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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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抬头,朦胧的雾气中,高树的粗壮树枝上立着一个人影,居高临下,面容模糊,衣角在风中飘荡。
“……”
不知道步早是何时站在那里,究竟看了多久,总之,陆小凤吓了一跳,并且心情相当微妙,除此之外,还有些无力。
咸鱼派原本便只有掌门与三名弟子,再加上一个吉祥物小旺财。
掌门一个人呆了一夜,究竟是在做什么?
王怜花握着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时不时地抬头观察四周,晨间的雾气与凛冽的东风让迷阵变得更加难以辨别,而方才走的每一步,都让他们困在一个地方打转。
陆小凤看他如此专注用心,开口想提醒他,步早却踩着树枝轻飘飘地落下,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带起一阵微风,落在陆小凤身前,他手里提着一个布袋,看起来似乎装着不少东西,沉甸甸地缀在身后。
步早竖起食指比在唇钱,隔着面具向他微笑,示意他不要开口。
陆小凤眨了眨眼。
步早转头看王怜花在地上画的圈圈和线,笑着开口:“错了——大错特错——”
王怜花惊得从原地蹦起,转身向后蹿出一大截,惊疑不定地看着掌门。
“你!”王怜花恼羞不已,“走路倒是出点声啊!”
“抱歉。”掌门的道歉毫无诚意,“我没想到你这么简单就会被吓到,是对我设的迷阵很感兴趣么?”
王怜花没有否认:“是又如何?”
“我可以教你哦。”掌门如此说道。他的语气轻快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王怜花一怔,困惑地眨眼,一旁的陆小凤也很惊奇。
“你……就这么缺人用吗?”
王怜花联想到江徵等人,心中有了猜想,有点不快,他和江徵一点红那些人才不一样。
“是啊,拿了我的东西就得为我做事。”
他提着布袋向外走去。
“跟紧我,你们若是走丢了我可没时间找你们。”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是的。”步早的声音相当轻快。他和陆小凤跟上步早,咸鱼派掌门十分迅速,在重重叠叠的荒林间如闲庭信步,衣角翩飞如蝶。
王怜花在路上暗暗记住出去的路线,图案在心中浮现,而陆小凤望着步早的背影、以及从发间露出的面具绑绳,开口询问道:“你应当也在冷血捕头面前以步早的身份露过面,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戴着面具?”
“因为我乐意?”步早回答道,“我同冷血捕头交集不深,就算他不知道我的名字也无妨。”
王怜花道:“照你这么说,我其实算是意外么?”
“哈哈。”掌门背对着他们,沉闷的笑声被风削弱,但笑意依旧十分明显,“你觉得呢?”
“……”
王怜花暗暗想道,故弄玄虚。
三人出了森林,天地开阔,行了不远,见到江徵等四人站在外围,表情无奈又忧虑。
陆小凤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江徵带头解释,他的表情相当苦恼:“司空公子在你们之后也去了山里,现在还没出来,我们进去找过,他像是往更深处去了。”
“好了,可以散了。”
在陆小凤开口之前,步早如此说道:“我会把他揪出来。”
江徵看起来相当在意司空摘星的去向,但掌门发话,他向步早微微颔首致意,带人返回。
“如何,你要和我一起进去么?”掌门站在树下,望向王怜花。
王怜花立刻明白了步早的意思,这是要教他如何破迷阵,并将选择权交给了他。
“一起。”
心中的犹豫转瞬而逝,对未知的渴望让王怜花飞快地给出了回应,他说。
步早示意陆小凤回去,转身走向森林,王怜花紧随其后。
陆小凤目送两人走远,他好像大致明白步早的想法了,绝不是好为人师这么简单。
但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回到院子,只见其余人正在练武,晓轻舟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地出言指点几句。
而玉天宝,基础太差,乌渡正在手把手地教他。
玉天宝满头大汗,玉罗刹总觉得他没多久就要放弃,但硬是没见他耍赖叫停。
出乎意料的发展让玉罗刹相当意外,他沉默地扮演着“阿武”,心却已经飞到了不为人知的咸鱼派内部。
陆小凤就是在这时回来的,去厨房找了馒头,慢悠悠地晃到乌渡那边。
刚好站在玉罗刹身侧。
陆小凤问道:“你们教主对你们少主的选择是什么反应?”
玉罗刹淡定地回复:“陆大侠请见谅,教主的决定不能告知外人。”
陆小凤看他,不说话,只是嚼着馒头。
玉罗刹任他看。
陆小凤在玉罗刹眼里是个年轻的小子,与西门吹雪差不多大,他一点都不怵,论实力,玉罗刹也十分有自信。
因为陆小凤是西门吹雪的朋友,玉罗刹也特意了解过陆小凤的为人,十分敏锐、好奇、爱多管闲事,察觉到了他的身份也说不定。
毕竟咸鱼派的四人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除了乌渡和晓轻舟没有多做理会,重溟和掌门的态度有意无意地透露出许多信息。
被发现了也无可奈何,玉罗刹近乎于破罐子破摔,应付陆小凤的态度也相当敷衍。
陆小凤确实察觉到了一点违和之处,步早戴面具时的举止虽然有些……微妙,但不会随随便便的为难人。
阿文和阿武都是罗刹教少主的护卫,但步早唯独对阿武有些苛刻,面对他时显得相当坏心眼。
虽然想着不可能吧……但陆小凤还是莫名觉得“阿武”
极有可能是罗刹教教主。
前方玉天宝躺倒在地,呼哧呼哧喘气,捶着地抱怨:“好累——”
乌渡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尽管结束之后一直说着抱怨的话,但玉天宝在之前从没说过放弃,玉罗刹不知道玉天宝为何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直到此刻,玉罗刹才有了事情脱离自己计划的实感。
他心中微沉。
步早带着王怜花和司空摘星回来后是两个时辰之后,比起衣物整洁干净、只有头发微乱的步早,另两人相当狼狈,像在山里滚了一圈,衣裳破了,头发乱了,脸色更是阴沉无比。
陆小凤呆住:“你们打架了?”
王怜花没说话,司空摘星回答道:“没有。”
步早不想被用奇怪的眼神注视,解释道:“闯进了山里的陷阱,被吊在树上了。”
司空摘星咬牙道:“除了这些还有吧!你这山上几乎步步一陷阱,哪有人设了迷阵还做陷阱的?”
步早诚实地说:“太闲了。”
王怜花朝他投去幽幽一瞥。
陆小凤沉默,看步早衣不染尘,难道是在一旁看着他们触发机关陷阱的吗?
步早道:“但你们也不亏啊,对吧?”
这倒是否认不了。
在知道王怜花也做出和玉天宝相似的选择之后,玉罗刹终于按捺不住,想以正经的教主身份同掌门详谈。
但就像在来咸鱼派的路上一样,掌门对玉罗刹的态度依旧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给机会,不给空隙,可恶至极。
玉罗刹忍无可忍,近水楼台先得月,日后咸鱼派绝不可能只居于此山之中,于是不顾时间地点,在掌门要回到山中时追在了他身后。
玉天宝茫然地望着他的背影:“阿武去做什么?”
阿文道:“教主有话要说。”
如此模糊的言语当然没让玉天宝多想。玉天宝庆幸不是由自己去传他爹的话,开开心心地去后院和众人聚餐。
掌门身边有旺财和乌渡,都直勾勾地望着玉罗刹,他眉头轻蹙,为这不加掩饰的目光感到不悦。
但正事要紧。
月光朦胧,晚风冰凉。
玉罗刹道:“为什么是玉天宝?他的资质算不上好。罗刹教传承教主之位靠的是罗刹牌,而不是少主之位。”
步早知道他的意思,而玉教主果然多想了,毕竟玉天宝已经成年、基础薄弱、武功平庸,不是一个好的教导对象。
——咸鱼派掌门有更多的选择。
若是希冀罗刹教,以掌门的本事大可以亲自出手。
掌门微笑道:“正因为资质平庸,有朝一日咸鱼翻身,鱼跃龙门,岂不是一段佳话?到那时,你也没话可说了吧。”
玉罗刹瞳孔微缩,禁不住大笑出声:“你好大的野心。”
掌门的笑脸面具笑得相当灿烂,语调柔和:“你的野心也不小,只是脑子里有水。”
玉罗刹冷哼一声:“有何不可?罗刹教是我一手建立的,如何处置安排是我的事。”
“可棋子不一定会听从你的安排,不是吗?”掌门笑着说道。
西门吹痴迷剑道,并无继承罗刹教的意思,玉罗刹从数年前便开始为此忧虑,毕竟这与他的计划不符,如今被步早点出这个事实,玉罗刹沉默不语,眼中有风雪酝酿。
他真的很好奇,咸鱼派究竟知道多少事情。
“你的棋子倒是都听话得很。”玉罗刹未露怒容,反而微笑着望向一旁始终沉默的少年,“是不是,乌渡?”
他这么说就错了,因为乌渡是个超级师父控,十分听话,给出回应:“是的。”
玉罗刹一噎。
掌门大人伸手摸摸乌渡的头,歪头看向玉罗刹,悠悠道:“你分明是有求于我,怎么像来讨债似的?”
言下之意即是,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玉罗刹在心中低叹,咸鱼派掌门实在很会羞辱人。
他冷冷道:“我不会对你低头的。”
掌门笑道:“所以你先前打的主意告吹也无妨吗?”
玉罗刹道:“我身为一教之主,你是一派掌门,理应能理解我的感受。”
掌门哼哼一笑:“在一年以前,我的门派中只有三人一狗,同你的罗刹教的差距可远了去了。”
玉罗刹的沉默震耳欲聋。
第 152 章 掌门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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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派掌门实在不是个好说话的人,玉罗刹以往是刁难人的一方,万万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被如此暗讽为难。
玉罗刹的心很累,比以往任何一刻都想要知道掌门的真面目。
旺财微微歪着脑袋,玉罗刹低头看一眼,小狗披着月光,毛发光滑,眼神明亮,鼻头湿润。
乌渡也在望着他,乌黑明亮的眼睛中倒映出他的影子。
一路以来,玉罗刹一直在暗中观察,他沉默,他安静,像个影子一样,将所有的事情都看在眼里。
旺财是咸鱼派的吉祥物,与三名弟子一同长大,与掌门的关系很好。
玉罗刹缓缓道:“当初你对我可不是这种态度,收留你,带你走,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有哪里得罪你了么?”
零碎的枝影落在笑脸面具上,将白色的面具划得七零八乱,本就古怪的笑脸面具变得更加诡异,更有一种阴森莫测之感。
“你骗我骗得好苦。”玉罗刹叹息,“你说是不是,步早,步公子?”
旺财快乐地摇了摇尾巴:“汪呜?”
在玉罗刹眼里,这就是答案。
掌门鼓起掌来,清脆的拍掌声在夜色中过分响亮,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在月下如白玉一般。
“你终于发现了。”
掌门伸手将面具向上移,双目如星,笑容明朗。
“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发现呢。”
声音变得更为清晰,明朗轻快,在这寂寥的夜色中宛如汩汩清泉。
玉罗刹毫不意外,目光阴沉,猜想得到印证,不怒反笑:“步掌门,你真是颇有闲情逸致,竟有闲心假称旅人,去我那儿做一个厨子。”
事到如今,玉罗刹不会将他和步早的初遇当作偶然。
“毕竟教主大人你收留我避雨,我可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步早坦然地说,笑容灿烂。
乌渡没有参与到掌门和教主的对话之中,他微微侧着头,望向远处的树荫。
冷血捕头站在那里,眉头紧皱,他看见了咸鱼派掌门摘下面具,却看不清对方被枝影遮蔽的面容。这也是步早精心计算后的结果,他并不想让冷血捕头打断自己和教主大人的谈话。
但乌渡的面孔看得一清一楚,冷血在树荫下和乌渡遥遥相望,眼神微闪,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踪迹,却不打算离开。
他真的很想知道咸鱼派掌门的身份。
掌门朝那边瞥了一眼,嘴角微勾,冷血身形一滞,便看到掌门再度戴上了面具。
玉罗刹没有扭头,他大致能猜到身后站着谁,比起身后的人,眼前的人更令他在意。
在将“路人步早”与“咸鱼派掌门”联系在一起之前,玉罗刹对步早的印象是十分普通,但普通中又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特点。
——即使有着糟糕的经历,但依旧开朗,轻快,周身洋溢着欢快的氛围。
是相当少见的人物。
现在想来,那些经历恐怕也是编造的。
“教主大人,有话明日再说,我和乌渡有事要做,没时间陪你聊天了。”步早向他道别。
“嗷呜嗷呜!”
旺财的道别更加热情。
“玉教主,再见,晚安。”乌渡相当礼貌,语气温和,临走前还不忘向远处树荫下的冷血挥挥手。
师徒一人与吉祥物离开,身影消失在昏暗的森林里。
玉罗刹看了片刻,转身,走向站在树荫下的冷血。
冷血问道:“你看见了他的脸,是你认识的人么?”
玉罗刹闻言有些意外,转头看了看他方才与步早对话的地方,意识到冷血的角度是看不清步早的脸的。
如果他没有猜错,步早应当也在冷血的面前出现过。
“不好说呢。”玉教主笑了起来,“想知道的话自己去找他啊。”
冷血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没有言语。
玉罗刹与他擦肩而过。
翌日,冷血真的如玉罗刹所言,想方设法与掌门独处。
望着冷血离开的背影,陆小凤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他们明明都知道掌门的身份,却碍于步早的话不能告诉冷血,而冷血没有以身份逼问,更令他觉得愧疚。
王怜花道:“我试探过了,冷血和乌渡相遇的那段时间,遇过一个叫步早的屠夫。这种事情,还是由他亲眼确认比较好。”
陆小凤眨了眨眼,看向王怜花手中的小木鱼:“我以为你不会要的。”
就在昨天,步早将自己刻的小木鱼一人发了一个,当作咸鱼派的信物,玉天宝也有份。
王怜花态度模糊,既没有说要,也没有说不要,陆小凤没见着他从掌门手里接过,不成想今日在他手里看到了熟悉的小木鱼,缀着的红穗晃晃悠悠。
王怜花表情自然:“与‘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是一个道理,我看过他的藏书,有许多未曾见过的典籍书册,看过一次就会着迷。”
陆小凤摸摸胡子:“小王公子,咱们认识得也算久了,你还不打算说自己的名字吗?”
