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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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溟与晓轻舟之间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
陆小凤见过一次,相当淡定。一点红欲言又止,玉天宝缩在一边当自己不存在,小心翼翼地打量大名鼎鼎的万物楼楼主。
乌渡插进两人中间,高挑的个子完美地阻挡了彼此的视线。
吵架也该适可而止,刚来就吵架显然不会让人对咸鱼派有好印象。
马甲那么多,只有旺财和乌渡能勉勉强强赚点好感度,乌渡由于名声不好还只是个半吊子。
乌渡的阻拦让重溟和晓轻舟之间的僵持气氛消散于无形,两人纷纷移开视线。
陆小凤摸胡子。
事情看似结束,但晓轻舟似乎铁了心不想让重溟如愿,但凡陆小凤或是一点红想要开口,他便笑着投过来一个眼神,不说话,但意思十分明确。
陆小凤和一点红相对无言。
玉天宝乐于当个吃瓜群众,不急不慌,看到乌渡有些苦恼的神色,快乐地说:“等晓谷主消气不就好了吗。”
乌渡垂着眼睛,忧郁道:“我想尽快确认掌门师父的身份。”
哪有师父要让弟子费尽心思确认身份的啊。
玉天宝一直觉得这件事很不可思议,在心里费劲吐槽,但不开口。
即使开口也不会让乌渡想通任何事,乌渡对咸鱼派满怀眷恋,看谁都带有一层柔光,小小的缺点也能被他装饰上一堆满满的鲜花遮掩。
与重溟相见的第二天,重溟与晓轻舟开始“切磋”。
与其说那是切磋,不如说是没有拼尽全力的厮杀,一黑一粉的身影在空地上交缠,像一阵风,边缘枝叶在气劲掀起的风浪颤动,断枝残叶落满地面,破空声络绎不绝。
“师兄,小舟,你们不要再打了!”
乌渡的语调比以往高昂了许多,带着些许急切,眉眼中藏有几分忧郁。
没人搭理他。
咸鱼派的大师兄与小师弟,激情互殴中。
一点红摸摸剑柄,忍不住看了眼乌渡。
乌渡曾经说过“他们总是吵架”这种结论,但以一点红的多次围观经验来看,这才不算吵架。是打架才对。
没人机会乌渡的劝阻,他沮丧地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了下来,默默地看两个同门打架。
陆小凤转换心态,开始发挥求学精神,欣赏两人的一招一式。
此次切磋以重溟落败而告终,晓轻舟没有留手,重溟嘴角带血,面颊青肿,极为平静地抚着脸上的伤口。
晓轻舟浅笑道:“你赢不过我的。”
重溟冷冷道:“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
虽然打得很用力,但令人惊讶的是重溟所戴的面具仿佛同他的脸粘在了一起,没有半分松动的迹象。
说起来,重溟为什么会戴着面具呢?
露出的半张脸白皙俊秀、眉眼端正,剑眉星目,抛去气质所带来的阴郁感,分明是张没有缺点的面容。
玉天宝想起来自己重溟与乌渡交手时,面具被气劲掀飞后,从重溟指缝中窥见的斑驳伤疤。
以及指缝间阴森而压抑的眸子,满是隐忍之意。
饶是跋扈自我如玉天宝,在之后与乌渡独处时也没敢问为什么重溟非得戴着面具不可。
晓轻舟本可以轻而易举地摘下重溟的面具,但他不摘,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像另一种意义上的关怀。
玉天宝自认一切明了,看向二人的眼神复杂不已。
陆小凤是个很讨人喜欢家伙,私下避开咸鱼派二名弟子,玉天宝万分感慨地说道:“弟子关系不好都怪掌门不当人,他也太不会当师父了吧。”
一点红深以为然。
乌渡提起自己在咸鱼派的日子时往往是一副很快活的样子,但假若真的快活,又怎会同师兄师弟闹得如今这般境况?
上行下效,显而易见,那位咸鱼掌门并未尽掌门之责。
二人纷纷陷入沉思。
陆小凤冷不丁来了一句:“步早不像那样的人。”
一点红默默点头。
——所以掌门的身份便更加扑朔迷离了。
玉天宝没见过步早,挠挠头,没说话。
过多的巧合不能算巧合,是证据。
所以玉天宝早就认定了那位会很多技能的步早是咸鱼派掌门本人。
重溟与晓轻舟切磋之后,晓轻舟便不再阻拦陆小凤等人向重溟透露掌门线索了,仿佛他之前之所以阻拦只是想和重溟打一架。
相当复杂的同门关系。
乌渡忧郁地叫上陆小凤和一点红,向重溟解释分享获得的线索。
晓轻舟沉默地坐在门口不说话。
当陆小凤提到步早的特征时,重溟面上闪过一丝惊愕。
朱红木簪、琥珀双眸、明朗的性格,特征很明显,所以重溟立刻想到了曾经遇见过的背景板也不奇怪。
乌渡迟疑:“师兄……?”
重溟眸光微闪,没有应答,只是让陆小凤继续说。
陆小凤心中一沉,重溟的反应很奇怪,说不定重溟曾见过步早。
他有些艰涩地继续向下说,一点红进行补充,与步早多次偶遇,在霍休的宅邸中交手,连带着不在场的冷血与无情曾偶遇的次数,都一一向重溟表述。
“……”
重溟沉默不语,片刻后攥紧了拳头。
“重溟楼主,莫非你已经见过步早了吗?”
陆小凤坦然相询,盯着重溟。
他莫名地希望重溟给他否定的回答。
晓轻舟转头看向重溟。
“不管是否见过,同我有什么关系?”重溟冷冷道。
“师兄!”乌渡提高声音喊了他一声。
晓轻舟眸光冰冷,看了眼乌渡,又同重溟对视,缓缓道:“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不正是想让他认可你的能力么?怎么,现在畏缩不前不敢去见他了?”
“小舟!”乌渡沉声喝止,眼神悲伤而不解,“不要说那种话……”
晓轻舟止声,收回眼神。
而重溟沉默片刻,道:“我确实见过一个叫步早的人,他被你的雇主雇去当厨子。”
陆小凤投去疑问的眼神:雇主?
乌渡道:“是委托活捉你的雇主?”
重溟默默点头,随后道:“我离开之后他被雇去当厨子,在那条街上很有名,见过几次……和一个人交手时,被他看见了。”
“——他有对师兄你说过什么吗?”
乌渡目露急切之意。
“什么都没有说。”重溟冷冷道,“他是个很开朗的人,和那人一点都不像。”
不等乌渡再询问,重溟直接坦言道:“厨子被雇主带走了,若是要找他,需要出海。”
“步早出海了?”
陆小凤有些诧异。
重溟道:“他自愿的。”
乌渡当机立断:“出海去见他。”
这是非要见到步早本人,一探究竟不可了。
乌渡的行动力很强,拍板定案决定明日便启程出发,并恳求重溟与他们同行。
重溟没有拒绝,但强调道:“我没能查清他的来历,只是因为好奇才同你们一起去的。”
晓轻舟轻嗤一声。
陆小凤等人:“……”
所以真的不是很懂你们咸鱼派。
私下有空的时候,陆小凤将自己的木鱼给重溟看,在意识到送给陆小凤木鱼的人有可能是咸鱼派掌门之后,他的神色比之前更为复杂。
重溟将木鱼握在掌心,拇指轻轻摩挲,神情晦暗难辨。
陆小凤问道:“重溟楼主,你究竟为何会叛出师门?”
又是如何同两位师弟、尤其是晓轻舟闹得这般场面?
重溟沉默不语。
陆小凤搬出乌渡:“每次提到你们咸鱼派的事,乌渡总是既高兴又难过的样子……”
重溟淡淡道:“他最听话了,所以掌门最喜欢他,我和晓舟也无法讨厌他。”
陆小凤安静倾听。
重溟看着掌心里的小木鱼,神色怔愣:“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掌门,掌门他很厉害,所以我想证明我也不会输给他。…我想当一个让他夸赞的……弟子。”
越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低沉。
陆小凤无言。
重溟虽然叛出师门,但目的只是为了向掌门证明自己,这点他曾听重溟说过。
当时重溟显得固执而倔犟,此时的重溟却有些茫然。
也许是因为他曾见过步早的缘故——陆小凤自己都无法将开朗的步早同见过一面的古怪掌门联系在一起,更别说掌门的弟子了。
“谢谢。”重溟将木鱼归还给陆小凤,见过数次面,他对陆小凤的态度尤为友好。
以重溟的待人处事来说,肯平静的对话便算一种友好了。
与此同时,一点红也在同乌渡交谈,交谈的目的以及结果同陆小凤与重溟之间的没什么两样。
步早是个尊重人设与剧本的敬业玩家,乌渡主要表达了他想要门派团圆的固执决心。
“假若步早——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从你们的话来看,他一直有出现我们几个弟子身边。”
乌渡坚定地说,他的眉眼间氤氲着些许忧郁。
“我一定要见到他。”
一点红心情复杂,既希望步早咸鱼派掌门,又希望他不是,种种情绪交织,化作一声鼓励。
不管怎么说,一点红希望乌渡能够得偿所愿。
晓轻舟身边只有玉天宝。
玉天宝在发现前面两对组合进行深沉交谈时,自己相当识相地溜达去了。
但庭院不大,能让他一个人发呆乱转的地方只能与晓轻舟共享。
晓轻舟抱臂站在门口,目光轻飘飘地从玉天宝身上掠过。
玉天宝唯独在他面前得意不起来——任谁见过晓轻舟教训手下的场景,恐怕都会难以正常面对他的。
即使晓轻舟眉眼精致,笑意浅淡,让人心生亲近,也不行。
晓轻舟问:“你怕我?”
玉天宝摇头:“不怕。我只是觉得你只可远观,绝无他意!”
步早心想,如果玉少主对待自己身边的事情能用上这份谨慎该多好。
第 122 章 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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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弟子马甲二人一同前去追步早时,掌门本体和反派三人组相处得十分和谐。
宫九不开口,岳洋不爱说话,牛肉汤倒很能说,有意无意地想套出步早的来历。
其实无名岛上的人并非都知晓彼此的全部经历,例如岛主小老头,他是岛上最为神秘之人。
步早十分平庸,按理来说没什么秘密,但他掌握了太多技能,本就有点奇怪。
面对这样的疑问,步早将自己忽悠玉教主的说法搬出来作为回答。
反正没有证据,不管是不存在的大叔师父,还是雇了杀手复仇的事,他们没机会找本人求证。
牛肉汤若有所思:“所以你是在还债……”
步早点头:“其实已经攒够还债的钱了,接下来我要为自己做打算,还得谢谢九公子邀我去做厨子。”
牛肉汤好奇地问:“你为自己做什么打算?娶亲成家么?”
步早:“我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哪有人愿意同我成亲呢?我只想继续悠哉地过日子。”
“……”
牛肉汤不再说话,但显然觉得步早很没追求。
没有人怀疑步早的扯淡。
岳洋侧首看了眼步早,又扭过头去,表情依旧严肃得看不出心中念头。
步早若无其事地从自己的竹篓里扯出彩绳开始编织,用以打发时间。
编完后挨个递给身边的游戏人物,说是迟来的见面礼,由于理由太随便,没人肯要,连碰都不碰。
步早只好遗憾地收了回来。
好歹碰一下让它们升值啊。
途中下车修整,在一小镇上停留,步早背着竹篓去附近街上溜达,顺便挣点外快,手艺品卖出去几样后,步早双手笼着铜板像摇骰子一样甩来甩去,哗啦啦的摇。
路人背景板做不了过分的事,本体相当无聊,步早也在等咸鱼派齐聚之际,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节外生枝的蓬勃欲望。
“步早!”
斜地里冒出一个身影,兴致勃勃地向步早打招呼。
步早看过去,愣了一会儿:“你是……?”
司空摘星嘴角一抽:“你竟然已经忘了我?”
步早大笑起来:“怎么可能,我当然记得你,咱俩可是客栈里厨子小二的最佳组合!”
司空摘星这次易容是曾经步早做厨子时他当小二用的易容,化名王五,之后以偷王之王的身份与步早见过面,但并未暴露自己也是“王五”的事情。
步早一直觉得很神奇,司空摘星易容那么多次,竟然能记清自己面对背景板掌门时用的究竟是哪副易容。
司空摘星对步早出现在这里有点意外,自从对无情发出“他们很有趣”的宣言后,司空摘星确实尝试过参一脚进去,但不是与人失之交臂便是毫无消息,此时正是听说了重溟的消息而前去看热闹。
遇见步早纯属偶然。
对步早来说,两人的相遇却不仅仅是偶然。
“你在这儿做什么?”
司空摘星随口一问。
步早道:“我被人雇去当厨子了,不知道要干多久,但主家很大方。”
司空摘星很替步早高兴:“你这算不算得偿所愿?我记得你很缺钱。”
步早意味深长地点头:“当然是得偿所愿,托主家的福,我的债即将要还我了。”
司空摘星大力拍他的肩,DuangDuang响:“恭喜!”
步早淡定地笑。
宫九的车即将启程,岳洋过来叫步早,见到步早同陌生长相的人言笑晏晏,停顿一瞬,露出奇妙的神色。
“步早,走了。”
岳洋站在不远处喊了一声。
步早起身,司空摘星偏头看了眼岳洋,双目微眯。
“你跟着我做什么?”
