧又没中心商场,除了上班族的必经之路,很少有人逛走。
巷子口停着一辆小轿车,李远山从驾驶位下来,到车屁股打开后备箱,把买的东西大包小裹拿出来。
大部分都是吃食,衣物是给周筠的。
孙悄和李远山一起在商场挑的。
“也不知道小筠喜不喜欢,现在年轻人穿衣服都讲究潮流。”
他摸摸脖子有些窘迫,李远山早年丧妻,一直未再娶,拉扯一双儿女长大,儿女安定下来,他也没想着再找,一个人过得挺自在,直到遇见孙悄。
两人经历相似,知道对方心里的苦,有说不完的话。
可孙悄情况和他现在不一样。
周筠要高考了,他俩的事怎么着也得等周筠考完再说。
李远山没进鹦鹉巷子,“今儿立冬,记得吃饺子。”
周筠隐在街角,看到了一直为家庭操劳的孙悄仿佛年轻了二十岁,露出少女暖心的笑容。
孙悄进了巷子,李远山站了二三分钟上车离开。
小轿车驶来,周筠退回街角贴在墙上,怕车里的李远山看见。
应羽泽被拉回来,虽然不知道陌生男人是谁,但也能大致猜到关系。
他父母都出轨再婚,孙阿姨独自带周筠这么多年再找一个太正常不过一件事。
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应羽泽都不觉得严重,直到抬起头看见了周筠紧紧抿着嘴,聚着下巴,一副要哭了的表情。
周筠……
他怔愣看着此时的周筠,悲伤在他脸上如此鲜活。
人都是不一样的,你所不在意的,却是压死别人的最后一颗稻草。
应羽泽这一刻才明白将心比心。
因为心疼周筠才会有这样的心情。
周筠为什么怕失去孙悄,因为他的世界里只有孙悄,更多的也许只能算大壮,就连他也划不进去。
哪怕周筠喜欢他,也不敢表现真实的自己。
他身上有着厚厚的壳,碎石裹着混凝土,坚硬无比。
应羽泽知道周筠就算舍不得孙悄也不会做自私无理取闹的孩子,要求母亲放弃自己的人生。
他心口不一,心里会想坏的,行动上只做正确的。
“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妈妈。”
他呐呐自语,悲伤将他完全包裹,街道成了巨大的迷宫,他困在深处无法自救。
应羽泽心疼地望着他,走到腿边轻轻趴下。
“汪!”
“汪汪汪!汪汪!”
小狗的叫喊仿佛诉说着我永远爱你。
周筠的不安是因为从小到大没有人完完整整的爱过他。
收拾好情绪,周筠带着大壮回了家,伤心够了,他要回家吃妈妈的立冬饺子。
孙悄早已换了身衣服在厨房和面,听见动静,举着两只裹满面粉的手出来。
“小筠,今天立冬,妈回来给你包饺子。”
周筠自然的脱下外套,撸起袖子跟她去厨房,“是什么馅?”
“牛肉大葱的,你最喜欢的。”
这样就够了。
周筠洗过手,拿出擀面杖开始擀皮,只要妈妈心里有他就够了。
人不能既要又要,他也不能要得太多。
周末转眼过去,周日时周筠将想法落实去了趟宠物用品店。
狗狗衣服从头到脚都买了一些。
大壮从小就没穿过衣服,一时新鲜试了一下,没过几分钟就全都甩了下来,只有小帽子喜欢戴着。
周筠不强求,把衣服收进他的专属篮子。
立冬后天气越来越冷,有不抗冻的同学早早裹上了羽绒服。
周筠也带了一套,晚上回家温度实在残酷,不得不对冷空气低头。
应羽泽也不再骑车,不是冷,他想和周筠在一起的时间长点,就算他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回家,一前一后的走也比他先到周筠家等他回来强。
晚上放学两人谁也不理谁,周筠走在前头,他走在后头。
周筠是棉服外面套校服的那种人,在前面走看起来像块小面包。
应羽泽拿出手机对他一阵狂拍。
周筠手机里都有他那么多照片,他偷拍一两张没什么,就算有他也拍,周筠不知道就是没发生。
“帅哥,请问你有女朋友吗?”
“啊?”
问题来得太突然。
应羽泽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男一女,个子差不多高,都一米七三左右。
女生说:“方便吗?”
应羽泽摇头,“不方便。”
虽然周筠一直在往前走,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步子小,脚步轻。
应羽泽注意到这一点。
女生:“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应羽泽手一指,“你看见前面的人了吗?”
周筠攥紧书包带子。
“他是我们学校学生会长,不让早恋,我好学生。”
话说得委婉,拒绝意味一点不含糊。
女生看了旁边的男生一眼,像是在说没戏。
男生气馁的摇摇头。
礼貌道别后,一男一女离开。
应羽泽快步追上周筠,可算有找人的话题了。
“会长看见没有,守规守纪。”
周筠表情一点不变,“在校外我不管你,给不给联系方式不用跟我说。”
“不说不行啊,你没看见我刚才拒绝了早恋诱惑?”
周筠抬眼看他。
像是在问你想说什么。
应羽泽被他盯着咽了下口水,“我骄傲。”
“……”
周筠捏着指甲,“我不关心你这些。”
嘴真硬。
挺久没亲过了,下次让他得逞时他倒要看看嘴硬亲起来会不会也是硬的。
应羽泽故意,“那我下次给了。”
周筠嘴硬的毛病必须改。
话落,周筠快步离开,谁管你。
要不是应羽泽变狗,还真看不出来周筠喜欢自己。
挺能演。
第二天,应羽泽骑了车,晚上没跟周筠一前一后走回家。
周筠到家时,小院里一片漆黑。
应羽泽骑车以往都比他早到家,他回来时家里灯火通明,今天寒风潇潇,小院里一点亮光没有。
他拿出钥匙打开门锁,没有换衣服,放下书包带着大壮遛弯。
遛了十五分钟回家,家里依然没有应羽泽的身影。
最坏的想法浮现,应羽泽可能在回来的路上出了意外,周筠立马拿出手机准备尝试联络他。
这时听到了机车的轰鸣,应羽泽把车推进来。
“怎么在外面站着?”
这么冷,脸都冻红了。
周筠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一番,悄悄松开攥紧的心。
应羽泽知道周筠不会问,主动提,“今天有点事在路上耽误了,来的晚点。”
“不打算给联系方式的,但人家说追我两条街了,我都不知道。“
“挺主动的,我就给了。”
应羽泽边说边往里走。
周筠带着柯基进去,今晚补课周筠情绪低迷,虽然他不是会表现激昂的人。
难受也硬憋着不说,就自己在那自我消化。
等有消化不了的,慢慢积压就成了心结,心结一多人就垮了。
应羽泽不在这方面惯他,火上浇油,“给联系方式时还挺浪漫,坏的路灯刚好亮起开,你说巧不巧。”
手边的笔被碰掉在地上,应羽泽帮他捡起来,“会长,你东西掉了。”
周筠没接,应羽泽给他放桌上。
嘴里又开始滔滔不绝说今天晚上给联系方式的事。
说了将近一个小时,周筠忍不住了,笔拍在桌子上。
“现在是补习时间,不是在这听你说怎么谈恋爱。”
“什么谈恋爱,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应羽泽笑得开心,周筠深深被刺到,不再说话,他说应羽泽也有话反驳他。
直到补习结束,周筠也没往这事上靠一句。
应羽泽收拾东西离开,临出门前对着周筠说:“你不问问我给的谁?”
周筠:“你给谁是你的自由。”
“不行,你得问我。”
周筠闭着嘴巴,听到这句话又咬紧了几分。
“……”
应羽泽不依不饶,“你问我,你不问我,我今天不走了。”
“你不走就睡地板。”
应羽泽不要脸,“你这是留我?你喜欢我?”
周筠皱眉:“谁喜欢你。”
“喜欢我直说呗,我这么帅,你喜欢很正常。”
周筠拳头硬了,比起问给的谁联系方式,让应羽泽知道自己喜欢他更加要命。
“你给的谁联系方式。”
现在是想让他尽快走。
“还能有谁。”
喜欢的人呗。
周筠猜这是他的下一句台词。
应羽泽:“交警呗。”
周筠浑浊思绪清明,他哑着声音,“交…警?”
“是啊,不然你以为是谁?”应羽泽哈哈大笑。
“等你半天了,这件事好不好笑,就等你问呢。”
问出来比埋在心里好受的多。
你以为糟糕会击碎自己的事情,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周筠傻愣愣站在原地,堵塞的仓库得到疏通。
应羽泽:“走了,拜拜。”
“下次有事记得问。”
“不问别人心里憋的慌,你以为谁无缘无故跟你说一大堆。”
为了自己,周筠一时间不会做出改变,借口成为为了别人,那可就不一样了。
他们正义感爆棚的学生会长。
应羽泽走在萧瑟的冬夜里。
真想在周筠家睡地板啊.
“应哥你要逃课啊。”
看着拿着几本练习册往外走,不打算上下节数学课的应羽泽,季小明发出灵魂提问。
他还以为应羽泽彻底改造,重新做人,再也不违规违纪了。
结果没两天就又逃课了。
应羽泽敷衍嗯了一声,解释了季小明也不懂。
这节周筠他们班体活课自由活动,在班级在校内各个场所玩没人管,周筠会在班级先学半个小时,之后再利用最后十分钟去抓违规违纪的学生。
周筠对他有雷达。
必找到他。
他一会就去经常去的废弃教室守株待兔。
当然他也有自己的一番计划。
他在废弃教室里学习,周筠找到一开始一定会误会他逃课打游戏,到时候他再把手里的练习册亮出来。
台词都想好了。
数学方面他没什么知识点不会,所以想利用时间多学点别的,但怕在课堂上学习别的东西,数学老师看见伤心,只好逃课来这里偷偷学。
妙,简直完美。
到时候说不定周筠会对他大改看法。
他趁机拉近关系,水到渠成谈恋爱。
应羽泽兴致冲冲到达废弃教室,前三十分钟学习,后十分钟靠着玻璃窗反射倒影打扮自己。
他一定要在周筠眼前呈现最完美的状态。
一切准备就绪,只差东风上门。
应羽泽静静等待。
一分钟过去。
周筠很快就来了。
五分钟过去。
周筠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八分钟过去。
下一秒周筠就开门出现。
十分钟过去。
下课铃响了。
应羽泽:……
什么情况!他小面包呢!
应羽泽收拾东西出去找人,感情淡了是吧,他逃课一整节都不来找他。
他伤心了!
应羽泽把练习册放回教室。
季小明:“应哥,你回来了。”
看应羽泽脸色不好,季小明奇怪,“会长又去抓你了,不应该啊?”
应羽泽捕捉到他话里的含义,“什么不应该?”
周筠是学生会长,他逃课,对方来抓他天经地义。
而今天!就在这个下午!周筠却没有找到他!
玩忽职守!不负责任!
学生会长就要对他这样的坏学生负责!为什么不要找他!
二人世界都想好怎么过了,结果睁着眼睛做了一场白日梦。
告到中央,他要告到中央!