王怜花斩钉截铁地道:“不打算。”
陆小凤笑了起来。
那边冷血正面拦住掌门,直截了当地道:“我想知道你的身份。”
“你又是以什么身份询问我的呢?”步早问道。
“六扇门捕快。”冷血如此说道。
“捕快大人,我做了什么坏事吗?”步早问。
“……”冷血有点愣住,沉默片刻,回答道,“没有。”
“对吧?”步早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你之前可没有对我这么好奇的,是昨晚的人对你说了什么的原因吗?”
冷血眼皮直跳:“不是,因为你做的事情让六扇门无法忽视。”
步早笑了一声:“但总的来说,我做的事对你们有利无害啊。我可没有阻止重溟把无名岛的方位给你们。”
冷血眉头紧皱:“还不好说。”
“你能相信乌渡,却不相信我,为什么?因为这张面具吗?”掌门困惑地说。
这样的问题让冷血无法回答,他感受着肩上的重量,微微咬牙,点头道:“是的。”
不止是面具,还有掌门的神经质言行,精神不稳定的状态相当令人不安。
步早对此也有一定的自觉,想了想,收回手,摘下面具。
“那现在看了我这张脸,你还觉得我不可信吗?”
冷血的心脏剧烈跳动,他缓缓抬头。
眉眼端正,双眸如琥珀,闪着笑意。
“——”
冷血的第一反应是拔剑。
步早疾退,面露些许意外之色,冷血的反应如此激烈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比起临时起意,更像是早有预谋。
没过几招,步早轻而易举地制住冷血,有点苦恼地说:“看来我不该摘下面具啊。”
冷血从步早手中挣脱,拉开距离,将剑放回腰间,语气冷淡地道:“你已经摘下了。”
步早在转着面具玩,手中的面具转出了残影,冷血从那张面具上收回视线,各种巧合都有了答案。
既然知道了咸鱼派掌门的身份,冷血心中的疑问消去了一大半,再看向步早时,眼神平静了许多。
他本来不想说什么的,但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开口了,道:“你演得很好。”
“不全是演的。”步早微笑着说,“希望你不要误会我。”
冷血心想,分明是你一味做着让人误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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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罗刹从咸鱼派的藏书阁中走出,面无表情,心情不大愉快。
藏书阁中的书并非咸鱼派全部的藏书,有一大部分是石观音、薛笑人与魏无牙的藏书。
王怜花正要往藏书阁中去,两人狭路相逢。
“柴玉关的藏书与这座藏书阁里的相比,如何?”玉罗刹径直问道。
王怜花原本是打算无视这无名小卒的,闻言脚步一顿,正眼看玉罗刹,看了片刻,恍然:“教主大人。”
玉罗刹对这个称呼有点烦:“你对我没多少尊敬,别叫大人。”
“虽然猜到你的身份不一般,但没想到这么不一般。”王怜花假笑,“所以玉天宝那么做,你默认了?”
玉罗刹道:“和你的理由一样。咸鱼派确实很强,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王怜花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和乌渡闯进罗刹教做出那种事,玉罗刹不该气得发疯么?
竟然还有心思和他讨论咸鱼派的事情……简直就像拉家常似的。
玉罗刹看出了王怜花的表情有点微妙,笑了笑,心情莫名地变得愉快了起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不如何。”王怜花说。
玉罗刹道:“我想也是。”
咸鱼派是个神秘的门派……玉罗刹越来越不想放弃了。
一路上步早对“阿武”莫名其妙的苛刻被王怜花看在眼中,此刻知道了他的身份,王怜花明白了一切。
他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堂堂教主被步早那样对待,一路忍耐,肯定有想得到的东西。
“你们谈过了吗?”
玉罗刹点点头,道:“与你无关。话说回来,你难得与父亲重逢,却错过新年,还不准备回去吗?”
王怜花表情微冷,没再开口,大步迈进藏书阁。
玉罗刹带着得逞的笑容离开。
他果然还是不想放弃自己的想法,咸鱼派过分强大,功法独一无一,步早的目的他也隐隐有点头绪。
步早将人当作工具,然而工具也分很多种,手持利剑,焉知不会有反噬的一日?
玉罗刹找到步早,直接明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罗刹教不会成为下一个无名岛,但我不会拒绝你的合理要求。”
步早看着他,愉快地微笑起来。
在步早的计划之中,就算玉罗刹不来,他也能利用玉天宝达成目的,但看着玉罗刹此时的神情……也相当有趣。
掌门大人没有开口,将小木鱼交给玉教主,笑脸面具后是微弯的双眼。
玉罗刹接过,将小木鱼紧紧握在手中。
第 153 章 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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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迎来尾声,冬雪初融,天地寒意犹浓,无名岛的事情已为大部分人所知。
宫九的身影被完全抹去,无名岛上只有他独善其身。
他本想带走沙曼,以及同门师妹牛肉汤,但沙曼趁乱在岛上藏了起来,离开无名岛前没能找到她的身影,而牛肉汤,则是不愿背弃小老头。
六扇门登上无名岛进行调查,调查结果与陆小凤的描述有些许差别。
因为岛上之人,个个瘦弱憔悴——老狐狸船长将粮食运到岛上时步早等人已经离开了数日,在此期间,岛上的人省吃俭用,外表与强大扯不上关系。
前岛主吴明更是一介沧桑羸弱的小老头。
牛肉汤暂代岛主之位,即使知道自己说的话顺遂了步早的打算,为了全身而退、为了护住岛上之人,她将整座岛描述得纯白无瑕,并模糊了九公子的存在,将宫九从无名岛的事件中摘了出来。
岛上没有任何财物宝藏,除了建筑过分华丽,不符合海岛的建筑风格,没有任何其他古怪之处。
宫九利用太平王世子的人脉,在前去调查之人中安插了两人,与牛肉汤里应外合,虽谈不上将无名岛彻底洗白,但没有了可以指摘的地方。
六扇门的人无功而返。
尽管很不甘心,但牛肉汤却忍不住猜想这是否也在步早的计算之中。
否则他也不会干脆利落地回到咸鱼派。
宫九独坐高台,耐心地等步早完成和自己的约定,夜深难寐,辗转反侧,身上鞭痕一日比一日多,痛并快乐着。
步早还记得他们之间的协议么?
宫九怀疑步早压根没将他二人的约定放在心上。
但即使怀疑也没有办法,宫九每每回想步早使出的一招一式,心中便漫上无法自拔的期待。
同弱者慕强的道理是一样的,只有做与不做的差别,宫九的耐心有限,等待之余,回想并揣摩咸鱼派的功法,愈发期待。
与此同时,咸鱼派内,冷血捕头正在观察步掌门的一举一动。
他与“货郎步早”只见过寥寥几面,从未以真面目相见,但如今想来,恐怕步早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当初的偶遇并非偶然,也许步早是特意为了乌渡才在那附近现身的。
“怎么样,很意外吗?”司空摘星笑嘻嘻地问。
一点红的眼神有些歉疚。
冷血没有否认,他确实相当意外。
“现在可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告诉我了吧。”冷血不想继续被蒙在鼓里。
一点红便将事情全部道出,众人齐聚幽灵山庄,得知彼此都认识一个叫步早的人,交换信息后才将“步早”与“咸鱼派掌门”这两人联系在一起。
而在前去寻找步早的路上,众人与司空摘星等人见面,猜想得到进一步印证,之后他们登上无名岛,被步掌门戏耍一通后得知了他的身份。
至于在他们登岛之前,步早在岛上做了什么事情,只有岳洋清楚。
岳洋是个独来独往的人,沉默不语,拒人千里,不管是谁都没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之前玉罗刹想以少主大人的护卫身份与岳洋拉近距离,但在连续经历四天被冷待后,玉罗刹选择放弃。
“他估计什么都不会说的,”司空摘星也这么说,除了知道岳洋的名字,他们和他没有多余的往来。
最为清楚的一点是,岳洋对掌门十分忠心,虽说一人不事二主,但以当初岛上的情况来看,岳洋做出了最聪明的选择。
冷血点头表示理解,但顿了顿,开口询问:“九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
司空摘星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冷血略觉困惑,沉默须臾,问道:“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
司空摘星道:“不是不想,是怕说了你也不信。”
冷血用眼神示意他说。
“是太平王世子。”司空摘星说,“他本人没有当着我们的面承认,但沉默就是默认,步早也是那么称呼他的。我想应当不是假的。”
一点红在一旁点头附和。
冷血茫然一瞬,太平王世子在京中的存在感太弱,现在想起来,冷血只记得他曾收留过旺财,很讨旺财的喜欢。
他一时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司空摘星幽幽道:“那位九公子很喜欢旺财,总想将旺财带走。”
不管是在无名岛上,还是在离岛的船上,司空摘星等人与他的交集都与旺财有关。
在船上的某个夜晚,本该在船边对月长嚎的小狗不见踪影,众人找了许久都没见到他,还是王怜花听到从宫九房间中传来扒门声,这才让众人找到了旺财。
虽然当时宫九面色很臭,什么都没说,司空摘星总觉得他是打算将旺财关在房间里一整夜。
喜欢旺财到这种程度,连司空摘星都有点自叹弗如。
冷血闻言却有了答案,走步早和旺财作为证据的一部分,宫九确实是太平王世子无疑。
有了步早的先例在前,没有事情能让冷血意外了,他飞快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决定将此事告知师父师兄,日后多加关注太平王世子的动向。
与司空摘星和一点红告别之后,冷血去找岳洋。
路上碰到在树下刨坑的旺财,冷血在他身边停留了一会儿,伸手摸摸狗头,自言自语道:“你不愧是也是咸鱼派的狗……太平王世子的身份竟然也不简单。”
咸鱼派的人和狗好像都很容易惹上不简单的人和事。
旺财抬起爪子,看到上面沾满泥土,又放下,拿脑袋怼进冷血怀中,蹭了蹭。
冷血微笑起来。
旺财继续刨坑大业,冷血与它告别,继续去找岳洋。
路上遇见陆小凤,对方正在和玉天宝交手,而小王公子正在一旁看好戏,身边站着面无表情的“阿武”。
“你自己去指点你家少主不是更好?”王怜花笑着说。
“陆大侠慷慨仗义。”玉罗刹面无表情地说。
王怜花意味深长地看了这人一眼,余光瞥到冷血,看着他靠近。
陆小凤适时停手,玉天宝气喘吁吁地倒地,见到这幅场景,玉罗刹皱了下眉头。
“冷血捕头。”陆小凤打招呼。
冷血的视线从“阿武”身上扫过,没有追问,同陆小凤交谈片刻,得知他也不知道岳洋的所在,便告辞离开。
刚开始遇见玉天宝时,冷血觉得他不太像一个魔教少主,如今他堂堂少主在咸鱼派练武,也得到了教主的同意——这样看来,也许整个罗刹教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阴森冷酷。还好玉教主不知道冷血的想法,否则他会气得一天都吃不下饭。但此时他也不太开心,玉天宝对冷血的背影笑得太灿烂,太不矜持,令人看不下眼。
每每想到玉天宝是以这副姿态跟随乌渡行走江湖,玉罗刹只觉得罗刹教在中原武林的形象恐怕一落千丈,迟早有人会怀疑他这个教主的水平。
玉天宝目送走冷血,又立刻叫着要去找其他人继续训练。王怜花看看玉天宝,又看向玉罗刹,半晌,嘴角勾出一个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味的笑。
仿佛在说“你儿子?”
玉罗刹眼皮一跳,无视。
陆小凤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忧愁地摸摸胡子。
在场的人,似乎就他一个坦坦荡荡的啊。
离去的冷血在之后没再遇见其余人,他顺利地从江徵那里知道了岳洋的所在——如果岳洋没离开,现在应该在山崖下的池子边。
冷血远远地便见到了岳洋的身影。
让冷血相当意外的是,岳洋身边有两人,是重溟和步掌门。
见到冷血,岳洋竟然露出了带着求助和庆幸意味的眼神。也许是意识到自己露出了不该露的情绪,岳洋飞快地垂眼,收敛了神色。
“冷捕头。”步掌门依旧戴着面具,面具在崖下的朦胧雾气
中显得缥缈虚无,诡异感更甚。
“你们在做什么?”
冷血问。
“如你所见,在吵架。”
“什么都没有做。”
掌门和重溟异口同声。
冷血:“……”
他看向岳洋。
岳洋的眼神相当忧郁,任谁被卷进掌门和大师兄之间复杂纠结的关系中都会是这种心情。
岳洋来崖下静心体悟,本以为此地会无人打扰,但谁能想到重溟会从另一头走来呢。
在掌门来之前倒是挺好的,岳洋与重溟相安无事,重溟甚至冷冰冰地做着暖心的事——他出言指点了岳洋的瓶颈,也许是修习同样的武功,他的指点对岳洋很有帮助。
而掌门来了之后,岳洋就像一个花瓶,不得不听师徒二人针锋相对。
掌门的态度云淡风轻,但正是因为如此,重溟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与之前面对岳洋时的冷淡姿态截然不同。
岳洋已经见过数次相似的场景,步早永远轻描淡写,但这只会进一步激怒重溟而已。
此时面对冷血询问的视线,岳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顶着重溟冷漠的神情,实在说不出话来。
冷血没见过重溟和步掌门相处的模式,在心中思忖,重溟毕竟是叛出师门的弟子,步早会不会是在教训逆徒?
