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想要继续站在太子之位上，胤礽缓缓闭了闭眼。汗阿玛的身体很好，自己当了三十几年的太子了，在最初的十几年是最快乐的，自从兄弟们都长大后，在朝堂上日日夜夜要提防兄弟，还要面对汗阿玛的猜忌。
若是汗阿玛还有十几年能活，那自己这个太子当真能在被废过一次之后，安安稳稳地在太子之位上待上十几年吗？
自己这次被废已经是定居，后面若是如胤祺所说汗阿玛能再次将自己立起来，那汗阿玛对自己的不舍和感情最多占十分之一。剩余的九分，皆是因为众皇子对于太子之位的角逐。
自己下去之后，老八必然不会老老实实跟在老大的身后了。自己这边的老四和老三按照年纪和资格，也有一争之力。届时，朝堂上的局势即便是汗阿玛也难以完全控制，所以将自己这个元后嫡子抬出来，重新摁在太子之位上。
是为了让自己占住这个位置，可自己被废过之后，其他人也知道能一废就能二废，他们的攻击都会落在自己的身上，被集火之后自己真的能安安稳稳在太子之位上待上十几年吗？
权衡利弊之下，胤礽似乎立刻就能想到哪一种结局更有利于自己和孩子。
当一个被忌惮但是要被善待和尊敬的新皇兄长，比当一个要在太子之位上待上十几年的曾经废过的孩子要好多了。
“多谢五弟了，我已有决断，多谢你这次前来看我。”胤礽脸上扬起了一抹笑，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笑过了。
即便是在妻妾身边，也总是笑不出来。面上带着笑是因为太子总要笑着，太子不能如何如何是胤礽从小听到大的，被废之后，他几乎不曾笑过。因为自己已经不是太子了，不用遵守太子需要如何。
胤祺见胤礽似乎明白了，松了口气，自己虽然愿意为了小时候的情谊来找一趟二哥。但并没有准备为了情谊将自己和妻子孩子一起搭进去，若是二哥不听自己的，胤祺也只有无奈叹气了。
但如今二哥似乎听进去自己的话了，胤祺还是高兴的。
“既然二哥明白了，”胤祺起身，“那我就先走了，今儿过来隆科多既然给我行了个方便，我也不好为难他，不便在里头待太多的时间。”
胤礽起身，站在原地看着胤祺离去的背影。
若是能远离朝堂斗争，似乎也不错。
去看了二哥之后，胤祺预备着去看看十三弟胤祥。
毕竟自己打着关心兄弟的旗号去看的二哥，没道理只关心一个兄弟。
胤祥被押解回京之后就关在了养蜂夹道，这里的环境一般，是关押犯了错的皇亲国戚的。但或许是因为康熙并不很看重胤祥，所以并未特意安排人来守着胤祥，看守养蜂夹道的还是原来的那些人。
胤祺五贝勒爷的名头在这里还是很好用的，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就进去了。
和看二哥带东西不过是一个接口不同，胤祺看这位十三弟的时候是真带了不少东西。养蜂夹道关押犯错的皇亲国戚，既然是犯错了的，身份上不好扔进普通的监狱里，但是毕竟都是犯了错的，这里是条件并不算好。
对于这里的条件胤祺也是有所耳闻，所以让邬永联带了不少的东西。
胤祥坐在院子里头，这里只有一张石桌椅，里头也不过是一张潮湿的床铺。好在他是个阿哥，还并未被汗阿玛定罪，所以在养蜂夹道中还能住比较好的院子。
虽说比较好，但比之他原先的条件还是差多了。胤祥即便是跟着汗阿玛一起出巡的时候，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差的条件，这回来不过几日就瘦了一大圈。
门口传来锁链的声音，胤祥有些奇怪地望去。
自从进了这里，每日的饭食都是通过门口的那个小门递进来的，小门并未上锁，这是有人要来看自己，还是汗阿玛回京了要将自己带出去定罪？
胤祥思索着，四哥前两日来了一趟，给自己带了些东西。不过这段日子四哥应当和三哥一样忙，没空来看自己才对。
“五爷，您请——”
守在门口的是一个八旗子弟，家中有些门路的都是进宫做了御前侍卫，能被派在这里看守犯错的皇亲国戚的，一般是家中没有什么门路的人。
这些人对于胤祺这样颇有圣眷的皇子，都是极为巴结的。前几日胤禛来的时候，那些人的态度也差不多。
胤祺没有回话，这几年的办差让他知道了，对于别人的善意有时候不能从自己这里回馈。邬永联很是机灵地给这个侍卫塞了一个荷包，胤祺在他们的目光之中走了进去。
“五哥？”胤祥很是惊讶，眼睛里透出了些讶异，手里的杯子都有些拿不稳。
这里自然是没有热水供应的，也没有柴火，胤祥喝的是从井里打出来的井水。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打水，从前即便在宫里头不受宠，但他也并未亲自干过这些事。
不过在这里闲得无事，胤祥有时候也确实感到口渴。在这院子里头找到了一口井之后，便自己试着打了两桶水，好歹洗漱和喝水的水是不缺了。
现在胤祥庆幸自己有了那两桶水，不然五哥过来瞧着自己也太狼狈了些。
其实胤祥和这位五哥接触的机会其实是不大多的，一来是年岁相差太大，并未同时在上书房待过。二来就是五哥之前不喜欢朝事，躲去了江南四年，也是胤祥入朝的四年。后来五哥虽然回来了，可不在一个阵营，不办一件差事实在也没什么接触的机会。
方才听到锁链的声音之时，胤祥甚至想过是不是自己福晋来看自己了。或许福晋去求了太后娘娘，或者贵妃娘娘，才能出宫。
“十三弟。”胤祺进来之后扫了一眼，将院子尽收眼底。
这里面有着许多的落叶，在胤祥住进来之前也不曾好好打扫过，如今瞧着实在是有些脏乱。和圈禁在毓庆宫的胤礽相比，胤祥的处境明显要差很多。
胤祥起身，看着院门被关上，对着胤祺行礼：“见过五哥。”
“兄弟之间，就不必这样多礼了。”胤祺扶了他一把，感受到了十三弟这些日子应当是真的瘦了不少。
胤祥脸色有些苍白，眼睛下面带着明显的乌青之色，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看得出来这段日子以来过得不怎么好，身体也受到了些影响。
两人对坐在石桌前，胤祥给胤祺倒了一杯井水：“这里实在找不出茶水来招待五哥，还请五哥担待。”
胤祺喝了一口，他没有喝过未经过处理的井水，但显然这里的井水质量还不错，喝起来有一股回甘的味道。
“十三弟在这里住着，实在是简陋了些。”
邬永联很有眼色地进屋开始打扫，并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一一放到对应的地方。原本胤祥十分简陋的屋子，在邬永联的打扫处理之下，看上去比之前好了不少。
胤祥苦笑了一声：“或许还要在这里住许久呢，四哥前儿送了些东西来，如今已经比刚来的时候要好不少了。”
说着，胤祥眼神扫过了胤祺带过来的东西。带来的都是一些实用的东西，甚至给胤祥带了一个烧水用的铜壶。
“汗阿玛过一月就能回京了，”胤祺不知道说什么来宽慰这个年仅二十的弟弟，“等汗阿玛消气之后，说不得四哥与我求情能将你放出来。”
说句实话，胤祺并不讨厌这个有些潇洒的弟弟。虽然接触不多，但是胤祥的处事风格胤祺是很欣赏的，甚至胤祥做出的有些事情胤祺是赞赏的。
胤祥苦笑了声，他知道五哥在安慰自己，但是也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
和胤祥没什么可聊的，胤祺自己有时候会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要三十了，和这些刚满二十的小孩子没话可说是不是因为代沟呢。
邬永联将东西摆好，又打扫好了之后，胤祺收回了和胤祥的尬聊，带着邬永联离开了。
胤祥并未起身，看着胤祺离去的背影抿了抿唇。若是能出去，五哥这次来看自己，自己必然不会辜负这一次的照拂之情。
一月之后，康熙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回京了。
胤禔一派的势力似乎达到了顶点，胤祺这段时间见到大哥，总能看到他以胜利者自居的样子。这样飘的状态总让胤祺摇头，难怪八弟在后世还能被经常提起，大哥却仅仅被称为九龙夺嫡之中的一员罢了。
在朝堂上宣布了胤礽的多种罪状之后，康熙终于废掉了太子。
但这仅仅是开始，几乎在废掉太子的第二日开始，就有人开始举荐太子了。举荐谁的都有，从胤禔到胤禩，除了胤祐之外，甚至胤祺都有人举荐。
其中最多人举荐的是胤禔和胤禩，他们最开始的时候是胤禔为首，胤禩不过是胤禔身后的一员支持者罢了。
但是在这几年间，胤禩发展出了自己的势力，逐渐开始和胤禔平等相待。在良嫔搬出延禧宫之后，胤禔和胤禩从最开始的从属关系，逐渐变成了联手对付太子的关系。
这样的利益集团在太子被废的一刻立马被瓦解，上书举荐太子的大臣中，胤禩的支持甚至要比胤禔高不少。
如今的京城里，似乎人人都盯着那个太子之位。连胤祺都有不少人来试探，看看他对于大位的态度，这让胤祺烦不胜烦，恨不得直接请假一年。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胤祺被康熙召见了。
第102章
胤祺在接到旨意的那一刻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样的环境之下汗阿玛单独召见自己？这简直是在给自己树敌，京城里如今盯着乾清宫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都下了旨，胤祺自然只能遵从。
最近或许是因为京城里躁动的原因，康熙的心情颇为不好，胤祺也不敢在这个枪口上特立独行。毕竟十三如今还在养蜂夹道里头关着，胤祺并不想进去陪着他。
“儿臣参见汗阿玛。”
从塞外回来之后，康熙的心情愈发难以揣摩。若是从前，胤祺还能和康熙开上几句玩笑话，但是最近，胤祺却是一点不敢超过界限。
康熙难得地没有在批折子，而是立在了乾清宫正大光明的牌匾之下，正仰头看着那块牌匾，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这块牌匾是汗阿玛所写的，当初自己年幼的时候来乾清宫，尤还记得玛姆和自己所说的，以后要比你汗阿玛做得更好。
这些年来朝政从不敢怠慢，起码自己敢说于朝政一事上，自己并不弱于汗阿玛。
可父子关系呢，从前听闻汗阿玛说四弟是第一子的时候，曾那样愤怒。也曾想过，以后一定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们。可是如今，膝下的子嗣们几乎全在自相残杀。
梁九功见胤祺进来之后，躬着身子就退下了，随后大门被关上，殿内暗了下来，屋里变得很是寂静，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胤祺的心开始狂跳，这样的环境之下，总感觉汗阿玛要和自己说些听多了容易死的秘密。可自己并不是很想知道秘密，只是想要好好活到人均寿命以上。
“起来吧。”似乎才发觉胤祺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康熙淡淡出声。
胤祺起身之后就乖巧地在原地站着，心里却在哀嚎。单独两个人说话，也不知道这传出去会被说成什么样子，自己是真的不想掺和这次的废太子事件。
“小五。”屋里头沉默了许久之后，康熙突然出声唤出了许久未叫的昵称。
胤祺抖了一下，这个称呼汗阿玛只在自己小时候叫过。似乎在自己十几岁之后，就是一直叫胤祺或者老五了，甚至有一两次还阴阳怪气地叫五贝勒。
“听闻你之前去看过胤礽和胤祥了。”康熙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胤祺恭恭敬敬地回答：“是，去送了些东西。”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吗，若是为了这件事还挺好解释的。两位兄弟皆去看了，关心兄弟这顶帽子还挺好用的。
康熙将原本放在牌匾上的目光收了回来，看着胤祺。
胤祺虽然起身了，但依旧恭恭敬敬地看着地面，并不敢抬头看着汗阿玛。直视圣颜其实算得上是御前失仪，但一般情况下康熙都懒得因为这点小事和自己儿子计较。但他毕竟现在心情不愉，还是小心些才好。
看着胤祺恭恭敬敬的样子，康熙眼神有一丝的恍惚，从胤祺乖巧的身姿里似乎看到了从前那个顽劣的孩童。当时自己几乎每日都要去慈宁宫请安，也几乎每日都能见到胤祺，那时的胤祺有些顽皮，因养在玛姆膝下，也不大怕自己。