季小明:“最近高二转来一个问题学生,学长天天忙着逮他呢,顾不上你应哥。”
五雷轰顶。
应羽泽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怎么还有点伤心?
被抓还抓出来感情了。
季小明安慰他:“应哥,看开点,毕竟世上无难事,只怕有‘新’人。”
第55章
好一个世上无难事,只怕有‘新’人。
应羽泽手扶墙,无不良嗜好,一节课患上心梗。
不靠别人,不靠自己,靠那个违规违纪的高二生。
计划得天衣无缝的二人世界被打破。
他十八岁,他好累。
什么人比他还让周筠头疼。
高二生名叫姜旭,在上一个学校多次打群架被开除,家里花钱转到一中。
转来第一天就把教室玻璃砸了,要立威。
第二天开始惹事找人打架,扬言要在一中当校霸。
闹事的次数频繁,周筠自然注意到了他。
晚上补习,周筠杵着脸,手肘无力地搁在桌面上。
给他讲题都没之前那么热情,虽然之前也没多热情。
应羽泽:……
追高二生,给他家小面包追的对自己都提不起兴趣了。
应羽泽幽怨,两人无声地演绎着情景剧。
欲求不满的妻子和无能的丈夫。
“会长。”
从补课那天开始,应羽泽就学别人管周筠叫会长,别有情调的称呼。
周筠耷拉着眼皮。
叩叩——
桌板敲响。
周筠惊醒,抬起头,“怎么了?”
应羽泽不满,“什么怎么了?我问你题你也不搭理我,怎么?不爱教?”
“没有。“周筠拿过他的卷子,平淡说了句,“对不起。”
“你在想谁?”周筠神游半天,应羽泽说:“你喜欢的人?”
“没有。”
“……”想的不是他。
应羽泽不甘心,“你最好没想。”
周筠呆滞,应羽泽不喜欢他构想出来的喜欢对象,怎么说没在想,他也生气。
“你莫名其妙的。”周筠摸摸脖子,有点窘迫。
莫名其妙就生气,他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应羽泽这么爱生气。
也不是应羽泽爱生气,主要周筠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他哪句话说错点燃了他的着火点。
应羽泽深看他一眼,埋头继续写题。
周筠把他出错的题目批改好,趁有闲暇的功夫给他讲。
“我莫名其妙,你还给我讲题?”
周筠高冷的脸难得出现大片问号,比半夜在小院里叫的大壮还让人难以琢磨。
“应羽泽,你是生病了吗?”
应羽泽一噎。
奶奶,这就是你说的周筠会哄人。
“嗯,病了,今天不学了。”
应羽泽收拾东西走人,气势像个土匪,桌面上的学习用品大手一扫灌入书包。
单肩背着,迈着长腿就往外走。
周筠跟着起身。
应羽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心中又有点美了,压制住嘴角。
周筠来挽留他了。
应羽泽在门口换鞋。
周筠追上来,“应羽泽。”
应羽泽回头,特意找了个帅气的角度,将他的黄金右脸展现。
“干嘛?”
你留我一句,我今晚就继续学习,然后留下来睡地板。
周筠看着他,红粉色嘴唇在他视线中张合,“补课费扣吗?”
应羽泽:……
嘭——
周筠:?
应羽泽怨气冲天走了。
周筠站在原地还没搞懂情况。
几秒后应羽泽再次回来,穿着潮牌的黑色长款羽绒服,帅脸依旧,忧郁的眼睛看着他。
周筠没想到他会返回来,“怎么了?”
应羽泽上前一步,本来就高,穿得多像堵墙一样。
周筠后退一句,“你回来干嘛?”
应羽泽逼近他,弯腰跟他说:“我早就想说了,你这几天穿得跟小面包似的。”
周筠脸一红。
应羽泽背着书包扬长而去。
走出鹦鹉巷子到街边打车回家,夜里寒凉,应羽泽把下巴掩在衣领里,手机上给应胜君发消息。
“睡了吗?”
那边没回,过几分钟给他拨了通电话。
“干嘛?”应胜君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正看漫画呢。”
要不是亲哥,她才不会从漫画里抽离给人回电话。
“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
应胜君的宿舍是四人寝,这个时间室友都还没睡,她下床到阳台关上门给应羽泽回电话。
“你面膜还有吗?”
应胜君大跌眼镜,“什么?”
她以为半夜看男同漫画,精神恍惚连耳朵都听不清话了。
“你还有没有面膜,就又白又滑贴脸上的那个。”应羽泽笨拙描述。
“有是有,就在我洗手间,你问这个干嘛?”
“给我两片。”
“啊?”
应羽泽就像个复读机,“给我两片。”
“你没事贴面膜干嘛?”
还能干嘛,挽回周筠的心,晚上洗完澡顺便再给头发焗个油,明天看起来有光泽些。
应胜君施舍给他两片,又笑话了他好一阵才挂断电话。
回到床位。
室友好奇。
“小好,给谁打电话去了。”
应胜君爬上床,“我哥。”
“你家那个大帅哥!”
应胜君听不了别人夸应羽泽。
“小好,是不是有很多喜欢你哥。”
应胜君高贵冷艳,“有什么好喜欢的,没出息又爱臭美。”
回家做了保养,第二天应羽泽容光焕发,临出门前还要看看头发有没有在套卫衣时被压乱。
好在一切都十分完美。
到学校后放下书包,没在教室学习,马不停蹄了去他经常翻墙逃课的墙头。
这块可是翻墙的最佳地点。
次数多了,墙面比其他位置粗糙很多。
应羽泽在这守株待兔。
他听说高二那小子每天准时到校装样子骗父母,家里车一走就翻墙离开。
周筠知道他的套路,一定会在墙对面等他。
一想到周筠在墙对面等别人,应羽泽有些抓狂。
mad!这和出轨有什么区别!
周筠你出轨了知道吗!
果不其然,应羽泽等了没多久,一个别着高二校牌的男生出现。
大冬天只穿身校服。
真能装。
姜旭显然也看见了他,一个穿着名牌羽绒服的潮男。
“你就是应羽泽?”
应羽泽可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他,没理他的搭话。
“跟你说话呢。”
应羽泽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姜旭就像个超雄,“你拿什么眼神看劳资呢。”
还能是什么,煞笔。
就因为你个小兔崽子,昨晚周筠跟他在一起都没劲了。
“你想翻墙出校?”
应羽泽主动问他。
姜旭以为他怕了,跟他搭话缓和气氛。
“是,怎么样?”
他姿态耀武扬威,应羽泽看着他一米七几的个头,深色的眼睛像块黑曜石。
“就你还想当校霸?”
姜旭脸上的笑容一僵,“你挑事是吧。”
撸起袖子抡拳就往人身上砸,应羽泽侧身躲过。
在他爸妈还在装人,感情没破裂前,他还是上过许多课外班的,体能方面他最喜欢,生活中也最难用到。
现在刚好有个中型沙包。
应羽泽没使力,要真打起来,周筠该怎么看他。
“你个孬种,只会躲是不是!”
眼前人动作一变,姜旭肚子上传来巨疼,瞬间倒在地上抱着肚子不起。
大冬天冷汗直冒,有几秒钟话都说不出来,以为内脏被打碎了。
“我靠……”
“就这两下还闹事?”应羽泽显然没想到他这么菜鸡。
周筠觉得他麻烦,不过是周筠讲道理罢了。
“菜就多练。”应羽泽想想又添一句,“算了,别练了,练了也菜。”
“……”
姜旭咬牙切齿,眼睛猩红张口就要爆粗,“你他妈!”
应羽泽背光站在那里,只有一双眼睛泛着虎豹一样的狠戾,“你要说什么。”
姜旭吓得把话咽了回去,“没。”
“以后不要打架闹事。”应羽泽警告他 “我最看不起违规违纪的人。”
“会长,是在这边吗?”
“嗯。”
墙的另一头传来周筠的声音。
下一秒,姜旭看着嘴巴里说着最讨厌违规违纪人的应羽泽,耳朵动了动,转身翻墙跳过去了。
周筠跟学生会在另一头守株待兔,抓个正着。
“高三十二班,应羽泽,逃课扣五分。”
应羽泽低头看着周筠在纪律板上认真写自己名字。
浑身酥麻战栗。
爽了!
墙另一边的姜旭:???
他遇上神经病了。
自被教训了后,姜旭明显老实下来,周筠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应羽泽身上。
晚上,周筠和应羽泽一前一后走。
今天周筠没再棉服外面套校服,把棉服穿在了外面。
应羽泽故意犯见,“今天怎么不当小面包了。”
周筠冷冷瞪他。
应羽泽:“小面包瞪人。”
“……”
有时候应羽泽根本不是犯见而是纯见。
“我是面包你是什么?”
“我是法棍啊。”
应羽泽一点不抗拒在抽象方面和周筠分到同一类。
周筠想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知应羽泽非但不知悔改,还积极加入。
就像打了路边咬你的狗一下,狗非但没生气,还舔了你手心一下。
两人回到鹦鹉巷子,天气越来越冷,柯基在外面的散步时间也没有秋天那么长。
大壮每天戴着它的小帽子出门散步,结果今天刮到灌木枝,帽子坏了一个口。
小狗也知道它心爱的帽子坏掉了,顿时没有心情再散步,帽子叼在嘴里伤心的呜咽。
“咋了?叫什么?”
应羽泽先周筠一步弯下身,他以要去便利店买便当当夜宵为借口,跟出来散步。
大壮叼着帽子不舍得松口,应羽泽扒拉了半天才看见帽子上的裂口。
“破了。”拍拍狗头,“没事,回去给你缝上。”
回到家,应羽泽还真说到做到,跟周筠要了针线盒。
周筠表情有些复杂,“你会吗?”
不会很容易扎到手。
“一点。”小时候住鹦鹉巷子时看老太太缝过。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照猫画虎也能给缝上。
针和线在他手里太小,研究将近二十分钟才成功穿进去。
见周筠一直坐在旁边看他。
应羽泽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么贤惠,你可别心动了。”
“……”
周筠站起来走了。
应羽泽见人离开松了口气,一扭头就见周筠睁着水光的眼睛看他,时间久他该露馅了。
现在可是立着对周筠不感兴趣的人设才能友好接触的。
应羽泽搞不懂周筠的心。
明明喜欢自己,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问。
如果早说早问,他们应该早早就在一起了。
把针扎进大壮的小帽子里,柯基一直在他脚边望着,此时拿着针线抢救它小帽子的人类仿佛天神。
应羽泽没什么功底,小帽子缝好却也不难看。
还可以。
缝好的小帽子递到大壮脸前,柯基立马用头去拱想要戴在头上。
满足你。
应羽泽给他系好帽子带,大壮戴好帽子美美溜达到周筠身边,想要爸爸看看它起死回生的小帽子。
小狗的情绪肉眼可见比刚回家的时候好。
帽子缝好,周筠和应羽泽开始补习,大壮就趴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板上,戴着小帽子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周筠。”
“嗯?”