掌门问道:“冷血捕头,你找谁?”
冷血动了动唇,道:“我来问太平王世子的事情。”
掌门了然:“有人告诉你了?不错,宫九就是太平王世子。”
“你们之间莫非是达成了什么交易?”冷血问。
“是的。”掌门说。
冷血意外于掌门的坦诚,而掌门笑了一下:“我可不打算与你们为敌。否则怎么会放走世子殿下呢?当然是因为他是尊贵的世子啊。”
冷血眉头轻蹙,很想看清步早笑脸面具下的表情。
“我还有想知道的事情。”冷血说,“我想和你聊一聊。”
掌门拒绝了:“你去找这位无所不知的万物楼楼主吧,岳洋,你也陪陪冷血捕头,替他解疑。”
如此说罢,他转身就走,重溟脚步微动,又收回。
冷血看向重溟。
重溟面无表情地道:“你想问什么?尽管问。”
岳洋惊讶地看他。
“和他的话无关,万物楼也不打算与你们交恶。”重溟语气冷冰冰的,“但不是免费的,你们得付出些许代价。”
冷血默默地看他。
这话究竟恐怕真假参半,毕竟重溟当初对待无情师兄可不是这种勉强配合的态度。
岳洋跟着他俩离开,心情复杂。步早打算一直和重溟维持这种状态么?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三番两次地惹重溟生气?
他大可以不在重溟跟前现身的。
岳洋从掌门的行为中察觉到了些许古怪之处。
第 154 章 劝架旺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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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溟重回咸鱼派的这些日子,十分安静。与掌门的争吵变少,之前岳洋在场的时候是他俩回咸鱼派后第一次争吵。
之前只是不怎么说话,毕竟要处理玉少主的事,还要雕小木鱼,以及咸鱼派的教徒……乱糟糟的事情,步早便将掌门与大师兄之间的戏份暂且搁置了。
如果大师兄一回到门派里就和掌门争吵才奇怪,叛逆的大师兄也有软肋,他在咸鱼派度过那么多年,重回旧地,正处于追忆过去的状态,神龙见首不见尾,在各个地方出没。
众人到达咸鱼派后便没怎么见过重溟,而饮食用度方面,重溟与其余人的步调不一致,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就连在轮流在厨房当差的人都没遇见过重溟。
王怜花觉得他可能全靠吸风饮露活下去,也许再过不久就会羽化登仙了。
从岳洋那里知道掌门与重溟之间又发生了争吵,甚至动了手后,陆小凤忍不住叹息,步早同他们往来时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为什么面对自己的弟子会显得那么不近人情?
乌渡最近忙于处理门派内的事情,与掌门相处得时间最多,众人偶尔会见到他忙碌的身影。
这次很少见的,乌渡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
“……”王怜花瞅他,“你不是忙吗?”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乌渡如此回答,“我听到你们说师兄和掌门师父又起了争执……师兄没有受伤吧?”
岳洋摇摇头:“没有。”
冷血一直保持沉默,他原先不知道重溟与掌门的相处模式,今日一听,有些难以置信。
师徒之间竟会有如此矛盾,乌渡对他提起师门时可不是这样,看来实际情况比乌渡描述得更为严重。
对冷血的沉默,其余人十分理解他的心情。
毕竟他们当初也没有想到,重溟与咸鱼派掌门之间的矛盾竟然严重到大打出手。
乌渡对于重溟与掌门的矛盾以吵架来概括,在他看来似乎两人交手只不过是吵架的一部分。
……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们咸鱼派难不成天天切磋吗?乌渡的忧郁显而易见。王怜花看了他半晌,拍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王怜花对乌渡笑道:“你想不想你的师兄和掌门师父重归于好?”
乌渡点头道:“当然想。”
王怜花的笑容更加灿烂:“既然如此,我们也许能帮你的忙。毕竟你们大师兄整日臭着脸,他还做着卖消息的生意,那副样子可经营不久。”
乌渡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困惑。
“说不定和你的师父和好以后,万物楼也不会那么难打交道了。”王怜花说,“你一个人劝了这么久没有任何成效,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可能啊。”
叽里呱啦一大堆,全是胡诌。
王怜花这么说,只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他很闲,却也不是特别闲,每日去研究步早在山中设下的迷阵机关、研究藏书阁的书已经填满了他的时间,但身处咸鱼派,不做点什么总觉得亏。
——这绝不是因为他想看热闹。
王怜花说完便看其余人的脸色。岳洋面无表情,司空摘星则是若有所思,而陆小凤更是笑了起来:“好啊。”
冷血动了动唇,看王怜花的眼神有些微妙。
毕竟怎么说这事都算咸鱼派内部的事情,他作为六扇门捕头参与到这个事件之中没有任何立得住的理由。
但看着乌渡双目闪闪发光,满是期待之意的面容,冷血心道自己可以不以六扇门捕头的名义,而是以乌渡的朋友身份插手。
而且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
师门和谐的冷血,很希望幼时的玩伴乌渡能够有一个美满的师门。
很久以前的咸鱼派应当也不是这样子的……冷血好奇他们过去究竟是如何相处的。
他们之间得出的结论很快便传给了其余人,一点红欣然答应。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能帮上乌渡就好。
江徵等人也高兴地应下,说有求必应。毕竟他们如今已经是咸鱼派的一员,门派关系和谐的话他们日后呆着也更加安心。
——他们也是第一次知道咸鱼派掌门与重溟的关系差到如此地步。
重溟说自己已经叛出师门,每每有人将他与咸鱼派大师兄之位扯上关系,他必定冷言纠正。但乌渡没有自己当大师兄的意思。在他眼里,重溟一直是咸鱼派的大师兄。
玉天宝等人最后知道这回事,快乐地说:“好有趣的样子,我们该做些什么?去堵住重溟楼主吗?”
玉罗刹在他身边,低头,掩饰住直抽抽的嘴角。
就算他和步早达成了协议,但可没说要帮人处理门派内的师徒关系,玉天宝这家伙莫不是真将自己当成了咸鱼派的人?
比起微微低头的阿武,阿文则板着脸,一言不发,摆明了是少主说西我绝不去东的样子。
王怜花意味深长,笑嘻嘻地去拍了拍玉罗刹的肩膀。
玉罗刹额角青筋一跳。
这人是不是被步早传染了坏习惯?
司空摘星和陆小凤若有所思地两人之间打量,末了,司空摘星露出一个有些贱贱的笑。
玉教主想脱马甲的心情空前绝后。一群混蛋,咸鱼派里不管成员还是客人,就没有一个省心的人。
冷血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重溟行踪不定,要怎么才能找到他?”
乌渡想了想,回答道:“师兄以前爱去的地方有二十来个,有的在山里很深的地方……”
“这不是根本找不到嘛?”司空摘星说。
乌渡道:“可以和旺财一起去找他,旺财鼻子很灵的。”
因为是狗嘛。
司空摘星有点心动,和旺财一起在林间漫步……听起来好像很不错。
王怜花作为事件的主导者,在这时开口道:“就算我们要做些什么,也得知道他们闹了矛盾的前因后果。”他看向乌渡,“所以你这大师兄和步掌门之间为什么关系会如此恶劣?”
他问的问题也是在场和不在场的人都想知道的。
乌渡迟疑片刻,回答道:“师兄与掌门师父是忽然有一天开始吵架的。”
从据乌渡所说,他们咸鱼派一直平静快乐和谐地生活在一起,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大家庭,但大概是在大师兄下山之前的那一年,门派内的关系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了。
在乌渡眼里,掌门什么都没有做,但大师兄莫名的开始与掌门吵起架来,而小师弟也只是。在一旁旁观,什么也不做,偶尔甚至还会鼓掌叫好。
乌渡叹了口气,道:“我虽然次次都有制止,但是大师兄和掌门师傅总会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开始吵架。”
一席话听罢,众人哑口无言。
说了等于没说。乌渡虽然十分敏锐,但在自己的师父和师兄之间,洞察力可以说为零。
从他之前对师门的描述来说就能看出来了。
王怜花忍不住笑,重溟活得那么压抑,一提到咸鱼派就如吃了炸药一般火爆,结果在乌渡眼里,他和掌门只是在吵架。
知人知面不知心,步早面对他们时开朗活泼,但对弟子又是那种表现,简直不知道真正的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
“不如去问问晓谷主吧,他应该更加清楚重溟楼主和掌门之间的事情。”
陆小凤如此说道。
乌渡问:“我说的事情不够全面吗?”
整体而言是很全面,但细节几l乎没有。
众人心里都这么想,但看着乌渡那张乖巧可爱的脸,莫名地不忍心说出口。
而王怜花毫无顾忌,悠悠道:“一个人有一种角度,你是一种,晓轻舟也许看到了你没看到的一面。而且他也是咸鱼派的一员。”
乌渡恍然点头,认可了王怜花的说法:“说的也是。”
司空摘星朝王怜花挤眉弄眼——他可不知道王怜花还能说出这么贴心到暖心的话。
王怜花若无其事,视若无睹。
晓轻舟在回到咸鱼派后倒也时常露面,他不是什么拒人千里的性格,有话也说,笑容温和。
好多人和他面对面时,都禁不住脸红。
晓轻舟此时和旺财待在一起,旺财在刨坑,晓轻舟的一袭粉衣上印有几l个泥爪印。
司空摘星热情地跑上去摸小狗黑亮亮的脑袋,被沉迷刨坑的旺财送上两朵梅花爪印。
在知晓他们几l人的打算之后,晓轻舟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他说,他对重溟和掌门和好不和好无所谓。
乌渡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眼神失落。晓轻舟便话锋一转,说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以他们两人的性格,不可能平安相处的。”
乌渡很坚定地说:“不会的,掌门师父他只是不会表达而已,如今我们只要建起一座沟通的桥梁,掌门师父和师兄就会和好的。”
乌渡的说法从未变过,其余几l人都不意外,晓轻舟更是扯出一个不知道具体含义的笑容。
他笑道:“重溟下山两年,但凡掌门愿意和好,早就纡尊降贵下山去了。”
乌渡还想说话,晓轻舟不再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角度看到的事情。
在乌渡眼里是大师兄下山的一年前他与掌门才开始关系不好的,但在晓轻舟看来其实是在重溟下山的两年之前、矛盾便在酝酿之中了,重溟在年夜饭的饭桌上摔筷掀桌之日,是矛盾爆发的日子。
众人:“……”
喂你们谁也没说年夜饭上闹掰时还掀桌了啊。
晓轻舟看向陆小凤,道:“我应当同你提过的,说起来似乎也没必要找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他只是因为看清了掌门的真面目而已。”
陆小凤苦笑。
晓轻舟与乌渡的说法不一样,他也不知道究竟谁的说法是正确的了。
晓轻舟向乌渡问道:“师兄,在山上的七年间,你难道没想过知道掌门的名字,长相,来历么?若不是他自己以步早的身份同这些人接触,被发现端倪,恐怕我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的名字和长相。”
乌渡道:“小舟……掌门师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更何况,掌门师父一直陪伴着我们,从未藏私……师父真的很好很好。”
晓轻舟似是怒极反笑,眉眼生辉,眼角泪痣如血,眼中霜雪蔓延。
“师兄啊,你只看得到掌门的好,却看不到他的视若无睹漠不关心。不管我们做的再好,他都不会夸奖。就连我的名字——什么‘晓舟’啊,若非我下了山,怕是一辈子都得用晓舟这个名字了。”
晓轻舟压低了声音。
“师兄你什么都不懂。”
这话说的冷然,乌渡眼中闪过一抹痛色。
师兄弟二人之间的矛盾也爆发了。
旺财呜呜叫着,也不刨坑了,踩着司空摘星的衣角去往晓轻舟身边,咬住晓轻舟的衣袖,同时伸爪扒拉乌渡的衣角。
“汪呜呜……汪。”
气氛凝滞,只有风声呼啸,枝叶摇摆,以及旺财的呜咽声。
众人沉默不语。
玉罗刹没上前,藏在院墙后,心想,步早这个师父当得真是……啧啧啧。
第 155 章 故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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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晓轻舟总是笑容柔和,此次动怒,带给人的压抑感非同一般。
气氛其实相当微妙,但旺财汪呜汪呜叫着,耳朵低垂,看起来相当可怜。
玉天宝把自己藏在了一点红身后,晓轻舟生气很可怕,但他能察觉到,乌渡其实也有一点生气。
如果不是旺财站在了师兄弟二人中间,也许他们会立刻“切磋”起来。
乌渡的衣角被旺财的爪子按上梅花爪印,污迹显眼,乌渡低头看了片刻,弯腰抱起旺财,道:“小舟,不管你怎么想,这次我是不会放弃的,你跟我们一起去找大师兄。”
晓轻舟默默地看了他半晌,站起身。
+
“是谁想出这个主意的?”
乌渡去与江徵等人商谈、暂且离开之际,晓轻舟脸上扬起柔和的笑脸。
但不管是语调还是眼睛,都没在笑。
众人眼神游移。
王怜花开口道:“不能是你师兄看不下去,叫上我们几个一起帮你大师兄和师父和好吗?”
“哦,原来是你。”晓轻舟似笑非笑,“你倒是想得美,我师兄一直觉得只要我们几个在一起就很好,不管是回来的路上,还是在无名岛上,他都没做多余的事。”
王怜花一噎,顿了片刻,道:“他是那样想,你又是怎么想的?若是厌恶步早,你何不像你大师兄一样叛出师门?毕竟你既有恶人谷也有幽灵谷……人多地盘大,清静自在,难道不比见到一见到步早就心烦好千百倍吗?”