眨了眨眼，原本记忆中那个顽劣的孩童和眼前这个恭敬的青年合为了一人，康熙悲哀地发现，年幼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自己似乎不得不承认自己年老这个事实了。
从前一直喜欢且纵容的胤礽，在这么多年对自己位置威胁之下，似乎年幼时亲手抚养的情谊已经逐渐消磨殆尽了。
但是在废了胤礽的这两月间，康熙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许是因为之前一直是有太子的，在这个位置空出来之后，几乎每个大臣都要上折子举荐。甚至连年幼的十四都有一两个人推举，老大老八就更不用说了。
如今案上有大半是推举他们的，这让康熙有些失控的感觉。原本在自己授意之下去站队众皇子的大臣人数并不算多，但是如今举荐太子的大臣人数已经超过朝堂的绝大多数。
原本是想要有人制衡太子，朝堂上不能形成一家独大的趋势。可现在似乎变成了，朝堂上大部分臣子都开始参与夺嫡，自己要有些弹压不住了。
可若是在众皇子中选一个来当太子，康熙并不愿。如今瞧着的这几个孩子，虽然都还算能力出众，但是并没有能完全服众的。
不论是老大老三老四还是老八，若是要被推上太子的位置，那朝堂上必然是喧扰不堪。况且，他们并不能让众位兄弟服众。
这样的事情原本是和老五没什么关联的，毕竟老五这些日子自从自己回京之后，就开始闭门不出，除了必要的上朝之外，一直都待在府中。但是突然的，康熙方才想要和老五聊聊，和这个对大位并无意思的儿子聊聊，除了老五之外，他暂时找不到谁能聊聊于朝政无关的事情。
“难为你还想着他们，”康熙垂了眼，看着胤祺，“想要去看胤礽的人倒是多，唯有你进去了，想去看胤祥的也只有你和老四。可老四和胤祥往日便交好，你往日里和胤祥相处机会不多，难为你还记得。”
“到底是兄弟，虽犯了错，但惩处有汗阿玛。”胤祺思索了一下，回答得小心翼翼的，“养蜂夹道的条件还是差了些，不过送些平日里能用得上的东西罢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机会进养蜂夹道的，这个地方需得有一定的身份才能被关进去。被康熙关在这里的人并不算多，他虽然知道这地方可能会清苦些，但想着也不过和宗人府差不多。
但是前几日见了一次胤祥，见他整个人消瘦的模样，命人查了养蜂夹道的环境和条件。康熙才知道那里竟然是这样的去处，也听闻了四贝勒和五贝勒送了些东西去之后，十三阿哥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老四去是意料之中，胤祥年幼时养在德妃膝下，那时候老四正好回到德妃宫里，两人相处的时间应当不少。但是老五去就让康熙略有些惊讶了，虽然他很希望他们兄弟之间团结，能兄友弟恭。
但他也明白，年龄相差太大的孩子们其实是并没有什么相处的机会的。胤祥和胤祺之间，年龄相差有些大，胤祥去上书房的时候胤祺已经在朝堂上了。这样的兄弟，按理来说多半是只有个面子情的。
在十八得了急病去了的时候，康熙悲痛欲绝。这个孩子是这几年所生，也是他认为的证明自己还未老去的证明之一，加之又是幼子，这几年来疼爱有加。
所以在看到太子对于弟弟的去世无动于衷时，康熙便十分痛恨。加之晚上太子又做出窥探帝踪的行为。这才让康熙急怒之下，说出了废太子的决定。
当时跟着人除了年纪极小的，也就只有十三了。十三跑出来阻止，被康熙和太子一同踢了回去，现如今想想十三的过错其实并不大。就连废太子这个决定，康熙如今想来其实也不算明智。
朝堂需要的是平衡，之前虽然老大和老八联手将废太子压了下去。但总体来说，好歹还称得上是平衡的。可是如今，朝堂上失衡了，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在下注，找下一位主子，康熙有了种失控的恐慌感。
“老五，”沉默了许久之后，康熙突然出声，看着胤祺说道，“你来陪朕下局棋。”
胤祺的棋艺并不算好，和二哥四哥他们比起来，他一直像个初学者。所以康熙从前想要下棋的时候从来不曾找过他，这突然要下棋，胤祺有些惊讶。不过汗阿玛提的要求，自己又不能拒绝。
高声叫了声来人，梁九功便从外面快速进来。听到吩咐后，带着两个小太监就摆好了棋盘和棋子，胤祺执黑子。
黑子先行，不过是打发时间，胤祺随意地一落。
康熙心里头装着事，下棋并不算很专注。但毕竟棋力远胜胤祺，轻易就能让胤祺的黑子呈现被白子围剿的趋势。
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可并未规定下棋者不能说话。胤祺原本是沉默地下棋，毕竟现在的汗阿玛跟个火药桶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万一说错什么话炸了这只火药桶就不好了，所以干脆不说。
可康熙却好似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和胤祺聊起了塞外的风光。这几次离开京城后的感觉，聊的并不是什么正经的大事，胤祺便也应和着。
直到下完一局棋被赶出来后，胤祺还是懵的。在这样的时候，汗阿玛你就让我过来下棋？
回府之后，胤祺就开始称病。毕竟汗阿玛自己送上来的机会，这次见了汗阿玛后就病了，旁人只会以为自己得了汗阿玛的暗示，绝不会想到别的。
在胤祺称病的这几个月间，外面风云变幻。
先是三贝勒胤祉找到了直郡王胤禔用巫蛊之术暗害太子胤礽，太子这几年间的性情大变皆是因此。
后康熙派人搜查胤禔的府邸，果然查出了对应的东西，还查出了几个极擅长巫蛊之术的人。审问之下，确有此事，证据确凿之下，直郡王被革去爵位圈禁于府邸。
至此，胤禔彻底退出夺嫡之争。
但在胤禔被圈禁之前，向康熙举荐了太子人选为八贝勒胤禩。说看相之人张明德能看出皇八子胤禩的面相贵不可言，并表示汗阿玛对胤礽仍有感情不愿诛杀，愿代劳之。
康熙听后大怒，次日召集众皇子于乾清宫，这下，胤祺的病装不下去了。
第103章
这些年来，其实胤祺都没有真正病倒过。不过病了的借口在朝堂上实在好用，所以胤祺又“病”了不少次，但是这回康熙派人召集众皇子，胤祺本来还想着继续用病了的借口不去的。
毕竟这段时间的风波实在有些吓人，胤祺一点也不想掺和进去。
但康熙派人宣旨的时候，胤祺见了梁九功。见这位御前大总管面色苍白憔悴的样子，他也明白，在这时候装病似乎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若是汗阿玛派太医前来较真，说不定自己还会被治上一个欺君的名头。对于最近汗阿玛的心情，胤祺不敢去赌汗阿玛会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翌日
康熙这几日被烦忧地取消了御门听政，胤祺辰时就到了乾清宫门口候着，等着看汗阿玛什么时候有空见这些儿子们。
此时皇子们都已经来齐了，胤祺来得算是最晚的。
除去被圈禁的胤禔，被关在毓庆宫的胤礽，还有被扔在养蜂夹道的胤祥。其余的从胤祉到胤祯都在，这些已经上了朝的皇子们一个个都在这里等着。
胤祺扫了一眼，被胤禔摆了一道的胤禩脸色苍白，从面容上看能知道他这几日过得不大好。胤祯就站在胤禩旁边，似乎在说些什么。
胤禔在被胤祉告了一状后，在康熙的盛怒之下还举荐胤禩为太子。至少在胤祺看来，这绝对不是胤禔真心想要将胤禩捧上太子之位，在那样的情况之下，估摸着更类似于想要将胤禩也拖下水。
如今，胤禩面色苍白的样子告诉胤祺，自己似乎没有想错。八弟这几日过得绝对不好，今日这个召集众皇子，说不定他是首当其冲的倒霉蛋。
胤禛和胤祉并排站着，两个人都没什么表情。
胤祉前几日查到胤禔在背后摆弄巫蛊之术的事情后，跑到康熙面前将胤禔告了一状。这一状虽然成功将胤禔告倒了，但同时也将胤祉锤到了地下，那日汗阿玛厌恶的表情似乎尤在眼前。
回去仔细思索过后，胤祉不得不相信一个微微有些荒谬的事实。即便汗阿玛引导着自己的儿子们自相残杀多年，他依旧想要儿子们是兄友弟恭的。像胤祉这样将兄长要命事告到御前的事情，令他厌恶。
这个认知让胤祉有些后悔，他自然知道自己和大哥还有八弟这么多年的敌对之下，他们掌权了自己必然没有好结果，所以情急之下拿到把柄就用了。却忽略了汗阿玛对自己的看法，经此一役，只怕即便大哥二哥还有八弟都无缘皇位，自己也无缘了。
这让胤祉本来因为胤礽被圈禁而微微火热的心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胤禛和胤祉站在一排，面色冷漠。
这段日子他颇为煎熬，二哥被关在毓庆宫，自己进不去。因着前几次办差有次得罪了隆科多的缘故，胤禛去了两三次都没看到二哥。加之十三弟还关在养蜂夹道内，胤禛去看了两次送了些东西，但那里的环境毕竟还是比不上外面，胤禛还是想早日求情将十三放出来。
毕竟十三并未犯什么大错，严格来说其实应该说是被汗阿玛迁怒了。
胤祺过去站在了三哥的后面，皇子们的排序从来都是按照年龄大小排的。从前还要单拎出来一个胤礽，但如今胤礽被关起来之后，只用按照年龄来排了。
“五哥。”
最先注意到胤祺的是胤祐，他对着胤祺笑了笑，小声打了个招呼。
其他人也都和胤祺打了个招呼，胤祺一一回礼。此时并不是一个聊天的好时候，在场的人都在等着康熙的传唤，所以在打招呼后现场又安静了下来。
门口站着一群皇子，伺候的人也小心了起来。胤祺一时之间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整个乾清宫都安静了下来。
吱呀——
大门被打开了，梁九功从里头走了出来，并未关上大门，而是将另外的都全部打开后才看着诸位皇子恭敬行礼。
“皇上请诸位爷进去。”
说完这句话后，梁九功就走到了一旁恭敬地站着，似乎不准备继续开口。
此时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即便是往日里跳脱的胤禟此时也是老老实实地跟着进去了。
“儿臣参见汗阿玛。”
一起行礼的声音，齐声喊着，胤祺将脑袋低了下来，看着地面。
“起来吧。”
不过才两三个月，康熙脸上更加憔悴了。如今众皇子的争端几乎已经摆在了他的脸上，几个孩子自相残杀让他精力实在有些难以为继。
站起来之后胤祺立在原地，盯着地面。这次虽然自己来了，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没有自己什么事的，在这里老老实实听着汗阿玛训话结束后，应该就能回去了。
进了乾清宫后，胤祺就站到了第一排，和胤禛胤祐站在一起。所有皇子站成了两排，按照年龄来分。
乾清宫里陷入了沉默之中，并没有一个出头鸟来打破这个安静。
“近日，”终于，康熙的声音打破了安静，也让胤祺松了口气，“京城里颇为不太平。”
终于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了，胤祺放松了些。最近这段时间，自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可没惹什么乱子。
“兄长犯错，你们当中有人却丝毫不顾及兄弟之情，反而想要取而代之。”康熙并非多废话，这些天的事情几乎把他的耐心都磨没了。
胤祺似乎听到了自己兄弟们的呼吸声，康熙这句话骂的可不止一个人。
胤禩低着头，听着汗阿玛口中的骂声，有些恍惚。他本是能忍住的，这样的当口，即便很多大臣都在上书太子的事情，但是胤禩一直觉得这不是个合适的时候。
汗阿玛毕竟宠了二哥那么多年，不会喜欢在二哥一倒下的时候，就有人提出立太子的。所以他能忍住，也一直在蛰伏。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胤禔那个蠢货把自己玩进去也就罢了。竟然在最后的时候摆了自己一道，让汗阿玛彻底记恨上了自己。
加之最近上书立太子的大臣里，有不少提自己的。所以胤禩也明白，这一趟多半是汗阿玛要当着众兄弟的面来敲打自己。
不过是丢脸敲打罢了，胤禩在心里暗道。为了以后，一切都可以忍，这些事情暂时忍一忍，以求更美好的以后。
“胤禩！”
在康熙痛斥了众皇子这段时间的表现之后，眼睛死死地盯着第一排的胤禩，语气森冷。
“你自幼便柔奸成性，妄蓄大志。还在上书房的时候，就和胤禔勾结，后来更是纠集党羽，多次构陷胤礽，你可知罪？！”