应羽泽周筠会长来回叫,不知道哪天抽风会把小面包也叫进来。
“你看大壮。”
周筠扭头去看,柯基趴在地板上睡得正香。
“怎么了?”
“它睡得像条狗一样。”
“……”
周筠无视他继续学习,应羽泽逗人后也开始答卷子。
周筠给他全方位补习,每一科都包含,今天学物理。
答好卷子交过去。
周筠拿着红笔给他判,应羽泽解题思路很清晰,除了一个填空出现错误外,没有其他丢分。
相当不错的成绩。
周筠判上分数还给他。
“就完了?”
周筠不明所以,“什么?”
应羽泽晃着他只错了一个填空的物理卷子,“你没什么对我说的吗?”
“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面包里面含着木头馅。
要不是老天开眼让他变成狗,他俩估计得到八十岁才能结婚。
“我成绩好,你不夸我?”
毕竟半个月前应羽泽还是物理成绩为零的差生。
进步直接坐了火箭,要一句夸奖不为过。
然而这可难倒了周筠,如果是自然流露,他当然可以在自然的情况下夸应羽泽。
可现在对方跟自己要,他捏紧手心。
要怎么夸。
在喜欢的人面前,有些事情是要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大脑一片空白,怎么夸应羽泽,他根本想不到。
然而又不想让人失望。
对方看起来一副很渴望的样子。
“说不出来算了。”应羽泽嘴巴上说不在乎,心里在乎的要死。
反正周筠也不是会突然夸奖他的人,他早就习惯了,一点无所谓。
他继续写题,耳朵时刻准备着。
过去了半个小时,身边依然没动静。
说不夸还真不夸了!
周筠这半个小时一直在想夸人的句子,一直没有想到满意的。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半个小时他都不知道,还以为只过了几分钟。
专注思考让时间溜走。
他记得应羽泽小时候喜欢孙悟空。
就在应羽泽以为没希望的时候,周筠开了口。
“应羽泽。”
“嗯?”来了来了!
“你这泼猴。”
“……”
第56章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的。
应羽泽自我疏导半天,憋出一句,“你骂人最近挺新颖的。”
周筠错愕。
应羽泽问他:“怎么了?”
不是因为他非要夸奖,周筠才骂他泼猴的吗?
怎么反应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周筠沉默几秒,一脸认真,“我在夸你。”
“……”
应羽泽如风干的石蜡,原地凌乱。
这么小众的夸人方式都被周筠找到了?
周筠迟疑,“是…听不出来吗?”
“没!”应羽泽对他的夸赞表示肯定,“听出来了,只是逗你罢了。”
要说没有,下次周筠该不夸了,虽然听起来也不怎么像,但聊胜于无,有总比没有好。
周筠肯夸他是好事,次数多了,用词就自然了。
应羽泽:“我周六晚点过来补习。”
周筠说:“多晚?”
应羽泽“大约晚上六点,我也说不准。”
周筠只是点头,应羽泽用话语引导,“你怎么不问我去干什么?”
他致力于帮助周筠改正不问问题的坏毛病,语言是沟通的桥梁,话都不说不问,桥整体悬空连块板都没有。
周筠抿唇,好半天才道:“你去干什么?”
应羽泽靠着椅背,“我妈回国,估计要出去聚餐,所以晚上才能过来。”
周筠点点头,“向阿姨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前段时间向颜在国外生下混血新生儿,向颜身体好,一直都是女强人,近几年一直在国外生活,生活方式也跟着入乡随俗发生改变。
周筠已经记不起那个长得漂亮的阿姨是什么模样,印象中只记得向颜非常好看。
应羽泽的样貌就是遗传了母亲。
周六当天,周筠起床遛狗后开始在家里大扫除。
把一些冬天穿不上的衣服都收起来,再把家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大壮跟在他身边忙前忙后,不知道在忙什么。
周筠走它也走,周筠停它也挺,反正挺忙的,不让自己闲着。
周筠收拾书桌时,拿了根磨牙棒递给大壮咬着玩。
大壮爱不释手,两只前爪捧着磨牙棒,趴在地上啃了起来。
周筠把写完的练习册和试卷打包,准备卖废品卖掉。
拉开抽屉把里面的书书本本都拿出来,不乏一本红皮日记。
周筠只有在初中时有写日记的习惯,小学日记是作业没人爱写,到了初中没人强迫你写,自然而然开始记录生活。
习惯保持了两三年,上高中周筠就没再写了。
人有时候忆不起以前的自己,日记里写的什么内容,周筠也想不起来。
泛黄的纸页诉说着他的过往。
以前他都记录了些什么,闭眼回忆,竟想不起来以前的生活。
日记本带着一根红绳,红绳夹在最中心的一页。
打开,红绳牵动着过往。
“12月1日,晴。”
“今天是我的生日,妈妈的礼物在她出门上班前放在了茶几上,是一支钢笔,我很喜欢。”
字迹稍显稚嫩,周筠继续往下读。
“我不吃生日蛋糕,太甜,不喜欢。”
人在日记里也会欺骗自己,周筠手指点着书面,蛋糕那个年纪的小孩没有不爱吃的,他也一样。
只不过当时没有现在的心性,会嘴巴硬骗自己。
“晚上天黑,我会点燃蜡烛许愿。”
“今年的愿望依然是:希望应羽泽喜欢我。”
周筠浑身一僵,嘭——地扣上日记本。
仿佛有点不认识初中时的自己,他以前会这么坦率的把喜欢写出来吗?
可能是他自我太封闭,可能是他觉得日记不会有任何人看,把每年许的生日愿望大胆坦率地写了出来。
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那一个,“今年的生日愿望是,希望应羽泽喜欢我。”
他喜欢了应羽泽多少年,这个生日愿望就用了多少年。
周筠发现那个时候的自己比现在要坦诚得多。
如果是现在,他绝对不会在日记本里写下这些。
周筠本打算把日记放到抽屉最里面,最后却没有塞进去,而是放到了桌角。
也许,可以当做睡前读物来看。
他还蛮好奇初中时的自己。
初中时他和应羽泽不在一个学校,能见到应羽泽的机会几乎没有,除非对方回鹦鹉巷子。
初中的周筠也闷不爱说话,但做事要比现在肆意大胆一些。
每次听到汽车的声音,他都会跑到小院里去看是不是应羽泽家的车,是的话就偷偷躲起来,看应羽泽进隔壁。
等应羽泽在隔壁小院里玩,他就立马跑回房间爬上椅子,打开窗户用最佳视野看对面玩耍的应羽泽.
“向颜今天回来,你不跟着去吃顿饭?”
陈姨问着在家里打围巾的老太太。
老太太摇头,“向颜说晚上回来看我,他们聚餐少不了喝酒,劝也劝不住,去了遭心。”
上了年纪的老人最看不得年轻人乱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有什么好,身上还难受。
眼不见为净。
向颜虽然和应衷离婚了,但老太太还是拿她当亲生女儿看。
当初离婚不光彩,两人都有错,除了为孩子骂他们两句,还能说些什么。
向颜也没少从过来往回寄东西,老太太和她也一直有联络。
老太太在那边打围巾,陈姨做好家务坐在一旁刷手机。
没一会儿笑着说,“现在年轻人真有意思,谈恋爱不说谈恋爱,说处大象。”
老太太也被逗乐“年轻人活得新颖。”
晚上六点多,一辆大G停靠在鹦鹉巷子口。
“羽泽实在不行,咱们回家吧。”
应羽泽模样微醺,耳根通红地摇摇头,“不行,我还有补课。”
看起来微醺,其实已经醉了。
向颜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一路上都在说要回鹦鹉巷子,说有补习。
她好几年没回来过,鹦鹉巷子里都有开补习班的了。
车门打开,应羽泽垮着长腿下车,羽绒服在手里拿着忘了穿。
向颜跟着下车,正好去看望下老太太。
冬日的六点天已经擦黑,周筠遛着大壮从外面回来,在巷口看见了一男一女。
男的高大,无疑是应羽泽。
另一位穿着深色的贵妇套装,皮草披肩,大波浪的卷发上扣着一顶羊绒帽,十根手指涂着火红的指甲。
明艳美丽。
应羽泽眉眼跟她有几分像。
陈姨听见外面汽车的动静出来查看,这一看看到了巷子口的应羽泽和向颜,连忙出来接。
“小颜!”
向颜手臂上挎着包包,扶着应羽泽,“陈姐,好久不见了。”
自然大方,谈笑间没有尴尬,仿佛两人上一次见面是在昨天。
而事实是已经过去了三年。
陈姨到面前,向颜就问,“巷子里开补习班里吗,羽泽念叨着一晚上要回来补课。”
左右看看,鹦鹉巷子还像以前一样老旧。
就算开补习班也不会选在这里。
陈姨:“羽泽说得应该是小筠。”
“小筠?”向颜回忆,有些记不起来。
“就隔壁家那孩子,从小到大学习就好,不用家长操心,省三好学生,羽泽在他哪补习。”
向颜只依稀记得隔壁家是有个小孩,不过好几年没见,已经记不起来样子了。
“这不就回来了。”陈姨一拍手,“小筠!”
向颜顺着声音去看,只见一个穿着短款棉服的少年牵着一只狗站在巷口。
相比应羽泽的身材,周筠要瘦小一些,但身高也在一米八以上。
周筠牵着大壮过来打招呼,“向阿姨你好,我是周筠。”
向颜热情跟他握手,“你就是给羽泽补课的同学,真的太谢谢你了。”
应羽泽不愿意出国,那就只能参加国内高考。
她远在国外也时刻关注应羽泽的成绩,可谓一塌糊涂啊。
分能提一点是一点,向颜对周筠很热情。
原本还在大脑放空的应羽泽,听见周筠的名字,脑子像机器人一样的运转。
周筠。
向颜还想和周筠聊聊最近应羽泽成绩怎么样,跟你在一起气不气之类的。
下一秒就感觉被往后拉了几步,向颜后退,应羽泽上前,低头捧着周筠的脸吻了上去。!
周筠大脑宕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本能已经给了应羽泽一拳。
嘭地一声闷响,应羽泽身形不稳,向颜瞠目结舌地扶住他。
什么情况。
她都看见了什么?!
周筠抬起袖子擦自己的嘴,神情窘迫,有些无所适从。
同样不自在的还有向颜和陈姨。
“真对不起啊,小筠,羽泽喝醉了不是故意的。”
向颜代替应羽泽给他道歉,心中还在为自己儿子亲了另一个男生表示震惊。
因为喝多了酒没有思考能力亲的,还是如何……
她刚回果就整这一出。
看周筠反应挺嫌弃的,拿袖子擦嘴擦了好几次,应该是应羽泽不小心的。
男孩子之间亲在一起,当事人心中会有不自在。
周筠:“没事,向阿姨陈姨我先走。”
“好。”
应羽泽见周筠走也要跟着走,向颜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去,你刚才怎么能不经人同意亲人家。”
应羽泽完全一个字也听不进。
向颜只以为是意外,没往别的地方想。
陈姨却发现不对劲。
小颜,孩子好像处大象了。
今晚的补习因为应羽泽的醉酒告吹,周筠匆匆回到家,整个人抽走了骨头一样坐在地板上。
完全不敢回忆刚刚在巷子里发生的一幕。
应羽泽亲了他,在向颜和陈姨的面前。
要不是他表现的嫌弃就露馅了。
精神上的刺激让他浑身颤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应羽泽喝醉酒后有乱亲人的习惯吗,希望向颜他们不要乱想。
拨弄头发,周筠觉得今天自己可能睡不着了。
时隔多年再一次见向阿姨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没有父母会好端端的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周筠也不想向颜那么想应羽泽。
应羽泽第二天醒来是在老太太家的沙发上,宿醉让他头昏脑胀,身上的衣服都没脱就睡了。
向颜从二楼下来。
“醒了?”