陆小凤眉头轻蹙:“小王公子。”
虽然话说的难听,但某种程度上切中肯綮,晓轻舟无动于衷,眼神毫无波澜:“你说这么多就没意思了。掌门很强,比我更强,自立山头有可能与他为敌,不如做弟子名正言顺地习得无上功法——我不离开的理由,你们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晓轻舟的回答相当合理,合理到王怜花反驳不了,毕竟他也是为咸鱼派与步早的实力所折服,在好奇心与求知欲动驱使下接过来步早递给他的小木鱼,决定留在此处。
如果不留在这里,日后一定会后悔的。“哼。”王怜花说,“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只会觉得你在嘴硬。”
否则晓轻舟不会帮乌渡的忙,承担起作为弟子的责任,教导江徵等人。
晓轻舟摆出一副任他说的无所谓姿态,表情相当不屑。
但王怜花这么想也情有可原,这在步早的预料之中。
要想成功,无坚不摧的内部关系才是重中之重——虽然现在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也是无坚不摧,但不利于门派长久发展。
乌渡与江徵等人交谈完毕,带着旺财一起回来了。他还顺路换了件衣裳,旺财的爪子也被他洗得干干净净,一人一狗身上都有着淡淡的清香。
王怜花觉得乌渡的洁癖没救了。他自己爱干净就算了,但旺财可是一条狗,一条四爪着地的狗。
就算洗了爪子,终究还是会脏的。
旺财的爪子已经干了,从乌渡怀里跳下来,欢快地摇头甩尾,一身毛发在风中飘逸。
它神气威武地从众人面前经过,司空摘星和玉天宝纷纷叫道:“旺财!”
旺财朝他们看了一眼,步伐稳重地踩在了晓轻舟脚上,稳重地蹲坐下来。
“旺财!”司空摘星痛心疾首,“你竟然不来找我!”
“因为旺财是咸鱼派的狗啊。”玉天宝心痛地说。
玉罗刹藏在最后面听到了这样有些愚蠢的对话,耐心达到极限,不想再参与到咸鱼派的家务事里,玉罗刹向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阿文使了个眼色,叫他之后帮自己打掩护,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王怜花问乌渡:
“你和他们说了什么?”
“我让他他们帮我注意一下掌门的行踪,去山门堵路,不让掌门离开。”乌渡实话实说。
“听你这么说,步早难道会躲着不见人?”
“大师兄当年下山时,我和小舟在门派里找了一整天,都没找到掌门师父……有这样的先例在前,以防万一。”
听到此处,陆小凤忽然道:“会不会他那时跟着重溟下山了?”
“猜想是猜想,但太不切实际的话没有必要。”晓轻舟说。
陆小凤摸摸胡子。
+
乌渡和旺财兵分两路,各自带人去找重溟。说是找重溟,更像是在咸鱼派成员的带领下进行观光游览,不怕迷失方向。
玉天宝既想跟着旺财,又想跟着乌渡,犹豫片刻,决定跟着旺财。
因为一点红和冷血都跟着旺财,玉天宝认为,他们两人合起来更靠谱。
陆小凤和乌渡虽然也靠谱,但司空摘星和王怜花都有点想一出是一出。
“说起来,阿武去了哪里?”玉天宝困惑地问。
阿文回答道:“教主传令,他下山去等了。”
对于阿武没有经过准许便下山一事,玉天宝毫无反应,只是遗憾道:“怎么不对我说?我还想叫他带点东西呢。”
咸鱼派上会定期采购食物,但玉天宝偶尔也有嘴馋的时候。
阿文道:“他不想打搅各位谈话。”
隐隐知道“阿武”身份不一般的众人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心思各异。
重溟毕竟在咸鱼派待过五年,各个地方都有他在跟着乌渡经过秋千、竹亭、溪涧等种种地方后,司空摘星提出质疑。
“他真的算叛出师门了吗?我怎么觉着步早在睹物思人。”
“就是这样。”乌渡说。
晓轻舟沉默不语。在其余人看来,就是他无话可说。
——除去人设与剧本的原因,更多是因为这是步早辛辛苦苦建造的成品,是他的宝藏,当然不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拆掉!
〖系统对玩家珍惜物品的行为表达了赞赏。〗
系统赞赏的点相当新奇,对又不对。步早决定就让这么美妙的误会继续保持下去。
虽然是主导人,但王怜花觉得所有人都可以散了……因为乌渡说得有可能是真的。
怪不得陆小凤总在为步早说话。
旺财那边,冷血等人跟着咸鱼派吉祥物行走,他们同样见到了过去重溟留下的痕迹,冷血有了和司空摘星一样的疑问。
重溟下山两年之久,他在山中留下的痕迹依旧十分清晰,简直像从未离去一般。
旺财埋头在前面走,没人打扰它寻找重溟大师兄,众人看着它摇摇晃晃的尾巴,都觉得它十分可爱,心都要化了。
旺财不止会卖萌,嗅觉也很灵,一路带着他们往里走。而山门边,玉罗刹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几人,陷入沉默。
谁派的人来堵山门?真不是故意和他对着干吗?
下山的路只有一条,但堵住山门的却有七八个人,曾经石观音、薛笑人与魏无牙的手下们都有一部分,见玉罗刹现身,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阿武?你要下山?”
玉罗刹为了深入了解咸鱼派,以魔教少主护卫的身份从他们那里听说了不少事情,所以面前众人见了他后都热络不已。
“教主的传令应当到了。”玉罗刹如此解释说。
他从几人身边经过,眼见离山门越来越近,堵在山门最中央的纪其晟展臂一拦。
纪其晟原本不叫纪其晟,他叫魏阿十,还有其他叫一二三四五六等等没有血缘的兄弟,到咸鱼派后还记得自己姓氏的人用回了原本的姓,自己取了名字,用“其”字做中间的字。
而年纪小,对幼时经历没有印象的人则与关系更好的人用了名字。
薛笑人的杀手组织是选拔模式,人人都有自己的名字,能排入前十三名的杀手才会用序号做名字。
一点红之所以叫一点红,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他早已习惯了一点红这个名字,没有改名。
拦住玉罗刹的纪其晟说道:“你是不是易了容?”
玉罗刹的语调难掩诧异:“怎么忽然这么说?我一直就是我啊。”
诧异是真的,此前这些人没有一个人说觉得他可能易了容,这次说得他突然。
“乌渡让我们拦住掌门。”纪其晟说,“你有可能不是阿武,是掌门易容的。”
玉罗刹:“……”
扯淡,实在扯淡。
掌门要躲人关他这个教主什么事?
几人对玉罗刹虎视眈眈,而他得证明自己是阿武而不是咸鱼派掌门。
玉罗刹宁可证明自己是罗刹教教主。
“各位兄弟,”玉罗刹无奈地说,“你们不要为难我,我也很难做的,要怎样我才能证明我是我自己?”
纪其晟跃跃欲试,眼睛中闪着光,玉罗刹眼皮一跳,略觉不妙,只听得纪其晟道:“我们最近在研习易容术,只是还不太懂如何上手,也不太知道辨识的水平如何……你叫我们摸摸你的脸颊颌骨,也许就能证明你的身份了。”
玉罗刹:“……”
究竟是谁把这群家伙安排在这里的?绝对是故意的吧?
八人缓步上前,将玉罗刹围在圈中。沉默就是默认,所有人都跃跃欲试,玉罗刹心中无语,终究是忍无可忍,挤出包围圈,扭头看向森林深处,怒道:“你看够了吗!该给我出来了!”
纪其晟等人一呆,顺着玉罗刹的目光望向枯林深处,雾气迷蒙,确实似有人影晃动。
“喂——错了。我在这边。”
步早笑着从另一侧绕了出来,脸上的笑脸面具在迷雾中相当诡异。
但众人早已看惯了,玉罗刹更是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毕竟他只是猜到步早会在这里,却并不确定步早所在的方位,这人将自己的气息隐藏的极好。
“你难道是故意看我笑话的?”玉罗刹问。
“这还需要问吗,当然是的。”步早说。
玉教主心中生起一股掐死步早的心。
第 156 章 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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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玉罗刹心情糟糕,纪其晟觉得阿武这样不好,尽管掌门没发过脾气,但如此明晃晃地给掌门甩脸色,一定会引掌门不快。
“阿武——”
名字刚小声说出口,纪其晟便猛地意识到,阿武平日里好像不是这种将心情情摆在脸上的性格。
玉罗刹不装了,看着步早的眼神相当不善:“我可没有惹你,你这种行事风格是不是该收一收了。”
步早笑了一下:“彼此彼此。教主大人,你当初往乌渡身上泼黑水时怎么就没想过乌渡没有惹你呢?”
玉罗刹:“……”
快一年前的老黄历来现在拿出来说事?
“……主要是姓王的小公子做的,你来找我麻烦实在不讲理。”玉罗刹费解地说,“步掌门,没有你这么护短的。”
真要说的话,王怜花那小子雇乌渡闯上昆仑带他爹离开,他还想人为自己护短呢。
“我可没在说我在护短。”掌门大人如是说,“玉教主,你知道你现在最该做的事是什么吗?”
玉罗刹直觉他没好话要说,步早说道:“你该向他们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成少主护卫成了少主他爹。”
教主大人侧目一瞥,同“阿武”关系不错的几人还围在山门前,堵在他身后,表情惊愕地看着他。
玉罗刹:“……”
*
旺财在林间欢快地起跃,玉天宝有点喘气了它还生龙活虎。
玉天宝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咸鱼派的吉祥物……旺财也这么能跑啊。”
旺财忽然停下,“汪汪”叫了起来,树丛后晃过一道影子,重溟迈步走出,面无表情。
山林森寒,重溟的银面具上覆着一层霜,冷意尤甚,拒人于千里之外。
冷血开门见山:“重溟楼主,乌渡有事寻你。请你随我们走一趟。”
重溟双目微眯,忽地笑了一下,道:“竟然让你们来找我,看来他打算做点有意思的事啊。”
……确实算有意思的事。
冷血心想。
旺财:“汪汪汪汪!!!”重溟向冷血等人走来,旺财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重溟道:“走吧。”
过于配合的万物楼楼主让其余四人都有些惊讶,但重溟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并稳健地向山下走去。
冷血眉头轻蹙,而玉天宝和一点红都松了口气。
“重溟楼主愿意配合就好。”玉天宝感慨说,“我肯定打不过他的,这样乌渡交给咱们的任务就完成不了啦。”
一点红道:“能找到他也多亏了旺财。”
阿文尽职尽责,当个哑巴护卫。
四人跟上重溟的步伐,很快便来到宽阔的院子里,那里相当热闹,众人围聚在一起。寻找重溟的乌渡等人也在其中,而无论怎么看,陆小凤等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重溟在不远处驻足,冷笑连连。
玉天宝兴冲冲地过去:“乌渡,我们把重溟楼主带回来了!”
围成一圈的人默契地给玉天宝让路,他还来不及受宠若惊,便瞧见了人群中央被步早摁住肩膀的他爹。
那确实是他爹无疑,黑雾掩面,模糊不清,完完全全就是罗刹教教主的风格。
但他偏偏穿着本该下山的阿武的衣服。
玉天宝震惊到结巴:“爹、爹???”
掌门大人松了手。
玉罗刹肩头一松,冷嗤道:“姓步的,你做到这种程度有意思吗?”
“当然。”
步早没有犹豫地承认。
玉罗刹知道他想看自己慌张的样子,但他偏不如步早的意,干脆利落地对玉天宝道:“没错,天宝,阿武就是我,我就是阿武。”
玉天宝的脑子乱糟糟的:“一直以来跟着我的阿武都是……爹?”
“没错,是我。”
“我在山上时叫阿武给我搓澡的时候也是你吗!?”
“不是,那不是我,我只是这次扮做了阿武。”
玉罗刹有点小小的无语。
玉天宝松了口气。
他的表情相当复杂,其余人的心情比他还要复杂。
堂堂魔教教主爹为了陪在自己儿子身边,竟然愿意扮做护卫。
毕竟玉天宝对“阿武”这个人可谓是毫不客气。除去早和玉罗刹对了暗号的王怜花不意外,陆小凤等人都怪意外的,虽然早知“阿武”不一般,但没想到不一般到这种程度。
要知道他们一直觉得玉天宝身为罗刹教少主却有点不像样,放养般的状态显得很不重视玉天宝……
但玉罗刹竟然愿意以护卫的身份暗中跟在玉天宝身边,就算有咸鱼派的吸引力在前,想来也有关心玉天宝的原因在。
玉天宝长成这样,看来确实是玉罗刹溺爱太过。
众人看向玉罗刹的眼神相当微妙,都觉得他关心儿子到这种程度,溺爱得过分了。
玉罗刹感受着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微妙视线,陷入沉默。
虽然不知道你们这群人在想什么,但绝对想歪了。
王怜花意味深长地道出众人的看法:“玉教主真是个关心儿子的好父亲。”
重溟也说了一句:“是啊。父爱无声。”
这话让王怜花感到奇怪,不由得瞥了眼重溟,对方神色如常,唇角微扬,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他在嘲讽谁呢?
明明本该是步早被围堵的,结果却变成了自己。
玉罗刹沉默再沉默,还是忍不住道:“你们的掌门已经溜走了,与其挖苦我,不如赶紧去找他。”
众人回神,在方才的冲击下他们都没注意掌门,而此时被玉罗刹提醒,掌门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而与此同时,晓轻舟也不见了人影。
司空摘星想要甩手不干:“顺其自然不好吗?”
即使步早即咸鱼派掌门的真相被揭露,但司空摘星仔细审视过自己对步早的看法,觉得就这样下去也不错。
毕竟他也在步早面前掩饰过自己的身份,自己都没做到的事何必要求步早袒露真心呢?
更何况,这还是咸鱼派内部的事务。
司空摘星既不想做,也不想逼迫步早。
“虽然他肯定是故意推玉教主出来,祸水东引。”司空摘星道。
“不用你说也知道。”王怜花说,他一脸若有所思,“但步早竟然这么不愿意,我怎么更想让他露出真面目了?”