即便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是胤禩还是忍不住一下子就将头抬起来看着康熙。他原先想的是，汗阿玛或许会将自己拎出来骂一顿，或许是含沙射影骂一顿。
但他却不曾想过，汗阿玛给自己的评价竟然是柔奸成性，妄蓄大志。莫非，在汗阿玛的眼中，自己一直是不配看着那个位置的，妄蓄大志……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胤禩，胤禩已经分辨不出来他们的目光都带着什么意味了。只想着方才汗阿玛的考评，有了这样的评价，也不知今日上书自己为太子的大臣，明日是否就会开始弹劾自己呢？
胤祯抬头看着汗阿玛，又看了看八哥，嘴微微张大，不敢置信汗阿玛竟然会这样说八哥。
对胤祯来说，相比于自己的四哥，八哥才更像那个亲哥哥。在自己还在上书房的时候关心学业，会给自己解惑。
在自己步入朝堂后给了自己不少帮助，前几个差事就能得到汗阿玛的夸奖，皆是因为八哥帮了自己不少。所以在听到汗阿玛这样说八哥的时候，胤祯有点忍不住了。
但一想到现在的场合，还有那三个还被关着的兄长，胤祯还是忍了一下。
胤禩闭了闭眼：“儿臣……”
他说不出知罪这样的话，康熙的话如同一把利刃直插进他的心脏。他一直以为从幼时起，他就只在乎额娘的，但听到汗阿玛说这样的话，心痛却突然抑制不住了。
“来人，”康熙眯着眼，似乎也并不准备听胤禩的话，只准备将他也拿下，那朝堂上至少能安静一阵子了，“将胤禩革去贝勒爵位，拿……”
康熙的话还没说完，胤祺就觉得什么东西从后面窜上去了，跪在了众皇子的面前。
“汗阿玛！”胤祯的眼睛里似乎冒着火光，“汗阿玛你这是在冤枉八哥，子虚乌有的事情要八哥承认罪责，还要拿他治罪。被圈禁的大哥是因为巫蛊之术，二哥是窥探帝踪，八哥什么都没有干！”
胤祺目瞪口呆。
他虽然一直知道十四有些莽撞，但他却没想到十四能这么莽。这样的场合竟然能窜出来指责康熙，这个胆气也是独一份了。
突然，胤祺微微侧了侧脸，看了看十四的亲哥哥。胤禛的脸色黑如煤炭，眼睛里的火光并不比胤祯要少，看着四哥的神色，胤祺收回了目光。
还好老九没有这么不听话，如今瞧着，胤禟竟然也能成天字一号听话的人了。
“你……”康熙捂着胸口，怒视着胤祯，“好好好，好一番兄弟情谊，既然你这样为你八哥着想，想必也不怕为你八哥去死了。”
说着，康熙拔出了旁边带刀侍卫的刀，走到了胤祯的面前
康熙脸上的神色是胤祺第一次见的，那样浓烈的愤怒和厌恶，糅杂在脸上。
胤祯似乎被吓傻了一般，愣在了原地看着康熙一步步逼近。
第104章
“汗阿玛！”胤祐惊呼出声，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汗阿玛这样不加掩饰的愤恨和怒意。
胤祺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怎么还有这么刺激的画面。眼看着汗阿玛拿着刀都已经到了胤祯身前，这个倒霉孩子还是在原地一动不动。早知道一来要面对这样刺激的画面，自己今天就应该抱病的，哪怕进去陪着十三住两个月也不是不行。
“汗阿玛，”胤祺本就站在第一排的中间位置，胤祯此时就是跪在胤祺正前方，他扑出去来到了胤祯的前方，挡在了胤祯的前面“汗阿玛三思！”
十四现在涉及胤禩党派的事情并不算很多，如今被康熙提着刀面对着，只能说他是在这个情况之下激怒了康熙。这是不大明智的，但胤祺也实在做不到看见自己的一个不大熟的兄弟当面被汗阿玛砍两刀。
虽然不太可能砍死，但是场面也实在是太血腥了些。
其他人如梦初醒一般，皆在高呼汗阿玛三思。
胤祯的亲哥哥胤禛也上前来，跪在了胤祯的身侧：“十四弟年幼，说话冒犯了汗阿玛，请汗阿玛恕罪。”
本来只是想逞一时之气的胤祯见汗阿玛真的提了刀，此时也没有了方才为胤禩辩驳的勇气了。待在了五哥的身后，身子缩了回去，知道这两位兄长是为自己求情，沉默了。
康熙似乎也清醒了些，冷哼了一声：“好一个好弟弟，看来你八哥施恩将你收入麾下了，这样的场景都敢出来叫嚣。”
见康熙的刀没有对准自己了，胤祺松了口气。挡在刀前面还是需要很多勇气的，若非方才的场景情急之中，胤祺是不太愿意看见自己面前有一把锋利的兵器的。
“汗阿玛，”胤禩白着脸，对着他重重地叩首，“十四年少轻狂，往日里和儿臣交好，这次才冒失了些。还请汗阿玛宽恕十四弟，一应责罚，皆由儿臣来担责。”
胤祺的眼皮跳了跳，回头看了一眼十四这个倒霉孩子。果然见这个倒霉孩子正一脸感动和崇敬地盯着胤禩，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
四哥真是辛苦了，十四真的有点蠢，有这样一个性子冲动，脑子愚蠢，还极为得额娘宠爱的弟弟。已经能想象到，这些年四哥为他收了多少烂摊子了。
他是真的一点没看出来，老八现在是在拿他刷兄友弟恭的感情值，还有重情重义的影响值。
跪在胤祯旁边的胤禛也看到了全程，咬着牙没有说话。若非这样的场景实在紧急，他真想撬开十四的脑子瞧瞧里面是不是全是装的水，明明是一个阿玛额娘生的，怎么十四能蠢到这个地步。
“十四言语不当，但到底年纪尚小，还请汗阿玛恕罪。”胤祺在最前面喊道，身后的几位阿哥也跟着喊了几遍。
终于，这个台阶够了，康熙将手里的刀丢在了地上。
“十四御前失仪，着打二十板子，”康熙坐到了他方才的位置，冷冷地看着胤祯，“你们兄弟几个动手。”
兄弟几个动手？胤祺愣了愣，这是要让儿子打儿子，不过这样的情况之下，倒是也正常。
马上，廷杖的棍子就拿到了手上。几个皇子一人给了胤祯一棍子，胤祺下手的时候一点也没收住力道，这倒霉孩子是该给点教训，方才真是吓死自己了。
胤禛打了两棍子，胤祺敢说，四哥下手的力道绝对比自己还要重。眼看着原本忍着不叫的胤祯都被这两棍子打出闷哼了，一看就很疼。
打完之后，康熙命人将胤祯扔出去，又训了些话，这场乾清宫皇子会议就算结束了。
踏出乾清宫的一刻，胤祺才微微松了口气。
在这场废太子事件中，太子被废，大阿哥被褫夺郡王爵位，圈禁府邸。三阿哥被厌弃，方才汗阿玛可有不少的指桑骂槐的话都是冲着三阿哥去的。
八阿哥被褫夺贝勒爵，并且被骂柔奸成性，妄蓄大志，如果还是图谋大位，这个评价会让胤禩的道路更加艰难。而十四，这个倒霉孩子被打了二十大板，但说不定汗阿玛冷静下来之后反而会觉得这人赤子心性。
“方才多谢了。”胤禛快步走到了胤祺身边，低声道谢。
十四毕竟是他的亲弟弟，若是汗阿玛方才真的当庭砍了十四，对胤禛的影响也不会小。首先他就要承受汗阿玛的怒火，其次就是因着这个亲弟弟，想必许多大臣都会对他打上问号。
每当这时候，胤禛就格外羡慕胤祺。老九十分听他话，不让参与朝事就去经商，每次老五说了什么之后，老九都是放在心上的，不让干的事情就不干。若是胤祯能有这么听话，那方才就不会有这一幕了。
胤祺摇了摇头，有些疲惫。虽然进宫到出宫还不到一个时辰，但方才发生的事情实在令他感到疲惫，精神高度集中还要被刺激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这没什么，兄弟之间。”勉强对着胤禛笑了笑，胤祺说道。
胤禛情绪有些低落，他倒是没有什么疲惫的感觉。只是心累，有十四这样的弟弟，特别是这个弟弟还被额娘偏宠着，实在是令他有时候感到束手无策。
可能在十四的心中，老八那个哥哥当得要比自己好得多。
“我还要去永和宫见见额娘。”胤禛对着胤祺告辞，他得去面对额娘的怒火和盘问了，还好胤祯此时还没有出宫建府。他待在阿哥所，想来额娘会关照好他的，就不用自己操心了。
和胤祺分别之后，胤禛来到了永和宫，丝毫不意外地看见德妃正在发脾气。
“参见额娘。”胤禛行礼。
德妃扑到了胤禛的面前：“老四，十四他……他怎么样了。”
永和宫只得到了十四触怒皇上的消息，而德妃的人也并不敢去打听乾清宫的具体情况，只知道十四阿哥被罚了二十板子。所以现在胤禛前来，他们才能知道具体情况。
“十四为老八求情，触怒了汗阿玛，汗阿玛提刀要砍他，被五弟挡在前面劝阻了。”胤禛言简意赅，“最后打了二十板子，赶了出去。”
听到这话，德妃的脸上浮现出了些愤怒和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昨日还转成叮嘱过十四，这次的事件和他没有太多关系，他毕竟年幼，听着汗阿玛和兄长们讲话就是了，非要掺和进去。
德妃敢说，若非有人劝阻了，皇上盛怒之下十四即便不被砍死，也必然不会全须全尾。只是杖责二十板子，已经算是从轻发落了。
“辛苦你了，老四。”德妃亲手将胤禛从地上扶了起来，“十四毕竟年幼，还不懂事呢，要你这个亲哥哥在一旁多看着些。”
胤禛站起来之后，板着脸，硬邦邦地说道：“我想看着十四，可也要他听话。方才那样的场景，懂事的都缩在后头，只有他往前去和汗阿玛辩驳，若非五弟反应快，只怕……”
“对了，”德妃打断了胤禛的话，“这次还要多谢五阿哥，要备礼谢谢他，不过十四暂时就不要出宫了，等备礼之后老四你亲自去。”
胤禛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口中，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总是这样，额娘总这样，似乎只是十四的事情能放在她的心中。自己这个半路回来的大儿子，就应该无怨无悔地给十四收拾烂摊子。
但胤禛什么都没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罢了，反正自己也要去找老五。
从乾清宫回来之后，胤祺就又开始了告假生活。自从康熙在乾清宫提刀差点把胤祯砍了之后，朝堂上实在安静了一段日子。
虽然朝堂上的大臣依旧在催促立太子这件事，但好歹并不推荐人选了。只是催促立太子，让康熙自己选择立的人选。
之后康熙召集群臣，商议了立储的事情。阿灵阿和鄂伦岱等人都力保胤禩，要求恢复胤禩的贝勒爵位，但被康熙斥责了。
还有人提议，既然废太子行为狂悖是被大阿哥巫蛊之术所害的，那就说明太子是清白的。不若将太子放出来，重新立为太子。
这样重新立胤礽的折子，在最开始的时候康熙都是大加斥责的。但是后来这些折子变成了留中不发，也并未斥责上这些折子的大臣。
胤祺在府里接受着这些消息，无奈地叹气。也不知道这场风波会持续多久，自己最多再告假十天半月了，时间再长些汗阿玛就要派人来看了。
那日过了三四日后，胤禛带着大礼来谢谢了胤祺。不过胤祺看着四哥的神色，不像是来谢谢自己的，倒像是谁逼着过来的。
德妃备的礼很重，至少在胤祺看来很重。不过都送过来了，也没退回去的道理。
半个月后，胤祺准时“病愈”，虽然在外出行走了。但是立储一事，他还是一问摇头三不知，问到跟前不发言。坚决保持着苟这个方针，并不想掺和进去一点点。
甚至还有些拎不清的大臣跑到了胤祺面前，来暗示可以推举他，都被胤祺推拒了。
又过了几个月，京城里都传开了皇上并不想立任何一位皇子，只是想要将废太子重立。随着康熙将废太子重立的折子留着，这样的传言愈演愈烈。
直到最后，胤礽被放出，这样的传言到达了顶点。
几日后，康熙在大臣求情之下复了胤禩的贝勒爵位。同时，康熙要给皇子们封爵的消息传遍了京城，京城又躁动了起来。
第105章
胤禩这段日子过得很不好，那次在乾清宫被汗阿玛斥责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汗阿玛对自己的考评了。
甚至后来还有一次在朝会的时候，公然问谁推举胤禩。在张廷玉答出马齐之后，第二日马齐的罪状就被摆在了康熙的桌上。这位跟着自己的心腹，就这样折了进去。最后虽然证实了是诬陷，但马齐已经被吓破胆了。
如今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汗阿玛将自己的贝勒爵位复立了，起码自己不是和十四一样的光头阿哥了。想到这里，胤禩苦笑了一声。
最近他大多时间都待在府中，如今汗阿玛瞧着自己不顺眼，低调些才好。
“爷，”八福晋从后面走了过来，带着两个侍女，脸上带着笑，“今儿天气可不错，那些烦忧的事情还是等到明日再想吧。”
见到福晋过来，胤禩的面容柔和了些。这位福晋在嫁过来的时候出身高贵，而且对额娘很是尊重，如今这么多年下来，他和福晋的感情一直都很不错。
“福晋过来了。”胤禩低头笑了笑，“坐下喝口茶吧。”