应羽泽点点头,回忆昨晚,只有聚餐后上车的记忆,再之后就像断片了一样,怎么也想不起来。
“醒了就去隔壁给小筠道歉。”
应羽泽不明原因,“道什么歉?”
他根本没有昨天晚上遇见周筠的记忆,难道是他精神被酒精麻痹后做了什么。
“你昨天回来把人家嘴给啃了。”向颜用词委婉,没有直接说亲。
应羽泽站起来,不可置信,“我把周筠亲了?”
“啃。”
“……行,啃,我把周筠啃了,啃得嘴啃得脸。”
向颜无语,“嘴,赶紧去给人家道歉!”
嘴!
应羽泽痛苦扭曲一瞬,为什么接吻的记忆他一点没有,到底是谁盗取了他的记忆。
更坏菜的事,还是当着亲妈的面。
亲妈肯理他,周筠肯不肯就不一定了。
应羽泽出门前大有一副视死如归,他都不敢想,发生如此诡异的一幕,周筠会有多尴尬。
会不会从此不再见他,这是最有可能的结果。
轻车熟路走进周筠家,此时对方正在二楼卧室写卷子。
应羽泽做好心里准备,敲了敲开着的房门。
周筠没说让他进,也没说不让他进,应羽泽就直接自己进去了,现在解释要紧,别等周筠跟他掰了。
他也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喝醉后会情不自禁干出来这种混事,“周筠,我听我妈和陈姨说,昨天我把你给你咬了,过来给你道个歉。”
“对不起。”
周筠反应冷淡,跟他平时一样,没抬头继续写题,“我没放在心上。”
表现的太在乎才说明心里有鬼。
“真的?”
应羽泽不知道周筠被自己亲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周筠喜欢他,可他昨天的吻却是不容许实行。
“嗯,真的。”
应羽泽恍惚,“你就这么原谅了我。”
周筠:“你要不想让我原谅也可以。”
那当然是原谅了。
周筠没有因为他的亲吻而变得暴躁,是不是说明心里有他的位置。
“别,我需要你的原谅。”应羽泽故意问他,“我昨天怎么啃得你,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周筠当然否决,“你张嘴啃的,我没什么感觉。”
应羽泽有些伤自尊,“真没有?”
“没有,我又不喜欢你。”
“……”
应羽泽备受打击,看来他以后还得找机会多练练。
“你现在要学习,你可以走了。”
应羽泽现在头还有点发晕,没打算多待,周筠赶他顺势往外走,不料却把桌角的书本碰掉。
那是一本红皮的日记本,红绳在同一页夹了好几年,每次翻书最先翻到的就是夹着红绳的那一页。
此时那页日记在地板上摊开,稚嫩的字迹写得又大,笔画又情清晰。
“今年的生日愿望依然是:希望应羽泽喜欢我。”
第57章
咚——
日记本掷地有声。
大壮都由趴转站,震感强烈,被书落地上的动静惊醒。
听见声音,人都会下意识向声源看去,周筠和应羽泽也一样。
十几岁年纪的心声赤裸裸摊开面对着世界,让他的暗恋无处遁形。
直白的话语像是把他扒光了丢在烈日下。
周筠坐在椅子上低头,应羽泽手插兜站着低头。
空气凝固,一切都变成木头世界,一动不动,风都老实的悄悄吹过,没带动地面上干枯的枝叶。
静悄悄。
周筠后背不知不觉出了一层汗,耳边翁鸣,脑海像是没有信号显示黑白花色刺啦刺啦的老旧电视机,放在书桌上的手臂成了没有关节的铜铁,沉甸甸抬起不起来。
日记本上每一个字都能在他身上烫个洞,留下黑红色烤焦的外边。
应羽泽眨眨眼,伸手把日记本合上捡起来。
“你东西掉了。”
眼眸流转间,周筠在他眼里没看到任何情绪,愤怒羞耻厌恶通通没有,可这并不代表着接受。
同样的,也没有任何高兴的色彩,随意的就像只是捡起了他的日记本,还给了他。
难道是近视眼没有看清吗?
应羽泽有近视眼吗?
他不知道,他没见应羽泽戴过眼睛。
“看什么?”应羽泽把日记本递到他面前,“拿着啊。”
周筠不知道现在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五官,抬手僵硬地接过日记本。
日记本不大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应羽泽往外走,昨天深夜下了雪,外面太阳一照闪亮亮,下了一地钻石,银光素裹。
他来的时候着急,也没穿羽绒服,身上就卫衣和牛仔裤,对抗寒冬实在单薄。
“你……”
椅子在地板上发出迟啦声。
应羽泽回头,“怎么了?”
周筠站在原地,好半天才说,“没。”
“没什么。”
“哦,那我走了。”
高大的身影离开,周筠却冷静不下来。
应羽泽到底看没看见。
“周筠。”
对方突然又再次出现,周筠吓得手扶住书桌,他平时不是会被这种回马枪吓到的人,今天不得不提心吊胆。
手握成拳,他果然看见了。
谁知应羽泽的答案剑走偏锋,“你吃早饭了吗,老太太说你要没吃就去隔壁一起。”
“……”
周筠一口气憋在喉咙,“吃了。”
应羽泽问:“吃的什么?”
周筠说:“面条。”
“还有吗?”
“没了,只煮了我自己的份。”
“哦。”
应羽泽走了,这次是真正的离开。
周筠撑着桌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看见日记本,拉开抽屉塞到最深处,他昨天大扫除时就应该放进去的。
懊恼地扶住额头,眉心都跟着一起疼。
现在放进去又能改变什么。
字写的那么大,他坐在椅子上看得清清楚楚,应羽泽身高虽高,也不至于看不清他写的内容。
应羽泽没有任何反应,任何情绪都好,正常人或多或少都会当下表达出震惊,他一点没有,偏偏没有。
难道真的没看清。
周筠困死在这个问题里出不去,学习学不进去,每每想到日记本都抓狂。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如果世界上有宇宙飞船,怎么都好,只要让他逃避现在的现实。
问题困扰他一天,一整天都没办法集中注意做自己的事情,甚至在给大壮倒狗粮时,手哆嗦,倒多了一倍。
大壮脸埋在饭盆里猛猛吃,时不时抬头看蹲在旁边的周筠。
如果孩子能说话,应该会说:爸,今天倒多了。
晚上应衷开车带着应胜君来鹦鹉巷子,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应胜君别提多别扭了,心里始终忘不了当初两人离婚把她当枪使的事。
平时只见一个还好,应衷和向颜两个人都在,见面也都看开了,应胜君心里就来火。
当初就差动刀子,在她眼里两人就该老死不相往来,不然以后出现什么分歧又该说要不是为了孩子如何怎样。
应胜君最烦这一套,也最害怕这一套,吃过饭不想多待,带着饺子跑隔壁去找周筠。
小筠哥哥有喜欢的人了,少女的暗恋也就此结束,可不代表不往来。
房门在雪夜中打开,周筠穿着毛衣,脚上依然是那双大脸猫拖鞋。
外面凉,周筠侧身让她进来以免遭受冷空气袭击。
“小筠哥哥,我来给你送饺子。”
周筠接下她手中的东西,礼貌道:“谢谢。”
应胜君在客厅坐下,周筠倒了杯热水给她,之后继续学习。
只不过学习的地方由二楼转移到了客厅。
放客人一个人待着,不礼貌。
应胜君窝在沙发上玩手机,刷到有意思的东西,笑出声。
意识到周筠在学习连忙捂住嘴。
“不用在意我。”周筠将卷子翻面。
周筠小时候就是个闷性子只爱学习,所以在没暗恋他之前,应胜君不喜欢和他一起玩,怕对方带着她学习。
放假有谁爱学习的。
对方好像除了学习没什么别的乐趣。
不爱看电视,不爱玩手机,不爱吃零食也没有什么业余爱好。
如果不是外表和他聪明的大脑相符,年纪轻轻有一种精英感,会让人有书呆子的刻板印象。
她记忆里的周筠,春天在槐树下写作业,夏天在红盆边刷鞋,秋天在外面打工,冬天窝在家里看书。
生活单调,没有意思,但能耐住寂寞。
“小筠哥哥。”
周筠放下笔,抬起头,像是在问怎么了?
“你不好奇我刚才为什么笑那么开心吗?”
周筠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问,他心中是有好奇,好奇应胜君到底看见了什么,会发出笑声。
可他没问,不像平常人会说一句,“你看见什么了,那么高兴,给我也看看。”
周筠只是:她看了什么?高兴。
然后就没了,不了了之,完全镇压着好奇和探知。
应胜君这么说,周筠才顺着她的话问一句,“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搞笑视频。”应胜君奇怪,“小筠哥哥,你那么好学,为什么不问别人问题?”
不是学习上的,而是生活中的问题。
简单而言,他是个不会沟通不会交流的人。
所以当学生会长也吃力不讨好。
就算做了什么奉献的事情也不会主动说,被发现轻描淡写带过一句,减少百分之九十的重视,久而久之,别人也不会在乎他。
周筠有些窘迫,应家兄妹俩都这么说他。
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身性格的严重,他一直这么活着,短时间被提醒两次,很难不让人深思。
可他小时候就不问,长大了也习惯不问。
他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一直这样从小时候长到现在。
“小筠哥哥,你别学了,咱们看电视吧。”
周筠点头,“行。”
他拿出遥控器,顺便再去把小灯打开。
应胜君意外说:“开小灯干嘛?”
“开亮点对视力好。”应胜君刚玩完手机,看电视会视疲劳。
“没事不用,我家就我哥有点近视,我视力一直很好。”
周筠心中有什么悬着的东西落地,应羽泽近视?
白天应羽泽没看清日记本?.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应羽泽对日记内容没有任何反应,周筠安慰自己是对方没看见,时间转眼来到十一月底。
下晚自习,两人依然一前一后走着。
这个时间只有市中心附近的书店还开着,周筠刷题的练习册都被写完,要去那边买新的。
两人到达书店,挑了几本,一人拎着一个装练习册的布袋出来。
周筠有一本忘记买,折返进入书店。
深市是个不眠城,繁华地段就算是深夜三四点也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应羽泽等在路灯下,一个穿着不同颜色校服的男生走过来询问他。
“可以问一下,刚才进书店的是你的朋友吗?”