重溟道:“在我看来,你们只是在做徒劳无功的事罢了。赶紧,人多,我头晕。”
王怜花瞅他,不语。
乌渡道:“大家各有各的事情,确实先散了好。掌门师父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有些事确实不能强求。”
他靠谱又认真,咸鱼派没有人不喜欢乌渡,虽然有话想说,但听了乌渡的话后都一一散去。
司空摘星率先溜走,玉罗刹带着玉天宝和阿文离开,王怜花想了想,去往藏书阁。
冷血和一点红带了自己的剑去洗剑池。
就连陆小凤,也去找一直关在自己的院子不出门的岳洋去探讨灵犀一指了。
半个时辰不到,山腰上响起一阵轰隆声,似惊雷震响,不绝于耳。
众人自房间各自奔出,望向声响来源处,只见灰尘如烟,于茫茫林野中盘旋上升。
司空摘星率先赶过去,发现重溟与乌渡早已到场,眉头紧皱,望向浓烟深处。
在那之中,是两道交错的人影,衣裳颜色被烟尘模糊,但司空摘星仍旧分辨出那是步早于晓轻舟。
他呆在原地。
虽然一早就知道步早厉害,但司空摘星并没有亲眼看到过他出手。
霍休的“天下第一首富”的名头很响,就算陆小凤说霍休其实很强很强,司空摘星与他连面都没有见过,没有实感。
无名岛岛主小老头也是,深居简出,在此之前查无此人,司空摘星根本无法从比较中估算掌门的真实水平。
而掌门与重溟交手,往往出手迅速,毫不客气,司空摘星只知道他是不一般的厉害。
此时,掌门与最强的弟子晓轻舟交手,你来我往,身形如电,连他的动作都无法看清。
晓轻舟与步早打得有来有回,司空摘星不知道步早有没有放水。
毕竟晓轻舟亲口说过,掌门比他更强。
若是掌门比他更强,那根本不可能打得有来有回,应当会像面对重溟时,轻易地结束交手。
掌门究竟强到什么程度?
这是掌门的“切磋”,却是晓轻舟的拼尽全力。
两人之间的打斗已经不能用如今江湖中的武学知识来概括,超脱于大众认知里的武功,是另一种独特的功法。
“飞沙走石”成为现实,掌门和晓轻舟两人脚下碎石遍地,灰尘弥漫,司空摘星抬手遮住眼,耳畔震声从始至终不绝于耳,他后退几步,发现陆小凤和岳洋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两人在烟尘中目光交错,眼中都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同样眼神复杂的还有玉罗刹,他知道步早很强,接受步早的小木鱼也有这个原因在,但亲眼目睹之时,心情依旧震荡不已。
无论步早日后做再多讨打的事,玉罗刹觉得自己恐怕永远不会后悔。
他不甘心落后于人,假如有更加强大的力量在前,除了追求没有其他选择。
玉罗刹在黑雾后的眼神闪着名为野心的光芒。
重溟和乌渡回头,看到许多熟悉的人影,咸鱼派内的人来了许多,或近或远,他们都见到了咸鱼派掌门与最强弟子晓轻舟交手的场景。
这下咸鱼派的强大会更加深入人心。
步早非常满意,装逼没观众简直暴殄天物。
这次掌门和忍无可忍的小师弟交手是个再合适不过的机会,既能有机会引出掌门的真心,也能让游戏人物更加深刻地意识到掌门的强大,对日后咸鱼派稳固地位也有好处。
——可谓是一举两得。
第 157 章 奇怪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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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了有段时间,林中树上都站有咸鱼派的成员,但交手中的掌门与晓轻舟仍没有停手的打算。
没人能参与到两人的战斗之中,比起阻止,更好的选择是旁观从中感悟体会武学意境——虽然是想这么做,但糟糕的是这对师徒似乎是越打越上瘾,飞沙走石,天地变色,林间下起了“石雨”。
为了防止灰尘迷眼遮住眼睛还来不及,无论有多想观摩体悟,一睁眼,什么都看不清。
玉罗刹眼里的光才亮了不久,立刻暗了下来,伸臂遮住眼睛飞快离开,在心中暗骂掌门和弟子切磋也不知道去位置宽阔的地方交手……不知道很多人都想看他的实力吗?
烟尘滚滚,灰尘迷眼,玉罗刹想往高处去,这样看得更仔细,而有着想法的不止他一人。
等玉罗刹转移阵地,唰唰跳上树,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不少,再向四周扫了一番,见到好几个熟悉的人影。
陆小凤,司空摘星,王怜花,岳洋,一点红和冷血都在。
这时候玉罗刹很遗憾现在是寂寥的冬日,没有枝叶遮蔽,这会儿能看见所有人迫不及待、野心满满的样子。
重溟和乌渡不知何时挪到了不远处的山崖上,神色凝重地望着仍在交手中的两人。
没有人注意他们的动作,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掌门与晓轻舟身上,到了高处确实能更清楚地看清他们的动作,玉罗刹凝神细看,心中欢喜不已。
底下步早有了收手的打算,这次小师弟没有手下留情,掌门放水是心软,干脆利落地终止无意义的争斗时则不会手软。
晓轻舟被掌门一脚踹飞,撞断三棵树,撞上石壁,一声巨响,荡起一阵烟尘。
机智的玩家早将痛感下调至10%,虽然痛,但不是痛得要死。
其余人屏住呼吸,烟尘滚滚,迟迟不散,而崖上的乌渡在停顿片刻后毫不犹豫地向晓轻舟奔去,姿态急切,抄了近路,几乎是垂直贴着岩壁下滑,宛如一只俯冲的飞鸟,凛冽迅猛。
冷血率先回神,自树枝上一跃而下,踏着林间的树枝奔向那边,其余人紧随其后。
玉罗刹落后一步,他望着仍站在崖上的重溟,就算只戴了半边银面具,却依旧挡住了探寻的目光。
他与重溟遥遥对视一眼,重溟表情模糊,旋即也向崖下奔去,玉罗刹立刻赶上。
……
第一个赶去的是司空摘星,他的轻功是在场之人中最好,甚至比先一步动身的冷血还要更快的赶到事发地。
晓轻舟已经站直了身体,一袭粉衣破烂不堪,漂亮精致的脸上有了几道血痕,手背处有擦伤,血迹斑驳,看起来颇为骇人。
乌渡和重溟站在晓轻舟身边,表情相当严肃。
步早是真的没有手下留情…
司空摘星的心情相当微妙,一想起步早那张笑容明朗的脸,就很难将他与出手果决的掌门联系在一起。
乌渡扶住晓轻舟,道:“小舟,咱们先回去治伤。”
晓轻舟开口,声音有点嘶哑:“我没事……”
掌门从烟尘中缓步走出,与此同时,其余人都赶到了现场。
陆小凤忍不住道:“步早,你们怎么会打起来?”
掌门不语,晓轻舟咳嗽两声,哑着声音道:“是我先动手的,原因不重要,如今他不会走,你们要说些什么,都一并说了吧。”
虽然他说原因不重要,但这段话听下来,联系之前发生的事情后原因便显而易见了。
恶人谷谷主可不是什么脾气好的家伙,即使一向态度和善,但做事雷厉风行,此次出手,想必是被掌门祸水东引的行为彻底激怒。
这样再看,晓轻舟根本不像是他自己所说的那般毫无所谓。
陆小凤对步早的印象一直是当初那个笑容明朗的船夫。见氛围古怪,本该亲密无间的师徒之间僵持不已,心中一叹,道:“你们是师徒,应该有话直说才对。步早,这里的人都知道你的长相,为何不摘下面具,与我们坦诚相对呢?”
不愧是陆小凤,不仅要卷进咸鱼派的事情里,还要当知心大哥哥,像幼儿园老师一样。
他都这么说了,步早再不摘下面具就有点过意不去,于是干脆利落地摘面具,伸手扒拉一下挡住眼前的碎发,他无辜又坦然地望向面前的几人。
“就这么想见到我的脸吗?”步早说,“论美貌,在场的各位不比我差。”
掌门大人的发言有种“人家问地你答天”的美感众人好一阵无语。
如此明显的装傻让陆小凤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了看一旁的三名咸鱼派弟子,想说点什么,王怜花恶声恶气地开口:“你们几个真烦!有话好好说不久得了,有什么深仇大怨非得支支吾吾?仇人都比你们之间坦荡!”
他看得相当烦躁,若步早是个彻彻底底的坏掌门就好了,否则他也不会越看越心烦,越看越想叫他们坦诚相待。
重溟看了王怜花一眼,眸光闪动,抿唇不语。
人人都觉得王怜花说得有道理,但也有人不在乎这件事,想了想,开口道:“各位,我认为顶着一身灰尘沙砾说话有碍观瞻。”
玉罗刹迎着众人的视线,神色自然。
玉天宝大叫:“爹!”
好不容易有转机了爹你怎么不看气氛!
这货中途才来,玉罗刹懒得理他,意思意思抛过去一个饱含威慑的眼神,玉天宝闭紧了自己的嘴巴。
他之前还觉得他爹特意为他纡尊降贵扮护卫……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啊。
步早道:“教主大人说得有道理……”
“你还想逃吗?”晓轻舟质问道。
“我在自己的地盘,无论做什么都不叫逃。”
“就像你当初从重溟面前离开一样,那就是逃避。”晓轻舟冷冷地说,“掌门,你不要再找借口了,既然我们对你来说不过如此,那我今日便告诉你——”
被踹飞撞墙,伤及肺腑,又说了如此长的一段话,晓轻舟的语调犹如绷紧的弦,他停顿下来,换了口气,紧接着道:
“这咸鱼派弟子,不当也罢。”
晓轻舟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其中所蕴含的坚决之意鲜明无比。
众人心中一突,乌渡难以置信地望着晓轻舟:“小舟,不要说这种话——”
晓轻舟冷淡地从他手中抽出胳膊,道:“不是玩笑话,师兄,你日后若是有空了便去恶人谷或是幽灵谷做客,他们不敢亏待你。”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而这时,掌门终于开口,道:“我还什么都没说。”
“你能说出什么?”晓轻舟冷嗤,“我受够你了,对别人笑得像朵花,人人都夸你,面对我们这些弟子反而戴着面具。”
“……”掌门不语。
乌渡伸手拉了拉晓轻舟的衣袖,语气悲伤:“小舟……”
“师兄,你不要替他说好话了。”晓轻舟冷淡地说,“只有重溟一个弟子叛出师门还好说,我如今也叛出师门……你应该知道原因了。”
他如此说罢,抬腿便要离开,忽地想起什么,驻足,从手腕上摘下他的信物——一枚银镯子——手上用劲,圆镯子被捏扁,银镯子磕到石头,发出一声脆响,滚入枯草地中。
“掌门师父!”
在他摘镯子的时候,乌渡伸手去拦,并喊了掌门一声,他声音中仿佛带了一丝哭腔,但圆眼睛中并无泪水,只是眼角周围有些许泛红,脆响响起之时,他为了接银镯子扑在地面上,掌门如一阵风般从他身边跃过,拦住了晓轻舟。
“你今日若是敢走,我便废了你这身武功,不管是恶人谷谷主还是幽灵谷老大,你都别想做了。”
掌门没有笑,语气平淡。
晓轻舟瞳孔紧缩,看着面前的掌门,不说话。
乌渡捡起不成形状的银镯,一边沮丧地伸手将银镯子掰回原样,一边紧张地关注着那边的情况。
听到掌门的话,乌渡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王怜花几人都能理解他的心情,想让师傅师兄和好如初,但几人说的话一个比一个绝情,还有一个干脆不开口,表情阴郁得像是被人欠了八百两银子。
步早也真是的,没有这种拦人的方法吧?这分明是结仇。
王怜花又有了点兴致,都闹到如今这种程度,咸鱼派难道要就此分崩离析吗?
那样的话就有点可惜了。
司空摘星在一旁悄声道:“都怪你啊,你之前不是质问晓轻舟为何不叛出师门吗?也许就是因为你的话晓轻舟才这么说的。”
王怜花不以为意,不背这个锅:“堂堂恶人谷谷主怎么可能耳根子那么软,你污蔑我。”
司空摘星笑了一下,瞥见步早和晓轻舟那里,叹了口气。
作为和步早快快乐乐玩耍过的人,司空摘星第一次看到他这幅模样,相当陌生。
步早也是个左右逢源的人才……唯独对弟子却这么微妙。
“汪!!”
旺财小可爱欢快登场,像风一般从所有人身边经过,撞进晓轻舟怀里。
掌门后退一步,低头看看旺财,转头又看向不远处沉默的重溟。
重溟面无表情。
掌门背手而立。
三个弟子不说话,旺财摇着尾巴在晓轻舟脚下打滚,叫声欢快。
在“汪汪汪”的狗叫声中,掌门转头,看向了一旁站在树林中的几人。
百分百不是错觉,步早的眼神很慌张,带着一丝求助的意味。
众人:“……”
你自己把事情弄到这种地步的求什么助啊喂!
第 158 章 一时情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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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大人看起来真的很慌张,重溟和晓轻舟的角度看不见他的神情,气氛是死一般的寂静。
但和他面对面的几人都清楚地感知到从他身上传递出来的求助信号。
乌渡就在王怜花身边一丈不到的距离,见此眼睛发亮,激动之下,手上一使劲,银镯子又变形了。
一直有意无意关注着他的王怜花:“…………”
显而易见,掌门不是不在乎自己的弟子,只是方法不对。
何止不对,甚至选择了最糟糕的办法。
哪有想留下弟子却出言威胁的呢?