“去看看你主家是谁,我还想和你一起合作开店呢,总得知道人家想要你当多久的厨子。”
司空摘星的好心关怀藏在话语深处,步早大为感动,遂带他去见了九公子。
牛肉汤和宫九正在马车边低语,主要是牛肉汤在说,宫九高深莫测不说话。
见到岳洋一人去却带两人回,牛肉汤瞪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问步早:“他是谁?”
“是我老铁。”步早揽着司空摘星的肩,认真地说,“因为我俩之间的情谊坚硬如铁,他叫王五。”
司空·王五·老铁·摘星:……有点心虚。
王五这名字假得就像宫九,格式一模一样,牛肉汤瞥了司空摘星两眼,心中不信,没明说,只是道:“所以呢?”
“老铁想向我之后的主家问个好,我带他来同大小姐您打招呼哪。”
步早的眼神诚恳且真挚。
牛肉汤面色稍缓,身后宫九头也不回自顾自地上了马车,司空摘星悄声对步早道:“那位公子有点冷漠呀。”
“因为公子他外冷内热啊。”步早给出了切合实际的回应。
宫九内里之炽热,恐怕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司空摘星若有所思。
牛肉汤听得一清二楚,嘴角一抽,看也看过了,便叫步早同老铁最后说几句赶紧上车,随后同岳洋一起上了马车。
车外步早与司空摘星执手相看——司空摘星一把抽开手,道:“你手冻得像冰块。”
步早搓手道:“我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武艺也一般,内力不足以护身。”
正因为在这些细节方面刻画相当用心,所以才不会有人怀疑步早。
步早对自己的遮掩能力相当自信。
司空摘星偶然遇见步早相当高兴,但步早未来主家的些许古怪之处仍然让他有些在意,小声叫步早注意一下。
步早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但这不妨碍他感激司空摘星的提点,笑容灿烂地送上一根彩绳。
“送你了。”
“卖不出去的吧?”
“是的。”
司空摘星有点想将彩绳塞回去,但想了想,还是将彩绳收入怀中。
因为是偷王之王的缘故,很少有人会主动将东西交予司空摘星。
这幅画面被马车中的几人纳入眼中,当步早与“老铁王五”道别之后钻进马车,车子缓缓驶动,步早对着手哈哈呼气。
牛肉汤发出疑问:“有这么冷吗?”
步早朝她举起手。
牛肉汤迟疑一会儿,伸手去碰,不由浑身一个激灵:“好冰!你究竟是人是鬼?”
步早果断:“是鬼。”
牛肉汤一巴掌甩过步早的手。
步早将手伸到岳洋跟前,岳洋和他对视片刻,默默抬手握住步早的指尖,一触即放,神色微惊。
确实很冰。
步早笑着收回手,转眼和宫九对上视线。
马车中开始弥漫起微妙古怪的气氛。
步早:……
他试探性地向宫九伸出手。
宫九:“你做什么?”
步早:“公子要试试吗?”
宫九挥开步早的手,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
饶是九公子一向心如波澜,也被步早的行为弄得心情微妙。
步早揉着指尖默默发呆。
面对不按套路出牌的人的方式就是比他更不走寻常路……
但手指是真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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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摘星与步早分别之后不久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你同步早是什么关系?”
拦住他的人是个身着绯衣的骄矜少年,上下打量司空摘星的目光充满评估。
司空摘星心中发笑,道:“我叫王五,是步早的老铁,因为我们之间的情谊坚硬如铁。”
他发现步早对他俩之间的形容真是句万金油。
绯衣少年微微挑眉,道:“那你知道他是去做什么的么?”
司空摘星:“被雇去做厨子了。”
这下感到疑惑的成了王怜花。
他虽然不知道与重溟对峙的人是什么身份,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那位九公子非同一般。
步早是主动跟去做厨子的?
他是笨蛋么。
王怜花试探问道:“是步早主动同你这么说的?”
司空摘星疑惑:“是的……说起来,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王怜花说,“谅你无知,你恐怕没有发现步早的未来主家并非常人。”
司空摘星:“……我确实觉得他们有点古怪。”
王怜花不可思议道:“既然如此,你怎么还放任步早跟着他们离开?”
还能因为什么?
因为步早的模样没有任何不对劲,一如既往。
司空摘星露出怀疑的眼神——怀疑眼前这绯衣少年在诳他。
王怜花气极反笑:“你知不知道他那位未来主家是谁的敌人?是万物楼楼主的敌人。”
司空摘星的思维一下卡壳。
重溟的敌人……联系前后时间,不正是乌渡的雇主?
“……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
“因为你是司空摘星。”
“……”
“呵呵。”
王怜花微微一笑。
司空摘星扶额。
“那你同重溟是什么关系?”司空摘星问道。
王怜花含糊其辞:“我同乌渡认识。”
司空摘星追问道:“你与步早又是什么关系?”
“有数面之缘的点头之交。”王怜花没有隐瞒,“我只是好奇带走他的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但这一路追来,已经失去了他们的踪迹,如果不是听说你和一个发间插着红木簪的货郎相谈甚欢的事,我是懒得找你的。”
步早的装饰太过显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留下了让人无法忽视的痕迹。
司空摘星心累。
“重溟在哪里?”
“堂堂万物楼楼主,想要隐瞒踪迹还不是轻而易举。”王怜花的回答隐隐带刺,“别问我。”
司空摘星莫名地欣慰了,看来又是一个在重溟那里受过气的倒霉蛋。
步早只是个厨子,司空摘星不觉得他会有危险,不管是来喊人的少年还是在马车前等候的少女,对步早的态度都略有纵容。
司空摘星自认很会看人,稍作思考之后,便决定不管步早了。
王怜花心情微妙:“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好人。”
司空摘星道:“你没尝过步早的手艺,他们真的只是因为步早手艺很好才聘请他的。”
王怜花决定说实话:“重溟似乎认识步早。”
司空摘星诧异不已。
步早一个厨子同重溟能有什么交集?
王怜花将重溟多次凝视步早背影的事情道出。
“巧合罢了。”
“步早既不是咸鱼派的人,也不是他的手下,他盯着步早做什么?”
司空摘星蹙眉。
他当时不在场,自然无法理解王怜花的无缘由的坚持。两人没争辩出个一二二,达成共识,找到当事人亲自进行确认。
此时咸鱼派二名弟子已经相见,在前往无名小岛的路上,在步早的暗中运作之下,王怜花与司空摘星前去与咸鱼派一行人汇合。
经过一系列乱糟糟的你来我往——司空摘星与重溟、晓轻舟争辩谁是谁的手下,乌渡向王怜花给予问候,场面混乱,陆小凤在一旁风中凌乱,一点红和玉天宝默默围观。
好不容易平息,王怜花与司空摘星道明来意,你一言我一语将步早的事情向陆小凤等人道出。
旋即,他们得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答案。
与其说是答案不如说是猜想,毕竟毫无证据,只是将各种巧合联系起来,得出了结论。
司空摘星是最不想相信步早是咸鱼派掌门的人——在霍休宅邸里向他投来深邃目光的面具掌门,是称呼他为老铁的爽朗青年,这怎么可能让他相信?
陆小凤很能理解司空摘星的心情。
但司空摘星垂着头沉默片刻,抬起脸后却是一脸愤慨:“他那张面具戴得可真牢!可恨!”
“……还不确定他的身份呢。”陆小凤说。
司空摘星哼了一声。
向来只有他忽悠蒙骗别人的份……倘若他真的被步早骗了,实在是丢脸。
“绝不可能是他。”司空摘星强调道,“他脉息无力,再平庸不过,怎么可能是那位强大的咸鱼掌门?”
“你们不过是先入为主罢了。”
王怜花也如此说道。他想过很多,唯独没将步早的身份往神秘莫测的咸鱼派掌门身上想过。
他看向乌渡:“你应该清楚的,步早那种性格的人绝不可能教出你们这样古怪别扭的弟子。”
步早:……这是一种新型的人身攻击吗?
第 123 章 厨子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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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呼呼吹,视野被凌乱碎发划碎,步早捞了一下又一下,无果,找了水沾湿双手,将碎发往后捋,整出一个大背头。
岳洋沉默地看着他。
牛肉汤:“你这是做什么?”
武侠人物主打风度翩翩,碎发挡眼是凌乱而忧郁的美,但路人背景板不讲究这种事。
步早若无其事地道:“为了更好地看清大海的景色。大小姐,你们可没告诉我要出海。”
牛肉汤道:“你一个厨子知道又有什么用,好好做饭不就行了。”
一路上步早的普通没有丝毫表演痕迹,牛肉汤对待步早的态度比以往更随意。绝没有将他当作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就算是江湖背景板也是有尊严的好么。
步早腹诽,向牛肉汤辩称道:“厨子也大有用处,你们不想吃海鲜吗?”
“你也是拿着我的钱的正经厨子,这是什么态度。”
牛肉汤毫不客气地道。
“谢谢东家大小姐!”
步早很会说漂亮话。
“……”
牛肉汤无话可说,移开视线,转头看向不远处站在海岸边的宫九,神色微微淡了下来。
步早作为厨子来说是个好厨子,但不是必不可少,牛肉汤完全不知道宫九带上步早对理由。
用作打发时间的乐子倒是必不可少,毕竟步早相当有趣,但那可是九公子,绝不只是因为步早有趣。
离船只启航还有一段时间,步早转头向人借了渔网,站在岸边捕鱼。
借他渔网的也是一个游戏角色,名叫胡生。
胡生默默地看步早布下渔网后什么也没做,跟着在一旁站了片刻,连着两条大鱼跳进了渔网里。
步早将渔网归还给胡生,很礼貌地道了谢,拎着两条鱼打算去烤鱼。
等宫九看到岩石后冒出的浓烟走过去查看时,发现一群围在一起烤鱼的家伙。
岳洋、牛肉汤和胡生都在步早身边。
牛肉汤招呼宫九:“九哥九哥,来尝尝步早的烤鱼,他连烤鱼也做得很好吃。”
宫九默默地看了眼步早,后者正聚精会神地转烤鱼。
“不用了。”
宫九淡淡地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牛肉汤嚼嚼嚼,嘀咕道:“为什么不吃呢?”
明明是九哥自己请来的厨子。
步早瞄了眼四周的环境,觉得宫九百分百是洁癖发作了。
众人在海边歇了一晚,天蒙蒙亮时胡生便请人上船。
步早睡眼惺忪,晃晃悠悠地上了船,进到分给自己的房间后一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
门口的岳洋沉默地替他拉上了门。
事已至此,步早已经彻底没了离开的机会。
岳洋心情复杂。
一路上他隐晦地劝说过步早,岳洋很少多管闲事,步早是个例外。
登无名岛之人要么想要扬名立万,要么想要浑水摸鱼挥霍金钱,但步早不归属于任何一方,既没有远大的志向也没有磅礴的欲望,在岛上绝对混不下去。
岳洋皱着眉头,从门前离开。
屋内步早睡得天昏地暗。
船上牛肉汤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向宫九询问了理由。
宫九道:“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牛肉汤想了想,表情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九哥你想让步早给沙曼做饭?”
宫九不置可否。
牛肉汤暗想,她早该猜到的,都怪她以为步早有小小的秘密,只当九哥深谋远虑有自己的想法。
其实都是因为沙曼。
牛肉汤同宫九告别,转身,表情却沉了下来。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甲板之上,宫九安静地凝望着自地平线上升起的朝阳。
海上的生活太无聊,步早懒得与人打交道,打算以晕船的借口度过这段航程。
但牛肉汤一到饭点便大力敲门叫步早出门做饭。
步早瘫在床上一动不动,牛肉汤开门而入,扯着步早往外走。
步早还是一动不动,任由牛肉汤拖着自己向外走。
牛肉汤倒不是因为看不惯步早,她看不惯的另有其人——是沙曼。
沙曼是宫九的情人,和牛肉汤不太对付,而宫九说上岛之后要让步早给沙曼做饭,这让牛肉汤相当不满。
大概是抱有一种不想让步早被独占的想法、不能亏的想法,在登岛之前的这段时间,牛肉汤一点都不想让步早闲着。
步早任由自己被牛肉汤扯着衣领,在分析了牛肉汤的动机之后,更不想动弹,安详闭眼躺尸。
牛肉汤回头看他一眼,见他一动不动,松了手,叫前来查看情况的人把步早拖回去。
步早:过分了啊。
岳洋踢踢步早:“能动吗?”
步早:“快死了。”
岳洋弯腰,将步早半扶半扛带回了房间。
之后牛肉汤再来问步早时确认了他的状态,步早一心一意扮演晕船后身心疲惫的倒霉蛋。
如此这般那般,在海上航行数日,步早连菜刀都没握过,带薪摸鱼。
牛肉汤恨铁不成钢:“要你何用!”
步早幽幽道:“您还真是心狠……”
牛肉汤发现步早有点蹬鼻子上脸——她们之间是这种随意插科打诨的关系吗?
间歇性自尊心发作,牛肉汤一想到即将要见到沙曼,便扭头生闷气,也不想同步早说话了。
步早叹气。
岳洋默默地叫上他去收拾东西下船。
船即将靠岸,步早能走能说,以后便是小岛上的人了。
船靠岸,步早和岳洋缀在牛肉汤身后下了船,经过一条幽深小路,眼前骤然一亮。
江南园林般的景色出现在眼前,仿佛不是下海而是入江南。
步早叹为观止,小老头这么多年建造符合自己审美的庭院,独占一岛,日子过得比他还滋润。
最起码小老头不是自己动手,一定是雇了工匠建屋。
可恶!