八福晋坐下，端起茶杯：“我方才瞧了弘旺，那孩子瞧着虎头虎脑的，健康极了。想来过两年启蒙的时候就得爷多费些心思才是，说不得以后要送到上书房去念书呢。”
八福晋嫁过来多年了，一直没有子嗣。康熙甚至都专门过问过此事，若非胤禩拒绝，想必这府中少不了多一两位侧福晋和几位格格。
也正是因为没有子嗣，八福晋承受了不少的流言蜚语，在外面传言中她是善妒的。毕竟后院的侍妾格格的孩子大多都没养活，在外人看来便有些不正常。
所以，这个侍妾诞下子嗣后，八福晋将这个健康的孩子抱到了身边来养着。这么多年不知道吃了多少坐胎药都没生下孩子，她已经有些死心了
外头的传言她也全都知道，所以这个康健的孩子这次必须养活。不仅是为了爷，更是为了自己，膝下没有一个孩子的福晋，终究看上去是单薄的。
“弘旺。”胤禩脸上的神色似悲似喜，若是两年前有一个健康的男婴出生，他自然是欢喜的。可偏偏弘旺去年出生，他刚一出生自己就被削去爵位，更是差点失去夺嫡的资本。这不得不让他产生一个疑惑，这个孩子，真的没有和自己犯冲吗？
但是这是自己膝下唯一的男孩，看着还是个健康的。胤禩虽然心里略有些不喜，但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不大关注罢了。
见丈夫似乎对孩子的话题不大感兴趣，八福晋又聊起了别的：“五贝勒府起码有半年不曾外出走动了，五嫂一直都说着忙。”
说到这里的时候，八福晋撇了撇嘴：“有空去照拂十三的家小，倒是没空来赴约，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这几年来，这位五嫂几乎成了京城里绝大多数女子都要羡慕的人。五贝勒爷到如今后院都没有一个侧福晋和格格，甚至听闻连侍妾都没有。那些女人虽然在说着五福晋善妒，但谁又不羡慕她呢，特别是她还有一双可爱的儿女。
而五贝勒在朝堂上这两年颇受皇上的看重，八福晋一直没有放弃拉拢他们。每次办宴会的时候总要送去一张情深意切的请柬，但五福晋几乎从未来过，这让八福晋颇为不满。
“想必是五哥吩咐的，”胤禩脸上的神情又温和了起来，“五哥从前就不喜欢掺和这些，想来若非是汗阿玛将他从江南召回来，他更愿意带着五嫂和孩子在江南的。”
胤禩自幼时起就知道自己的志向，他也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这么多年来，他拿到了想要的权利，也站在了高位上，但偶尔也会觉得疲惫，这样实在是太累了。在看到胤祺在江南待了几年的悠闲生活后，他偶尔也会想，若是自己从前就放弃这个目标了，是不是其实也可以这样过日子。
不过这样的想法是少数，略微振奋一些后，胤禩就会将这样的想法逐出脑子。他必须站在顶端，走到这一步了，不能退，也退不了。
“依我看，五嫂就是太小心了。”八福晋还是不满，“或许要站在更高的位置上，五嫂才不会将我的请柬视若无物。”
胤禩的眼神冷了冷，这段时间自己的处境，想来想让福晋达成心愿要等待的时间会更长。
察觉到了爷似有些不悦，八福晋连忙道：“不过现在最需要的是忍耐，咱们一定会成功的，现在的蛰伏都是为了以后的荣光。”
以后的荣光，胤禩茫然了一瞬间，随即便坚定了神色。在宫里头当垫脚石的日子太长了，就让以后的荣光来弥补曾经的失落吧。
三月，康熙在大臣的簇拥之下复立了太子，重新册封了太子妃。胤礽重新回到朝堂的时候，穿着他的太子服饰，神色冰冷。
其实这个时候最应该和亲爱的汗阿玛演一出父子冰释前嫌的戏码，但是胤礽并不想要勉强自己。这段时间的思考和前段时间与五弟的谈话都让他确定了以后的方向，既然都不在意皇位了，那为何还要演这出戏呢。
况且，胤礽漫不经心地想到。按照自己的猜想，应该就是明年的事情，汗阿玛即便再忍受不了自己应该也会忍过两年，好向群臣和百姓证明，他是没错的。
既然这样，那就明年的时候说罢。到时候是直接在朝堂上说，还是在家宴上说呢，应该怎么做才能给汗阿玛最大的打击呢。
从天上跌落地再爬起来的滋味并不好受，起码胤礽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所以他已经决定了要给自己亲爱的汗阿玛一个后半辈子想起来都还是会心痛的教训。
京城里康熙要给众皇子封爵的消息如今几乎已经被证实了，礼部的大臣们被宣召了好几次。
这次胤祺微微有了些期待，自己老老实实干了好几年的活了，汗阿玛这次最起码要给自己一个郡王的爵位吧。
三哥和四哥多半要封亲王了，就是不知道自己这次能不能成为郡王。郡王好歹也是王爷，从前在古装剧里面看到的王爷，如今自己也有可能当上了。
除了胤祺在期待以外，京城里没有爵位的皇子们都在期待。特别是胤禟，他是没有爵位的皇子中年纪最大的，从小时候就羡慕八哥了，比自己大两岁，刚上朝就赶上了封爵。
这段时间胤禟老老实实地待在了自己的府中，一点不敢出去惹事，生怕自己本来板上钉钉的爵位被自己惹没了。
“五哥，”胤禟不敢出去乱晃，便只能来骚扰胤祺，“你说汗阿玛这次封爵肯定不会落下我了吧。我可是没封爵的皇子里头年纪最大的，要是我被落下了多丢脸啊。”
胤祺这几日天天被胤禟堵在家里，这些话都不知道是听得第几遍了。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叹了口气说道：“你放心吧，你没有乱掺和那些事，汗阿玛即便是看在你乖巧的份上，也会给个贝子的爵位的。”
“贝子？”胤禟声音提高了些，“可是上次封爵最次都是贝勒，要是我被封了贝子，下头的弟弟们反而比我爵位要高，那我这个当哥哥的脸往哪放。”
胤祺无语：“可你并未办过什么差事，也就是没有像样的功勋。即便汗阿玛想要提拔你，也不可能直接将你封为郡王亲王的。”
其实在胤祺的心里，估摸着胤禟多半是个贝勒。但还是故意说低了一层，正是怕后面万一比贝勒低胤禟不会失望，如果比贝勒高的话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好吧。”胤禟的脸上浮现了失望之色，不过他也猜想过。毕竟自己外家郭络罗氏并不算显赫，比不得十弟的外家钮祜禄氏。自己在朝堂上又并未立功，甚至汗阿玛都称不上有多喜欢自己，爵位不高也能想象。
随即，胤禟就又振作了起来，现在爵位不高，但是说不定后面汗阿玛还会再封一次呢。然后等新君上位的时候，要给兄弟们施恩，说不定自己就能这样成为郡王甚至亲王。
想到这，胤禟就不失落了。反正自己还年轻，等得起。
胤禟喝过茶之后就走了，他虽然如今安分了，但是还有不少的生意等着他打理呢。虽然并不在朝上忙事情，但是胤禟并不清闲，甚至有时候很繁忙。
剩下的几个月间，皇子们都安分了下来。在这样的场景之下，谁都不想原本能封爵，最后却因为自己的一时意气而丢掉爵位。
直到十月份，封爵的圣旨才下达到了各个府上。
胤祺被封为了恒亲王，胤祉和胤禛分别被封为了诚亲王和雍亲王。胤祐被封为了淳郡王，老十胤俄被封为了敦郡王。老九胤禟、老十二胤祹、十四子胤祯被封为贝勒。
收到这个消息，胤祺惊愕。
老十三可真是个倒霉蛋，当初被胤礽牵连了。现如今胤礽被放了出来，还被复了太子之位，但如今十三还关在养蜂夹道之中，这次封爵错过之后，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胤禛也为十三弟可惜，连一个贝子的爵位都没有捞到。瞧着汗阿玛后面十几年都不一定会封爵了，这个光头阿哥的名头怕是要顶许久了。
十三倒是没想到封爵这些，只是想着自己何时能从养蜂夹道出去。从去年从塞外被押回来，如今已经快要一年了，自己究竟何时能出去。
第106章
在诸皇子封爵之后，京城里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胤礽被放出来之后，比之前更加喜怒不定。特别是在康熙派来的人之前，简直对自己的情绪丝毫不加掩饰。
有时候勇的胤祺在一旁都心惊胆战的。对于二哥的这个做法，简直害怕二哥这个太子当了两月又要汗阿玛撸掉了。
但是胤礽似乎对此毫不担心，在来人劝诫的时候。若胤礽心情愉悦，此人又说得有道理，便敷衍地点点头。
若是胤礽心情不好，此人又说得牵强附会的时候，胤礽便冷嘲热讽，甚至有一次对一个侍卫抽了一鞭子。
要知道，虽然之前废掉胤礽的时候，有一条的鞭笞大臣，但是胤礽这一条是绝对的被冤枉的。这次出来之后，胤礽却将这一条做实了。
但康熙的容忍度似乎是变高了，在胤礽举止荒唐的时候，不仅不加阻止，反而有些纵容的意味。每每想到这里，胤祺总觉得有些齿寒。
这样的举止，若是在汗阿玛年轻的时候，那恐怕都不知道将胤礽叫到跟前来骂过几次了。甚至可能上一些手段，但那到底是他在管束胤礽，先不拘做法，但到底是希望胤礽能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但是现在，如此纵容。到底是对于胤礽愧疚，还是想要一个荒唐的太子来衬托他英明的君主。
这样的想法有的并不只是胤祺，胤祺甚至有一次在四哥的眼里瞧见了对二哥的同情的怜悯。这世界上有时候最讨厌的并不是从来不曾拥有，而是拥有了但是被收回，看着曾经疼爱自己的汗阿玛如今的行事，若是最伤心的人应该是胤礽。
不过如今的胤礽或许也不在乎了，在胤礽复立太子快要一年之后。胤祺这几日颇为得闲，正在家中陪着福晋和孩子，外面却闯进来一个小太监。
这个小太监是乾清宫的，胤祺认得，这两年去乾清宫的次数实在是不低。所以对乾清宫很多人都还算眼熟，这人跑得气喘吁吁的，面色绯红，脸上大颗大颗地往下滴落着汗珠，进来就扑到了地上。
“恒亲王吉祥，亲王福晋吉祥，阿哥格格吉祥，”这人扑在地上先是语速极快地说了一连串请安的话语，紧接着马上道，“还是王爷快快进宫，皇上有请。”
胤祺和予画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吃惊之色。
“这么着急是为何，汗阿玛我何时？”胤祺看着小太监，对着邬永联使了一个眼色。
邬永联会意地上前，将那个小太监扶起。
那小太监扶起来之后，脸上的汗水依旧大颗大颗往下落。这必然是有极为要紧的事情，要知道往日里乾清宫即便是个洒扫太监或者宫女都是极为有规矩的。
乾清宫的规矩管得严，像这样的情况胤祺还是头一回看到，不免惊讶。
那小太监嗫嚅着说道：“太子说要出家，正在乾清宫闹着剃头呢，皇上叫了众位皇子前去劝解。”
出家？胤祺嘴角一抽，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就是二哥给自己想出来的后路吗，有点炸裂，在汗阿玛面前直接说要出家。胤祺已经能想象到汗阿玛听到这话的刺激了，而且为什么是出家，称修道不就行了吗。
予画和两个孩子都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弘映的眼中射出了一丝惊讶。他如今七八岁的年纪，胤祺有时候会将外面的朝事说与他听一听，毕竟等过两年他就可能去上书房念书，这些事情知道要比不知道好得多。
“那就走吧。”胤祺起身，看了看自己这身常服，穿着去面圣是有些不妥当的，不过现在情况紧急，倒也没什么。
小太监起身，快步跟在胤祺的身后。
等来了乾清宫，胤祺发现，除了自己，其他能来的估计都来了。
康熙站立着，脸涨得通红。胤礽跪在地上，仰着头，脸上浮现了一丝奇异的微笑，似乎还带着一点喜悦。
其他前来的皇子们皆跪在胤礽后面，似乎正在说些什么。
“儿臣参见汗阿玛。”胤祺过去行礼后，挪动着腿跪到了四哥的身边。
胤禛脸上如今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是觉得有些荒谬，又有点尘埃落定的放松感。胤祺看了一眼过后，心知，四哥必然知道今日二哥要来这样一出。
但是以四哥往日里的行事作风，竟然没有惊醒阻止。胤祺在心里头思索着，面上却和几位兄弟一起高呼太子三思，汗阿玛恕罪。
“胤礽，”康熙的声音似乎都是颤抖的，“你……”
他已经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这几个月的纵容换来的竟然是胤礽的出家。又一个出家的太子，天下和后人又会如何看待自己这个将太子逼得出家的汗阿玛和皇上。
一想到在史书上记载着自己的孩子出家了，康熙就觉得浑身都抖了一下。这样的名头落在史书上，后世必然会有人揣测是自己这个汗阿玛不慈，才将太子都逼得出家了。