应羽泽收起手机,“问这个干嘛?”
男生和他差不多大。
长相偏韩系那一挂,单眼皮。
“我刚才看见你们好像一起来的,想问问你们认不认识。”
正巧此时,周筠买完练习册出来。
只听陌生的男生对应羽泽说,“你认识他吗?他人怎么样?”
男生手机拿着手机,“方便的话,能给我下他的vx吗?”
应羽泽脸上做个“哈?”的表情。
只听他说,“不认识,吻技一般。”
男生:……
周筠:……
男生觉得自己脑子都不转了。
我的老天鹅,字都听得懂,连起来怎么就成火星语言了。
两人关系这么混乱?
人直接跑了,周筠招男同稀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应羽泽瞅了周筠一眼什么也没说。
周筠却有点受不了他。
最近这段日子应羽泽总是用这种带着含义的眼神看他,却不说心中怎么想的。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你倒是说啊!
每次被看,周筠都抓心挠肝。
对方说不认识他,又说吻技一般。
原本已经过去的事情,再次像被扔到水里起死回生的鱼一样跃出水面。
应羽泽到底看没看见他的日记。
他闷,应羽泽也不说。
相处之间尴尬又煎熬。
他恨不得变成一颗草,隐藏在大自然里,谁也发现不了。
他有无数个想要问应羽泽是否看清了他日记本的时间,最后都不了了之。
又过了几天,他的生日到来,今天是星期二,应羽泽说有事今天不去补习。
周筠又想着应羽泽应该没看清他的日记本,不然今天该跟他说生日快乐了。
不是多有情感,而是应羽泽本来就是会随口祝福别人生日快乐的人,哪怕陌生人。
昨天孙悄回来了,今早给他煮了长寿面吃。
回家,妈妈已经回去上班了。
今天不是多特别的一天,周筠按照以前一样过,按部就班的上学放学,回家带着柯基散步,不过多跟大壮说了很多话。
知道他生日的人不多,他自己不张扬,也没人问。
也从来没和母亲以外的人庆祝过。
回家发现里面灯开着,他走时顺手关上了。
有人回来了。
周筠第一反应是孙悄。
开门走进家,却发现应羽泽穿着一身隆重的西装站在客厅,他的外貌将周围事物都趁亮。
沙发上还放着一捧红玫瑰。
此时应羽泽正在拆茶几上的蛋糕,见他回来只是他看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做他手里的事。
周筠意外,大壮先他一步蹦了出去。
“你不是家里有事吗?”
“有,解决完就过来了。”
周筠看着眼前的一切,局促又尴尬,有些无法适应,应羽泽给他过生日,他从没想过。
应羽泽将数字十八的蜡烛点燃。
“行了,闭灯过来吹蜡烛许愿。”
周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快啊,一会蜡烛燃没了。”
周筠这才艰难的迈出步子去关灯。
房子里幽暗,只有一抹烛火。
应羽泽把他拉过来坐下,给他戴上生日帽。
“会许愿吧,双手交叉放胸前。”
周筠强装镇定,像平常一样冷,“会,不需要教学”
他看着代表着十八岁的生日蛋糕,情绪终于有了起伏。
他想问应羽泽到底看没看清他的日记。
他想知道。
可最后他还是没问。
闭上眼睛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今年的生日愿望是:
心中默念,“我希望……”
“周筠,换一个生日愿望吧。”
一道声音猝然打断他的许愿。
周筠猛地睁开眼,对上了应羽泽幽幽的目光。
两人无声的对视着,可好像只有周筠身上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应羽泽一脸自然:“怎么了?”
周筠绷着嘴角,“我刚才听见你说话了。”
“没有啊。”
“……”
最近他神经都有些紧绷,周筠交叉在一起的手指紧了几分,继续闭上眼睛准备许愿。
下一刻他身边的沙发馅下去,应羽泽坐了过来,他再度睁眼。
应羽泽闭着羽睫,动情地吻了上来。
周筠:!
还没吻上,应羽泽发现周筠气息乱了,睁眼就瞧见周筠看着自己。
他也不慌,“被你发现啦。”
“我还以为你还会当作没发生让我亲呢。”
周筠头皮发麻,“应羽泽,你是不是看清了我的日记。”
应羽泽大大方方说:“看清了,不然为什么叫你换个愿望,你还真以为我什么话都没说。”
周筠觉得这段时间自己的苦恼就像是疯子一样,“你看清为什么不告诉我?”
应羽泽眯眼,“你又没有问我。”
“你不问我,我怎么说?”
周筠被他堵住话头,应羽泽握起他的双手,“花我买了,台词我也想好了。”
“周筠,你现在抱着玫瑰,跟我说,我喜欢你,我就立马跟你在一起。”
等周筠主动表达,八十岁才能谈上第一段恋爱,还是夕阳红。
倒不如他都自己准备了。
周筠没动,应羽泽自己把花塞他手里,等半天也不见人开口。
有些不高兴。
“字还要我一个一个教你?”
周筠抱着花,“应羽泽,你不是因为想拆开我和喜欢人才说喜欢的我吗?”
“谁说的?”应羽泽凶巴巴,“你问我了吗,就在那瞎猜?”
第58章
“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自己在忍着?你知道我看了你写的日记后憋了多久吗?”
应羽泽想到这事都来火,他一直忍着不说,不捅破这层窗户纸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周筠能给他坦率一点。
要不然真在一起了,以后每次吵架,难道他都得变成狗窥探周筠隐私才能知道对方心里有他?对方喜欢他爱他?
那以后怎么过。
他成什么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偷窥狂?
日记本掉地上的时候,应羽泽觉得老天爷都在帮他。
看见他这个可怜少男一片赤诚的心,被他情真感动,出手帮他制造机缘巧遇,可偏偏对面是个木头蛋。
都到这份上了,还一句话都没有。
应羽泽当时兴奋的就差跳起来,别提多激动,恨不得现在跑最近的寺庙上柱香,再到大街上当善财童子撒钱。
那几秒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甚至把他俩以后结婚的地方都想好了。
老了再在海边买栋别墅,夏天去住住,冬天回城市。
他无限畅想着未来,没办法脑子好使,想象力丰富,而且他自信,决定的事没有办不到的。
就在他情不自禁时,他注意到了周筠的沉默。
他一次又一次的沉默,这次也一样。
他显然也被惊到了,没想到老天爷会让日记本掉在地上,还偏偏摊开在他深情告白的那一页。
上面置着的红绳,仿佛诉说着两人天生一对。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那么呆呆地看着。
应羽泽兴奋到青筋鼓动的双手被强制性插进裤兜里。
mad,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周筠不会一个字都不跟他说吧。
结果怎么着,还真是。
你什么态度?等着以后结婚在离婚让人变二婚是吧。
应羽泽觉得自己要疯了,这样下去不行。
他就不信,他撬不开周筠那张嘴。
为了以后的生活,为了以后的相处,周筠不说,应羽泽也不说了。
周筠什么态度,他就什么态度。
周筠之前怎么对他的,他就还回去。
他要让周筠知道他自己处理感情的做法到底有多窒息。
他故意若无其事把日记本捡起来还给他,不说自己看见,也不说自己没看见,行为举止也和平时大差不差,但眼睛却时时刻刻点着周筠,顺便再来几场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
这样做,周筠一定的会乱想。
事实也是如此,这阶段周筠总是一脸窘迫和难色,有了平时没有的苦恼。
他的表现太过明显,和平时高冷的模样差距分明。
他知道他这样做成功了,让周筠感受到了,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和话不说开的痛苦煎熬。
这就是他想要的,他要周筠改。
他要周筠改掉他十多年的臭毛病。
一件事情开心的指数是一百,拧巴的人却只能达到五十。
世界上没有人是完美的,喜欢是包容,但那也得是不会伤害到自己的坏习惯,周筠这个样子除了会让自己越来越封闭,还能得到什么。
受折磨的不光他自己,应羽泽就是从悬崖上跳下去也想听周筠说喜欢自己,爱自己,为自己怎么怎么样,赴汤蹈火,背后默默付出在所不辞。
哪怕你没做,你骗我,就光几句话都哄人开心。
周筠倒好,只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付出一点不说。
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不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应羽泽恨不得把周筠脖子咬断,不说是吧,那就一辈子也别说,在他身边当哑巴。
可他哪舍得。
喜欢他就说嘛。
当学生会长针对他,是为了想要他好好学习。
每年初秋汁水丰厚的李子是给他的见面礼。
会在窗格偷看他,会为了找自己故意去老太太家。
那场秋雨他把雨水甩到周筠身上,校服其实一点没脏,周筠只不过是想把校服给淋湿的他找了个借口。
应羽泽从小就知道做事要留痕,不然谁知道你的付出。
偏偏周筠不知道。
偏偏就他不知道。
就这么喜欢自己这么多年,周筠知道十年有多少天吗?!三千六百多天,人有几个十年让他这么造。
如果早点说,他们兴许初中就开始早恋,偷偷摸摸背着老师背着家长,过着紧张刺激的早恋生活。
明明早早就能开始,却因为周筠别扭的性格,一拖再拖。
应羽泽忍无可忍,“你知道我这种朝气蓬勃的男高中生的青春有多值钱吗?!”
周筠被他这句不要脸的话喊傻了。
“说我想拆开你喜欢的人才说喜欢你的,谁跟你说的?!”
应羽泽咬牙切齿,周筠手里的玫瑰花,他嫌碍事一把拿来。
欺身压近,周筠被逼得连连后退,起身要走,被人一把拉了回来。
周筠靠在沙发里,语塞不知如何开口。
手掌托着周筠的脸,应羽泽用拇指狠狠按着周筠的嘴。
“你不说也不问,然后误会我,不仅误会我还污蔑我,我清清白白给我造黄谣,说我看泳装杂志。”
周筠也来劲了,“你明明有看。”
“没有!”应羽泽捏着他的脸,“我做过的事我不会藏着掖捏,没做过的也休想让我承认,周筠我现在告诉你,我、从、来、没、有、看、过、那、东、西!”
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就怕他哪个字听不懂。
“以后少在你心里想着我身边有别人,一天谈八百个女朋友,要是再有下次,我绝对揍你,就是你喜欢我也没用。”
周筠冷冷看着他,表情升起倔强。
应羽泽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把他困在自己和沙发之间无路可退。
“怎么?你还不服?”
周筠咬牙,“不服。”
“你凭什么不服?”
“我就是这个样子,你要不喜欢直接走。”
又是这样,又是把他推开。
十几年根深蒂固的习惯一时间根本改不过来,周筠现在是真想让他走吗,不是,他只是害羞了,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如此粗暴直接的言语。
所以第一时间是逃避。
今天要让周筠跑了,他应羽泽当下面那个!