而乌渡脚步动了动,大概是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也并没有让师门关系和谐,收回脚,扭头望向王怜花等人。
王怜花:“……”
乌渡大概也是真的没办法了,否则压根不会答应他今日提的主意,但此时露出明显的求助眼神,让人无言以对。
陆小凤太靠谱了,步早一求助,他就在想怎么把晓轻舟留下来,琢磨来琢磨去,忍不住苦笑。
玉罗刹则很机智地抓到了这个机会,毕竟步早求助,他若是能帮忙把晓轻舟留下,步早日后想挖苦他也得想一想这份人情,于是脑筋一转,抬眼笑道:“晓谷主何必急着走呢,我今日同你可一句话都还没说,在走之前,咱们是不是得谈谈恶人谷的事?”
晓轻舟瞥他一眼:“早不提晚不提,偏偏现在提,你是今天才想起来自己是教主的吗?”
“……”
玉罗刹,怒了。
“晓谷主,咱俩半斤对八两,你那恶人谷被你丢下一年,罗刹教还得费心替你管教手下,你说,咱们该不该谈一谈?”
晓轻舟毫不意外,淡淡道:“那你和我一起回去就是,有话路上说。”
玉罗刹道:“我不走。”
晓轻舟道:“但我要走。”
掌门道:“你不准走。”
晓轻舟向掌门露出脉门,冷冷道:“你若是非要废掉我这身功夫,废掉便是。”
掌门背手不动,但视线再度投向站在不远处的几人,眼神中写满了“救救我,帮帮忙”。
几人沉默。
活该啊活该。
三人像三角形般互相拉扯,场面变得比之前还要僵持,陆小凤终于琢磨出办法,道:“晓谷主,步掌门说的都是些气话,毕竟你们师徒一场,他肯定不想你走。”
步早说:“我没有说气话。”
陆小凤:“……你可以不说话。”
他费尽心思想让场面不那么难看,努力安台阶,步早一句话把台阶掀翻了。
但步早的眼神不像在说假话,他固执地和陆小凤对视片刻,扭过了脸。
陆小凤心中一突,难不成步早是真这么想的?
乌渡小声道:“掌门是认真的。”
王怜花道:“那当初重溟叛出师门时怎么不见他废掉重溟的武功?”
司空摘星点头附和,否则当初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万物楼的楼主……毕竟以重溟得罪人的手法,没有强大的武功怎么可能发展人脉建立万物楼?
乌渡忧郁道:“这我不太清楚……当初大师兄和掌门吵架,掌门什么都没说,直接走了……”
也就是说,掌门这次放狠话与上次重溟下山不一样,他是认真的。
司空摘星若有所思。
王怜花看向重溟,对方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站在角落漠然地旁观,即使掌门这次的表现与他那次截然不同,但他好像没有太大的反应,依旧安静,安静得不正常。
晓轻舟冷笑一声:“现在装起好师父了?”
掌门道:“我之前难道不好吗?”
晓轻舟似是一噎,冷冷道:“你很好,你一直都很好。”
旺财在察觉到气氛古怪之际便没再打滚,蹲在两人中间,歪着脑袋看他们谈话,发出几声迟疑的汪呜汪呜的呜咽声。
掌门瞅了眼陆小凤,视线又从其余人脸上扫过,不知想到了什么,严肃的神色一扫而空,对晓轻舟道:“你若是打算离开,只能废掉一身武功,没了这身武功,又做不成恶人谷谷主,只会被人坑得连骨头都不剩。”
玉罗刹方才和他对上了视线,闻言嘴角忽地一抽,直觉步早不会说什么好话。
只听步早慢悠悠地说道:“你还说要和教主大人一起去西边,恐怕连恶人谷的石碑都瞧不见,便被教主大人黑吃黑,落得个两手空空。”
玉罗刹:……瞎说什么大实话!
掌门大人还要说:“只有在咸鱼派,你才能当你的恶人谷谷主……”
晓轻舟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毕竟不管怎么想,这都是威逼之后的利诱。
从晓轻舟的脸上,众人看出了惊愕与难以置信。
旁观者都能察觉到的事情,晓轻舟作为就站在乌渡对面的人、作为被威逼利诱的对象,他显然更能清楚地感知到步早的态度。
晓轻舟沉默了。
陆小凤又说好话:“晓谷主,现在已近日落,你此时下山,到了镇上也是半夜,不如先留下来,与步早好好谈一谈。”
岳洋也幽幽开口道:“今日恐怕所有人都要沐浴更衣,柴火恐怕不够用,你们这次打裂这么多木头,刚好可以带回去做柴火用。”
步早意外得很,岳洋的角度清奇得连他都没想到,简直是心细如发……能更好的为他所用。
乌渡也道:“小舟……还有师兄,有话等沐浴后再说,不要那么急。”
听他说话,众人看向他,这才意识到,洁癖很严重的乌渡顶了一身灰尘沙砾,而他竟然忍耐着没有立刻动身去换洗,而是一直待在这里。
作为一个弟子,师弟,师兄,乌渡相当尽责,十分努力。
在与咸鱼派的师徒四人相处的过程中,有件事让人印象深刻——不管是怪异的掌门,阴晴不定的大弟子,面善心冷的三弟子,都很迁就乌渡。
譬如万物楼提供给乌渡消息,晓轻舟会在乌渡的请求下和他一起去找掌门,乌渡一旦不高兴,晓轻舟和重溟就算吵得再厉害,都会在乌渡的劝阻之后下稍微收敛一些。
这俩人相当任性,但很迁就乌渡,而掌门……他似乎也不是什么严苛的人。
在与咸鱼派掌门相处之前,众人对他的印象并不好,以乌渡为例,乌渡自现身以来,“收钱做事”“孝敬掌门”“对掌门唯命是从、憧憬尊重不已”,难免让人觉得这位咸鱼派掌门恶劣古怪,独断专行。
对与乌渡幼时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冷血和一点红来说更是如此,在第一次来咸鱼派时,第一次遇到咸鱼派掌门,对他的的观感差到了极点。
步早太神秘,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遥不可及,并非不能好好说话,却在和咸鱼派有关的事情上总是态度模糊,不肯坦然待之。
冷血看了眼乌渡,不明白他们的师门关系为何会如此纠结。
他开口道:“僵持无益,各位还是先回去吧。”
仿佛是被他的话说动似的,重溟忽地迈步,从掌门与晓轻舟身边大步走过,语调冷冷道:“对客人是这种的态度,咸鱼派以后成不了大气。”
旺财蹦了起来,抱住重溟的腿汪汪大叫起来,一人一狗向院子的方向前进。
晓轻舟望着他的背影,神色晦暗莫测。
乌渡伸手伸了一半,又默默收回手,表情更沮丧了。
王怜花在心底咋舌。
司空摘星道:“晓谷主,你好好想一想,日后人人都想成为咸鱼派的弟子,你真要将这个身份弃之一旁么?”
玉罗刹瞥了眼司空摘星,这是直接挑明了会将今日的事暴露出去么?
也对,在场众人虽与咸鱼派有些联系,却并没有利益相关,比起替他们遮掩——不如说没有遮掩的必要,如此强大的力量,若非自己拥有,显然是说出去更好。
司空摘星也没想到自己短短几句话能让玉教主解读出那么多内容,他真的只是联系晓轻舟白天的言论进行友好的提醒而已……嗯,虽然也有想帮步早的因素在。
步早露出求助的眼神时,一点都不像那个相当自我的掌门了,虽然他就是本人,但司空摘星还是忍不住想起和自己勾肩搭背说自己是“老铁”的青年。
如果能看到步掌门藏在面具下的真心,司空摘星十分乐意当助攻。
晓轻舟忽地笑了起来:“真有趣,你们都被他收买了吗?”
司空摘星道:“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乌渡说得对,你们确实该好好聊聊。”
晓轻舟看他一眼。
玉天宝越看乌渡越觉得他可怜,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自己要帮忙也只有口头说说,于是鼓足勇气,开口道:“是的!晓谷主,你看重溟楼主回来后都没有离开的打算,也许你离开之后也会怀念这里呢?不如好好和步掌门谈一谈,也不必像重溟楼主一样旧地重游了!”
一张小嘴叭叭叭,净说大实话。
玉罗刹左手按住右手,摁住自己想给玉天宝一个大脑袋崩的冲动。
一想到这么没心机的笨蛋顶着自己亲儿子的名头在外晃荡,玉罗刹便忍不住叹息自己身为罗刹教教主的形象。
虽然事实上他在这咸鱼派里已经没多少形象可言了。
王怜花看看玉天宝,又看看玉罗刹,满眼写着“你儿子?”,咧嘴一笑。
玉罗刹:“……”
“也罢。”晓轻舟带着意味不明的笑,转身便走,“我倒要看看能聊什么。”
乌渡立刻跟紧了他,又转身看看掌门,示意掌门师父尽快跟上。
玉天宝麻溜地带上护卫跟着乌渡身后,岳洋看够了,也离开。
林间原本暗中观察的其余人也都在不知何时离开,原地很快便空旷不已,只剩下站在原地的陆小凤等人。
掌门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乱石中间,面无表情。
陆小凤小心翼翼地道:“步早……”
“你们真的信了吗?”步早望向他们,眼角笑意弥漫,他看起来竟有几分高兴,一点都没有方才的急切。
“……嗯?”陆小凤眨了眨眼。
“小舟那样做,只是为了留下重溟。”步早给他们解释,“他觉得我不知道,但我能看出来。只要他同我闹矛盾,无论重溟想做什么都没有办法越过他。”、
“重溟对师弟们很关心的,小舟离开咸鱼派,他不会高兴的。”步早叹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晓谷主不是真心想要离开咸鱼派?”司空摘星问道。
“是。”
“你一开始就知道,还是——”冷血忍不住询问。
“他说要跟着和教主大人一起回恶人谷时发现的。”
“太晚了啊!”王怜花吐槽。
“你能别用‘教主大人’讽刺我吗?”玉罗刹说。
所以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步早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他是真的为晓轻舟要离开的事而感到慌张。
“一时情急……放在以前的话立刻就能看出来了。”步掌门微微笑了一下,“小舟一直有很多主意。”他这次没戴面具,一种属于掌门的欣慰与温和十分鲜明,无论左看还是右看,都是一个好掌门好师父。
王怜花嘴角一抽:“你这话怎么不当着他们的面说?”
“……”
面对这个疑问,步早抬手要往脸上戴面具。
“给我摘下来!”王怜花怒了,“你难道打算过会儿谈一谈的时候还戴面具吗!”
“唉。”步早没戴上,放下手,竟然叹气,“你们不懂……”
“你不说我们怎么可能懂。”王怜花没好气地说,“之后有你说的。”
步早请他们下山,路上又想戴面具,被一直盯着他的司空摘星和陆小凤纷纷拦下,一个伸手挡脸,一个紧攥手腕,一副他戴面具就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的模样。
“你还是不戴面具看着更顺眼一些,要不然我只想揍你,虽然我是打不过你,但有那么一颗心。”
步早:……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明明两个都是自己。
掌门大人听了这话,默默地收起面具。
面具像是一个开关,不戴面具时的步早显得好说话了许多,有问必答,但一些还是没回答到点上。
等回到院子里,被沙砾灰尘蒙了满头满脸的人有一部分已经清洗干净,院中在烧水,烟尘滚滚。
烧水小哥的身边,有一堆奇形怪状的柴火。
陆小凤多看了几眼,烧水的小哥主动解释道:“从掌门和晓谷主交手的地方搬来的。”
……难怪他们走得这样早,原来真去捡木头烧水了。
烧水小哥询问道:“掌门与晓谷主……”
“他们会好好谈一谈的。”陆小凤知道他们的经历,理解他们的忧心,便主动给了他一个安心丸。
对方松了一口气,朝陆小凤笑了笑。
同烧水小哥道别之后,陆小凤去往酒窖。酒窖原本上着锁,定期才能喝酒,但步早等人回来之后便没再锁过,其中有不少美酒,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喝过好几坛,念念不忘。
江徵正在酒窖前发呆,陆小凤见到他很是意外,两人眼神一交汇,都明白了彼此目的一致。
都说酒后吐真言……既然要谈话,当然要喝酒了。
江徵和陆小凤往外搬酒,说厨房正在做菜肴,再搭上美酒,保管气氛很好。
陆小凤看看江徵怀里的烈酒,想了想,道:“我听晓谷主说过,重溟的酒量不太好。”
江徵没有放在心上:“先摆上也无妨,助兴也很有用。”
陆小凤一想也是,晓轻舟还说了重溟酒后会发疯……想来会激烈地吐露心中想法,能一泄心中压力。
两个时辰之后,月上中天,院中树影婆娑,屋中烛影摇红,席间一片纷乱。
重溟拿剑指着掌门,说:“你!我要杀了你!”
半边银面具上映出烛光,重溟面颊通红,眼神朦胧,一看就是醉了。
陆小凤:“噗咳咳咳咳!!”
第 159 章 坦诚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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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被呛得直咳嗽,原本微醺,现在一下子酒醒,醒得彻彻底底。
他以为重溟会酒后吐真言但没想到真心话是弑师??
也对!
毕竟重溟理论上来讲已经叛出师门,叛徒想弑师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但也太突然了吧???
司空摘星见到陆小凤如此狼狈,不由得庆幸自己在吃菜,只是差点咬到舌头而已。
重溟拔的剑是一点红的剑,动作迅速,剑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圈,从一点红眼前闪过,他才发现重溟用的是他的剑。
被剑指着的步掌门神色淡定地端着酒盏,稳坐不动,甚至还有闲心饮酒。
在酒宴开始之前,一切都那么和谐,众人沐浴更衣,换洗干净,而酒宴开始之后,气氛虽有些微妙,但还算过得去,人人都等着步早和自己的弟子说些什么,甚至比当事人还要紧张。
但步早不说话,反而疯狂吃菜,筷子舞出残影,看也不看其余人投来的视线。
陆小凤用眼神催他,但步早和他对上眼睛一小会儿,又慌里慌张地移开视线,看起来紧张得不行。
……这下总该开口了吧。
陆小凤心想。
步早他没有,他甚至又向席上离他最近的菜伸出了筷子,对食物的渴望显而易见。
陆小凤:但现在不是吃菜的时候啊!!!