胤礽脸上带着些许愉悦的表情，声音也能听出喜悦：“儿臣这几个月参悟佛教的真传，从中感悟颇深。如今既然心思都没法留在朝堂了，还请汗阿玛能准许儿臣出家，至于太子之位，儿臣贤能的兄弟如此之多，皆能胜任太子之位。”
听到这话，胤祺没忍住左右看了看。胤禛还是一脸复杂的样子，胤禩看着胤礽似乎很是吃惊，但是眼睛深处埋藏了一点喜悦。
胤祉有些蔫儿，这几个月汗阿玛对他的态度极差。即便是太子退位让贤也轮不上他，只是从前太子好歹是哥哥，自己对哥哥行礼也没什么。
后面汗阿玛要立的太子必然是个弟弟，这样想着胤祉有些愿与弟弟行礼。但却又没什么办法，告发了胤禔后，胤祉回去才细细思索。
自己高了长兄，而且告状的罪责是能致人性命的。所以在胤禔被圈禁的那一刻，自己也被汗阿玛放弃了，因为对兄弟没有仁慈之心。这次汗阿玛封爵将自己封为了诚亲王，这恐怕就是自己最高的爵位了。
想到这里，胤祉心里苦笑了一下。从前还畅享过铁帽子王爵，但是如今只希望在自己过世之前都能保持着这个和硕亲王爵位。
旁边的兄弟们又在喊着太子三思了，胤祺跪在地上跟着张了张口型。这样的事划水就行了，二哥今天能出现在这里是已经三思过了的。
乾清宫的这场戏一直闹到了傍晚，胤礽甚至说出了不能出家，就要上吊这样的话。听得胤祺额角跳了跳，咱们汗阿玛如今不稳定的情绪之下，二哥也是真敢说，不怕汗阿玛真满足他了。
康熙疲惫地坐在龙椅上，看着自己长大的儿子们正跪成一排。最前面穿着金黄色衣袍的胤礽正仰头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得意的，又似乎是失落的。
这几个月胤礽的荒唐行径，康熙纵容的时候的确是怀了一点其他的意思。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纵容之下竟然让胤礽生出了去出家的念头，这头一剃，可就万事尘埃落定了。
疲惫地眨了眨眼，康熙看着下方心思各异的儿子们。苦笑了声，不知道心里头是不是后悔曾经的有些做法。
等到胤祺从宫里头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黑完了。今日的天空景致不错，一轮弯月挂在最高处，洒下了点点银光。旁边点缀着闪亮的星辰，今天是个看星空的好日子，可惜自己却刚刚加班回家。
从进了乾清宫就一直跪到现在，胤祺走路都觉得双腿不是自己的了。想来其他几位兄弟都有这个感觉，方才胤祺走在四哥身后，看着四哥步伐缓慢还是和往日里的步伐全然不同。
“五弟，”胤禛站在原地等了片刻，等到胤祺上前来之后和他并排，低声道，“今儿这事，你……”
胤禛总觉得今日的事情，自己这位奇思妙想颇多的五弟应该是知道的。不然的话，方才在殿上他就不该那么淡定，要知道今日五弟安分得过些过头了。
“就知道瞒不过四哥，”胤祺低声说道，“前几日去见二哥的时候，我察觉出来二哥对于太子的位置已经不看重了，他想要的是全身而退，如今……”
胤禛点了点头，两人不再言语。宫里头不是个适合说法的地方，虽然两人都能看见空旷的前面，但难保后面不会窜出两个人来“恰好”听到。
“汗阿玛今日虽然没有应下，”上了马车后，胤禛对着胤祺说道，“但我看他似乎松动了。”
“二哥继续在太子之位上待着的话，”胤祺掀开帘子看了看后说道，“后面最好的下场就是大哥如今的下场，这件事咱们知道，二哥知道，汗阿玛也知道。”
胤礽最近的荒唐行事，简直是给敌对的送枕头。若是能在太子之位上退下来当一个和尚，那以后不论是谁继位都要尊重这位出家了的曾经太子。
那可比被废被圈禁后有地位得多，若是被圈禁，那继位的人只需要延续汗阿玛的做法，将人继续关着就好了。
胤禛低垂着头，他正在思索着。如今朝堂上争皇位的人，看似只有老八了，自己隐没在了二哥的身后，可是在二哥都退下之后，自己真的没有一争之力吗？
在大哥二哥和三哥都没有可能的前提之下，自己这个老四突然就变成了年长的皇子。老八如今笼络的势力虽然多，但是其中有很多墙头草，自己并不是没有一争之力的。
只是，要争吗？
第107章
“如今朝堂形势越发的乱了，”胤祺似乎叹了口气说道，“等二哥退下来之后，想必会更加乱起来的。”
胤禛没有说话，他此时正在思考自己方才的问题。在这样的形势之下，自己是否有一争之力，自己若是不争，那最后的结果又会如何呢？
此时五弟就在身边，胤禛突然想要问问他的想法。自己在皇宫中也是有几位信任的兄弟的，五弟算其一，接着就是十三了。
“五弟，”胤禛犹豫了片刻后，说道，“现在这样的形势之下，你可有自保之力？”
如今朝堂如此之乱，胤祺也被几个地位不算低的朝臣投诚过。有时候胤祺甚至不知道这些地位不低的大人们在想些什么，毕竟自己如今虽然还算得汗阿玛看重。
但眼看着汗阿玛后宫中选秀进来的博尔济吉特氏的妃子越来越少，但嫁去蒙古各部的公主却越来越多就应该明白。自己这个背靠太后和已故的太皇太后的皇五子，早就被排除在继承者的序列中了。
“自保应当问题不大，”和四哥胤祺也不准备兜圈子，很直白地说道，“毕竟我自幼养在乌库妈妈膝下，汗阿玛对乌库妈妈的情谊四哥也明白。只要我自己不犯大错，那自保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如今这样的形势，却也让我想要避开，不过是汗阿玛不愿意。”
上次出去避了四年后，康熙似乎都有些忌惮胤祺地说走就走了。这几年来胤祺也不是没有提出过想要带着妻小出去散散心，但全都被康熙驳回了。
胤祺对此怨念了很久，自己都已经三十而立了，长时间出个京城都还要汗阿玛同意。甚至还不如九弟，起码九弟去经商的时候是不需要汗阿玛批准的。
“是啊，”胤禛喃喃道，“你自保不成问题的，可……”我呢？
胤禛明白自己这个位置，前三个兄长都没有继位的可能性后，自己按照长幼就被排在了最前面。况且不仅仅是长幼，额娘在去世前被汗阿玛封为了皇后，自己玉碟虽然没有更改，但是被额娘抚养过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也就是自己还占了一个半嫡子的身份，即便自己不争，下头想要争这个位置的人也会将自己视作第一碍眼的东西。
若自己是个废柴也就罢了，可偏偏自己这些年来给汗阿玛办差的时候尽心尽力，得过的夸奖不计其数。虽然外头骂自己的大臣和旗人不在少数，但至少在汗阿玛的面前，自己这个雍亲王还是很有能力的。那在其他兄弟面前呢，他们又是怎么样想的。
“对了，”见四哥又陷入了沉思，胤祺问道，“最近弘晖如何了？”
说起长子，胤禛的脸色缓和了些：“他最近很好，念书勤勉，马上功夫最近也抓起来了。等后头得空了，让他去给你请安。”
听到大侄子的身体情况不错，胤祺松了口气。不知道历史上的大侄子是什么时候早夭的，胤祺便只能经常问问弘晖的近况，让四哥有空多看顾孩子的身体。
胤祺笑着应下了：“那感情好，正好怀玙和弘映好久没见他了。前几日怀玙还念叨着好久没见弘晖和弘时了。”
弘时是胤禛的第三子，由颇为受宠的李侧福晋所生。因着李侧福晋生的二子弘昐没养大，所以胤禛和李侧福晋都对这个养到了六岁的儿子很是看重。胤禛有时候带着孩子来胤祺府上，带的多半就是弘晖或者弘时。
“这一晃眼，孩子们都大了。”胤禛有些感叹，“连弘晖都到了要娶福晋的时候了，前儿他额娘还与我提呢，说这一届选秀或者下一届就要定下来了。”
胤祺嘴角抽了抽：“弘晖这才十三呢，到底还是早了些罢。”
对于现在的成婚年龄胤祺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十三四岁的孩子都还不懂事呢，哪里能经营好一个婚姻。至少胤祺决定自己的两个孩子最最少也要在十八九岁才能谈成婚的事情，特别是怀玙，最好留到双十年华。
反正自己如今都是亲王了，怀玙也早就求了不抚蒙的恩典。亲王唯一的女儿再怎么也就和硕格格，也就是郡主，到时候挑一个人品好家中亲戚少的。家世倒是不用在意，起到一个锦上添花的作用罢了。
“哪里就早了，”胤禛奇怪地看了胤祺一眼，“明年弘晖就十四了，选秀定下来了成婚准备什么的都要准备一年，到时候就十五了。十五成婚，可不算早了。”
十五岁，身体和心理都没发育好呢。胤祺在心里暗暗腹诽，但是并未说出口来，毕竟这是现在更为普遍的观念，自己没有必要在这方面和四哥杠。
因为上的马车是胤禛的，所以胤禛将胤祺送到了府邸才自己又回去。
回到府上，胤祺略微放松了些。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回到福晋的院子，见两个孩子都在这里，胤祺有些纳罕。
这俩孩子按照自己规定的上学表，此时已经戌时了，按照常理来说这两个孩子应当已经回自己院子里预备着洗漱睡觉了。
“阿玛，”弘映抬头看着胤祺，“阿玛今儿进宫这么久，可是有何要事？”
阿玛虽然经常进宫，但是一般待不了多久。除非去看乌库妈妈或者说玛姆才会待久一些，可在弘映的印象中，阿玛如果要去看那两位老人多半是要将自己和姐姐还有额娘都带去的。
胤祺伸手摸了摸自己儿子光秃秃的头，看了看行礼之后就坐在椅子上的大女儿，又瞧了瞧看不出什么心情的福晋。
他并不喜欢将外头的事情都瞒着家里，毕竟予画出门交际的时候，若是不知道外头的事情就有可能吃亏，甚至是被人家下套。怀玙如今也到了出门玩耍的年纪了，她也要去自己闺中密友府中玩耍，也就是要出门交际，简单的京城的形势都是要知道的。
弘映更不用说了，身为恒亲王府唯一的儿子，不出意外以后是要继承胤祺的爵位的。他出门收到的诱惑不会比其他人少，不过他如今年纪还小，除了自己带着或者予画带着之外，基本不怎么出门。
胤祺坐下后，将这段时间的事情娓娓道来。
“这段日子京城里不会太平，”胤祺无奈说道，“你们若是要出门的话，切记说话的时候要注意些，最好还是少出门，等这段日子的风波过去了再说。”
二哥要出家，京城里想必已经是传遍了的。若是自己家的人出去被人引诱着说了一声支持或者不支持的，后面就会惹来源源不断的麻烦，胤祺并不是很喜欢这些麻烦。
所以在出现麻烦之前提醒一声还是很有必要的。
“女儿知道了。”怀玙点了点头，有点可惜前儿刚收到的赏花的帖子，幸而还没有回复。等明儿推了就是了，阿玛很少说这样的话，既然说了那想必就是很重要，自己还是听话些好。
弘映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阿玛在外面的事情基本不会瞒着他。他一听大概就知道外头是个什么情况，二伯这次掀起来的事情足够京城动荡上一次了。
胤祺从来不把儿女当成温室里的花朵养着，外头的事大多都是告诉他们的。有些在前期将孩子保护太过了，但到后期没办法的时候将孩子放出去却发现一点小问题都应对不了。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离开了自己的庇护后，会生存不下去。
不过，在自己还能被庇护的时候，孩子也不必遇见太大的风浪。
将孩子们都打发了去睡觉之后，胤祺看着予画：“方才见你一直一言不发的，可是有什么想要说的，在孩子们面前不大方便提出来？”
已经是十几年的夫妻了，予画对待胤祺的时候姿态很是放松。胤祺和予画都信奉夫妻之间要诚，倘若不诚的话容易惹出些没必要的事端。所以他们之间的很多时间都是直接开口询问的，就像现在。
予画揉了揉额角，她也已经而立了，但岁月几乎在她脸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瞧着几乎就是个双十年华的女子，格外显得年轻。
“这外头的风波，”予画犹豫片刻后说道，“我玛法去世后，娘家也就败落了下来，但是这些日子却听额娘说，二叔他们那边似是多了个贵人。赶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实在是令我不得不多思。”
胤祺愣了愣，予画娘家的那位继福晋自然是被她的亲子接去抚养了。也是因着从前对着予画一家的薄待，予画的额娘和阿玛除了简单的请安之外，几乎不往那边来往，每月去一两次请安也不过是怕外头传出来不孝的名头罢了。
况且，那几兄弟胤祺也观察过，实在是没什么才华。所以才会在布雅努过世之后直接衰败下来，反而还要靠着些予画的阿玛，毕竟予画的阿玛好歹还有自己这个皇子女婿。
这样的时节，出现一个贵人，胤祺留了些心，想着明日让人去查上一查。这个贵人，最好不要是自己哪位兄弟派过来的，不然必是要杀鸡儆猴一番了。
将这件事说出来之后，予画也轻松了些。她娘家的那几位叔叔并不算什么眼光很好的人，这样的时节突然出现的贵人不容得她不警惕。