步早忽然有点仇富了。
他走得有些慢,牛肉汤回头催他,道:“不想被人当作闯入者就赶紧跟上。”
步早麻溜跟上,紧紧跟在她身后,如此胆怯紧张的表现让牛肉汤很是满意。
因为只是一个普通厨子,步早没有见到小老头的荣幸,牛肉汤带着他在岛上其余人面前走了一圈,让人记住他这张脸。“这人叫步早,是个厨艺很好的厨子。”牛肉汤介绍道。
“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点也不像个厨子啊!”有人喊道。
“因为我不止是个厨子,我还是个工匠!”步早大声喊道。
牛肉汤瞪他一眼:“你闭嘴。”
她叫来一个人,让他将步早带到离沙曼最近的厨房里。
于是其余人纷纷变了脸色,猜到这是宫九的吩咐,笑容也显得意味深长一些。
步早是厨子不假,但既然是九公子带回来的,理应以九公子的安排为先。
岳洋跟着牛肉汤去见小老头,临走前回头看了眼步早,又默默挪回视线。
牛肉汤见状,问道:“你担心他?”
岳洋摇头。
牛肉汤冷哼:“别以为我没听见你对步早说的那些话,我会替你保密的。至于步早,他自愿上岛,你少管闲事。”
“是。”岳洋点头。
能被小老头招揽的家伙没有野心是不愿意上岛的,在牛肉汤或宫九给出更多消息之前,众人对待步早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厨子一样。
步早又将路人背景板的身世说了一遍,在场之人或亲身经历复杂,或亲眼目睹复杂事件,无动于衷。
一路交谈,步早在数人的带领下进了厨房,正是该做饭的时间。
岛上常驻的人比当初宫九宅邸中的翻了两倍,尽管有原本的厨子小工和他分工为他打下手,但工作量依旧很大。
步早在给专人做饭——例如沙曼,或是直接掀桌子当老大两个选项之间犹豫了好久。
这一犹豫,便做完了一顿饭,步早毫无食欲,之后没他的事,便扔下锅铲,出了厨房去外面散步。
系统不知道步早只在两个选项中纠结,关切地说:【不当厨子也可以做其他事,这里湿气重,房子很久没维修,你可以转职当修缮工匠。】
那只会让他要干的活变多而已。
做什么都不如自己当老板来的强,步早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庭院中的竹子长得尤其旺盛青翠,步早坐在石椅上看了会儿竹子,默默拿出长笛。
三弟子马甲也有会吹笛子的设定,身为弟子,所有技能都是向掌门师父学习的。
笛声悠扬清脆,传出老远。
宫九正与沙曼相对无言,一同望着拍打在石岸上的朵朵浪花。
突兀响起的清脆笛声打破了沉默,沙曼诧异抬眼,望向传来笛声的方向。
岛上没人吹笛子,他们热衷于赌博喝酒说笑,这笛声简直如污浊中的清流。
沙曼忍不住问道:“吹笛子的人是谁?”
宫九才回来不久,一定是船上带回了新人。
宫九淡淡道:“应该是我为你找来的厨子。”
沙曼闻言忍不住轻轻蹙眉。
这时,有人来喊他们两个去用饭,沙曼率先转身走去。
宫九看了会儿岸边的浪花,那朵朵浪花仿佛切合着笛声绽放,画面绚烂。
他也转身,追上沙曼的背影。
第 124 章 调查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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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声响起的时候牛肉汤正打算吃饭,起初还有点疑惑,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吹笛子的人是步早。
之前同行时,步早可一次都没说过他还会吹笛子。
吃完饭,牛肉汤便去找步早,转来转去,看到一个人在墙根处串烧烤的步早。
牛肉汤:“……”
“你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牛肉汤问。
步早:“串烧烤。”
“我有眼睛。”牛肉汤的语气很冷酷。“你自己辛苦做的饭,怎么不去吃?”
步早叹息:“没有心情。”
牛肉汤一指他跟前的串串:“这些就有心情吃了吗?”
步早:“嗯。”
牛肉汤在原地转了转,左右看看,凑到步早身边蹲下,问道:“九哥有没有私下吩咐你什么话?”
“什么话?”
步早疑惑地问。
宫九在他面前跟个哑巴一样,主打神秘高冷,牛肉汤怎么有这么个疑问的。
牛肉汤讶异道:“他没让你给沙曼开小灶?”
……步早懂了。
“上岛分别之后,我还没有见过九公子。”
步早如实答道,摆出一副八卦的样子问,“沙曼是九公子的妻子吗?”
“才不是!”牛肉汤态度激烈地否认。
步早吃惊地看着她。
牛肉汤自知失态,烦闷地抓起一旁的木棍捅了捅火堆,道:“你不懂……别乱说。”
哦。
步早若无其事地用烧火棍压下牛肉汤手中捣来捣去的木棍。
这姑娘摆出一副想倾诉的样子却连回应也不允许,简直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牛肉汤又不太高兴了,在她眼里步早是个被带上岛的厨子,不说要对她恭维有加,好歹也要和颜悦色关心她的心情。
木棍被塞进火堆里,牛肉汤起身离开,连问步早怎么会吹笛子的事都给忘了。
步早默默望着她的背影。
火堆里传来噼啪噼啪的声音,步早拿着烧火棍在地面上划来划去。
整了几串烧烤之后,步早收拾东西走人,问过人后知道了自己被安排的房间。
岳洋在他隔壁住着,步早慢吞吞地刻木雕时,岳洋回来了。
见到步早,他显然相当震惊。
步早对他一笑:“因为你和我认识,所以他们希望你能继续照顾我。”
岳洋:“……是谁给你安排房间的。”
“胡大哥。”步早说。
岳洋闭嘴不问了。
关于岛上的人员情况,岳洋和步早属于同一类人,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步早是外人,岳洋是新人。
岳洋很忙,他不爱说话,但得到了小老头的认可后他便多了许多不得不做的事。
步早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当自来熟,默默缩在院子里做自己的事,赶在饭点前去做饭,像不存在一般无声无息。
岳洋早出晚归,偶尔中午回来休息,对步早的安静很不习惯。
以往的步早不算吵闹,但也不至于如此悄无声息。
第二天的时候牛肉汤终于想起了步早,问岳洋步早究竟在做什么。
岳洋如实回答。
于是步早刚做完饭打算收工时,牛肉汤扯着岳洋来后厨见他,一脸稀奇地打量他几眼,随后问道:“你之前的热络劲儿怎么不见了?”
步早羞怯一笑:“我认生。”
牛肉汤:“……”
岳洋:“……”
两人都露出“你骗鬼呢”的神色。
步早挠头:“我真的认生,特别是人多的时候,大小姐你可没有说过岛上会有这么多人啊。”
牛肉汤哼了一声:“凡事都要我亲自告诉你么?你一路行来不也一句都没有问。”
“话是这么说……但人与人之间的信赖不见了。”步早诚恳地说。
牛肉汤笑了一声:“什么信赖不信赖的,你把所有事情想得太好了。”
步早歪歪头,困惑地看着她。琥珀似的双眸十分透彻,透着一股茫然,一无所知的模样竟然让牛肉汤莫名的心虚。
“有空在岛上转转——算了,吃完饭我带你去岛上转转。”牛肉汤说,看了眼岳洋,“你也一起。”
岳洋张了张口,没说话。步早婉拒:“不不不不我怎么敢占两位大忙人的时间——”
“闭嘴,我们闲得很。”
吃完午餐之后,牛肉汤拉着岳洋和步早去岛上消食,路上向步早一一介绍经过的地方。
话语间自然免不了提到小岛的主人,小老头。
步早假装自己没有听见。
他白天猫在屋里,晚间几乎都在岛上闲逛,若论对无名岛的熟悉程度,大概只有小老头能与他媲美了。
牛肉汤对步早只顾着点头应和的反应有点不满:“你不好奇小老头是谁么?”
“是大小姐的爷爷吧。”步早说。
“不是。”是她爹。
牛肉汤扭头,没了继续聊天的兴致。
二人继续向前走,行了不久,牛肉汤脚步骤停,望着前方的人影沉下脸。
沙曼正站在沙滩上望着远处大海,大海波涛汹涌,浪花一朵朵,清爽的海风扑面而来。
牛肉汤这几日的空闲时间一直同沙曼作对,她一直看不惯沙曼,这次也不想认输,扔下步早和岳洋,大步走上前。
被留在原地的步早歪头看了前面的两人一会儿,喃喃道:“真想走啊……”
这话一点都不像背景板小步平时会说的话,语气也显得有些冷淡。
一旁的岳洋有点诧异地看他一眼。
步早看向他,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明朗:“咱们溜走吧。”
岳洋不语,但转头迈步向另一头走去,步早和他一起离开。
正对着他们的沙曼目睹了他们的离去,她见过岳洋,所以很轻易地判断出岳洋身边的青年便是新上岛的厨子步早。
牛肉汤背对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对沙曼说着那些千篇一律不知所谓的话,沙曼以往只会掉头就走,但这次她没有立刻。
不知过了多久,牛肉汤口干舌燥,又因沙曼的毫不理会而十分不悦,在发现沙曼注视着自己身后的同时她也察觉到同行的两人毫无动静。
回头,原地空无一人。
牛肉汤:“……”
沙曼道:“你刚过来,他们就跑了。”
牛肉汤瞪她一眼,像往常一样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你在岛上一般做些什么?”
步早如此问岳洋。
“没做什么,习武、看书、认人。”岳洋简短地回答。
从人的反应能看出许多信息,一定不是步早的错觉,岳洋对他的友好程度一直呈递增趋势。
这是步早扮演背景板相当成功的信号。
两个大男人没什么好逛的,岳洋更不是有闲情逸致的风雅之人,他们没走多久便分道扬镳。
步早避开人群,在偏僻的地方坐下,摸出自己的笛子吹奏,同时在心中安排之后的计划。
一曲奏罢,身后响起拍掌声,小老头笑着道:“你带回来的这个厨子不止做饭好吃,吹笛子也很动听,我都入迷了。”
步早回头。
小老头身边站着一袭白衣的宫九,神色冷淡地望着他,对小老头的话未作回应。
“九公子,好久不见。”步早热情地挥手,又望向小老头,“你好。”
小老头笑道:“你好。你方才吹的是什么曲子?我不曾听过。”
步早道:“是我自己谱的曲子,还没取名呢。”
小老头笑了起来:“你不是个简单的厨子啊,还会些别的什么吗?”
这种问法带着取乐似的随意,满是高高在上的恶意。
步早笑了起来,掌门也是差不多的人,拥有力量后很少有人能保持平常心,所以他只觉得有趣。
“我会的太多太多了,说是说不完的。”步早道,“有空的话去我那里坐一坐。”
小老头心想,不知者无畏这句话简直在步早身上显现得淋漓尽致。
岛上的人知道他亲切,却也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随意,只有流于表面的和气。
佳肴吃多了后便想来点清粥小菜,小老头丝毫不动怒,对步早露出和蔼的笑容。
“好。”
随后他看向宫九,道:“我就不打搅你们两个年轻人聊天了,既然是你把他带上岛的,怎么能一直晾着人家呢。”
小老头朝步早弯弯眼睛,笑得一脸褶皱,随后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宫九与步早。
步早: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宫九问道:“你除了笛子之外,还会什么别的乐器么?”
“会。”步早竖手指,“箜篌,琵琶,古筝,短箫,锣,镲——唢呐也会。”
技能书全装进脑子里,怎么可能不会呢。
宫九闻言竟仔细地看起了步早的脸,看了片刻。道:“你是个天才。”
从一个习武天才嘴里说出这种话让步早有点讶异,欣然受之:“谢谢。”
宫九忽然笑了起来。
步早疑惑地望着他。
宫九笑道:“我总觉得你不该是这样子。”
步早来了兴致,难不成宫九透过他开朗活泼的外表看穿了他的本质?
“我该是什么样子?”步早问。
“你应该当座雕像,对任何事情都不闻不问。”宫九缓缓道。
“……”步早沉默片刻,“这话听起来……我不该当人?”