他压在周筠身上不打算起来,肌肉结实的手臂像蟒蛇一样缠着周筠,把他裹得越来越紧,周筠呼吸开始有点费劲,每喘一口气要用老大的力气,他就停在这个力道不再紧,也不松。
等周筠受不了了,要说话的时候他再直接用嘴把周筠嘴堵上。
可算是能让他随便亲了。
想这一口别提多久了,要是没日记本破冰,他想都得下辈子。
很享受舌头和唾液缠在一起的感觉,那种亲密要怎么形容才能说出来他浑身的战栗和酥麻,就像是被电了,电流一直在身体里没出去。
从头麻到脚。
应羽泽觉得自己受不了了,太舒服太爽,让他觉得要死了。
还只是吻,他开始吸周筠的舌头,不管他愿不意愿意,这是对他这段时间辛苦的补偿。
他可不像周筠那样是默默忍受的人,这段时间他为周筠收敛本性太多太多。
为他的痛苦,为他的爱而不得,为他无数次面对周筠冷漠的伤心。
这个吻不值一提。
以后他还会要更多,周筠想给或不想给都得给。
爱情是互补的,两个太像的人没办法在一起,所以周筠要包容他,要喜欢他,要爱他。
同样的他也会做到,他发誓了。
为了今晚破釜沉舟的破局,为了今晚能有个结果。
他都想好了,如果今天不能在一起,他连朋友都不会再和周筠做。
他要的是明确的答案,模棱两可不存在他的世界。
也许他会爱而不得就此堕落去睡大街捡垃圾也说不定。
等停下吻,周筠在他身下有点翻白眼。
靠,吻太久忘记换气了。
应羽泽连忙松开力道,“你没事吧。”
“怎么样,你喜不喜欢?”
他拍拍周筠的脸,周筠抬手就是一耳光,应羽泽的脸被打偏。
“……”
他默默把脸转回来,眼睛彻底暗了下来,行,还不说是吧。
……
“唔…唔!!唔!唔……哈!哈……”
周筠张着好不容易不再被填满的嘴大口呼吸着空气,嘴边淌着口水。
“就给你五秒。”
应羽泽托着跨坐在他大腿上的人,说到做到五,秒后再次把人的头按下来继续接吻。
周筠的双手被他的领带绑起来置在身后。
等周筠再次刺激又痛苦的呼吸不过来再放开。
应羽泽看着满面潮红的他,搂着他的腰贴近自己,仰起脸,下巴尖抵在周筠胸脯上,“说实话,你是想要我一直吻你才不说吧。”
周筠难堪,用眼睛骂他。
“你自己瞎想别按在我身上。”
“我瞎想?”应羽泽气笑了,“我瞎想你别那么看我啊,你就差把喜欢我喜欢的要死写脸上了,你也挺满足的吧。”
应羽泽不要脸,什么荤话都说。
“周筠,你真不打算跟我说开,咱俩都这样了,你还以为我不喜欢你呢?”
“比起不能呼吸,你之前默默承受着被我讨厌不是更难受?”
“你踏马躲被窝里哭过吧,因为我不喜欢你,你就呜呜呜哭,应羽泽不喜欢我……”
“闭嘴!”
“我闭嘴?”应羽泽:“你张嘴我就闭嘴。”
“你知道不知道什么都不说多伤人,就你伤心了。”
应羽泽把头埋在他胸里疯狂乱蹭,“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多伤心,我每天什么也不干,就琢磨你那点心思。”
“你得补偿我,你必须补偿我!”
周筠从前只知道应羽泽混蛋,可没想到能像现在这么混蛋。
“你都给我整得容貌焦虑了。”
周筠瞳孔一缩。
应羽泽爱臭美,他一直很满意的样貌。
“你知道我在得知你有喜欢的人而不选我时,想的是什么吗?”
应羽泽黯然神伤,“我想我怎么这么难看,这么丑。”
周筠难得开口,“没有。”
“没有,你…很漂亮也很帅气。”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现在说有什么用,都伤心完了!”
“周筠,这都是你的错,如果你不这样,咱俩早在一起了,十八岁成人生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我歇斯底里逼你跟我表白,而是该在床上,特意订的酒店或是你的房间,咱俩该做更亲密的事。”
周筠实在是受不了应羽泽这张嘴了。
听得他脚趾抓紧,想马上离开这个世界。
怎么会有人这么肉麻的说话。
“周筠,你喜欢我吗?”
应羽泽红着脸抬起头,脸不知道是不是他刚刚乱蹭蹭红的,神情却不是能蹭出来。
“求求你了,别折磨我了,我实在受不了了,如果这次你再把我推开再什么也不说,我保证以后彻底消失在你眼前,让你自己哭去吧。”
前半段乞求后半段又威胁,他仗着周筠喜欢他这么说,同样也怕周筠拒绝他这么说。
周筠是什么人,喜欢他也能把他折磨的以为对方讨厌死自己的那种人。
“你喜欢我吗?”
此时的应羽泽比当初他捡到得大壮更像一只可怜的流浪狗。
“求你说喜欢我,求求你了。”
应羽泽再次把他放倒在沙发上,手也给他解开了,成败在此一举。
“如果你不说喜欢我,那么我美好的品质灵魂都将丢失。”
“你在绑架我?”
“对,我就在绑架你,不然我还能使什么手段。”
他不光彩,可为了得到想要就得不光彩。
他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圣人,他只是想让周筠承认喜欢自己的可怜人。
可怜的应羽泽被周筠玩弄于鼓掌之间。
周筠受不了他,他没想到过因为他应羽泽会这么伤心这么难过,心中充满自责,别回头小声说,“喜欢。”
别在伤心了,他本意不是如此。
“什么?听不见。”
周筠闭眼握拳,他不想失去应羽泽,如果对方真的用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威胁,那么对方成功了。
“我喜欢你!”
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埋藏在他心里十几年的暗恋宣之于口。
他激动的不行,他头一次做这种事,头一次把自己的情绪自己的心绪都说出来。
他觉得身上的血液都沸腾冒泡,好半天才让自己呼吸缓和一点,结果一转头撞入应羽泽不满意的目光。
“就这?”
“……”周筠眨眨眼。
应羽泽压在他上方,“表白就说这一句?”
周筠傻了,“还说什么?”
“说怎么喜欢我,想怎么得到我,得到我以后要干嘛干嘛,说一些对我好之类的话,言巧语哄骗我。”
周筠越听越糟心,“哄骗你干嘛?”
“当时为了得到我心灵和肉体,然后骗我带着身份证出去开房,深夜背着父母偷偷来见你,咱俩偷尝禁果………”
应羽泽滔滔不绝。
周筠板着脸生无可恋。
我真服了。
第59章
他从来没想到应羽泽脑内的想象如此的离谱又奇葩,剧情天马行空,虽然平时也不是很正常。
“而且你骗我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在晚上。”
那样才有氛围感。
周筠手轻轻推着他的胸,想让他别离这么近。
太近了,他有些晕。
对方的坦诚突如其来,周筠被应羽泽对他的喜欢砸昏了头。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那么不真实。
掌心传来的温度告诉着他一切都是现实世界发生的,不是他凭空想象。
原来应羽泽这么喜欢他,原来应羽泽也喜欢他。
“为什么要在晚上?”
应羽泽笑他,“你没看过罗密欧与朱丽叶啊,到时候你用石子砸我窗户,我从房间爬出去。”
天马行空的想象又掺点偶像剧。
“然后……
周筠接着往下说,“然后咱们一个进医院一个进局子?”
应羽泽看他的目光瞬间复杂起来,眼睛闪着别样的光辉,“你是说要护工和警匪的角色扮演?”
“……”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周筠。
这一刻周筠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到底为何对应羽泽情有独钟。
想半天没想清楚,真应了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喜欢都喜欢了,还能扔咋地。
话回到正题。
“好了,你现在可以向我重新表白了。”应羽泽洗耳恭听,这一刻全世界静音,聆听周筠对他告白的声音。
他朝思暮想的告白瞬间,绝对不能轻飘飘带过去。
这可是到老时回望人生的重要回忆,一生一次的初恋。
他觉不允许落下遗憾。
周筠没想到自己还要再说一次,刚才两句喜欢,足以挥霍掉他所有脸皮,恨不得找个地缝转进去。
他和应羽泽是性格完全相反的两个人,也在这一刻明白那句话,i人是e人的玩物。
明明都是表白,应羽泽却能完全做到不害羞,敞开心扉把话一股脑都说出来。
他希望自己能够变得和应羽泽一样坦率。
因为跟应羽泽对他的告白相比,他说出来的少之又少,不成正比,怕对方感受不到他这么多年对他的暗恋情绪。
应羽泽也铁了心要让周筠多说话,改掉他的臭毛病。
周筠没再嘴硬,就像应羽泽说的,如果他一直抱着冷漠无所谓的态度,只会将关系越推越远。
他喜欢应羽泽,他不想那样。
试图努力开口述说,可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短时间根本改不过来。
胶水涂在嘴巴上,许多话让他难以启齿。
憋了半天,周筠垂着睫毛,“我要怎么说?”
他犯了难,在省考名成绩列前茅没有难题能考住他的好学生,现在因为告白困扰无法自已。
他要怎么做呢,谁来帮帮他,这次他真搞不定了,手指在应羽泽西装外套上捻了捻,小声道:“我不会说。”
难得的,头一次的,向应羽泽寻求帮助。
他不是嘴硬,是真不会说。
这跟“求求你帮帮我”之类的撒娇有什么区别!
应羽泽吃他这一套,心动的喉结上下滚了几滚。
他渐渐向自己展露私下才有的一面,是否代表着他走进了周筠的心里。
周筠这样还把应羽泽弄不好意思了,神情躲闪,呼吸乱套,红着脸偷看周筠,“怎么说都行,说你什么时候喜欢的我,怎么喜欢的。”
周筠尴尬时给自己找别的重心转移,视线落在应羽泽的领带夹上,伸手去扣。
指甲修剪整齐干净的指尖捏着他出门特意打得领带。
应羽泽屏住呼吸,现在弄这些小动作是犯规行为。
周筠深呼吸调整气息,娓娓道来他的喜欢。
“我第一次喜欢你是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那时候我七岁,差点被人贩子拐跑,你救了我,当时我又惊又怕,差点被捂死了,要是没有你,现在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你……“周筠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的羞耻减少,“像个英雄一样。”
应羽泽板着脸暂时不给反应,怕自己一激动给周筠整不好意思再不说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喜欢你了。”
“具体一点。”
“当时你摔掉一颗门牙的英姿深深吸引到了我。”
“……”
怎么有种越来越不对劲的感觉,浪漫的氛围逐渐跑偏,上了另一条国道。
“不对。”
周筠傻眼,怎么又不对了。
他觉得他没有说跑题,所说的都是对应羽泽的心动点。
“哪里不对。”
应羽泽凑近他,轻声说:“肉麻些。”
最好是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那种。
那要怎么说,周筠忍不住努嘴,尴尬道:“我…我不会。”
应羽泽不让他退缩,“那就学,你不是最好学吗?学我刚才跟你表白那样说。”
周筠在他身下艰难摇头,他脸都要烧着了,“你别折磨我了。”
“我没折磨你,我喜欢你。”他埋在颈肩,继续发动进攻,“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有多喜欢我,不然我又该瞎想了。”
应羽泽这么自信的人也会因为自己的喜欢而自卑,对自身外貌不满意。
周筠感受着他在自己脖颈间的轻蹭,慢慢抬起手环住他的后背。
应羽泽的背很宽很结实,抱起来让人心动。
“有地球那么大的喜欢,除了妈妈,我最…最喜欢你。”
应羽泽不依不饶,“怎么喜欢的,你一条条举出来。”
周筠让自己陷入回想,“为了你,我去当了学生会长,想要管你好好学习。”
“我还偷看过你,在你每次来鹦鹉巷子的时候,我都会打开房间窗户,看你在隔壁小院里都做些什么。”
“我还给你送了李子,因为你喜欢吃,但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说出这些,周筠已经灵魂出走,想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让他把这些说出来就像在邀功一样,他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眼一闭,心一横,侧头在应羽泽脸上亲了一下。
“喜欢你。”最喜欢你。
这就是他的告白。
亲吻像给应羽泽上了发条,他重新动起来,“我也喜欢你。”
他悬在上方,脸上是少男的纯情,懵懂悸动,带着青春的青涩。
下一秒,他真正让周筠知道了什么是肉麻话。
“我每次打手枪都想着你撸。”
周筠:……
巴掌出现闪影。
啪——
“嗷!!!!”