既然已经告诉了丈夫，那这件事多半就没事了。
接下来的几日，果然太子想要出家的事情被闹得沸沸扬扬的。
胤礽几乎完全不管场合，只要和康熙同在一处，不论是朝会还是家宴都要发表一下自己对佛的向往。即便康熙脸黑了下去，他也依旧不管不顾地。
有时候胤祺都要感叹一声，从前只知道二哥不怂，但却不曾想到竟然这么勇。
而胤礽这么久的坚持还是很有用的，至少在胤祺看来，汗阿玛完全已经开始松动了。二哥的想法多半快要达到了，也就在这几个月间。
果然，在两月之后，康熙准了胤礽出家修行，不过要他带发修行。将胤礽的太子之位改封为了和硕理亲王，胤礽一家也从毓庆宫搬了出去，住进了康熙所赐的府邸中。
胤礽这座府邸并非是新修建的，但规模却并不小。至少胤祺去过一两次的时候，看见这个府邸都要感叹一声，真是大。
不过胤礽搬出来之后却并未办温锅宴之类的东西，胤祺也就是有事去找二哥的时候看到了一下，对这座府邸并不算熟悉。
而空缺的太子之位似乎引得更多的人眼中出现了觊觎之色，但在胤祺的眼中，汗阿玛还有十来年能活呢，这些人的有些举动实在是太显眼了些。
自从上次福晋提过娘家叔叔那边突然多出来一个贵人之后，胤祺便派人去查了。
这位贵人其实只是个正三品的官员，若是从前布雅努还在的时候，他们一家估计也不太会将之放在眼里。
但如今他塔喇氏他们这一支，即便是最高的官员品级也不过是五品。如今见着一个三品的京官，自然是觉得如遇贵人。
而引起更深入地探查了一下，这位三品的京官原来是想要先搭上那位二叔的船后再上予画阿玛的船。最后好搭上自己这位恒亲王，查到这里胤祺都有些无语了，这到底是谁给他出的馊主意。
予画阿玛和继福晋所生的几个孩子不睦的事情，京城里知道的人不算少，竟然能想到从这里来搭讪自己和予画，还真是有些异想天开。
所以胤祺让人盯着这件事便罢了，并不怎么管。
随着胤礽带发修行，退出了夺嫡的行列之中，原本朝堂上的明争逐渐转变为了暗斗。康熙这几年来并不喜欢看见皇子们斗成一团的样子，所以胤祺这段日子也轻松了许多，至少不用担心上朝的时候突然被拖下水掺和到其中哪些事情了。
但也是因为好几位有能力的皇子圈禁的圈禁，被康熙厌弃的厌弃，还有出家的。所以胤祺身为皇子中年龄较长，能力也并不算差的，便被康熙越发看重，许多事情都愿意交给胤祺去做。
对于此事，胤祺当真是苦不堪言。
还记得小时候汗阿玛还因为自己的胸无大志训斥过自己的，如今自己依旧胸无大志，但却已经被汗阿玛当成了趁手的工具了。
但心里埋怨归埋怨，胤祺做事的时候还是一丝不苟的。他心里头正盘算着，虽说以后女儿出嫁的时候必然会有和硕格格的爵位，但若是因着自己这个阿玛的功劳而让女儿提前拿到爵位，那以后女儿必然要被人高看一头。
两个儿女中胤祺更为疼惜女儿，因为这个世道中，男子可以出门建功立业。若是弘映以后较为上进，那恒亲王世子的名头可以让他在官场上有一个好的开始。而若是弘映也只是想躺平，那恒亲王世子以及自己留下的东西，也能让他安度一生。
但是女儿不一样，不论怀玙是想要上进还是躺平。世道对女儿总是格外的苛责，即便胤祺已经准备好了以后要给女儿不菲的嫁妆，可是即便是这样也只是让女儿以后可能过得好些。
便是出嫁的公主都有过得不好的，何况自己女儿只是一个郡主。所以胤祺总是想要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多给怀玙一些，好歹让她未来有些许的保障。
因着这个小心思，胤祺办差还算上心，终于在两年后，办成了一件棘手的差事后，康熙问了胤祺想要什么赏赐。
第108章
胤祺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得益于他和予画都喜欢得空的时候去城外跑马，他还并未发福。这几年来的办差经历让他身上多了些威严的气息，毕竟要压住那么多的旗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康熙看着胤祺觉得有些恍惚，仿佛还能看见这个孩子当初刚刚被抱到慈宁宫时的样子。那时候的宜妃抱着孩子垂泪的模样，似乎还在从前。
可如今的宜妃，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玛姆了。她也不会再垂泪了，看见自己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端庄持重的笑。从前泼辣的宜嫔，也变成了如今稳重的宜妃。
“你这几件差事办得不错，”康熙的声音很温和，他这几年来很少这样平和地说话了，“可想好了要什么赏赐？”
胤祺眼睛微微一亮，眼看着女儿年纪越来越大，如今也已经十三岁的年纪了。本来还以为想要在女儿十五岁之前要到一个郡主的封号难些，却不承想今日就得到了这个机会。
“儿臣还真有一个赏赐想要。”胤祺一点也不推辞，笑眯眯地说道。
康熙略一挑眉，探究地看着胤祺：“说罢。”
“汗阿玛也知道，儿臣膝下只有一女怀玙，”胤祺似乎是想起了女儿可爱的模样，笑道，“虽说亲王之女在出嫁的时候多半是要封为郡主的，但儿臣毕竟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是想要将世间所有最好的东西给她。所以便想着，能不能提前予了怀玙这个荣耀，要让怀玙以后被人高看一眼。”
胤祺知道，康熙这两年来最不耐烦的就是打官腔。自己有什么实话实说也还好，说不定还能满足自己，但若是跟着绕弯子，最后可不一定能得偿夙愿。
所以，胤祺说得很是直白。
康熙眼中的探究之色褪去，脸上浮现出了笑意：“原来是为了这事，这个简单。怀玙往日里便讨人喜欢，去岁前来请安的时候瞧着就有咱们满洲女儿的风范，不过是提前封一个郡主的爵位罢了。”
“罢了，眼看着你对两个孩子都上心。不若将怀玙封为郡主，再将弘映封为世子罢了。”
这件事不过是一个顺水人情，康熙并不介意在这样的地方施恩。毕竟若是胤祺自己上折子请求立世子，康熙也并没有反驳的必要。
胤祺立刻应下，要知道亲王世子可是有粮饷的。到时候郡主和世子的粮饷就直接给两个小孩子了，让他们自己管着。
虽然康熙应下了，但是封郡主要在礼部那里走一趟流程，所以胤祺今日是不能将圣旨带回家了。不过既然已经要到了汗阿玛的承诺，那这件事基本上就已经算得上是定下了，所以胤祺回府的时候心情很是不错。
回府将这件事一说，予画的面上露出了些喜色。
随着女儿的年纪越大，予画就越担心女儿。女儿不用抚蒙了，所以和女儿适龄的那些男子予画都在上心，这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如今女儿得了郡主的封号，那就是大大地增添了一下脸面。
至于儿子，予画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自己和丈夫就这一个孩子，他未来至少是一个郡王，没什么好担心的。
一月后，封郡主的旨意到了胤祺的府上。
胤祺和予画领着女儿接旨后，这件事立刻传遍了京城。原本对恒亲王这个长女就有些意思的人家，如今都不仅仅是暗示了，有些甚至已经在明示了。
烦得胤祺放出了消息，女儿要在双十年华才会许人家。
双十年华若是放在一般的满洲大户家里头自然是会觉得年纪偏大了些，但是放在皇家还算正常。皇家的公主们大多是在十八九岁的时候才会成婚，双十成婚的也并非是没有。
郡主这个封号带给怀玙的改变不大，她在府里的时候下人们还是称呼格格，也就是出门的时候才有人称呼郡主。
和怀玙交好的几位手帕交对她的态度并无什么改变，至于其余的想要凑进来讨好的，挤不进去她们的圈子。
不过这些日子怀玙还是减少了些出门的次数，毕竟虽然自己可以无视，但到底凑到眼前的人太多了的话也是会烦的。
相比于怀玙的这个郡主，弘映的这个世子之位其实更为受到外面的人关注。
虽然都知道恒亲王就这一个儿子，以后必然是要继承爵位的，但是这可是皇孙们中间的第一位世子。就连诚亲王和雍亲王都未册封世子，更别提其余的了。
如今也就这三位亲王，竟然是年龄最小的恒亲王最先立下世子。
“我本来只是和汗阿玛提了怀玙的郡主的事情，”胤祺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年纪上来后，偶尔喝两口酒脑子混沌一下也挺舒服的，“谁知汗阿玛就提了将弘映立为世子的事情，既然汗阿玛都提了我自然不好反驳。”
胤祺对面的是胤禛，这两年来胤禛在外面的形象是寄情于山水和农桑。不仅在京郊的庄子开了两亩地自己种些菜蔬，还一直在研究农桑。
去岁的时候，胤禛将自己种的菜蔬送进宫了，得了康熙不少的夸奖。
朝堂上的人虽然不大相信胤禛如今一心专注于农事，但胤禛表演得很投入，除非汗阿玛亲自派的差事，其余的胤禛至少面上是一点不沾的。
胤禛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蹙眉：“你这说起来，我家二格格也该有个爵位了。不过亲王庶女只能得个郡君的爵位，况且我前年刚求了让她不必抚蒙，倒是不好请汗阿玛再给怀恪封爵了。”
胤禛府中养大的女儿就这一位，是李侧福晋所出。所以往日里胤禛对这女儿颇为宠爱，似乎连四福晋都对这个孩子很是看重。
“不必着急，”胤祺笑道，“怀恪成婚的时候汗阿玛自然会封爵的，我这不是刚好办成了一件事。汗阿玛要奖赏我，我又没什么想要的，索性给女儿求个脸面。”
胤禛无奈地看了一眼胤祺，幸而自己是知道五弟性子的。若是旁的什么人听见他这样说，多半是要生气的，这简直是在炫耀。
“罢了，”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胤禛无奈道，“弘映封为世子的消息一传出来，福晋就过来问我了。”
在胤禛的眼中，如今府上的这两个儿子。弘晖自然不会多说，是自己从小时候就一手培养大的，虽然有些地方优柔寡断了些，但作为一个王府的世子是绝对合格的。
而弘时被李侧福晋宠得有些过了，如今这个年纪了竟然一点事情都看不明白。在这两个儿子当中选，不论怎么选都不可能选弘时。
所以如今在胤禛的心中，弘晖基本是已经是王府世子了，只是缺了一个名头罢了。迟迟不肯给这个名头的原因在于，立世子自己一人去请求的话多少显得太过特立独行，还有就是想要多考校一下弘晖。
本来前段时间已经在考虑联合三哥还有五弟一起上立世子的折子了，毕竟这两位兄弟同在亲王爵位，且世子人选基本已经定了下来。
可现在五弟已经立下了，三哥断不可能出头了。自从几年前三哥被汗阿玛厌弃之后，所有出头的事情三哥都不愿意做了。
“四哥若是定下了是弘晖的话，也不妨上个折子。”胤祺笑眯眯地说道，“弘晖这孩子办事的时候还是很有分寸的，这两次你交给弘晖的事情办得都很不错。”
胤禛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弘晖如今也已经十五了，选秀已经定下了福晋也就在今年或者明年成婚了。按照常理来说，胤禛也的确能选定世子了。
但他总想等一等，自己图谋的那个位置的继承人不能轻易定下。二哥的前车之鉴尚在胤禛的眼中，所以他想的是若是他当真能到那个位置上，那便也不必立太子了。
“不提这个了，”胤禛选择略过这一茬，说道，“过阵子就要春种了，庄子里要忙起来了，你可要过来玩玩？”
前世胤祺是城市里的小孩，从来没有体验过农忙。这一世更别说了，出生在皇宫里，见过很多人种花，却没见过多少人种粮食。
所以在去年四哥邀请他前去庄子春种的时候，胤祺虽然知道会很累，但还是去了。去了的结果就是胤祺充分理解了《观刈麦》，并且对于四哥类似的活动都是能推就推。
“不了，”胤祺婉拒，“这样的乐趣只有四哥才能体会到，我去了就只能体会到腰酸背痛了。”
胤禛恨铁不成钢地盯了胤祺一眼，上次自己给汗阿玛送了自己种出来的粮食，汗阿玛是赞了好几次的。这次拉上胤祺本来也是想着给他也搏些汗阿玛的赞赏，他不愿便罢了，还是叫上十三罢。
兄弟俩皆不算年幼了，胤祺眼看着天色逐渐黑了下去便告辞了。
清朝的平均寿命不长，自己这个年纪已经到了该保养的年纪了。胤祺自从上了三十岁之后就开始注意这些，还提醒了四哥也一起注意，不过瞧着四哥应该是没太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京城里明争暗斗的日子继续过着，过得久了之后胤祺甚至都已经习惯了。似乎从前一心想要躲开这些的自己已经远去，如今留下的是对这些尔虞我诈已经逐渐应对熟练的自己。