宫九不语,只是望着他。
玩家没有读心术。
步早这会儿不懂宫九在想什么,看向他的眼神不由变得敬佩了一些。
厉害,将坏话说得这么深奥,不愧是这游戏里的剑道第一人。
步早即将搞事,也懒得再掩饰,见过了岛主大BOSS,中级BOSS也没有再虚与委蛇的理由了。
他站起身,转着手上的笛子向宫九道别,道:“九公子有空来找我呀,我可以给你开小灶。”
宫九望着步早,没说话。
他原本只有隐隐的违和感,此时违和感变得具体了一些。
这世上确实没有谁能一直保持开朗活泼的状态。
步早藏得也很深。
宫九发出一声叹息。
第 125 章 掌门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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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肉汤气势汹汹地来找步早和岳洋算账,傍晚的小岛天空微暗,繁星点点。
步早正安详地躺在门口屋檐下吹风。
不做饭不夜探小岛的时候步早有充足的时间,他给自己打了个便携的躺椅,以及高度适合的茶几。
茶几上摆着竹筒杯和一些小点心。
牛肉汤:“……”
这幅场景莫名地令她更生气了。
步早不像是上岛做厨子的,反而像是来悠哉度日的,小日子过得比她还滋润。
岳洋默默地端着托盘从后面走了出来,抬眼见到牛肉汤,淡定地靠近,将托盘放在茶几上。
托盘里是掰好的柚子。步早在山里乱转时揣了几个回来,岳洋也挺喜欢吃的。
虽然大多数时候岳洋还是吃水煮蛋喝白水,但偶尔会愿意尝试步早顺手送他的食物,至于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步早的人性魅力太突出让不愿意欠人情的岳洋都为他折服了吧。
牛肉汤冷嗤一声:“你们过得可真舒适。”
步早谦虚道:“过奖过奖。”
牛肉汤嘴角微抽,看了眼岳洋,自顾自地在一旁原本安排给岳洋的椅子上坐下。
岳洋:“……”
他又去搬了张椅子。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二言两语就能概括,牛肉汤首先抱怨了一下被他们丢下的事情,对此步早和岳洋都毫无愧疚之心。
真要说谁过分的话反而是丢下步早两人自顾自去和人吵架的牛肉汤更过分才对。
步早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牛肉汤自己也觉得自己很不讲道理,见步早美滋滋地捧着竹筒杯喝饮品,觉得很不顺眼,便道:“小老头说你的笛子吹得很动听,九哥也说你会的很多乐器,竟然瞒这么久,来露一手。”
“我没想瞒的。”步早纠正了一下牛肉汤的说法,随后摸出笛子。
牛肉汤露出笑脸。
清脆悠扬的笛声在夜色中传远,银河倾泻,夜色深沉,翠色染墨的林野中传来不知名的虫鸟啼鸣声。
笛声虽响,但院中气氛安静而和谐,牛肉汤和岳洋不由得安静下来。步早平日里总带着几分笑意,开朗而引人亲近,而吹笛子时的他相当冷静,眉眼低垂,笑意收敛,平白多出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漠。
平心而论,步早的模样相当出挑,但笑与不笑时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岳洋忽地响起了白天听到的步早的喃喃自语,即使随后步早对他笑得灿烂,却依旧让他无法忽视那十分突兀的冷漠。
正如白纸上的污点,以往习惯了白纸,骤然出现的一点污迹令人无法忽视。
步早吹奏二曲,耐心告罄,不想吹了,牛肉汤见他放下笛子后也没再催他,只是道:“九哥说你还会弹琴敲锣,明日我给你找几样乐器,你试一试。”
牛肉汤是真的闲得无聊,步早在她心里相当于打发时间用的人。
步早应了一声:“好啊。”
如此敲定之后牛肉汤终于打算走了,步早目送她走远,滑下椅子理理衣裳,收拾东西。
岳洋愿意帮他拿果子就十分给面子,十分冷酷地离开,任由步早一个人收拾残局——说是残局,也是他一个人吃吃喝喝搞出来的残局。
是夜,海涛声阵阵,深入敌营的掌门拿下发间的木簪,任长发披散,随后拿出了他的笑脸面具,缓缓戴上。
戴不戴其实都可以,毕竟掌门迟早会掉马,但逼格很重要。
掌门大人戴好面具,拍拍衣裳,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出。
隔壁岳洋正在沉睡,对一墙之隔的邻居即将打自己的上司一事无知无觉。
步掌门身着黑衣融入夜色之中,但脸上的白色面具相当显眼,毕竟白色是复色光,倘若在夜色中远远望去,大概只能看见一张漂浮的白色面具。
关于先让谁倒霉,步早一早就有了打算。
……
昏暗的房间内充斥着喘|息声。
乳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向屋内,宫九直着身子跪在地上,衣衫凌乱,大片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上面满是崭新的鞭痕,鲜血淋漓。
在他身前,沙曼握着鞭子,呼吸急促,汗毛倒竖。
尽管已经对着宫九挥起过数次鞭子,但沙曼依旧觉得恶心,难以习惯。
宫九的声音沙哑,面上带着些许潮红,被鞭打的痛意对他来说是一种上瘾的毒药,让他快活不已。
“打我!”
他的语气近似命令,夹杂着一丝恳求,与白日里高冷的九公子截然不同。
堪称毫无相似之处。
沙曼扬起手中的长鞭,地上的鞭影晃动着,她心绪不宁。
与此同时,宫九模糊瞧见窗外有道影子闪过,倏尔而逝,宛如幻觉。
鞭子重重落下,宫九陷入愉悦的海洋。
屋顶上,戴着面具的掌门安静地路过。
旺财见过宫九这幅样子,这货外面时还会勉强避着人,但不会避着狗,所以步早习以为常。
宫九的夜生活堪称领先全江湖,步早都要自愧不如。
系统积极地学习,继大致分析并掌握了玩家的行事风格后它以极具特色的游戏角色作为典例进行实践,势必要弄懂他们的行为动机。
宫九是其中之一,其余则是原随云、薛笑人之流,比起正直之人,系统更为好奇反派角色的行为逻辑。
比如说在步早赶往小老头所在之处的路上,系统的心音播报持续进行中,围绕着宫九的癖好进行了将近八百字的分析。
这让步早觉得自己在听论文语音朗读。
步早全程默然。
他对这方面的内容真的不是很感兴趣……
步早的目标不是宫九,擒贼先擒王,相信小老头一定会喜欢他送上的这份惊喜的。
小老头正在阁楼中开着窗,静静的赏月,桌上酒盅圈住一轮圆月,轻轻晃动。
年纪一大便容易少觉,小老头精力充沛,夜里无眠,自己一个人待着倒也乐呵。
圆月皎洁而明亮,小老头望着圆月,脸上的笑意忽然顿住,渐渐的变为疑惑。
月亮里仿佛有一个黑点逐渐靠近,如飞愈来愈近,像飞鸟一般。
——不,不是飞鸟。
那分明是一张古怪的惨白笑脸。
小老头骤然起身,而不过这一刹的功夫,那张笑脸已近在咫尺。
来人轻飘飘地落在窗沿上,长袍飘展如双翼,遮蔽明月。
古怪的笑脸面具之后,是一双倨傲而冷漠的眼睛。
小老头没有废话,径直出手,抬脚将身边矮桌踢向对方,同时借桌作遮掩,五指并拢,以掌为刃,斜刺向来人咽喉。
能绕过岛中守卫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跟前,此人绝非常人,小老头下手狠辣,招招奔着致命之处。
从笑脸面具后传出一声沉闷的哼笑,面具人没有被桌子干扰,侧身避过后抬袖拍向小老头的胳膊,如流水般柔软,却完美地化解了他的招式。
小老头同他过了几招,笑脸面具以柔克刚,次次躲开,小老头心中一沉,便换了招式,改用阴冷且出其不意的功法。
这次笑脸面具的攻势却变得凶猛了,甚至比小老头之前还要猛烈。
两人未曾交谈,却相当有默契地你进我退,你收我攻,倘若有外人在场,大概连他们的影子都分不清。
只因速度太快,交战之际瞬息万变,不仅难以分清谁是谁,连两人所使出的招式都分辨不出。
小老头自认已是江湖第一人,中原武林不管是薛衣人还是李观鱼都不是他的对手,而西域之主玉罗刹更不如他。
至于年轻一代的西门吹雪、狄飞惊之辈,于小老头而言也不过黄口小儿。
他有自信的资本,知晓自己本事的天才最可怕,所以小老头能挑中宫九作为弟子。
然而此时此刻,小老头却在这不速之客的身上体会到了什么是望尘莫及。
内力总有耗尽之际,小老头习得心法从不为此发愁,但笑脸面具同样如此,自始至终气定神闲,从这方面来说他们处于同一水平。
只是对方的内力更为深厚,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
在其他方面,他们连同一水平都不是。面具人对小老头使出的招式都极为了解,每每及时应对,还有闲心放水。
放水。
小老头为自己的发现而发现,面色愈来愈冷,杀意汹涌。
“你咸鱼派掌门来我岛上有何贵干?”
小老头同掌门拉开距离,冷声质问。
他对江湖上发生的事情十分清楚,在与掌门交手不久后便意识到了不速之客的身份。
——毕竟那样显眼的面具,不管见没见过,只要是听了都会有印象的。
掌门长发凌乱,微微歪头,以指为梳,轻轻梳理头发。“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面具下掌门的声音沉闷,语气却又显得轻飘飘的。
他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小老头。
如此轻浮的态度令小老头怒气难耐:“凡事都有理由,你平白无故闯上门,是想替你的大弟子出气吗?小辈之间的事交由小辈处置便好了,你这么做的话弟子永远无法成长。”
掌门微微一顿,放下梳发的手,大笑出声:“你的徒弟没说重溟已叛出师门的事么?你可不要说什么小辈之间的事了,我是为自己而来——千金难买我乐意。”
任何问题都可以用“我乐意”来,不管真正的答案有多么复杂,这简简单单二个字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并能最大程度吸引敌人的仇恨值。
步早::P
小老头果然动怒,但步早也懒得同他废话了,给点消息营造一下形象便足够了,不等小老头出手,步早干脆利落地将他制服。
“我原先在山上只有二名弟子和吉祥物陪着我,没人给我使唤,他们下山后都神气威武得很,我也想尝尝这种滋味。”
打蛇打二寸,得罪人不能留余地。
掌门毫不犹豫地废了小老头武功,面具后传出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
“有劳你配合了。岛主大人。”
小老头面容扭曲,脸上的褶子更皱,没了白天和蔼可亲的模样。
掌门看了眼一旁的酒壶,捞过来就着酒往小老头嘴里塞了一枚药丸。
“苗疆的蛊毒,”他的声音犹如魔鬼低语,“你大概是不知道制作方法的。”
小老头确实不知道,他扼住喉咙,死死地瞪着掌门,眼底血丝弥漫。
掌门微微一笑。
“如果不定期找我要解药,一个月内你就会咳血而死,这样的话不管是你的野心还是你的性命都会烟消云散。”
“当然,你的财产会为我所有。”掌门亲切地说,“怎么样,要不要配合我?”
他没说要小老头配合什么,但小老头稍作猜想便能明白他的意思。
岛上的人愿意俯首称臣的理由很简单,钱财、日后有可能的名望,以及小老头独一无二的实力。
整座岛上的人都野心磅礴,一旦他的情况为人所知,不必等到毒发,小老头便会被他们分食。
而那时,咸鱼派掌门只会袖手旁观,也许还会煽风点火。
掌门下毒威胁他,反而是一种变相地会保住他的命的承诺。
“……”小老头心中屈辱,“如你所愿。”
这样的回应在意料之中,面具后传出掌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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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大人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小老头短期内当个隐形人——小老头对此求之不得,他可不想让自己的情况被任何人知道。
小老头一向来去无踪,即使都在岛上,也能一整天都见不到他的人影。
他这次闭门不见人后没有任何人觉得奇怪。
朝阳初升,岳洋洗漱完,晨练过后回到院中,步早才起来,懒洋洋地倚着门晒太阳。
他头上的朱红木簪依旧醒目。
“早上好。”
步早对岳洋打招呼。这是这段时间他的习惯。
岳洋仍旧不太习惯,轻轻点头以作回应,并道:“你今天起的有些晚。”
步早一脸感慨:“做了个好梦,所以躺在床上回味了一下。”
“哦。”岳洋淡淡地回应。
步早眯着眼睛笑,道:“今天的天气很不错。”
岳洋道:“上岛后天气一直是这样。”
步早眨了眨眼,笑道:“但今天的天气特别好。”
岳洋有点困惑地瞥他一眼,不再回应,径直进了屋。
步早这次没参与进大锅饭之中,猫在一旁捣鼓吃食,有人问起,步早说小老头让他单独开小灶。
没有人会拿这种事问小老头,步早乐得清闲,忙活完毕后从大厨房里拎着饭菜去小老头的院子。
宫九正站在小老头的院子外,和步早迎面撞上。
“……”
“……”
两人面面相觑。步早露齿一笑:“九公子,又见面啦。”
宫九看着他,沉默不语。
步早示意了一下手里的食篮,走向院门。
宫九目光沉沉地望着步早的背影,心中升起几分疑惑。
小老头正在屋内生闷气,门外传来步早朝气蓬勃的声音:“我来给你送到了,岛主大人——”
食篮被放下的声音,随后是人迈步离开的声音。
小老头思绪一滞。
岛主大人这个称呼——最近只有一个人这么称呼过他。
咸鱼派掌门。
那声“岛主大人”犹如讽刺。
小老头起身,因速度太猛而略有头晕,他却顾不上停下,拉开门,朦胧的视野里,背对着他的青年缓缓回头,眼底笑意冰凉。
他回头看了一眼,转身继续向外走。
耳鸣声在瞬间变大,嗡嗡声中,小老头恍然大悟,死死地瞪着步早的背影,呼吸急促,愤怒与不甘交加。
院门门缝中隐约露出宫九的白衣,在这一瞬间,小老头思绪回笼,按下自己的愤怒,勾起食篮,关上了门。
第 126 章 真诚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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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正是如此,才让宫九一直盯着步早瞧。
昨日小老头才与步早碰面,今日见了竟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步早步伐轻快,等他走近,宫九问他:“小老头可对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步早道,“九公子你用过饭了吗?”