剑尖直直地对准步早的喉咙,重溟即使酒醉,但手里的剑一点都不晃,手背青筋暴起,似是用尽全力。
重溟居高临下,重重跺了下椅子,厉声道:“拔剑!”
步早终于开口:“你不是知道的吗?我没有剑。”
重溟茫然不已,固执地重复:“不对,你有剑……”
“没有。”
“你有!”
步早叹了口气:“你说有就有吧。”
重溟竟然又改口了:“不对,你没有剑……我记得你的剑……断了。”
“断了的不是我的剑。”步早说,“是小舟的剑。”
晓轻舟没说话,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重溟,不经意间与玉天宝对上了视线。
玉天宝眨巴眨巴眼,他在幽灵山庄可是听叶孤鸿说过的,晓谷主说自己曾经有一把剑,但剑断了。
所以掌门的剑和晓谷主的剑,会不会是同一把剑?
重溟沉默下来,陆小凤松了口气,以为这就是重溟发疯结束,但他想岔了,重溟扔了剑,又道:“不用剑!我要证明我比你更厉害!”
他一向冷淡镇定,但和掌门重逢之后对此失态,此次更是失态的不能再失态了。只是看他如此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难免让人心生哀叹,就连想看重溟笑话的王怜花和司空摘星都不忍再看。
——想是这么想的,但他俩全都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重溟的动作。
步早头都没抬,没有搭理重溟,而重溟一路磕磕绊绊跌跌撞撞,不是绊到椅子,就是平地一个踉跄,眼里只有掌门,脚下的路和身边的人都不重要。
被不小心绊倒后一巴掌摁在肩头的玉教主陷入沉思:虽然看不清路,但能做扶手的人倒是看都不用看啊……
还有,这人的手劲未免太大了一些。
为了吃饭、再加上想瞧一瞧咸鱼派的师徒究竟要怎样才能和好如初,玉罗刹选择上桌,并且没有顶着一头黑雾招摇,而是正经地……易了容。
还是阿武的脸,这导致玉天宝更不敢看他,其余人对他的态度则比之前还要随意。
比如王怜花,吹了声口哨:“不愧是教主大人,真是心细,怕重溟楼主摔倒,竟献身主动做扶手。”
玉罗刹皮笑肉不笑。
这小子实在是没大没小,敌意不大,坏心眼很多,就这么记恨他折磨柴玉关吗?
玉罗刹给王怜花记了一笔,他与云梦仙子很多年前有过交情,怎么说都是王怜花的长辈,告状这种事,只要和云梦仙子再度联系上,之后便是手到擒来。
王怜花浑然不知玉罗刹打算告小状,挖苦完教主大人,紧盯着走到步早跟前的重溟,好奇酒醉的重溟究竟打算做什么。
重溟脸上的银面具相当碍事,另一边的几l人根本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不管是步早还是晓轻舟,都十分冷静。
乌渡此时不在,说来奇怪,在重溟拔剑时他竟然起身离开了,按理说他是最该阻止的人。步早身边原本坐着的是乌渡,乌渡身边则是冷血,冷血身边是玉天宝。玉天宝右手边是他爹玉罗刹。
重溟原本坐在步早对面,右边是一点红,左边是陆小凤,至于晓轻舟,则坐在靠门的角落。
假如按座位礼仪坐,是不该成这乱糟糟的样子的,但白天才吵过架,掌门与晓轻舟隔的有多远是多远,其余人的座位自然也是自己挑选的。
而越过玉罗刹,重溟还要继续走,磕磕绊绊,冷血伸手想扶,玉天宝见他动作,自己没动作似乎不太好,于是转过身子,也跟着伸手。
但他的脚也跟着转了个方向,没扶住重溟,反而将人绊到,摔得严严实实,银面具磕在地上,声音清脆。
对面几l人屏气凝神,看得正起劲,重溟人没了。
一片死寂。
玉天宝:“………………”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冷血卡壳,反应过来后立刻起身去扶重溟,但步早的动作比他更快一步,一阵风掠过,步早将重溟扶了起来,伸手摁着他脸上的面具。
玉天宝眼神闪动,有一点点惊讶。
……真的只是一点点的惊讶。
“小舟,过来。”掌门的表情很淡定,如果忽略他一直按在重溟脸上面具的手的话,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带你师兄回去。”
而他也是第一次,承认了重溟的弟子身份。
晓轻舟懒洋洋地站起身,还没走到跟前,重溟抬手一挥,厉声道:“你住口!我才不想要你这样的师父!”
“你的知识技能,都是从我这里学到的。”
重溟更加不满,奋力挣扎起来,简单绑起垂在肩头的长发更加乱糟糟,步掌门面色微冷,似是忍无可忍,但依旧紧紧摁住重溟脸上的面具。
在重溟乱挣扎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替他绑好面具的绳子。
“小舟,赶紧过来。”
步掌门看向晓轻舟。
晓轻舟慢悠悠地走近,重溟低声开口:“你就这么厌恶我这张脸吗?”
“什么?不是——”
“够了!”
重溟猛地推开步早摁在面具上的手,他醉醺醺的,但语中似有泣音。
不是似乎,而是确有此事。
银面具落地,声音清脆,重溟的面容露在众人眼前。
只见左半张脸眉眼端正,眼角上扬,而原本被面具遮掩的右边半张脸,则覆盖着触目惊心的赤色印迹。
在烛光的照耀下,那道爪印显得愈发鲜艳,如同被猛兽的利爪划过,留下的血迹。
左半张脸是面如冠玉,孤矜清冷,右半张脸则是形如恶鬼。
重溟眼角通红,双目噙泪,恨声道:“你不想看,我偏给你看!”
步掌门手足无措。
“我没说过我不想看。”他辩驳。
“才不是!”重溟更怒。
智商倒退至三岁的万物楼楼主很有趣,但眼前的场景出乎所有人的发展。
虽然能见到重溟的真面目,但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实在古怪。
话说回来,明明是要他们师徒好好谈一谈,结果又变成了这幅样子。
晓轻舟终于走过来了,玉罗刹看得分明,这货一步三挪,在他身边还特意听了一会儿,一脸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师父与师兄之间的争吵。
玉罗刹望着他年轻姣好的面容,心想,最近的年轻人都很难琢磨。
晓轻舟捡起地上的面具,用蛮力摁住重溟,将面具给他戴了回去。
“掌门,你这次怎么手软了?”
“……他说我不想看见他的脸是怎么回事?”
用问题回以问题,透露出不少的信息。
晓轻舟绑好绳子,抬眼看向掌门,道:“你不是一直嫌弃他脸上的印迹吗?”
“我没——”
一阵脚步声从外面疾奔而来,伴随着脚步声,是哗啦啦的水声。
“哗啦”一声。
一桶水从天而降,将重溟以及晓轻舟淋了个透心凉。
掌门被波及,衣裳湿了半截,滴滴嗒嗒往下淌水。
重溟和晓轻舟更惨,浑身湿透,衣裳白换。
冷血惊讶地望着乌渡,对方手里提着一个木桶,表情认真。
“乌渡,你为什么向他们……泼水?”冷血不确定地问。
“让师兄醒酒。”乌渡义正言辞地说,“这招最有效了。”
难怪重溟一发酒疯乌渡便跑了,原来是想让重溟醒酒。
……但哪有这种醒酒方法啊!咸鱼派专用吗!
晓轻舟沉默地抹了把脸,头发湿哒哒的垂在脸侧,水珠如泪,泪痣如血,妖冶之感更重。
他笑了起来:“这个醒酒方法很好,你们想试试吗?”
“……不想。”
陆小凤摇摇头。
重溟僵在原地,他在短暂地呆滞之后终于回过神来,惊讶、慌张、镇定,情绪稳定得很快。
他默默地重新系好脑袋后面的绳子,神色莫测地望着掌门。
掌门正揪着自己打湿的衣裳,抬眼和重溟对上视线。
“你清醒了吗?”掌门说,“你们都坐回去,听我说话。”
重溟阴沉沉地看他片刻,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晓轻舟也回去了。
气氛相当严肃。
玉天宝不会读气氛,小心翼翼地说:“不该换衣裳的吗?”
这么冷的天,就算内力再深厚,也不能穿着湿衣裳熬啊。
玉罗刹一个脑瓜蹦子敲在他脑壳上:“闭嘴,安静吃你的饭。”
步早心想,玉天宝这张嘴能得罪所有人,要当罗刹教教主,实力必须得强得离谱。
三名弟子回座位,步早也坐下,首先端起酒盏,提起酒壶,给自己斟了酒。
众人都瞪着他,难以置信于他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选择喝酒。
他们想了又想,隐隐冒出一个答案,但那答案似真似假,让人不敢想。
步早一连喝了四盏酒,烈性酒下肚,依旧神色清明——他似乎酒量很不错。
“——你难不成在紧张吗?”玉罗刹问道。
教主大人敢问也敢想,语气略显轻佻,带有几l分幸灾乐祸。
“闭嘴,我在思考。”掌门大人如是说。
玉罗刹:“……”
还有空思考吗?恐怕脑子里都装满了酒。
步早思考了很久,放下酒盏,开口道:“重溟,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从未说过我不想看见你的脸。”
重溟闭了闭眼,一脸懊恼的神色。
“那不重要,我不在乎。”
“你方才的反应可不是不在乎的样子。”掌门说,“事已至此,将你的怨言一并说了。”
“哪有怨言……”重溟说,“我记得是你要和晓轻舟谈一谈。”
他在“谈一谈”上加重了语气。
“我没什么好说的。”被点到的晓轻舟若无其事地说,“掌门,我没什么怨言,但只想知道你怎么想的。咸鱼派目标远大,弟子是基础,我也不想让你为难,更何况,你确实很强,我不是笨蛋。”
“——掌门,你认为我们几l个弟子是可以舍弃的人物吗?”
“…………”
步掌门沉默了好久。琥珀色的眸子中漫上复杂的思绪,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神色纠结。
“当然不是。”
他似乎很费劲地才说出这句话,但仅仅如此,便好像要了他的老命似的。
咸鱼派弟子三人呆住,陆小凤很是欣慰,就照这个劲头下去,矛盾什么的只会烟消云散。
掌门大人低头,挡住满脸的不自在神色,顾此失彼,露出通红的耳根。
——难怪他要戴面具。
目睹这一画面的几l人产生了类似的想法。
掌门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道:“说起来我才觉得奇怪呢,你们两个一个个的都觉得我不好,我若是不在意你们,不想看到重溟的脸,当初就不会把你们捡回来。乌渡最好……又乖又听话,像旺财一样。”
乌渡紧张起来。
重溟与晓轻舟霍然抬眼,直勾勾地盯着埋头说话的掌门。
掌门,从来没有这么话多过,而且他的语气很像抱怨,但掌门从不抱怨,他只让别人抱怨。
王怜花探头,司空摘星都快要踩上椅凳了,而玉罗刹更是摁着玉天宝的头往掌门那边瞧。
如果没有猜错,掌门应该是……喝醉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几l人的表情立时间变得五彩斑斓,对这一发展感到心情微妙。
晓轻舟忽然开口询问:“为什么要改我的名字?”
掌门停顿片刻,猛地抬手一拍桌子,大声道:“谁说我改了!我明明叫的是‘小舟’,但你听了自动理解成去掉‘轻’字改名叫晓舟,我又能说些什么!”
长长的饭桌裂开一道细缝,声音明显。
晓轻舟道:“可你说门派里的人名字都是两个字,所以我也两个字更合适。”
“合适是合适,可我也说过你三个字的名字独一无二,很好很好啊。”掌门的语气有点委屈,“你年纪小不记事,怪我独断专行……我能说什么呢?”
晓轻舟被堵住,忍了又忍,没再开口。
“你有嘴有脑子,为什么不能说?”
重溟语气严厉,紧紧盯着掌门。
“……”掌门又藏起他的脸,小声说,“你们懂什么?我是师父,是掌门……没人教过我该怎么教弟子,怎么和弟子相处。”
重溟呆住。
王怜花道:“所以你只是不善表达。”
掌门认可了他的回答:“你说的对。”
“你在成为掌门之前,应当有自己的师父吧?”王怜花若无其事地接着往下套话,趁酒醉套话最方便。
司空摘星投过去一个“你奸诈,但干得好”的欣赏眼神。
掌门不说话了。
“……”王怜花眨眨眼,千万不要因为他的问题而什么都不说了啊。
“我没有师父。”步掌门如此说,“我就是我自己的老师。”
——是个天才。
众人忍不住想。
玉罗刹叹息,步早年纪比他还要小上一轮,却有如此天赋与机遇,莫非真的是天数有定?
掌门又饮了一盏酒,他的面颊与耳朵依旧通红,琥珀眼睛也像蒙了一层水雾,倒映出盈盈烛光,宛如一簇火苗。
此时不知他究竟醉了还是没醉,因为他斟酒的动作很稳,酒盏中的酒液静止不动。
“我……我一直觉得我是个好师父。”他说,“你们都很优秀,就算没有习武的资质,也有其他的才能,没必要非得证明什么,你们都是我出色的弟子。”
重溟有点狼狈的低下头,晓轻舟直直地注视着掌门,乌渡脸上露出开心的笑意。
掌门道:“你下山……我真的很难过。我觉得是我做的不够好,也许下山多见一些人,多与一些人往来,我能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认识了那么多人,看着你们在江湖里逐渐成名,我更加搞不懂你们在想什么了。”
他低下头,默默饮酒。
“……我会努力当个好师父的。”
席上一片寂静,玉天宝大气不敢呼。
玉天宝对步掌门的印象很复杂,高深莫测、神出鬼没、但弟子中有人喜欢他,有人讨厌他,非要用词语概括,只有“强大”这点毋庸置疑。
但此时的步掌门看起来十分真诚,也有点脆弱。没了那张面具的遮挡,步早的一切感情都显露在脸上,情绪也更加鲜明地传达出来。
“掌门……”重溟抬起头,眼角还是泛红,极力压制着自己心情似的,低声开口,声音有些嘶哑,“我下山的那天,你去了哪里?”