又是两年过去，来到了一个很受看重的年份，这一年康熙的六旬大寿来了。
在清朝，能活到六十以上的老人少之又少。前些年给皇太后办六旬大寿的时候，康熙办得十分华丽，下首坐着的臣子们皆恭维皇上孝心有加。
在玛姆的六旬大寿上，胤祺送的寿礼也很是用心。知道玛姆并不在意寿礼的贵贱，更为在意的是孩子们的心意，所以胤祺在送礼的时候是和予画一起制作的。
但这次汗阿玛的寿礼胤祺就有些犯难了。
自己的这些兄弟们在这几年讨好汗阿玛的时候简直称得上是百花齐放，各种角度都有的。胤祺这次献礼并不想要求得多出众，只要不出丑就好了。
所以这次胤祺选择花大价钱买下古籍字画，虽然在兄弟们各色寿礼里头显不出有多珍贵。但好歹这样的东西从不会出错，至少别人是挑不出什么错处来的。
胤祺在这中间，求的就是一个不出错。
六旬大寿上，胤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予画和两个孩子都在身边。这样的日子，福晋和孩子们都是要来参加宫宴的。
看着三哥和四哥都起身给汗阿玛敬酒，下一个就轮到自己的时候。胤祺看着酒杯沾了沾唇，实际上似乎并未沾上一滴酒的康熙，从他的脸上窥见的并不是自己六十大寿的喜悦，而是一种孤独。
在这样喧嚣热闹的日子孤独？胤祺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但下一刻就察觉到予画轻轻在桌子下面踢了自己一下，到自己敬酒了。
“儿臣祝汗阿玛日月昌明、松鹤长春。”胤祺说的吉祥话中规中矩，看着康熙象征性将酒杯递到嘴前，但嘴巴却并未张开后，笑着退下，让下面的胤祐前来敬酒。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后，予画脸上依旧是端庄的笑。她如今已经很习惯面对这样的场合了，方才丈夫的走神不算什么，毕竟皇上似乎并未察觉到。
待到宴会散了之后，胤祺才被问到。
“今儿给汗阿玛敬酒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予画此时正拆着头上的首饰，去参加宫宴的时候有品级的要按照品级来穿戴。
亲王福晋的品级，头上顶着的东西可不算少。
胤祺却早早洗去一身疲惫，正半躺在床上，闻言笑了笑说道：“在想汗阿玛似乎一直没喝酒。”
“什么？”予画不解。
胤祺没有继续说话的想法了，微微翻了翻身将自己的脸朝着被子埋了下去。
予画也不在意，继续在镜子前面将首饰一件件摘下来后，才跟着丫鬟们来到侧间，洗去了脸上的脂粉还有一身的疲惫。
此时胤祺已经躺好了，察觉着身侧的床榻塌陷了一块，胤祺微微转过身子看着予画：“老八那边最近怕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八贝勒？”予画躺在床上，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吹灭灯下去，只留下了离床榻不远的一盏。
这几年来，这位八贝勒的形象在予画的心中几乎要和阴险狡诈划等号了。这位爷几乎从不曾吃亏，在朝堂上本事一直不错。
胤祺声音很小：“听闻这次汗阿玛要前去热河狩猎，是钦点了老八前去伴驾的。”
“这样是常有的，汗阿玛这些年来似乎都喜欢叫年纪大的皇子们伴驾。”予画的声音轻轻的。
“他拒绝了。”胤祺似乎笑了一声。
予画微微睁大了双眼，侧过脸看着丈夫的侧脸有些不可置信：“拒绝了？”
“是啊，说是汗阿玛去热河的时候正碰上良妃娘娘的两周年忌日，他要回去祭拜额娘。”胤祺说话的时候声音停顿了一下。
其实在额娘的忌日去祭拜是一件很正常的诉求，若是在十几年前说不定康熙还会认为这是有孝心的举动。
但今时不同往日，察觉到自己的老去之后，康熙讨厌任何一个不将他放在眼里的皇子。只要他们的举动略有僭越，康熙便恨不得将人立刻处罚，让其以后再也不敢冒犯。
况且，忠孝一向是忠在前的。胤禩这样的行为，在这样的时候几乎已经被汗阿玛认定了实在挑衅他。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胤祺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这件事竟然是长袖善舞的胤禩做出来的。
明明他最是能揣测康熙的圣意的，却在这样的时节做出这样的选择。
予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微微叹了口气。嫁入皇家之后才明白有些事情，她有些明白胤禩的想法，但却不是很赞同他的做法。如今上头的那位越发难伺候了，在这样的时候还是别做让上面那位不喜欢的事情为好。
“罢了，”予画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睡吧，你明儿还要上朝呢。”
胤祺用鼻音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待到康熙去热河狩猎的时候，胤禩到底还是主动表达了不能遂驾的歉意，主动向康熙进贡了两只雄壮的海东青。
但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明明胤禩送出去的时候那两只海东青还是活蹦乱跳的，但当这两只海东青到了康熙的面前的时候却突然变得半死不活。
甚至于其中一只直接在康熙难看的神色中咽了气。
第109章
“胤禩！”康熙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他这几年来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在他面前提年老之类的事情了。
这两只海东青一只已经要咽气了，另一只已经咽气了，几乎就像一个巴掌一样抽到了他的脸上。
胤祺看着这两只海东青，脑海里已经闪现过了无数个怀疑对象。胤禩这两年实在有些太得意了，虽然前几年汗阿玛将他的爵位废除过一次，后来给众皇子封爵的时候也没带上他。
但被他笼络的大臣实在是太多了，朝堂上八贤王的名头如今是响当当的。即便胤禩如今只是一个贝勒，但并没有人觉得叫他八贤王有何不妥，似乎是默认了这位八皇子迟早有一日一定会到达王爷的爵位上。
可实际上，清朝并不是每一个皇子都能封为王爵的。康熙这些年来的对他的忌惮，在这一刻彻底转化成了愤怒。
“汗阿玛息怒！”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胤祉，他立刻跪在了地上。
胤祺也反应了过来，随着大流跪下，高呼：“汗阿玛息怒。”
“息怒？！”康熙冷笑了一声，“如何息怒？胤禩不忠不孝之人，前来热河之时本是点了他伴驾，再三推诿之下，竟然送上来这两只畜生来讽刺朕。”
胤祯有些按捺不住：“汗阿玛，八哥定然不是故意的。八哥往日里对汗阿玛一向敬爱有加，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必然是有奸人在其中陷害的。这两只海东青在过来的路上被人动了手脚的！”
“呵，”胤俄的脸色不大好看了，“十四弟的意思是，八哥这个送给汗阿玛的惊喜，在并未告知其他兄弟的情况下，被八哥的人送过来的路上。有人在这里面动了手脚，是这个意思吗？”
这次宴会康熙交给了胤俄主办，若是查出来是有人动了手脚，那胤俄这个主理人自然脱不开干系。听见胤祯这样说话，胤俄便不乐意了。
胤禟冷笑了一声：“汗阿玛，既然十四弟这样说了，想来十四弟是有什么把握的。十四弟已经办差好几年了，必然不会无的放矢，请汗阿玛彻查，还八哥一个清白。”
胤禟和胤俄向来同气连枝，此时便忍不住声援胤俄，对着胤祯阴阳怪气了起来。
胤祯的话被堵了回来，张了张嘴只能愤怒地看了看胤禟和胤俄。不过这两兄弟一个是郡王，身后又站着钮祜禄氏，另一个是有名的财神爷，都是他如今不大惹得起的人物。只能愤愤不平地闭上了嘴，咬着牙在心里怒骂他们俩出来搅局。
悄悄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膝盖，胤祺感受着膝盖传来的不适感。自己已经算不上年轻了，年过三十早就该开始保养了，这样长时间的跪并不适合自己这样的中年人了。
康熙冷冷听着他们兄弟们互相吵了几句，冷冷说道：“将胤禩押解回京，朕要亲自问问他这件事。”
胤禩去祭拜良妃了，押解回京了，估摸着老八也要失去夺嫡的资格了。
思索着目前的局势，在康熙让他们退下的时候胤祺一路走神，险些撞到了胤禟的身上。
“五哥。”胤禟扶了一下胤祺，也不生气，“走路小心些，若是摔了可如何是好。”
胤祺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方才一时走神。”
“若是为了老八的事情，那倒也不必。”此时已经走到了胤禟的帐篷里头，这周围都是他的人，胤禟说话便也没了顾忌，冷笑道。
“想来这件事足够让老八吃一个狠狠的教训了。”
胤禟手里头的钱财不知道被胤禩惦记过多少次了，笼络大臣需要的资金不菲，胤禟收到来自胤禩的橄榄枝要比胤祺收到的可多多了。
若只是橄榄枝，那拒绝了便也罢了。但胤禩还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曾经试图胁迫胤禟被迫站队，这让胤禟对这位八哥的印象跌入谷底，这样的时候也更愿意落井下石。
胤俄也跟着进来了，自觉地倒了一杯茶递给了胤祺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但就这一件事，汗阿玛即便愤怒，想来也不过是冷落八哥一段时间罢了。咱们这位八哥，最擅长的可就是蛰伏了，等待是他最不怕的事情。”
“这可未必。”胤祺喝了一口茶，摇了摇头，“汗阿玛这些年最忌讳这样的事情，况且是在蒙古王公的面前，这简直是将汗阿玛的脸面踩在了地上。况且，这些年老八在朝堂上太过风光了，除非老八能拿出绝对的证据，不然汗阿玛必然不会将这件事轻易放过的。”
胤禟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些，想着回京就能看到讨厌的老八倒霉，当真是一件好事。
还有那个十四，在朝堂上待了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脑子都不长。方才那样的场合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若非十弟反驳得及时，说不得后面就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是十弟干的呢。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康熙也没有心情继续狩猎了，两三日修整后便启程回了京城。
和来时的心情愉悦不同，返程的康熙情绪不稳定到了极点。
“啪——”
听着康熙銮驾内传来的摔杯盏的声音，胤祺庆幸了一下自己不用近身随侍。这是第三批还是第四批被罚了的小太监了，前几日汗阿玛竟然连梁九功都责罚了，那可是跟着汗阿玛几十年的老人了。
胤禛骑着马走在前面，胤祺这段时间和四哥保持了一点点距离。
虽然胤禛心系田园的人设立得还算不错，但毕竟身份敏感了些。胤祺和胤禟还有胤俄以及胤祐交好没什么，这几位兄弟是已经被默认排除在继承人之外的。
康熙也不会有什么其他太过的想法，但是胤禛不一样。若是这次胤禩能被汗阿玛厌弃的话，那胤禛就会成为所有皇子中最可能继承皇位的人了。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胤禛适合和所有的皇子都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免得被汗阿玛误会是在结党营私，或者更糟糕的，认为他是在笼络人心。
胤禟驾着马凑近了些，在胤祺耳边嘀咕：“汗阿玛今儿都发第二道火了，等会儿扎营用膳的时候我能不去吗？”
微微转过头，胤祺凝视了胤禟一会，并未说话。
在五哥的死亡凝视中胤禟撇了撇嘴：“我知道了五哥，我会去的，你别这样看着我了。”