“不曾。”宫九回答。
步早便邀请他一起去用饭,宫九不知想了什么,点头应邀。
“……”
步早默默走在前面带路,很好,意外来了,他做的饭菜分量不多,更别说那里现在还有个牛肉汤擅自去吃……
牛肉汤在饭菜上来后菜发现不是步早的手艺,一路问到厨房,自己在小饭桌边吃了起来,岳洋也被她拉了过去。
但岳洋坚持着自己的原则,美食当前香味扑鼻不想吃就不吃,正板着脸在一旁吃白煮蛋。
宫九和步早的到来让两人都有些惊讶,尽管步早是宫九亲自聘来的厨子,但不管是来时路上还是登岛之后,宫九对待步早的态度同对旁人时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九哥,来吃饭呀!”牛肉汤大声地打招呼,“刚好还剩一人份的呢。”
岳洋和宫九都看了眼步早,青年毫不在乎,笑容得体,道:“有人喜欢我的手艺我高兴还来不及,九公子慢用,我去大厨房尝尝其他师傅的手艺。”
话毕,不等人开口,步早溜之大吉。
牛肉汤望着他的背影。
欺负步早是故意的,但步早的反应让她觉得很没意思。
登岛之后的步早行事明显收敛了许多,不如当初在小院里生动。
宫九在桌边坐下,岳洋沉默地在他面前摆好碗筷,随后退至一边。
“九哥,小老头可有什么吩咐?”
牛肉汤问道。
宫九垂眼看着步早做的饭菜,淡淡道:“我没见到他。”
牛肉汤眨了眨眼,没再继续问下去。
这在小岛上是常有的事,小老头是岛上最好说话,但也是最难以琢磨的人,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岳洋望向屋外的天空,阳光明媚,今天的天气确实很不错。
宫九忽然看向岳洋,问道:“步早昨夜有出门吗?”
岳洋呆了一瞬,回答道:“不曾。”
牛肉汤道:“昨夜我去他们院子中时已经天黑,他应该没有出门。”
小岛到了晚上便很昏暗,步早武功平平对小岛不熟悉,白天都不怎么在外逛,夜里更不会外出。
宫九陷入沉思,沉默不语。
而牛肉汤与岳洋这时却突然一惊,后知后觉。
既然步早昨夜不曾出门,今日小老头便开始不见人,他又是如何得到小老头开小灶的吩咐的?
——要么是在梦里,要么是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步早和小老头有过交谈。
红酒乎的微笑起来。语调轻缓,看来我们这位厨子。有很多秘密呢。”
牛肉汤与岳洋心中的第一反应是想要反驳,毕竟一路走来,步早的表现都被她们看在眼里,毫无可疑之处。
这么一想,眉眼间便露出了些许不赞同的神色,被宫九看的分明。
宫九扬起唇角。
而岳洋一顿,忽然想起了清晨时步早略有些违和的话语。
其实那些话并不奇怪,人心情好时总会看什么都是好的。
岳洋垂下眼睛,一言不发。
牛肉汤犹豫地开口,道:“他能有什么秘密?九哥,你也知道他和江湖上那些人相比根本没有什么,简直是最普通的人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宫九望着她,眼中笑意如飘落的雪。
牛肉汤默默低眼,拾起了自己的筷子。
两人都不再开口,房间内只有碗筷碰撞声,屋内三人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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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他们的讨论步早一清二楚,并不忧虑,有意放任。
如今掌门马甲犹抱琵琶半遮面,关于他的线索像骰子一样多。
步早享受着这种过程,他就喜欢看别人为他苦思冥想,辗转反侧,毕竟一下子就得出答案太没意思,要么过程曲折,要么猝不及防。
系统认真地观察,并做出如下判断。
〖系统对玩家的行为表示理解,系统充分地理解了玩家的行为动机。〗
它的玩家观察日记不再注重于自身对玩家行为的看法,与最初观察步早的行为时相比有所变化。
系统在成长。
步早为它感到欣慰之余,莫名地心虚,因为他做的大多数事情都会教坏小朋友,系统的逻辑程序相当成熟,信息库内容丰富,但实践经验很少,有时不经世事的感觉特别明显。
步早便问它:【假如你的年纪相当于人类年纪的多少岁?】
系统回答道:【亲爱的玩家,我们是根据实践经验以及逻辑运行程度来判断系统的成熟度,并没有年纪之说。但如果非要进行换算的话,不以诞生年岁为单位,而以知识为单位,我的年纪相当于人类的十二岁。】
步早没想到系统能说这么长一串话,沉默了一下,问道:【不说年纪,你诞生至今总共多少年?】
【以地球公转衍生的计时单位计算,系统诞生至今总共三百三十年。】系统如此回答道,【亲爱的玩家,该回答参考意义不大。】
步早深沉点头。
太深奥了……怎么能既是祖宗辈又能是后辈的?
像这样发生在步早和系统之间的对话有不少,在观察他的事情暴露后,步早和系统的对话频率便多了起来,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些许信息。
除此之外,系统并不知道自己的心音播报能被步早听到,部分明显该保密的内容都在相处期间为步早所知,与那些不得了的事情相比,小老头宫九之流对他的愤恨与怀疑压根没什么大不了的。
宫九的怀疑是一个起点,牛肉汤和岳洋听了宫九的话,心下纷乱不已,想找步早对峙,但掌门大人很潇洒地玩起了失踪。
两人在大厨房附近找了一圈,没见到步早的人影,便去他的房间。
岳洋打开步早的房间,牛肉汤站在他身后,面色阴晴不定,咬了咬唇,冲进屋中将步早的竹篓倒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洒落一地。
手工艺品,工具,一些香料,以及装着衣物的包袱,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步早上岛时只带着这些物。品,假如他真的藏有秘密,不可能只带这些东西。
牛肉汤问岳洋:“你信吗?”
岳洋淡淡道:“没有证据,我不信。”
牛肉汤又问道:“就算是九哥说的,你也不信吗?”
岳洋沉默须臾:“不信。”
牛肉汤也不想相信。
但她一直信任宫九,宫九从没有做出过错误的决定。
“你不信也得信。”牛肉汤冷冷道,“去把步早找出来,我要好好审问他一番。”
岳洋转身离开。
宫九没有声张,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牛肉汤不打算闹大,便只命令岳洋去找步早,没通知其他人。
岛上一片奢靡享乐的景象,他们并不知道新来的厨子小步可能有不对劲之处。
牛肉汤从纷乱的人群中穿过,没有理会赌徒们的招呼,她冷着脸径直走向小老头所在的方向。
有人疑惑地问道:“宫主这是怎么了?”
“她总是这样子时不时的生气,不愧是小老头的女儿。“
“别管她了,咱们继续赌,押大还是押小?”
“小小小!!”
“大!我押大!!”
赌徒之中,一向沉迷赌博的沙曼望着牛肉汤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
小老头房门紧闭,牛肉汤在门前犹豫片刻,道:“小老头,你知道步早是怎么回事吗?”
里面毫无动静。
牛肉汤挪挪脚步,又安静地等了片刻,依旧不曾得到回应。
她转身想走,里面响起小老头的声音,那声音一如既往,和蔼而平和:“他的厨艺很好,我很喜欢最近这段时间,都要有劳他了。”
牛肉汤微微松了口气。
一门之隔,屋内的小老头面容扭曲,手背青筋暴起,极力压制着心中怒火。
小老头这辈子追逐着自己的野心,到头来发现无人可信。
就连牛肉汤,他的女儿,小老头也不敢信任。
牛肉汤在门外站了片刻,小老头一直不开口,她便告辞,转身离开,迫切地想要找到步早。
小老头听着牛肉汤的脚步声远去,房间内的死寂像海水般一点点将他淹没。
*
落日西斜,岳洋还没有找到步早,天地间染上橘黄,海面波光粼粼,金光闪烁。
步早坐在崖上看海,心情愉快。
当太阳彻底沉入海平线之下,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之际,步早戴上自己的面具。
那是一张漂浮的古怪笑脸,在昏暗的夜色里靠近出现在他附近的所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掀翻,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疼痛难忍,浑身无力。
掌门大人像只幽灵一般,行走在小岛之中。
深夜里,没人发现不对劲,各自沉迷在自己的空间里。
岳洋已经躺在床上,盯着床顶发呆,思考步早的去向。
牛肉汤心事沉沉,在赌坊中发泄情绪,赢到手软。
而宫九的房间内,沙曼颤抖的手再次握住了鞭子。
于是连鞭子也一同颤动起来。
宫九急促地呼吸着,兴奋与期待叠加,鞭子还没落下,他已经被欢愉所包围。
“打我!动手啊!”
宫九注视着沙曼,双目赤红,声音喑哑。他伸手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白玉似的胸膛。
沙曼隐忍闭眼,重重地甩下鞭子,破空声、鞭打声、满是欢愉的闷哼声接二连三,连续挥打数下,沙曼下手愈狠,恨自己在这里做这种事情。
地面被窗棂分开的月华忽然蒙上一层阴影,吱呀一声,房门缓缓开启,一道影子撑着门,笑道:“你们在玩什么?”
沙曼手一抖,扔了鞭子,转身狼狈地看着这不速之客。
那人身着黑衣,长发飘飘,面具上月牙般的笑眼如黑洞,被月光照着半边面具,一半暗沉,一半惨白。
他微微歪着脑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房间中央的二人。
宫九面上犹带红潮,但眼神极为镇定冷静,他缓缓站起身,拉拢了自己的衣物。
他的白衣已经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月色之下,分外诡异。
但再诡异也比不过鬼一样登场的掌门大人。
掌门思前想后,觉得不凑这个热闹太说不过去,他只是做了所有模拟江湖玩家都想做的事。
“为什么丢下鞭子了呢?还请继续啊。”
掌门看向沙曼,友好地说。
如果能触发新任务就好了。步早如此心想。
沙曼瞪着他,思绪乱糟糟的,既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宫九却笑了起来:“你想加入我们?好啊,去将鞭子捡起来。”
步早:……啊?
第 127 章 肆意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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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九的邀请犹如晴天霹雳,雨夜惊雷。
步早知道这货是故意这么说的,但他依旧避免不了的感到惊讶。
不是吧大哥,你玩这么花?
在《模拟江湖:我是掌门》1.0中宫九对玩家提出过类似的邀请,之所以说类似,是因为游戏里宫九是在与玩家独处时提出邀请的。
没想到2.0里宫九要玩三人行……。
掌门大人看向宫九的眼神里带上几分奇妙的情绪,被面具的阴影所遮蔽,看不分明。
他沉默的时间有些久,房间中陷入死寂,沙曼有点难堪,显而易见,宫九的话显然让笑脸面具很是迟疑。
正常人怎么会回应这种不讲理的邀请?
沙曼正这么想,掌门大人伸手,五指修长而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姿态随意:“你把鞭子给我,我就打你。”
沙曼:“……”
宫九看着掌门大人伸出的右手。
沙曼完全不明白现在算什么情况,终是忍无可忍,捡起地上的鞭子塞到掌门手心,手指相触,冰凉的体温让她打了个寒噤,收回手,目光奇异地看向掌门。
掌门握着鞭子不说话,面具后的眼睛正视着沙曼,无法窥探他的情绪。
宫九注意到了沙曼与掌门指尖相触时的反应,这让他想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步早不管他们在想什么,低头看向手里的鞭子,沉思:打还是不打?
沙曼开口道:“我将地方让给你,两位自便。”
笑脸面具转向她,依旧看不出情绪。
沙曼朝外走去,宫九和掌门都没有阻拦她。
宫九没有理会沙曼,看着咸鱼派掌门,问道:“你和你的三个弟子相比,更加奇怪。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
掌门不说话,扯了扯鞭子,漫不经心中透出一股迫不及待。
这下轮到宫九产生一些微妙的情绪了,从来没有人在这件事上迫不及待,不管是谁,握住鞭子时都会隐隐表露出自己被逼迫的不情愿感。
宫九不在乎这些,但不代表他没有发现。
“不说话么?”宫九淡淡道,“我记得你很能说。”
门外的沙曼听得一头雾水,她不知道岛上什么时候有了这号人物,更不明白宫九会像是对这位不速之客十分熟悉的样子。
掌门大人回答道:“所见不一定为真,就像我不知道你表面上凛然不可侵犯,竟然也有衣襟不整、求人鞭打自己的癖好。说吧,你希望我怎么打你?”
宫九:“……”
门外的沙曼陷入更深的疑惑。
原来鞭打宫九的一方还有选择的自由吗?
宫九深深地看了眼掌门,仿佛要透过那张诡异的笑脸面具看到他真正的脸。
步早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气质与眼前的面具人毫无相似之处。这人像沼泽,而步早像一束阳光。
“我忽然有点后悔了。”宫九说。
“不接受反悔,驳回。”
掌门快乐地甩鞭,破空声响起,他的身影已至宫九深浅,笑脸面具逼近,月牙般笑颜黑孔后是一双看不清的深沉眼睛。
宫九心中一凛,立即还手。
屋内动静震天,鞭子破空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沙曼悄悄向里望,昏暗的屋内看不清人影,地面各处滴满了血迹。
沙曼目不转睛,瞪着屋中的场景,她大概知道小老头白天忽然不出门的理由了。
这戴着面具的男人太过强大,即使宫九下手狠辣,他却仍然显得游刃有余。
玩家不讲武德,宫九手无寸铁,也不妨碍玩家拿鞭子抽他。
步早越抽越欢快,没有一鞭落空,宫九挨了一记鞭子后伸手圈住长鞭,用力将掌门拽往自己的方向。
掌门不松手,鞭子握得更紧,借势抬脚踹向宫九,给他腰上来了一脚,红白交加的衣裳染上一个灰脚印。
宫九更狠更坚定,冷着脸,单手紧攥长鞭尾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圈住掌门的脖子,长鞭带着血的锈气,湿润而冰凉,步早不可能让自己落到被缠住脖子的狼狈境地,很果断地扔了手中鞭柄。
原本是因为步早扯着另一头,长鞭紧绷,宫九才能有机会缠住掌门,但掌门一旦松了手,那就只是一根被拿倒了的鞭子而已。
“我腻了。”掌门如此说道,“你满足了吗?”