周筠一脚把他踹开,深情表白后跟他来这些,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纯碎浪费感情。
应羽泽捂着脸坐起来,“下这么狠手,你就不怕我跟你分手。”
这是确定感情后,应羽泽挨得第一顿毒打。
周筠睨他一眼,“这话你把手从我身上拿下来再说。”
应羽泽手还环在周筠腰上。
“不松,咱俩都在一起了,搂个腰怎么了?”
周筠纠正,“咱们还没在一起。”
应羽泽听后跳脚,刚深情表白转头就不承认,“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想不负责?!”
川剧变脸都没周筠这么快。
“不可能!”
他得到的就别想让他松手,他之前可不是同性恋,喜欢上周筠以后也很难喜欢上别人了。
应羽泽跟周筠用力脸贴脸,“你休想把我甩了,我要像鬼一样一辈子缠着你!”
甩开他,想都不要想!
两人脸颊挤成一团。
在如此窒息的爱中周筠艰难发声,“暂时谈不了,我是学生会长,没办法谈。”
在学校,学生会长什么事情都要以身作则,如果谈了恋爱,他怎么有资格去抓捕早恋的学生。
虽然一开始当学生会长是为了应羽泽,但责任不能推脱,他既然做了,就要把责任和义务承担到底。
应羽泽欲哭无泪,他就知道,他猜到了。
像周筠责任感如此强的人,绝对会想到身职学生会长这一方面。
“难道我就这么无名无份的在你身边?”
“周筠,你好狠的心。”
蜡烛已经燃灭,屋内靠银色的月光照明。
“对不起,现在只能这样。”
应羽泽其实也没太伤心,毕竟不在一起也能亲亲抱抱,这么说不过是想让周筠记着他的好和委曲求全。
而且他早就猜到了。
“那以后私下,我们之间以什么方式相处?”
周筠迟疑,“男男朋友可以吗?”
毕竟都表白了,他心里也想和应羽泽更进一步。
可以,非常可以。
应羽泽没表现出来,面上一派凛然,“我无名无份跟你,你不得给我点好处。”
周筠问他,“你想要什么好处?”
这件事他也觉得委屈了应羽泽。
喜欢对方却没办法确定恋爱关系,是他的失误。
不知道应羽泽还会不会因此乱想伤心。
经过对方之前一番不要脸的狂轰乱炸言论,在周筠心里,已经把他彻底定性为“长得帅的傻子。”
傻子最怕伤心。
应羽泽没有任何思考开了口。
第二天一早,应羽泽洗漱后脖子上挂着毛巾,敲响周筠的房门。
“起了吗?”
昨晚他是在周筠家睡的,一楼的沙发上,两人分食了生日蛋糕就各自休息了。
屋内传来声音。
“醒了。”
他推门进去,一大早周筠穿着睡衣坐在床上,身上罩着刚睡醒的朦胧,手边摆着一双崭新的白袜子。
他不知道应羽泽到底有着什么奇怪的癖好。
昨晚的要求居然是帮他穿袜子。
第60章
时间不过早上六点半,天才蒙蒙亮,入冬后瞌睡虫群起攻之,起床费九牛二虎之力。
昨天睡得晚,又经历了一大堆事,感觉身体被掏空,周筠脑袋昏沉,从来没有这么疲倦过,爱情使人身心俱疲,本能的肌肉记忆让他起床后闭着眼睛,迷迷瞪瞪就往脚上套袜子。
房门突然被敲响,比恐怖片里的鬼出现的还突然,猝不及防。
他惊醒,眼皮睁开世界跟着一起明亮,想起来昨晚答应出去的事情,快速把穿到一半的袜子揪掉。
应羽泽走进来,房间里温度低,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袖。
白T一般是用来打底的,外面套卫衣或衬衫,冷飕飕的屋子里他单穿。
外面天寒地冻,北风呼啸,窗户缝呜呜响。
应羽泽额前的发尾濡湿,刚才洗脸沾到的水。
周筠感受到寒冷,拿过被子裹在身上,被子里和被子外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你怎么醒这么早?”他开口问。
以前应羽泽迟到是家常便饭的事,恋床起床气大,很少能准时到学校。
周筠逮他违规违纪最多的就是上学迟到,一个月里能有二十天。
“睡不着就醒了。”他声音有些哑,带着颗粒感,显然也才起没多久。
应羽泽因为能给周筠穿袜子这事兴奋的凌晨三点才睡,早上闹钟还没响,他就从被子里爬出来了。
起床气绕在他周边也挡不住他的好情绪。
周筠在床上裹得像颗粽子,应羽泽过去直接把手探进他被子里。
动作自然而然,熟练地像这样做过百八十遍。
周筠一抖,“等一下。”
“等什么?”
应羽泽摸到他的脚,手指轻刮着皮肤,直接握在手里。
“不是说今天我给你穿袜子吗?”
周筠打开他,显然还没适应确认感情后的亲密接触,“我自己会伸。”
“外面凉,我直接在被窝里给你穿。”
周筠看着他单薄的穿搭,原来他也知道冷。
应羽泽掌心滚热,他从小身体素质就好,强到大冬天去冬泳不在话下。
床板下压,周筠旁边的被褥下陷。
在开始前帮周筠穿袜子前,应羽泽在心中祷告。
谢谢你,老天爷。
真是什么好事都想着他。
下辈子,我还当你孙子。
他拨开被子,周筠身上清甜的气息瞬间扑过来,一百只蝴蝶带着花粉从他面前扇翅而过。
应羽泽握着他一只脚,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捏,“你咋这么香?”
周筠解释说,“香皂的气味。”
“我昨天也拿香皂洗的,我怎么没有。”
“不知道,你去问香皂。”
“我之前就觉得你身上的味好闻。”
周筠禁不住他的肉麻,从来没人跟他这么黏黏糊糊说话,也没跟谁肢体亲密过,看着握着他那只脚的大手,不好意思地想把脚缩回来。
谈恋爱就是这样吗?
以后怎么办?
他到底怎么适应。
果然人生的难题每天都在不断增多。
不是没人跟他说过他身上好闻,只是味道从小在身上,周筠习惯的早已闻不出来来。
他岔开话题,“冬天到校晚,你再去睡会吧,袜子一会儿再穿。”
现在应羽泽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醒这么早跟要他命没区别。
应羽泽说:“不用。”
周筠本以为他只是单纯不睡,谁知下一秒他腿被抬起,上身因为下肢被抬高往后躺倒。
应羽泽握着他的脚贴在鼻梁上,“这样我就醒了。”
周筠砸进松软的被子里,睡衣皱巴,怔愣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
隆——
两楼发生大地震,原本在一楼喝水的大壮吓得狗头扎进水盆里。
“你变态是不是!”
床上出现一个球体,周筠在里面羞愤呐喊。
应羽泽捂着被踹疼的小腹从地板上起来,“这有什么变态,我贴下你脚怎么了?”
之前周筠喝醉,他还帮忙洗过澡呢。
当然如果现在再让他洗一次,肯定和当时的心境大不相同。
在周筠的认知里,没有正常人会这么做。
应羽泽没他那么不好意思,过去揽住那颗球,“很正常的事,咱俩私下都男男朋友了,这有什么。”
他的嘴脸越来越猖狂。
像个无恶不作的大反派,桀桀桀桀桀桀……
周筠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不行。”
“为什么?”
应羽泽压住球,“你不告诉我,我可不会轻易放弃爱好。”
身下的球体浑身一震,周筠瞳孔地震,这是应羽泽的爱好吗?
应羽泽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爱好。
周筠只感觉应羽泽在被子外面带着他摇晃。
“说啊,说啊。”
不说,他就还会像刚才那样。
周筠头一次体会到欲哭无泪的感觉,他能说什么。
“你要不说,我就还那样。”
把他的脚贴在如山峦一样高挺的鼻梁上蹭,周筠忘不掉刚才应羽泽蹭他脚时的眼神。
对于周筠这样的好学生来说,应羽泽就是一部巨大的簧片。
被子里又闷又热,心脏通通跳。
“你再不说,我就继续了。”
应羽泽故意作弄他。
周筠直接被逼了出来,眼尾湿润,眉骨颊面下巴因为闷热像是打了女孩子的化妆品。
“别。” 他出声。别那样。
“为什么?”
周筠看他一眼别开视线,侧枕在被子里,“我害羞。”
“……”
头顶出现黑影。
周筠瞪大眼睛,“唔!”
应羽泽猛地压下来抱住他,疯狂摇晃驱赶他的害羞,“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不会那样了。”
对周筠这种木头脑袋得慢慢来。
周筠半张脸隐在他手臂里,“你跟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应羽泽问他,“哪里不一样。”
周筠揪住他身上体恤,“你涩涩的。”
应羽泽拿头拱他,话语里是他含着的情真,“那你会因为我涩涩的不喜欢我吗?“
周筠沉默了几秒,“不会。”
他喜欢应羽泽,不会因为对方和想象中有偏差而不喜欢,反而应羽泽表现出的自我,才是真正吸引他的。
他身上有自己没有肆意洒脱,这是周筠所羡慕的。
爱是相互包容。
周筠郑重其事,“我会包容你。”
应羽泽发出轻笑,“感动了,想和你舌吻。”
周筠:……
翠果真正该掌的嘴在这里。
两人就这么床上倒了一会,周筠拍拍应羽泽结实的大臂膀,“起来吧。”
“热了?”