没有说一个字就搞定了想要作死的弟弟，胤祺很欣慰地继续看着前方的路。启程之后，周围的气氛都很是压抑，这也能理解，毕竟康熙心情不好，谁又敢表现得愉快的样子呢。
想到这里，胤祺就略有些后悔。本来康熙钦点伴驾的时候，胤祺是有机会能拒绝的，但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跟着来了。
早知道跟着来要经历这样的修罗场，自己一定当时就抱病修养，在府里好几个月不出门。在京城待这么久，胤祺已经很懂装病要怎么装了。
因着康熙想要早日回京，返程路上虽然称不上是日夜兼程，但也是一直在赶路了。到达京城的时候，比去的时候要早了半个月。
刚一到京城，康熙甚至都没有让一身疲惫的大臣和众皇子回府修整一下，就将人全叫到了乾清宫，胤禩早就在那等着了。
胤禩想必是已经接到了来自胤祯的传信，胤祺进殿的时候瞟了一眼站在殿外的胤禩，一身素衣，脸色看上去憔悴极了。
乾清宫只留下了皇子，大臣们被打发出去了。
“将胤禩带上来。”康熙的脸色很冷，但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他早已冷静了下来。
“儿臣参见汗阿玛。”胤禩进殿的时候踉跄了一下，给康熙行礼的时候声音带着颤抖。
康熙并未说话，殿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胤禩静静地跪下下首，低垂着头。
这殿内的气氛实在压抑，但胤祺也不敢在这时候弄出什么动静来。汗阿玛此时的心情很不美妙，自己还是不要在这时候招他了。
“送两只海东青来，一只已死，一只半死，这就是你对朕的孝心吗？还是说，你早就盼着朕如同那两只海东青一般？”良久之后，康熙终于出声了，声音自上方飘来，并不大。
胤禩磕了一下头：“汗阿玛，儿臣冤枉！那两只海东青是儿臣亲自去挑选的，送去的时候是健壮无比的。儿臣岂敢有其余不敬的念头，这其中必然有奸人使诈。”
“奸人使诈？”康熙冷笑了一声，“以你八贤王的本事，想必既然说出有奸人使诈，想来是已经查出这个奸人是谁了。”
胤禩语塞，他百思不得其解。送去海东青的人皆是他的心腹，按常理来说是不可能出这样的事情的，此事出后他也查了好几次，但皆没有查出所以然来。
见胤禩不语，康熙眯着眼，似乎有些失望：“本应当在热河的时候就发落你的，想着回京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便也不算冤枉了你。如今看来，你是没有什么想要说的了。”
“汗阿玛，儿臣……”胤禩在京城得知这个消息已经好几日了，自然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此时正准备将自己想好的说辞拿出来说，就被康熙下一个动作镇住了。
康熙从书案上将上面的折子都扫落了下来，胤禩跪得近，有些砸到了他的头上，从头上掉落了下来。
“你，胤禩，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
胤禩怔住了，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康熙，看向了自己的阿玛。
第110章
康熙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下方的皇子们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过去。
胤祺惊得张大了嘴巴，当着这么多儿子的面，辱骂胤禩的时候首先是骂得他额娘。胤祺并不理解这样的做法，看着前面跪着的那个失魂落魄的背影，胤祺都有些同情他了。
“汗阿玛……”胤禩喃喃出声，他的声音很小，别说康熙了，跪在他后面的人也没听见。
他只是有些不解，额娘陪了汗阿玛二十多年，是汗阿玛亲自将她从辛者库接出来的。额娘念了汗阿玛这么多年，即便从前只能在偏殿偶尔见到汗阿玛去惠妃宫中的时候也从未怨过。
但在汗阿玛的心中，额娘的辛者库出身竟然就这么重要吗？自己若是犯错了，不论是训斥也好，责罚也罢，甚至削爵幽禁也可，为何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辱骂额娘呢。
跪在这里，胤禩似乎觉得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的身上。身后那些原本就看不上自己的，或者对自己有所图谋的目光全都化为了嘲讽和讥笑。
康熙并没有停止，他神色厌恶，继续说道：“与乱臣贼子结成党羽，常私下密谋，谓朕年已老迈，所图甚大。然，卑贱之身，本不该染指……”
听着汗阿玛将自己痛斥了一顿，将自己从里到外都训斥了一遍。竟然还说出了自己这个皇子出身卑贱的话来，胤禩有些想笑，他很想问一问自己的这位汗阿玛，若是自己出身卑贱，那自己的阿玛又是否卑贱呢？
自己这个卑贱之人和额娘辛者库出身，这两个卑贱之人是如何与这位尊贵的帝王扯上关系的呢。
“汗阿玛息怒。”胤祯最先说话，他掩去了眼里的一丝喜色，声音悲痛。
听到胤祯的话，其余的皇子都开始七七八八地求情起来。即便并不想为这位八哥求情，但在这里，总还是要做些面子功夫的。
“来人，将胤禩拖下去，禁足于府中，将其一应爵俸尽皆停止！”
随着康熙最后宣判的声音传来，胤禩并未求饶或者高喊冤枉，而是抬起头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康熙。
这么多年来，胤禩伴驾的机会并不少，甚至跟一些不受宠皇子比起来，胤禩伴驾的机会很多。但胤禩一直以来都守着君臣之礼，害怕自己行止不当会招致汗阿玛的厌恶。
但是现在胤禩突然不怕了，在汗阿玛说出这些话之后，胤禩知道，自己离皇位已经远去，不会有一个大臣愿意拥立一个辛者库贱奴之子。这是汗阿玛方才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说的，他就是想要断掉自己的念想。
仔细看着康熙，胤禩突然发现，这位曾经在自己心中近乎无所不能的汗阿玛，如今也已经老去了。他的鬓边皆是白发，生气的时候脸颊上的皱纹格外明显，眼睛也变得浑浊了。
胤禩甚至在汗阿玛的眼中读出了一丝满意，是在满意什么呢？自己这个在朝堂上颇具名望的八贤王从此之后再无可能继承大统，还是在满意他不过几句话就能让自己从此以后都爬不起来。
被侍卫拖下去的时候，胤禩并未挣扎，他也不想保持一直以来都在坚持的风范了，他只是紧盯着康熙，一字未说。
从乾清宫走出来的时候，胤祺才觉察出自己后背出了一身的汗。
即便胤禩和自己的关系一般，但是看到这样的一幕，胤祺还是有些兔死狐悲之感。良妃，尤还记得当初额娘说过的，汗阿玛盛宠良妃那段时日，也曾将良妃捧到云端。
但是如今斯人已逝，汗阿玛却又能当着这么多人，甚至当着良妃亲子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帝王之心，胤祺在心里暗暗警告自己，一定要记得汗阿玛是一个帝王。以后等四哥上位的时候，也切莫僭越。
一众皇子从乾清宫出来，谁都没说话，康熙方才的表现让众人心里头都各自有了计较。
京城里的形势又变了，自从康熙在乾清宫说出那样的话之后，胤禩手底下笼络来的人走了不少。
而胤禩也自知继位无望了，转而开始全力支持十四。手底下的一切资源几乎都在支持着十四，十四几乎取代了胤禩在朝堂上的地位。
胤祺更低调了些，他记得自己这位汗阿玛在皇位上是坐了六十年的，如今已经康熙五十四年了。在九龙夺嫡的最后几年里，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苟过去。
八贝勒府
八福晋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菜色，淡淡地挥了挥手：“撤下去吧，看着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虽说康熙停了八贝勒府的俸米，但那点子东西八福晋还是不大放在眼里的。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候，外头的人都觉得自己过得不好，反而才越应该过得好些。
所以府上的点心菜品不仅没有减少，八福晋还特意让厨房做得更多了些。
但不论是什么样的山珍海味，如今的八福晋和胤禩都没什么胃口了。
“福晋，多少用些吧。爷如今病了，府里上上下下都要靠着您支撑打点呢，您多少想想小阿哥和小格格。”
一旁的嬷嬷劝道，福晋这好几日都不曾好好用膳了。
八福晋并未生育，这小阿哥是从小就抱到身边养着的弘旺，而小格格是后院的一个侍妾所生。在刚出生的时候就抱到了身边养着，八福晋对这个女儿还算喜爱。
想到等着自己的一摊子事，八福晋强撑着用了几口膳。
当初争的时候，自己是支持着爷去争的。在八福晋心里头，爷成功了，那荣华富贵自然是该一起共享的。但失败了，苦果也该两个人来一起扛着。
如今爷病着，那自己这个当家人就不能让所有人看轻。
“十四爷来了。”另有侍女上前禀报。
八福晋眼睛里掠过了一丝厌恶，但很快就收敛了。
她并不喜欢这位十四弟，从前就不喜欢，如今更是称得上深恶痛绝了。若非如今爷也只能在这一个人身上下注，若是还有其他的选择，她一定会让爷选另一个人了。
“十四弟到底是外男，我也不便前去招待，带去爷的院子吧。”八福晋声音微冷，“爷病着，记得提醒一下，切莫让十四弟也染上。”
旁边伺候的人应了一声后退了下去，八福晋便开始处理应该要处理的事情了。
待到傍晚，手头的事情还是没有处理完，八福晋将手中的笔纸一放，蹙眉问道：“爷呢？”
“爷喝了药，如今起身了正在看书呢。十四爷看了爷两刻钟就走了，爷方才……”
一旁伺候的人仔仔细细地将胤禩今日的行程说了出来，八福晋一边听一边起身准备去看一看爷。
自那日从乾清宫回来之后，爷一直住在前院。八福晋知道爷需要自己一个人想些事情，有些事并非自己安慰了之后爷就能想通的。
所以这段时日八福晋一直是去前院看望八爷，几乎每日都要去一次。
“爷，”一过来看见胤禩站在窗边，八福晋便忍不住蹙眉，上前将窗子关上，无奈道，“你这身子如今还病着呢，起身看书便也罢了，怎么还站在窗边。若是病情加重了，我可如何与弘旺和雪熹说。他们可是早就吵着要见阿玛呢，你好歹养好身子后见见孩子们。”
胤禩脸色极为苍白，他这几日身子实在是不大好，这会子在窗边吹了会风后身子都是凉的。
“无奈，方才本来是想着看一眼天的，谁知这一看就看呆了。”
胤禩对着福晋轻轻笑了笑，他心情不算好，但对福晋的时候一直是笑脸相迎的。他知道这段日子自己病着，一应事情都是福晋在操心，说话间便忍不住温柔了些。
“想看天可是白日里看，今儿起风了，还是别看了罢。”八福晋执起他的手一起走到了床边，问道，“今日十四弟前来，可说了什么要事？”
胤禩摇了摇头：“无非还是那些事，想着要我开口，让下头的人举荐他前去西宁。”
“十四弟还真是，”八福晋挥了挥手让伺候的人都退下后才冷笑道，“打着空手套白狼的生意，现在什么都承诺不了，就已经在要咱们手里头的人了。”
这些人都是胤禩自己一个一个笼络的，八福晋也费了不少的心思。所以看到胤禩一点东西不打算付出就想着往回捞的样子，让她很是火大。
“这样也好，十四的性子，只有他上位了，我才放心。”胤禩语气平静，“若是聪慧些的上位了，那咱们也不必想别的了。”
被康熙断了继承大统的路子，但胤禩从不是放弃的人。他很快就想到了另一条路子，既然不能继承大统，那当个多尔衮一样的人物也不错。
十四脾气直爽暴躁，他上位之后，胤禩有足够的信心能让自己掌握大权。
八福晋显然也知道他的想法，撇了撇嘴没有多说什么。
“爷，既然已经有了打算，还是要顾忌着身子。一切还是要身子好了之后才好筹谋，如今府里头的事情可是将我累得不轻，爷何时好起来才能将这些重新接过去。”
八福晋看着胤禩，还是有些担忧，如今他们府上请不到太医了。京城里有名的大夫请了好几位来，都说是郁结于心，可看着自家爷的脸色，八福晋总觉得心都被揪起来了。
胤禩笑了笑：“我的身子，这两年间都不能好了，这些事要多辛苦福晋了。不过等两月之后，我倒是在病中也能处理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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