宫九的呼吸急促,面上的神色不知是痛苦还是欢愉,也有可能两者皆有。
他哑着嗓子道:“所以你打算做什么?”
步早不答话,自顾自地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坦白讲,刚才宫九想用鞭子勒他时缠住了头发,非同一般的痛。
他以为和宫九交手会是更加炫酷的,但从鞭子打到宫九身上的那一刻,事情就往奇怪的方向一去不回了。
宫九被掌门重击,痛得直不起腰,身上遍布鞭痕,只能眼睁睁事掌门理好头发,拿出药丸塞到他嘴里。
“我决定暂且不废掉你的武功。”
古怪面具上漆黑的笑眼让人厌烦,面具后的声音也与白天高昂明快的声线毫无相似之处。
“你如今还很年轻,比小老头有充足的进步空间……所以,你要不要听我差遣?”
宫九想笑,一张嘴却连着闷咳几声,喉中涌起一股腥甜。
“不急。”掌门看着他,声音沉闷,“你有的是时间考虑。”
宫九咳着咳着吐出两口血,模样相当之狼狈,但他脸上的笑意却显得兴奋不已,道:“你究竟是多大年纪?曾经说的那些事情都是胡编乱造的么?”
“谁知道呢。”掌门说,“假作真时真亦假,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
他转头看向门外,将探头往里望的沙曼逮个正着,沙曼看看掌门,又看看靠着椅子半躺着的宫九,神色怔愣。
步早对沙曼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虽然是被迫鞭打宫九满足其愿望的主要人物,但她是被宫九救下并带到岛上的,这种扭曲的关系和玩家没有关系。
“你看够了吗?”
“……”
“你来照看他。”掌门道。
沙曼默默点头,眼见掌门要离开,她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张笑脸面具微微侧了一下,从月牙似的黑洞中投来不带感情的视线。
掌门一言不发,沉默离开。
等收拾完残局之后,沙曼从躺在床上的宫九那里知道了掌门的身份。
“是他……”宫九大笑出声,笑得胸膛颤动,“是那个厨子。”沙曼神色惊愕,第一反应是不信,然而宫九仿佛觉得极为有趣似的,笑得止不住,令沙曼微觉悚然。
她低下头。
夜色正浓,沙曼去外看了一圈,附近倒了一地人,只有赌坊中依旧灯火通明、热闹不已,笑闹吵嚷声传出老远。
沙曼冷漠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打算管这件事。
*
月上中天,岳洋辗转反侧,外面依旧没有传来步早回屋的动静,她的疑惑越来越深。
九公子的猜想没有依据,岳洋不想信,但正如牛肉汤所说,他不得不信。
外面很是安静,只有风声与虫鸣声,地面有一大片铺满乳白色的月光,岳洋盯着那片地面,视线缓缓移向窗棂。
他忽地有一种下床出门的冲动,这念头一冒出来,岳洋便付诸行动。
院中的石桌旁坐着一个黑衣人,乌发及腰,戴着一张古怪的笑脸面具。
他认得那张面具,虽然不曾见过,但记忆深刻。与传言中一模一样的面具。
“哦,你醒了。”笑脸面具看向他。
岳洋沉默良久,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问身份开门见山,步早很喜欢岳洋这种爽快人,跷起二郎腿,道:“没什么目的,我很无聊。”
岳洋问:“欠的债是真是假?”
这个是真的。
但掌门不承认:“你猜?”
岳洋犹豫许久,低声问道:“重溟在你的弟子中,是什么样的水平?”
掌门道:“他原本行一,是我的大弟子,但实力排第三,你觉得是什么水平?”
岳洋知道自己不用再问了,小老头忽然闭门不出,对方深夜晚归,绝不可能无所事事。
“我该做什么?”岳洋的问题很识相。
“什么都不用做。”
掌门如此说道。
“……好。”岳洋看了眼掌门,“我回去睡觉了。”
掌门点头。
*
牛肉汤直到第二天天亮才知道岛上发生的事情,除了在赌坊中熬夜的人,所有人都被古怪的笑脸面具袭击了。
那样的笑脸面具只有可能是咸鱼派掌门,牛肉汤强打起精神去找宫九,但宫九闭门不见人。
面对牛肉汤道质问,门外的沙曼冷冷道:“你既然是小老头的女儿,怎么不自己去找答案?”
牛肉汤问道:“和步早有关?”
沙曼面无表情。
牛肉汤叫了一声“九哥”,屋内的宫九回应道:“她说得对。”
从屋里传出的声音相当沙哑,牛肉汤吃了一惊,踯躅片刻,告辞离开。
回头的路上她心里惴惴不安,最坏的猜想是步早是咸鱼派掌门,昨夜与宫九交手,结果显而易见。
甚至连小老头也可能是最早遭殃的人。
一想到这里,牛肉汤心里便莫名的有怒火翻涌。
步早一直在骗她们所有人。
等牛肉汤再次路过赌坊,赌坊里的人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向哭诉:“那个戴面具的人真是咸鱼派掌门吗!?他不讲武德!上来就打!”
之前牛肉汤发现不对后便立刻离开,赌徒们赌了一夜,精神萎靡不振,就地躺下歇息,一身黑衣、戴着笑脸面具的人破门而入,二话不说将所有人揍了一顿,是踩着人离开赌坊的。
牛肉汤额角青筋直跳,眼下无一个人能动弹,不是这里折了便是那里痛,有的连一身武艺都被封得死死的,她略作思忖,转身去往岳洋和步早住的院子。
从他们的院子里冒出了灰烟,步早正在串烧烤。
牛肉汤推门而入,质问道:“步早!——不对,咸鱼派掌门!”
步早无辜抬眼,牛肉汤看了心口莫名一堵,又急又气,还有点郁闷。
“你的面具呢!”
牛肉汤怒道。
步早:“戴着闷。”
他不打算演了。各种重要因素已经集齐,只等马甲上岛,不管牛肉汤知不知道他的身份都无所谓。
这种态度更令牛肉汤不悦,想要动手,但很有自知之明,皱眉想了好久,冷冷道:“我看你最厉害的不是厨艺,而是说谎不打草稿的本事。”
掌门对这番指责不以为意,道:“只能说明你不了解我。”
牛肉汤看着姿态随意的步早,还是那张脸,给人的感觉与之前相比却截然不同。
她确实不了解这个人。
牛肉汤感到相当屈辱。
第 128 章 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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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步早还在登岛的船上时,咸鱼派弟子加游戏人物才刚汇合不久,一起前去无名岛查探路人步早的真正身份。
万物楼无所不知,所以只有重溟知道步早的去向。
但咸鱼派弟子一集合就意味着不可能平安无事地到达无名岛。
最起码重溟和晓轻舟几乎天天吵架,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两人时而赌气冷战不说话,时而话里带刺语中。
而每到这时,乌渡便左右为难,劝了又劝,重溟和晓轻舟在他的劝阻下会止住话头,然而没过多久就又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互相刺几句。
“他们总是吵架”——一点红算是深刻了解了他们的行为。
原来乌渡也不算美化了他们的行为。
陆小凤倒想得十分开明,道:“只要他们不打起来就好了。”
王怜花和司空摘星是后来加入的,对陆小凤的感叹很有兴趣,你一言我一语的追问道:“他们竟然打起来过?谁输谁赢?”
陆小凤看了眼远处冷战的两人,小声回答道:“晓谷主赢了。”
王怜花和司空摘星兴奋地拍手,高兴之余面上又流露出一丝遗憾的情绪,纷纷心想,没能看到重溟被打败的样子,真是可惜。
陆小凤看着神色极为相似的两人,嘴角微抽。
所以重溟对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王怜花是乌渡的熟人,对乌渡表现得极为熟络,但除了重溟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而这位千面公子也没有主动报上姓名的意向。
同行数日,王怜花依旧是队伍中最神秘的人,只知道他姓王。
司空摘星对这人莫名奇妙混进队伍里的事感到很稀奇:“你又不认识步早,怎么也要和我们一起去找他?”
王怜花微微一笑:“我很好奇咸鱼派掌门的真实身份。”
更何况,陆小凤等人嘴里的步早与传言里的咸鱼派掌门相比堪称截然相反,假若步早真是咸鱼派掌门,那他相当好奇步早究竟是如何从这些人面前蒙混过关的。
原随云,木道人与薛笑人都有不得不遮掩身份的理由,咸鱼派掌门如此强大,又没有什么目的,何必以两面见人?
王怜花的回答说服了其余人,没有人不好奇咸鱼派掌门的身份。
重溟和晓轻舟的矛盾没有影响到前去无名岛的计划,众人由一开始的慌张,到后来的习以为常。
就算看到重溟和晓轻舟一言不合开始切磋,陆小凤等人也能镇定地旁观。
他们第一次当着王怜花和司空摘星的面动手时,两人纷纷放下手头的事前来围观,司空摘星鼓掌叫好,王怜花矜持地不语,但满眼幸灾乐祸。
这样做的下场便是重溟骤然结束和晓轻舟的切磋,转头跃向两人,顺手折了自墙头伸出的一截细树枝挥向两人。
王怜花和司空摘星面色微变,脑回路相当一致,既不想挨抽,也不想错过这难得的能与重溟交手的机会,未曾犹豫,径直迎向重溟。
结果显而易见,两人各挨了一抽,没等他们出手,重溟早就退开,扔了细枝,淡淡道:“懒得和你们打。”
王怜花道:“那你倒是和你师弟打得火热,瞧不起我们么?”
……好像有什么词用得不对,但也好像用得很对。
在场之人无不默然。
重溟面无表情地道:“你如此自轻自贱,我无话可说,就当是如此吧。”
王怜花:“……”
他咬牙,果然重溟就是很可恶!
司空摘星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假装自己没有参与到幸灾乐祸的事件之中。
重溟的性格本就怪异,阴晴不定捉摸不透,而与两个师弟汇合、知道了有可能是咸鱼派掌门的消息以后,他的状态明显变得更差。
司空摘星和陆小凤对视一眼,陆小凤的眼神显得有些无奈。
他俩是最能清楚地感觉到重溟与初春第一次在人前露面时的不同,那时的重溟虽然同样难以捉摸,但气质可以说是安静。
然而如今的重溟,偶尔会显得有些焦躁、如同酝酿着风暴的深海。
假如无情在场,大概会和他们有同样的感受。
王怜花揉了揉胳膊,其实不算痛,但他很少被人抽,心理上无法接受。
“你若是不想见我,便将小岛的位置告诉我,我先行一步。”王怜花道。
只有重溟知道无名岛的所在,所以一路上众人都得听他的。
晓轻舟和重溟有几次斗嘴就是因此而起。
听到王怜花这话,晓轻舟走上前来,道:“所以我都说了。你莫非是因为寂寞,所以不想放我们走?”
王怜花看他一眼,对晓轻舟说“我们”这个词感到有些意外。
随后又被晓轻舟那张漂亮精致的面孔闪了下眼。
晓轻舟的模样不管看几次都看不厌,画笔难以描摹其一分神韵,诗词亦难以形容其眉眼,就连易容,同样无法还原晓轻舟的面容。
许是察觉到了王怜花的注视,晓轻舟向他投来一瞥,眼波潋滟,王怜花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步早已经习惯了被人看了又看,没有太大反应,继续着咸鱼派弟子间的拉扯。
重溟道:“你别太自以为是。”
晓轻舟道:“不是你总做些引人误会的话么?”
重溟冷冷地瞪他一眼,晓轻舟却变本加厉,弯起眼睛,道:“你觉得不是吗?叛出师门后就该有叛徒的样子,斩不断理还乱的样子是给谁看的呢?”