“……我跟在你身后,看你下山。”步掌门轻声说,“你下山的第一晚,在林间过夜,摘了红果子果腹。”
听到他这句话的瞬间,重溟怔然落泪,泪珠映着烛火,砸在桌面上,犹如溅开的火花。
这一画面让人印象深刻,对想要向掌门证明自己的重溟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早就得到了一直拥有的事物更值得他落泪的。
陆小凤在心中叹息,想起在昏暗的书房里孤身一人的重溟,寂寥又孤僻,从今日之后,他不会再孤零零的了。
重溟意识到自己在落泪时慌忙拭泪,其余人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咸鱼派的师徒关系果然复杂得难以想象。
王怜花心中烦躁,他觉得是嫌弃这群人你拉我扯烦死个人,可余光瞧着重溟拭泪的养殖,他反倒莫名地有些羡慕他们能将话说开。
烛火摇动,屋外传来凛冽风声,有野兽在风中嚎叫
一直沉默的晓轻舟终于开口,望着乌渡,缓缓笑道:“师兄,看来你才是明白人。”
第 160 章 和好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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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汪汪!!”
今日阳光灿烂,清风拂面,清凉而舒适。
旺财快乐地在地上打了个滚,随后一口叨上重溟的衣角,任由重溟拖着它走,似乎打算一直叨下去。
重溟也很有耐心,没有把旺财揪起来的意思,他抬眼,与树上的王怜花对上视线。
面具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王怜花眯了眯眼,想起昨夜宴上看到的画面。
他在看到重溟的全貌之时,记忆里面容模糊的少年终于有了清晰的脸。可怖的疤痕,冷漠的神情,还有让人气得半死的话语,他在七年前——不对,八年前遇到的就是重溟。
王怜花心情微妙,八年前的事相当遥远,若非咸鱼派的人开始行走江湖,恐怕他也将自己曾遇见过一位古怪冷漠孤僻的少年的事抛之脑后。
他待在树上是想从高处观测步早在山下设计的迷阵,正遇到瓶颈,苦思冥想而不得解,与重溟对视片刻,跃下高树,在重溟身前落地。
“你的心情很好。”王怜花抬眼,率先开口。
“……”重溟以沉默作为回应。
王怜花觉得自己很能理解他的沉默——毕竟被那么多人看到自己发酒疯、以及落泪的模样,就算与师父和好如初,但面子却掉完了。
某种程度上来讲,有得有失,不算亏。
王怜花微微一笑,很是幸灾乐祸。
重溟淡淡道:“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讨人厌。”
王怜花脸一黑,忍不住道:“你怎么好意思这么说我?论讨人厌,你可比当年过有无而不及。”
重溟不置可否,却微微笑了一下,笑容虽淡,却如初春之风,没有了之前的压抑阴沉之感。
仅仅只要掌门一句认可,便如云消雨散,冰雪消融。
“……你还真是好打发。”王怜花喃喃道。
昨夜席上掌门说了那番话,重溟泪如雨下,无声拭泪。直到陆小凤带头,想给他们师徒四人留下空间单独谈话打算离开时,重溟还在哭。
王怜花没想到重溟竟然那么能哭,也不知道他哭了多久,但今天的重溟并没用痛苦过后的眼红眼肿。
也许是在出门前特意冷敷消肿了。
这本是一件值得拿出来嘲笑以往目高于顶、阴晴不定的重溟的事情,但王怜花却没这个兴致。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件好事情。
他也不是什么没心没肺冷酷无情的家伙。
“你看了这么久,还没有看出来名堂么?”重溟忽然开口。
“什么?”王怜花没反应过来。
“掌门设下的阵法,很简单,你竟然纠结那么久,真笨。”重溟笑着说。
带着一点嘲笑,带着一点高高在上。
王怜花:“……你行你上!”
重溟竟然答应了,还答应得很爽快。
“我上就我上,你看好了。”
看着从一旁折断树枝打算就地划线演示的重溟,王怜花的表情十分茫然。
重溟原来有这么乐于助人吗?
“呆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重溟催促他。
王怜花走过去:“你酒还没醒?”
“掌门说你对机关阵法之术很感兴趣,我擅长此道,教教你也无妨。”
虽然重溟的语气平淡到极点,但怎么看都觉得他嘴角在翘。
……王怜花又一次深刻地认识到,重溟真的太好打发了,他以前见到的那个孤僻少年和阴晴不定万物楼楼主去哪儿了?
“多谢啊,咸·鱼·派·大·师·兄。”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不必言谢。”
“……”
重溟的教学课程开头不太好,过程不太妙,结尾很不错,困扰王怜花的谜题得到解决,重溟确实掌握着不少有关机关阵法的知识,并且能够结合实际为他讲解。
两人在山间漫步,重溟举着树枝指指点点,出言解释,王怜花再不甘心居于人下,面对这不要白不要的机会自然要抓住。
旺财在此期间可爱又贴心地在一旁看他们交谈,欢快地在林间跳跃奔走,尾巴一摇一晃,在枯寂的山林间十分鲜活。
王怜花的视线追随着重溟手中的树枝,瞥见旺财活泼可爱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咸鱼派内的氛围也好了许多,与迈入春季、万物有复苏之象的时节十分相符。
乌渡的步伐都比以往轻快了许多,走进屋里,眼睛弯弯地同众人打招呼。
步早在乌渡身后慢悠悠地走来,一露面,司空摘星便叫了起来:“你怎么还戴着这张丑得要死的面具?”
“哪里丑了,一点都不丑,是你不懂欣赏。”步早飞快反驳,义正言辞道,“我不摘,你们不是早就看习惯了吗?”
“才没有。”司空摘星撇嘴否认,随后又大度地表示理解,“我知道,你昨夜如此失态,羞于见人。”
步早抬手扶面具:“激将法对我没用。”
因为这也是掌门人设的一部分,羞于见人是一部分,不受激也是一部分。
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没有人多说,当事人不会主动提起,其余人自然也不会提,但如今大致摸清了掌门的性格——并不是什么阴森多变,而是不善表达,有些事自然也能说了。
“你咸鱼派真正的大本营总该叫我们瞧一瞧了吧?”司空摘星说,“我一直很好奇。”
他们如今所处的地方也属于咸鱼派,却只属于外围,但足够宽广,能容纳不少人。
然而在此之前,咸鱼派只有四人一狗,七年间没有收徒,期间还有一人叛出师门,再大的地方也无人使用。
看来在很早之前,步早便开始谋算。只是他谋算这么多,究竟有什么目的?
冷血自从那次进去咸鱼派内部之后便有了同样的疑惑,而后面无情大师兄在咸鱼派待了一段时间,不管是掌门还是弟子,一个人都没见着。
这种态度自然让人无从下手调查,神侯府便将这事暂且搁置——毕竟无头无尾的事,不能仅仅因为奇怪就随意猜忌。
而这次咸鱼派的人齐聚一堂,通过观察那些实力有了明显进步的教徒,再结合陆小凤等人给出的信息,答案似乎很明显,但冷血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毕竟步早教出的弟子个个都我行我素,他本人更是相当恣意。不好惹。
听到司空摘星的提问,步早笑了,道:“你难道与我心有灵犀吗?我就是要带你们去逛一逛的。”
几人都有些意外,但步早没有开玩笑,叫上其余教徒,所有人集合之后,步早和乌渡在前面带路,往山里去。
玉天宝四处看了一圈,问乌渡:“怎么不见晓谷主?”
乌渡解释道:“小舟凌晨是时候没在这边住下,直接进山里了。”
听到这一回答的几人若有所思。
玉罗刹也在问步早:“你怎么突然要带我们上山?”
“我带自己的人上山有什么突不突然的,心情好,我乐意。”步早很干脆地回答了他。
玉罗刹倒宁可自己没问,谁是你的人?可想到怀里用绳子串起来的小木鱼,他忍不住磨了磨牙,否认不了。
有得必有失,凡事都要付出代价。
与玉天宝不同,玉罗刹原本就实力高强,是武林巅峰,对武学的理解力非同一般,所以至今为止,他已经看遍了山腰藏书阁里的书籍,对咸鱼派所习的功法已经有所了解,亟待深入。
步早倒是很乐意指点他,但玉罗刹之前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并不在步早面前晃悠,如今身份暴露之后,步早想着玉罗刹总该来找他了——加上最重要的是要指点其余教徒的武功,所以才会在师徒重归于好之后选择进入真正的大本营。
回答玉罗刹的话也并非敷衍,一个优秀出色的门派要有各种各样的记忆点,大本营的形象相当重要。
一行人总共四十多人,浩浩荡荡地往山上去,像班主任带学生出游。
路上远远地能看见昨日掌门与晓轻舟交手的地方,望着那片破烂不堪、布满碎石残木的景象,众人发出代表惊叹的吸气声。
昨日烟尘弥漫,就算站在高处也瞧不见太多的景象,但今日就算站在稍远的地方,视野更加开阔,能更加清晰地感知到掌门和晓轻舟对彼此下手时有多么狠心。
那已经不能算切磋了。
玉天宝觉得在步掌门的巴掌下,他的脑袋就是个脆冬瓜,一掌就能打碎。
经过碎石,从上面蹿出来一条狗,旺财摇着尾巴晃晃悠悠地跑过来,咧着嘴,笑得相当灿烂,快快乐乐地往步早怀里扑。
司空摘星不由得向步早投以羡慕的眼神。
也是啊……毕竟旺财是咸鱼派的狗啊。
旺财叫道:“汪汪汪汪汪!!!”
步早:“哦你说什么?你说你师兄和小王在一起啊,好好好,我知道了。”
司空摘星扬眉:“你能听得懂旺财在说什么?”
步早:“知道啊。”
司空摘星不信,抬眼四处张望,瞧见远处树后的人影,正是重溟和王怜花。
双方汇合。
掌门与重溟和好的时间连一天都不到,在此之前更是针锋相对,气氛紧绷,所以气氛古怪,相当微妙。
乌渡遇见师兄倒是很开心,道:“师兄!小王!”
重溟回以注视,默默等乌渡走到他身边,而步掌门则若无其事地走在另一侧。
王怜花看着他们的动作:“……”
由于他不肯说自己的名字,只说自己姓王,于是无论后缀是什么,咸鱼派上人人都叫他小王。
“看你们这样子,你应该已经弄懂了。”步早说,“我家大师兄很厉害吧?”
重溟低头,王怜花嘴角一抽,倒没有否认:“他确实很厉害。”
但总的来说,设下迷阵的步早本人更加厉害。
重溟被掌门夸了之后一直沉默,一点都没有方才对王怜花指点江山的气势和冷酷。
王怜花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重溟不会是害羞了吧?》
那个阴晴不定的万物楼楼主?
他想去观察重溟的表情,其余人也都若有若无地投去视线,但重溟面无波澜,脸上的半边面具也很好地掩饰了他的眼神,令人难以分辨。
观察无果,王怜花撇撇嘴,收回视线。
此后上山,一路无阻,重溟与掌门之间少有对话,但也不像之前一样隔了老远。
改变显而易见。
穿过一层接一层的忽悠人的迷阵机关,前方骤然开朗,山门伫立在蓝天之下,框住了一片恢宏的建筑物,远远望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连接山门的是一座由铁索搭起的石桥,下方激流滚滚,其中乱石影影绰绰,遍布河底。
四十多个人不可能同时踏石桥,等了好久才走完,里面有个恐高的,闭着眼被一点红扛过来的。
杀手恐高似乎有点微妙,尤其是老板黑心没人性,步早一问,轻功练不好,原来在杀手组织中排名很低,迟迟上不去。
“没关系,掌门师父不会为难人的。”乌渡安慰他。
对方腿软,但感动的神色怎么藏也藏不住。
步掌门站在一旁,没有否认。
步早在感叹,武侠世界有恐高症,真是个清新的世界啊。
山门下,晓轻舟倚碑而立,眉眼含笑,一袭粉衣,耀眼夺目。
“你们来得是不是有点太慢了?”晓轻舟的语气很自然,好像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重溟道:“他们人生地不熟,自然走得慢些。”
晓轻舟没再说话,笑意未变,依旧浅淡。
他与重溟之间隐隐还有一点剑拔弩张的僵硬氛围,但视线交错间,少了几分戾气。
仅仅是一个晚上的功夫而已,便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假如掌门早点对弟子坦诚相待,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了。
陆小凤忍不住如此想道。
但没有没有发生那些事情,他们也不会和开朗活泼的步早相遇。
想到这里,陆小凤笑了一下。随后他看到了山门旁的石碑,石碑被树枝遮了一半。
下方的山门处也有刻着咸鱼派三个大字的石碑,字迹一模一样,但石碑整体更加奇形怪状。
因为那像一条朝天的鱼,是咸鱼派的信物的形状,眼睛部分依旧很有特点。
一点红和冷血开始回忆:他们第一次来时有这座石碑吗?
掌门大人主动解释:“新做的。是不是很神气?”
看着那条眼神奇怪的鱼,实在说不出“很神气”三个字。
……话说你之前天天往山里跑,原来是在做石碑吗?
玉天宝一路上一直期待不已,见此很给面子的捧场:“很神气!非常神气!”
掌门看向他,笑脸面具一如既往的灿烂。
“玉少主有眼光。”
他紧接着说道:
“诸位,欢迎来到咸鱼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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