“不是,你压在我身上像猪一样。”
“……”
果然男人得到了就不珍惜,昨天还是应羽泽我喜欢你,今天就成了应羽泽你像猪。
周筠难受,应羽泽没再压下,拿起一旁的袜子往周筠脚上套。
不知道下次这样的福利是什么时候。
早知道他就不把穿袜子提成要求了,平时相处自然给穿上,不就想哪天给转就哪天给穿。
应羽泽心中懊悔。
失策了。
冬天一中走读生到校时间为七点半,两人赶在七点前出门,顺便去胡同口的馄饨铺吃早餐。
早上的馄饨铺人满为患,他们到时刚好幸运的有一桌用完早餐空出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恋爱了,在常人眼里没什么不同。
应羽泽拿出双一次性筷子递给周筠,“私下男朋友相处,咱们之间的称呼是不是也得改一改。”
情侣之间不都叫宝宝、亲爱的之类的吗?
他之前变狗时,周筠也叫过宝宝这个称呼。
改称呼?
周筠:“平时的称呼挺好的。”
“你平时除了叫我应羽泽还叫什么?”根本不亲昵。
周筠脱口而出:“你。”
“你”不满意,“你根本没把我放心上。”
周筠放下筷子,还真认真想了起来,坐在对面冥思苦想,老板把馄炖端上来,热气腾腾的白眼飘在眼前。
眼看他眼睛一亮,应羽泽准备聆听。
周筠:“您。”
“……”
真把他放心上了。
不过周筠说的太正经,称呼叫起来有点差辈。
应羽泽往嘴里塞口馄炖,“还是“你”吧。”
周筠疑惑,不是他提议要换称呼吗?
应羽泽不再挣扎,“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你”就挺好了,让周筠再想下去,兴许都跨物种了,毕竟上次周筠哄他,管他叫泼猴。
管大壮叫宝宝,管他叫泼猴,有时候应羽泽真恨不得让周筠把自己当狗对待。
距离高考还剩半年,这段时间平时顽皮的学生收心的有很多,开始为未来打算。
高三是人生的一个迷茫阶段,对于出生没票子没房子的普通人来说,高考是人生的转折点。
就连平时上课睡觉的何真率也开始认真听讲,埋头学习。
周筠没有午休的习惯,每天中午都在教室里刷题巩固知识点,何真率跟着一起。
不会的题问问周筠,当然也不是白问,何真率去小卖部买零食会给周筠带一份,这样的优等生给他讲题,天上掉馅饼直接砸他头上的好事,他可不能白嫖。
周筠这种级别的家教,一节课好多钱呢。
“率,月考成绩咋样?”
口袋里手机振动,是季小明发来的消息。
自从之前周筠和应羽泽闹掰后,两人全靠手机联络,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
一个是应羽泽一伙的,一个是周筠阵营的,双方不合不假,但他们熬夜一起游戏双排的战绩也不是假的!
这就样开始地下友情。
“还行,比之前提了九十多分。”何真率说的轻松,这九十分可是他最近没日没夜学提上来,不过为了装逼说得轻描淡写。
“这么多!我这回还掉了。”季小明愁容满面,心中对何真率成绩提升九十分羡慕不已。
他还想跟女朋友一起考大学呢,可现在陷入瓶颈,每天学习跟把他放在热锅上生煎一样,一点油不放,纯煎。
月考成绩不增反掉,虽然分数起起伏伏很正常,但对季小明来说相当打击,整个人如霜打的小苗,蔫巴抽条。
“率,有什么学习秘诀吗?分享给我。”
秘诀?
何真率还真没有,要是有,一定会分享给他的地下友情好兄弟,都不用对方问。
“我没啥秘诀,就是每天中午跟着周筠一起学习。”
看到“周筠”两个字,季小明承认,这次他真嫉妒了。
周筠是谁?!年级第一!年级第一什么概念?!全校最高分!
月考大榜贴在高三楼一楼大厅,周筠以出色的712分稳居第一。
考高分像呼吸一样简单。
跟周筠一起学习还需要什么秘诀,他自己就是个必杀技。
季小明:“我死三天挖出来眼珠子还是红的。”
“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学啊,我真馋了。”
季小明声泪俱下,得分难,难于上青天。
兄弟有求,中午的时候何真率还是厚着脸皮帮忙问了。
“周筠,那个……”何真率欲言又止。
周筠看向他,“怎么?”
“就是……”何真率实在不好意思,季小明来学习肯定会让周筠费神。
他一个周筠都够分心的了,更何况再来个季小明。
看他一副便秘样,周筠往他手里塞包纸。
“不用还我。”
“……”
不是,他不是上厕所没纸!
何真率:“不是这个。”
他平时是个爽快人,今天倒一句话也说不好。
周筠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怎么了?”
何真率终于说出口,“就是季小明成绩差,想中午过来和我们一起学习可以吗?”
周筠眨眨眼。
就这?
就因为这点事何真率支支吾吾半天。
见周筠不回答哦,何真率连忙找补,“其实他也不是非要来,就是……”
“可以。”
“啊?”何真率:“你…你答应了?”
他没想到过程会这么简单,“会不会耽误你学习啊,毕竟你也要学习,而且……”
周筠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睛说:“没什么不可以的,何真率我把你们当朋友。”
他的好朋友。
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一个中午的时间并不算多,又不是说没有这个中午他会考不上大学,而且每天下午最后两节课都是自习,他可以用来做很多事情,朋友之间不用计较那么多。
周筠继续写题,见身边迟迟没动静,侧头去看,只见何真率傻愣愣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何真率眼眶有些红,作为同学相处两年多了,他头一次听周筠说这些话。
“艹,你把我当朋友这事我头一回知道。”
“你以前咋不跟我这么说啊。”
以前周筠跟他说的那叫话吗,那叫音节,嗯哦啊。
虽然周筠没推开过他,但也没热情过。
知道周筠性子冷,本以为会冷一辈子,谁知道跟他来这一出。
一句我们是朋友,直接给他整破防了。
他以为这种话,这辈子都不会从周筠嘴里听见。
周筠被他的模样逗笑,以前他不知道要表达,所以在很多人心中有疏远的感觉。
如果不是应羽泽说,他可能现在还不会意识到。
“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应羽泽抱着他抱怨。
周筠想起嘴角不自觉上扬,他会慢慢改的。
午休结束,渔歌从外面回来,何真率拉住他,“你知道周筠跟我说什么了吗?”
渔歌不知道他发什么癫,“确定是会长跟你说什么,不是把你打了。”
人无法想象到未知的东西。
何真率不怪他。
“周筠今天中午跟我说,我和他是好朋友!”
渔歌鄙夷,“你在说什么民间传说?”
“真的!千真万确!”你个孤陋寡闻的书呆子!
“那我呢?”
“没提到你。”
那怎么行!不管真假,渔歌当即去找说法。
“会长!”
周筠从试卷中抬头。
渔歌:“你跟何真率说他是你朋友了?我是啥?”
周筠开口,“你当然也是,你是我的好朋友。”
这一刻渔歌面前出现刺眼的光芒,真…真的说了,会长会这么说话吗?
应羽泽告诉他要改掉的坏毛病,周筠一直记在心里,每天都强迫自己多说些,把心里想法感受都说出来。
过程比较要命,好在他命硬,每次都在羞耻中奇迹生还。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三四次。
于是第二天早上就有这一幕。
“姓名。”
被抓迟到的同学赖唧唧, “胡通跃。”
点背,迟到一分钟就被抓住了,心里老大不愿意。
周筠带着三道杠,脸蛋在冰雪的映照下白皙通透,说话时细缕的白雾从嘴角升出,“为什么迟到,睡过头了吗?”
迟到就记名,你管我为什么迟到。
“你guan……”
迟到的同学话到一半对上周筠高冷中又带着丝丝柔和的瑞凤眼。
“你只迟到了一分钟,我觉得你是不小心的。”雪天路滑,“你呢?”
周筠等待他的解释。
“我…我也觉得我是不小心的!”他立正站直,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身体自己就这样了。
靠,什么情况。
怎么感觉周筠今天这么…这么……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
周筠:“名字记好了,下次注意。”
“哦,好……”
迟到的同学摸着脑袋离开。
周筠去问下一个,无一例外,所有人都飘飘然的离开。
就连平时的几个刺头,都有些架不住周筠突如其来的温柔。
学校论坛当即就有了帖子。
——关于我和学生会长的那些事。
标题实在劲爆,起这种标题要么铁直,要么纯弯。
主题内容:关于我翻墙逃课,学生会长跟我说从墙上跳下去会受伤这件事。
帖子的评论量随着上课玩手机的同学人数的增多而增加。
“这什么标题,一下子把我这个大女人吸引进来了。”
“标题好怪!主题内容更怪!”
“真的好怪,再看一眼。”
楼主:“你们谁懂啊,学生会长担心我!!他不会暗恋我吧!!!我不是同性恋啊!!”
周筠一直冷冰冰,一视同仁的冷漠对待所有人,以至于突然温柔,让人产生“我是那个例外”的感觉。
“所以楼主翻墙出去了吗?”
楼主:“没有。”
“学生会长:哦,原来是狗。”
“《我不是同性恋》”
“异常的听话。”
楼主:“不是,他是真的担心我,你是没看见他的眼睛,我靠对我亮晶晶的,有星星!”
那时候换谁都不逃,回去了。
“楼主别乱想了,周筠不可能喜欢你。”
“雪映他眼睛里才亮的吧。”
“我!我今天早上迟到了!周筠问我是不是睡懒觉了,我靠,你们懂什么感觉吗?(周筠不可能暗恋楼主)”
楼主:“他不仅说我会受伤,还让我以后不要爬那么高。”
那人:“周筠还说希望我下次不要迟到。”
楼主:“周筠也跟我说下次不要违规违纪了,不然又要扣我分了,他不舍得扣我分。”
“你俩还在这挣上宠了?”
“不是,你俩有病吧,周筠是什么好人?天天管闲事。”
“乐了,谁发的帖子不会是周筠自己吧。”
“你俩到底再挣啥?我不懂。”
帖子的争议越来越大,周筠为人做派谁不知道,冷冰冰的,一天说话不超过十个字,对坏学生嫉恶如仇。
几乎没有学生愿意主动接近他,他也不会主动接近别人。
帖子开始吵起来。
又过了两节课,赶在中午吃饭之前,吵得热火朝天的帖子有了新的风向。
原本嘲讽周筠的几个层主纷纷回来再次发言。
“我收回之前说的话,这帖子不是周筠发的。”
“铁子们,天塌了,周筠居然问我是不是不喜欢数学才逃课,靠,他那么说话干嘛,这让我怎么安心不学习!”
“我实在好奇,今天学生会长到底怎么了?”
“我觉得就是话多了点,表情和语气没什么不同啊。”
那是还没跟你说话。
有人晒出照片,是一碟红烧鱼。
“周筠跟我说上午别逃课,中午食堂有好吃的红烧鱼……他妈的真好吃。(楼主妄想症,长什么狗样说周筠暗恋你)”
又一被周筠逮到的人: “我怎么有种,周筠在哄我的感觉?”
“我也是。”
“我也是。”
“我也是。”
“……”
队形保持了一大溜。
就连一直在论坛里常年黑周筠的一个账号,也在贴子里发布了新的宣言。
我抓你是想让你好好学习,你不学习,我担心你的未来。
mad,周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论坛最新条。
“从今天开始我不允许有人忤逆周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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