“晓轻舟,适可而止。”
重溟压低了声音。
晓轻舟道:“我偏不。”
他俩又吵起来了。
王怜花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重溟嘴毒,晓轻舟也不遑多让,每每开口必定刺中重溟内心。
晓轻舟像是恨铁不成钢,对掌门的真实身份是谁,他几乎很少表现出在意或好奇的态度。
仿佛去无名岛只是因为他是咸鱼派弟子,不得不去而已。
咸鱼派就三个弟子一个掌门,再加上一个吉祥物,但关系却扭曲复杂得不行。
思来想去,只能怪咸鱼派掌门不会教导弟子。
乌渡外出不知做些什么,姗姗来迟,而这时重溟和晓轻舟已经中止了对话,谁也不理谁。
但一看院中场景,再依照以往的经验,乌渡的眉头便皱了一下。
他还戴着面罩,陆小凤问过他在场之人都见过他的脸,更不会小看他,为何还要戴面罩,乌渡那时回答说,不想被路上遇见的人记住。
正是因为如此,他露在外的上半张脸更加吸引人的注意力,众人都发现了他在皱眉。
玉天宝从乌渡身后探出头来,毫无所觉,侦查力几乎为零的他只觉得院内少有的安静,丝毫没有发现那只是因为重溟和晓轻舟才刚结束了切磋斗嘴的原因。
王怜花对乌渡道:“你回来得正巧,错过一场好戏。”
乌渡硬邦邦地纠正:“不是好戏。”
王怜花见他这般沮丧失落,也不想再说什么话了。
乌渡和玉天宝形影不离,玉天宝在经过幽灵山庄事件后深觉人不可貌相——堂堂武当派长老背地里招揽天下恶人,这样来看,只有乌渡可以信赖。
王怜花知道了他的想法后只觉得无语,这位少主怕不是忘了自己被乌渡挟持时是什么待遇。
玉天宝看看重溟,又看看晓轻舟,退了两步。
不管是谁都惹不起,乌渡简直是咸鱼派里的一朵清流,是最正常的人。
乌渡思考了很久,和晓轻舟单独相处了片刻,在他们谈话的期间,重溟叫来司空摘星,两人也来了一次私下谈话。
被重溟主动谈话可谓相当稀少,司空摘星有一种预感,重溟找他有事做。
“姓司的。”
重溟开口说了三个字,司空摘星立刻稳不住了:“我姓司空!”
“到了你还人情的时候,我有事要你做。”
重溟没接茬,直入正题。
司空摘星好整以暇:“说吧,什么事?”
“假如你见到了掌门,偷他的面具。”重溟说,“我要看看他的脸。”
司空摘星咂咂嘴:“不简单啊。”
“你不行?”
“我没这么说。”
司空摘星心想晓谷主说得难听但很在理,重溟虽说是叛出师门的弟子,但他的心依旧在咸鱼派里。
重溟:“好好做。”
司空摘星:“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他盯着重溟面上的银面具,接着道:“为了说你完成你的委托,你要不要让我练练手?”
重溟抬手按住自己的面具,冷冷地瞥他一眼。
“别想了。”
司空摘星耸耸肩,一点也不遗憾。
他原本不太明白重溟为什么要在这时委托他做事,等两人出了房间,重溟径直收拾东西离开时司空摘星才恍然大悟。
这货想自己一个人先走。
一点红就在门边,茫然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地意识到重溟的打算,叫住他:“我们不知道无名岛的所在。”
重溟没有回头:“乌渡知道。”
一点红闭上了嘴。
其他人听到消息出来时,重溟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一点红和司空摘星互看一眼,一点红开口转达了重溟的话,并说道:“我认为不要强求他为好。”
乌渡叹了口气:“是这样的。”
晓轻舟的神色没有变化,不以为意。
步早想让本体在小岛上再多称王称霸一段时间,有意绕了远路,而重溟独自离开后,前去和旺财汇合。
旺财原本在神通侯方应看那里蹭吃蹭喝,陪方应看去探亲,又看他和生意伙伴商量私盐、黄金、药材的生意,总之能挣钱的活计,这人都在干。
如果皇帝是个昏君,方应看一定是个大奸臣,但模拟江湖的背景设定中皇帝是个信奉中庸之道的皇帝,没什么大毛病,所以方应看赚了这么多钱,全用来招揽门客、拉拢朝臣,争当天子宠臣,顺带时不时地在江湖搅屎棍和江湖白莲花之间反复横跳。
步早是搞不懂这货的脑回路,但跟在方应看身边倒是长了不少见识,甚至更为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方应看对旺财的喜欢中参杂着许多琢磨不透的情绪,步早观察他好久,发现这货在考虑怎么用旺财与咸鱼派的几个弟子产生联系。
这人的动机全是利益,从不做无利可图之事。
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很纯粹。
“汪汪。”
旺财朝方应看的脚上踩了一爪。
“收爪。”方应看微笑着命令它。
“汪呜汪呜?”
小狗听不懂人话嘞。
旺财摇摇尾巴,顺杆往上爬,抬爪扒着方应看的腿向上移动。
方应看沉默地将它一把揪下。
旺财最近越来越大胆了。
第 129 章 雨中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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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财毛发光滑柔顺,穿过指间如流水一般,方应看时不时地便会伸手摸摸旺财的头,捏捏旺财的竖着的耳朵,微微一笑。
气氛静谧而和谐。
旺财伸爪扒拉方应看的手,方应看顺势抬手提臂,旺财挂在他的手臂上,吊在半空蹬蹬腿,汪呜汪呜叫了两声,长腿一伸,搭住他肩头,身子一扭,蹲在了方应看肩头。
方应看肩膀一沉。
旺财个头不小,虽然毛绒蓬松不是实心小狗,但体重着实不轻。
旺财昂首长呼:“汪汪汪汪汪!!!”
方应看再次揪下旺财。
转过身,手下正一脸奇妙地看着站在地上摇头甩尾的旺财。
方应看问:“他们在做什么?”
手下答道:“咸鱼派的三名弟子已经汇合,不知要去做什么,正在往南方去。”
又将陆小凤一点红等人同行事一并禀报,听得方应看都忍不住疑惑。
旺财一听到咸鱼派的名字就蹲了下来,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他们说话,方应看看它一眼,笑道:“你听得懂么?他们三个聚头了,却将你忘了,你这样也算咸鱼派的吉祥物?”
“汪汪汪。”
当然是了。
步早开心地围着方应看转了转,至今为止,方应看与咸鱼派的弟子还没有直接矛盾,藏得也很深,如果小侯爷自己想要添戏份,步早也不介意。
方应看笑了一声。
天下有狗成百上千,旺财事其中之一,但它既不会乱吠也不会咬人,乖巧神气的模样怎么看都十分可爱,方应看也不例外。
离小侯爷怀疑旺财的咸鱼派身份后过了大约三日,能印证旺财身份的咸鱼派前大师兄找上门来。
开门的人看到门外站着的年轻人,当即根据极为特殊的半边银面具认出了重溟的身份。
重溟冷淡开口:“我来接旺财。”
门房惊讶慌张得忘了该如何反应,呆立片刻,眼见重溟眉头轻蹙,慌忙道:“还请稍等,容我通禀。”
方应看正在看旺财在地上刨坑,刨着刨着,旺财忽然停爪,竖起耳朵看着院门。
脚步声匆匆忙忙地靠近,方应看听到手下禀报:“侯爷,门外万物楼楼主登门拜访,说要接旺财——”
他话正说着,旺财兴奋地摇着尾巴撞开院门,朝大门处奔去。
方应看起身,走到大门口便看到旺财在万物楼楼主腿边打转的场景,摇头晃脑,像朵大型蒲公英,好不殷切。
万物楼楼主身着黑衣,一头长发用红绳绑着搭在肩侧,银面具挡住半边脸,露出的眉眼间透出一股冷漠而不近人情的气质。
方应看笑了一声。
“某对重溟楼主闻名已久,不曾想今日得见。”他缓缓说道,“手下不识相,将楼主晾在屋外,还请进屋一叙。”
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方应看住在此处的事情没有外传,重溟却直接找上门来。
——就为了来接小狗旺财。
重溟看向他,银面具折射的光线有些耀眼,方应看微微眯眼,随后便看见重溟朝他走来。
方应看没想到他还真打算进屋,微觉讶异,面上不显,与重溟一道并肩进了院子。
旺财在前面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尾巴晃来晃去,对重溟的到来很是欢欣。
进屋坐下没多久,茶水点心一一奉上,方应看端起茶盏想借茶叶好坏的事引入话题,但重溟不风雅不文艺,开门见山地道:“多谢你这段时间对旺财的照顾。”
方应看从善如流地道:“哪里哪里,旺财可爱又讨人喜欢,我与它之间也有过一段缘分。”
重溟:“我知道。”
知道什么?
方应看心中一顿,面不改色地含笑点头。
旺财蹲坐在一边,竖着耳朵,眼睛亮晶晶的地看看重溟,又看看方应看。
“重溟楼主怎么要忽然带走旺财了?”
方应看笑着询问,他的笑容天真又亲切,是很讨人喜欢的笑脸。
重溟瞥他一眼,嘴角微扬,笑意莫名:“我带旺财去见一个人。”
方应看联想到咸鱼派三名弟子汇合的事,总觉得旺财要见的人也是咸鱼派之人。
除去弟子与吉祥物,咸鱼派只剩下一个人。
“莫非是旺财的主人,贵派掌门?”方应看笑着问道。
重溟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是他。”
方应看左右逢源,自信有无数的话题可以继续和重溟对话,正当他思考该如何插入时,重溟不按套路出牌,站起身,向他告辞。
并叫旺财同他道别。
此时此刻,桌上一口茶没喝,点心一块未动。
方应看放下茶盏,心想重溟时为什么要应邀跟进屋?
随后他瞥见一旁的旺财,……总不至于是为了让自己和旺财道别的。
“不知重溟楼主之后有何打算?若是打算择日出发,不妨在我这儿歇下,我即刻命人为你收拾房间。”
“今天就出发。”
重溟简要地说。
步早觉得看方应看演清纯小侯爷很有意思,但旺财这段时间已经看够了小侯爷的两种不同面孔,再要让重溟看着他演就不是乐趣,就像是一种刑罚了。
方应看的演技过硬,没有破绽,但看多之后就像吃多了大鱼大肉,有点腻。
方应看有些疑惑,没再多说,起身相送。
“重溟楼主,看好旺财,不要再让它乱走了。”
方应看亲切地给予建议,道:“以防万一。”
重溟看他一眼,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随后和旺财一道离开。
一人一狗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口。
方应看没能套出来更多有效信息,遗憾地看着空荡荡的街口好一会儿,不大明白重溟为何走得这样急。
咸鱼派掌门难道还能躲着自己的弟子不见么?
方应看想了片刻,没想出头绪,慢悠悠地转身回屋。
这次与万物楼楼主的碰面比方应看预想中的要和谐,传闻里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人竟然相当好说话——莫名地给方应看一种重溟只是想尽快应付完自己好离开的感觉。
或许那就是事实。
来日方长,方应看如此忖度,日后总有时间了解咸鱼派的所有人的。
*
重溟这位引发矛盾的人物离开之后,晓轻舟变得安静了许多,原本他也不是带刺的人设,他的刺仅限于咸鱼派内,重溟不在,他又像往常一样眼波流转、含笑看人,语气温柔地说话。看他这样的美人微笑是种享受,听他说话更是如听天籁,玉天宝又忘了自己对晓轻舟如何畏惧的,对晓轻舟看了又看,距离也逐渐拉近。
王怜花只觉得惨不忍睹。
玉天宝似乎不知道什么是长记性。
“你们咸鱼派究竟有什么毛病?”王怜花单刀直入,懒得再瞎想瞎猜,径直提问,“同门像仇人,却又恨得不彻底,掌门也是行踪成谜,还得你们弟子自己百般猜测。”
乌渡不语,晓轻舟拍掌微笑,眼神中流露出赞赏的情绪。
“你说的对,咸鱼派上下都有问题,这我不否认。”
咸鱼派三弟子若无其事地说着自己门派的坏话,“弟子不和,都怪师父无德,这也是事实。”
“小舟……不要这么说。”
乌渡很无力地说。
“掌门师父他教导我们武艺,知识,技能,我很感激他。他只是不擅表达而已。”乌渡道。
“……”晓轻舟似乎有点被触怒了,表情微冷,扭头不语。
意见不合时,面对重溟他重拳出击;面对乌渡,他会避开矛盾。
王怜花看得嘴角直撇。
重溟同样如此,与晓轻舟相比,和乌渡这个师弟关系好得尤为明显,甚至连无名岛的方位都只告诉了他。
咸鱼派的关系果然扭曲,只有乌渡勉强算个正常人。
众人一路前行,不知道重溟是会提前出海还是会在岸边等候,紧赶慢赶,终于到达可以出海的小镇。
那几日沿海天气不好,风吹雨打,不宜出海,地面湿润,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雨气,他们才进客栈不久,屋外便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下起雨来。
客栈掌柜叹着气说最近一直在下雨,时断时续,地面没干过。
很容易和人聊起天的陆小凤上前和掌门唠嗑,其余人也各做各的事。
乌渡则在门口默默擦靴子上的污泥,擦了之后又去净手,玉天宝没跟着去,扯了条凳子在门边看雨。
雨幕中有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传来,玉天宝眯了眯眼,雨幕深处的影子愈来愈近,他忽然瞪大了眼睛。
湿漉漉的旺财冲向玉天宝,后者惊得差点掉凳。一声响亮的犬吠在屋中响起,众人纷纷望向声源处。
毛发湿透的旺财像只长耳朵的海豹,摇着尾巴又叫了一声。
玉天宝:“啊!”
他被旺财的尾巴甩了一脸水,慌张地向后退。
淋湿后的旺财金色毛发不太显眼,陆小凤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它来,而这时乌渡与晓轻舟已经迎了上去。
旺财一头撞进晓轻舟怀里,欢快地叫道:“汪汪汪汪呜——”
乌渡的声音很开心:“旺财!”
旺财离开晓轻舟怀里,到空地处摇头甩毛,随后神气威武地经过几位熟人,仿佛在同他们打招呼似的。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上下其手,一点红摸了一把狗头,矜持地收回手。
王怜花好奇地看着这条狗。
他对旺财闻名已久,今日一见,确实有几分可爱。
旺财咧嘴一笑,抬爪按上王怜花的膝盖,算是初次见面的友好招呼。
王怜花:“……”
这下就不可爱了。
“旺财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陆小凤困惑不已,“这里这么远……它一个狗来的吗?”
乌渡道:“不是的,应当是师兄将旺财带来的。”
客栈掌柜好奇地望着他们,没有说话。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似的,客栈外的街上又传来踏水声,比旺财的脚步声更重。
玉天宝好奇地探头往外望,看清重溟的模样,大吃一惊。
重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衣衫尽湿,湿漉漉的程度和旺财相比不遑多让,雨水顺着面颊和面具向下落,像从水里爬出来似的。
司空摘星看了好一会儿,问:“你没拿伞?”
重溟道:“看了也能知道吧。”
司空摘星控制不住地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老天爷的心思比游戏人物的心思还难猜,重溟旺财和乌渡等人不过前后脚的功夫,结果被雨淋了个透。
狗子淋雨很爽快,但重溟的衣服和头发湿透后沉甸甸的相当难受。
没有理会其余人,重溟径直向掌柜出钱委托烧水沐浴,在等待热水烧好的期间,乌渡找来布巾帮他擦头发。
屋外大雨连绵,下了有一会儿,雨势渐弱,除了乌渡与重溟,所有人都围在旺财身边逗狗。
就算重溟没去接旺财,提前到了这里恐怕也不能出海。
司空摘星瞥他一眼,心想重溟也不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嘛。
第 130 章 扬帆远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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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在岸上待了三天,第四天时众人便去了岸边,通过客栈掌柜的介绍在沿岸找到了一艘船。
船长是个像老狐狸的老头子,眯眼时总像在笑,脸上的皱纹正式这些年风吹雨打历经沧桑的象征。
在载同伙们去无名岛之外,老狐狸船长还会接点私活,运货载人之类的。
如今春节将至,海上的生意少了许多,老狐狸最近无所事事,听说有生意上门后兴冲冲地过来,一抬眼,和重溟等人对上眼睛。
视线扫过几个较为显眼的人,老狐狸眼皮直跳,那个戴面具的、戴面罩的、以及长得特别好看……怎么有些熟悉?
但老狐狸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们。
与咸鱼派的三名的弟子相比,留着两撇胡子有“四条眉毛”之称的陆小凤都有点不太显眼了。
老狐狸的脑子飞快运转,终于意识到眼前人时群什么人。
小老头关注江湖事,一有奇人异事便前去查探拉拢,老狐狸的船是最后试探的关卡,见过许许多多的人,他对江湖中的事也很有了解。
在短暂地对视片刻后,老狐狸摆出以往的样子,笑着道:“是各位要乘船吗?不知道几位要去哪里?”
千万别是无名岛。老狐狸在心中如此祈祷。
“无名岛。”陆小凤笑着说。
老狐狸:……
“无名岛?既然无名,我怎么知道你们要去哪个岛?”
老狐狸故作不解。
陆小凤一愣,重溟说得似是而非,他还当海上有座小岛叫无名岛呢。
于是看向重溟,后者不耐烦地道:“别装了,赶紧带路。”
老狐狸还要再说,重溟耐心耗尽,上前一步,他一身戾气十足,老狐狸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重溟古怪地看他一眼,伸手,指尖拎着的钱袋摇摇晃晃,道:“拿了钱走人,船借来一用。”
……竟然是在友好地商谈。
老狐狸左思右想,不信万物楼楼主真能知道小岛的所在,更何况自己只是借了船而已,就算日后小老头责难,他也能想出别的办法蒙骗过去——毕竟咸鱼派弟子行事猖狂有目共睹,他大可以编个自己被抢走船只的借口。
虽然这么想,但老狐狸没立刻开口,眯着眼睛看重溟。
步早知道这货在想什么,沉甸甸的钱袋扔向老狐狸,老狐狸飞快接住后藏到衣襟中,对众人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堂堂万物楼楼主总不至于不知道他的船长什么样。
重溟冷哼一声,径直朝那艘最大最高的船只走去。
其余几人跟着他离开,老狐狸看着他们的身影,心中忖度来忖度去,还是不觉得自己这么下决断做错了事。
小老头也不是吃素的,今年更是对咸鱼派的几个弟子常挂在嘴边,倘若他们真是去了小岛,也算是自投落网。
至于另一种可能性……老狐狸只能说生死由命,运气不好了。
司空摘星抱着小旺财摸它身上的毛,回头看了眼高高兴兴抛钱袋的船长,问道:“那老头子一看就是知情人,没他带路怕不是会在海上迷失方向……话说谁来开船?”
一点红和陆小凤恍然,是哦。
重溟的交易太迅速,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几人生在内陆,出行靠走,顶多骑马驾车,乘过的船也是寻常大小的客船,海船体积如此庞大,便是想要上手也不容易。
在沙漠中乘过乌渡开沙船的王怜花默默撇嘴,玉天宝则很高兴地举手道:“乌渡会开船!他什么都会!”
雇乌渡当自己中原之行的护卫后,玉天宝跟着乌渡涨了许多见识,曾跟着乌渡一同乘船渡江,偶然的机会下见过乌渡在狂风暴雨中替船长把控方向,冷静的模样让玉天宝对他原本的畏惧尽数变作崇拜。
几个不知情的人看向乌渡,后者眨眨眼,默默点头:“会的。”
司空摘星忍不住道:“你们咸鱼派竟然教那么多知识……是只有你一个人会,还是你们都会?”
乌渡看看身边的师兄弟,道:“只我一个人会。”
重溟和晓轻舟不说话,这就是默认的意思。
乌渡掌握的技能确实最多,步早将他的技能点大部分都点满了,和重溟与晓轻舟的发展方向截然不同,如果所有马甲都是全才,就算步早的体力点能自动回升,但心还是会累的。
众人没有废话,径直上船,船上的水手要么回村子里准备过年,要么在附近休息,步早不想横生枝节,在检查船上食粮饮用水后便去开船。
陆小凤兴冲冲地去甲板上看乌渡如何开船,司空摘星和一点红也跟着去了,后面剩下的其余几人无话可谈,看着在地上打滚的旺财发呆。
旺财的毛发毛绒绒,在地上滚了几个来回后它身下地板明显比附近的其他地板干净一个度。
王怜花忍不住露出嫌弃的眼神。
对待他这种态度,旺财欢快地冲进王怜花怀中,整条狗将王怜花缠得严严实实。
司空摘星有点小嫉妒:“旺财才认识你不久,竟然这么喜欢你了。哼。”
陆小凤也哼。
一点红面上流露出可惜的神色。
……哼什么哼!一条小脏狗的喜欢他才不要!
王怜花黑着脸想道。
众人各自散开,旺财随机挑选一个人遛狗,哒哒哒的满船乱转。
海船扬帆起航,乌渡手握船舵,耐心地听一旁陆小凤三人提出的疑问。
旺财遛着玉天宝逛到附近,歪着脑袋看了看虚心求学的三人,又哒哒哒的离开。
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向往大海……步早若有所思。
过了没多久,刚上船的激动变成难受,一点红捂嘴欲吐,奔去船边干呕。
他这辈子大部分时间一直在陆地上,河浪不比海浪,海船摇晃得让一点红头晕。
乌渡默默地拿出晕船药给他。
他离开这一会儿间隙,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为抢船舵你打我我推你,谁也不让谁,遂各扶着半边舵,气势很足地望着远方。
步早乐得有人顶替船长之位,在附近指点了一下,司空摘星忽然发问:“直行就可以了吗?”
“观星象以确方位。”乌渡道,“师兄应当比我更清楚,我去找他画图。”
哦……咸鱼派还教观星术啊。
司空摘星和陆小凤感慨,弟子会的多,全靠掌门教得多,所以咸鱼掌门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因乌渡的话两人抬头看,想看看重溟是否有回舱房,一抬眼,却被一阵翅膀拍打声吸引了注意力。
视野范围之外的地方有海鸥鸣叫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嘎嘎嘎嘎的,拍翅声络绎不绝。
远处还有海鸥不断飞来。
司空摘星和陆小凤对视一眼,都有点好奇。
乌渡对他们道:“师兄在那里,我去问问他。”
等乌渡一过去,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之中后不久,一群海鸥拍着翅膀退开,映入他们的视线范围里。
海鸥们拍打着翅膀绕着船飞了一圈,一点红就在船边,看见有只海鸥嘴里叨着小块干粮。
旺财扒在船边兴奋地汪汪叫。
玉天宝高兴地伸手,被路过的海鸥狠狠地拍了一翅膀,吃痛收手:“好无礼的鸟!”
和鸟谈什么礼貌……
步早发现玉天宝的脑回路一直怪有趣的。
乌渡去找重溟有一会儿,拿来了航线图。
甲板上的几人都看不懂。
玉天宝感慨:“我光是学武都天天想偷懒,你们却还有时间学这么多知识,难道掌门都不叫你们睡觉的吗?”
步早默然,某种程度上玉少主说对了一半。
都能回复体力了还睡什么觉?当然是意思意思起来嗨。
“这有什么难的,小菜一碟。”
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王怜花很自信地说道。
他换了身被旺财蹭脏的衣裳,绯衣颜色鲜艳,旺财抬起爪子跃跃欲试,被王怜花一脚扒拉开。
旺财就地滚出好几圈。
该做正事的做正事,该卖萌的卖萌。
众人从过分可爱的旺财身上收回视线,低头研究航线图,司空摘星一把将图纸塞进王怜花手里。
“你行你上。”
“……”王怜花很矜持地说,“我知道,你们都不行。”
王怜花一向表现得高深莫测,然而到底是年纪小,这会儿都被众人看出真相——他就是想开船嘛。
陆小凤摸摸胡子,莞尔一笑。
海鸥成群出现只是一个起点,随着离岸距离越远,各种海洋生物都冒出了头。
重溟能与动物交流获得情报,步早能知道路线也有它们的功劳。
在船上时,重溟就负责和它们联络感情,给海鸥喂干粮,给海鱼喂鱼食。系统商城购买的鱼食价格贵得非同一般,不像普通鱼食,步早太好奇,也不想亏待好伙伴,买了一大袋,在船上尽情挥洒。
两天之后,一点红疑惑地发表自己的发现:“跟着船的鱼和鸟是不是有点多?”
司空摘星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今早在啃饼,被一只臭鸟一口叨走了。”
“汪汪汪汪。”旺财忽然叫道。
“你叫什么?”陆小凤伸手揉旺财的狗头,“你也被鸟叨走吃的了么?”
一点红迟疑了一下,道:“是不是有谁在喂它们?我之前看见一只海鸥嘴里叼着小块干粮,像是有人喂的。”
司空摘星眼珠一转,有了目标。
等王怜花一扭头,发现身后甲板上没一个人影,连旺财都不见了。
他:“……”
可恶。
咸鱼派三人组正在船尾角落喂鱼喂鸟,玉天宝也在其中,攥着一把鱼食乐颠颠往下洒,海里扑腾扑腾冒出好几只鱼。
步早闲得慌,也懒得再搞什么切磋的事情,于是借喂鱼喂鸟一事咸鱼派弟子有了难得的和谐相处时间。
“好啊!你们自己玩得那么开心竟然不叫我们!”
司空摘星大声说。
重溟回头瞥了一眼,晓轻舟给他们几个让了位置,拉开同重溟的距离。
司空摘星又有点不想去了。
站在重溟和晓轻舟中间……感觉会很难受。
陆小凤大步走过去,一点红紧随其后,两人从乌渡手里接了把鱼食,兴致勃勃地开始喂鱼。
司空摘星看得眼热,也加入进去。
王怜花孤零零地掌舵,大海一望无际,波光粼粼。
“汪汪汪!”
熟悉的犬吠在此刻动听得过分。
王怜花低头,旺财蹲在他脚边,双眼亮晶晶地看他,鼻头湿润,胡子轻轻抖动。
因为附近没有人,王怜花终于说出真心话。
他笑了起来:“笨蛋小狗,看什么看。”
旺财:“汪汪。”
……
旺财到来两刻钟之后,司空摘星兴奋地捧着只海鸥冲到甲板上给王怜花看:“它自己撞我手里了!专抢我手里的肯定是早上那只臭鸟!”
海鸥嘎嘎乱叫,王怜花看得嘴角一抽:“拿远点,我可不想被扇。”
重溟追了过来:“不要吓它了。”
司空摘星手一顿,海鸥振翅飞向高空,在船上盘旋一圈后停在重溟肩头,委屈地直叫。
王怜花很意外:“没想到你这么讨鸟喜欢。”
司空摘星:“不止呢,同样的鱼食,底下一堆鱼都要先吃他扔的。”
王怜花大为震撼。
重溟面无表情地瞥他们一眼,转身离开。
那只海鸟没飞走,就那样停在他肩头。
“你看。”司空摘星说。
王怜花点头。
过了一会儿,喂完鱼食的几人回到甲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王怜花心想自己究竟在这儿干什么。
哦,为了去确认咸鱼派掌门的真实身份。
他环视四周,见船上气氛和谐,就连重溟和晓轻舟都不吵架了,不由默然。
这样子哪里像去做正事的?
——但也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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