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仆从定住。
又赶紧头一低,快步往后退。
主公朝他们摆了手,示意?他们都?下去。
院中无外人后,谢屹支看向温嫽。她似乎还是有些出神的状态,正静静看着他。
凝了两眼,谢屹支大步而来。瞥了瞥她单薄的一身披风,揽了她?便屋往里带,温嫽的脚微微晃,不由自?主?,便又随谢屹支转头进入了门中。
谢屹支哑声道:“可是要去找我?夜深风凉,先?回屋。”
他才说完,嘎吱,便见门要被关上了。
温嫽快快伸出手,挡住。谢屹支几不可察挑了挑眉,但?一丝都?没表现在脸上。不动声色只又把她?的手包住,裹带温嫽往里走?。
不能让她?再去牢房。
不能再让她?深深执念于牢房那具尸体。
谢屹支低哄:“我已忙罢,不会再走?,我们先?回屋。”
温嫽往后瞧瞧,扯住谢屹支袖子。谢屹支微顿。她?还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牢房?黑眸微深,不知在思索什么。而温嫽,仰仰头,则说:“今夜的月色极好,我们去院中看看。”
谢屹支的指尖轻轻捻了下手背,捻的温嫽的。
“想?看月色?”低头望着女人。
她?刚刚出去,只是想?如此而已?
温嫽白皙的脸点一点,谢屹支瞥了外面一眼。波澜不惊,便摩挲摩挲她?的手道好。只是看月色的话,那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不算什么。
牵着温嫽一步一步往外走?。
温嫽步到院中,仰头看向天上。不是满月,但?月明星稀,今夜的月光很亮。久久看着,脖子抬起不动。
谢屹支觉得?她?看的有些?过于入神了。有一点皱了眉,有种?觉得?她?要被那月亮给照得?痴了的感觉,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月夜罢了。忽紧了手,唤回温嫽的心神。温嫽愣了愣,看他。
谢屹支说:“看好了?我们回屋?”
温嫽:“还早,再待一会儿。”
还要待的意?思,谢屹支抬头看了看。
“嗯。”很不明意?味的一声。
手上将她?抓得?越发紧了。温嫽再看月亮,他则只垂眸看她?。
似乎忽而瞧见她?眼角有光点闪烁。
还不待谢屹支仔细看,温嫽合上眼,并挣脱他的手,闭眼双手合十。
谢屹支的手指微微顿,未马上将温嫽的手握回来。
盯着温嫽目不转睛,她?如此虔诚,是在许的什么愿?
关于她?自?己,还是关于别人?
忽而,一缕风,吹动了温嫽的衣服。谢屹支抬手想?将她?的衣服压下,温嫽这时终于睁了眼。睁眼后,她?缓慢放下手,仰头又看了看。
之后,倒是主?动向谢屹支伸出之前挣开的左手,轻声说:“郎君,我们回屋?”
谢屹支一时没牵她?,而是摸了摸她?眼角。
眼角的光点已经消失。
但?谢屹支肯定,之前绝对没有看错,她?抽泣过。可无声中连看也没让他看见,便又被当时的她?闭了眼。
沙哑轻声:“许的什么愿?”
温嫽的手指空空地抓了抓。谢屹支未牵她?……温嫽看一看,便步来一步,主?动抓了他的手。谢屹支手一紧,低头抵抵她?的发顶,温嫽双手拥住。心脏处好像终于有了点暖意?,温嫽想?,还是身边有人的感觉好,之前一人在屋中时,总觉空落落。
温嫽垂眸,眼睫都?像很轻很轻,“郎君知我是在许愿?”
谢屹支:“嗯。”
温嫽弯弯唇。
下巴又抵紧他一点。
“梦中有一轮月,月夜下有我最?亲近的人,我许愿他们死后安宁,再不用受苦。”
谢屹支听完,吻吻她?鬓边,“会的。”
她?的想?法,一定都?会实现。
温嫽侧脸偎他,“你觉得?能实现?”
谢屹支慢条斯理别别温嫽这边脸颊的碎发,“能。”
一定能,黑眸看着她?发顶。
温嫽弯一下唇,唇角被谢屹支摸了。抬头一看,见谢屹支的眼很深。微怔,这时,眼皮略有异样,温嫽的眼睛一闭,是眼睛被谢屹支用手轻轻碰了碰。
忽地,还没能睁眼,温嫽又觉脚离地,肩上转了半圈,正面对大门的方向。
才面对大门,被谢屹支牢牢搂着,随即就往屋中走?。
温嫽又愣了愣,但?不自?觉已将额头抵到谢屹支的颈弯,手臂也不知不觉在谢屹支脖子上勾紧。他高大,她?柔软,两人在月色下仿佛是一个人。
走?进门中后,门轻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
温嫽始终未被谢屹支放下地,被他抱着往里走?。
终于,到了榻边,才被他轻轻放下。
温嫽勾着谢屹支的手未松,眸一仰,看着他。谢屹支深深笑了,单臂扶于榻上,啄一啄她?。
一吻后,谢屹支倒也未叫温嫽松手,右手微微往下,轻拍温嫽小腿。温嫽也是默契,立即把脚踝微微抬了。
马上,脚踝微暖,被谢屹支不疾不徐摸到后鞋跟,一脱,鞋子落地。温嫽脸微蜷,又抵至他肩边。
于是变成了缩进他怀中的姿势。
这个姿势让谢屹支能更好的褪她?另一只鞋,这回也不用温嫽默契配合什么的,脚踝处再次一暖,一个眨眼的功夫,她?另一只鞋便也被谢屹支脱了。
双膝被一并,不受控制,两人一同倒了下去。温嫽沾枕的那刻,笑了一声。谢屹支也勾了唇,又啄她?一下。
喉结随之滚动两下,似在温嫽眼底跳动。
温嫽轻轻摸摸他脖子上的喉结。
不久,问:“既回来了,那可是真忙完了?之后是否还要走??”
“不走?。”谢屹支不轻不重揽着她?。
温嫽道好,捂住胸口也蜷向他。这声好字,是以只足够她?一人听到的声音低声说的。
其?实谢屹支也听到了,手掌于她?腰间摩挲的动作,有意?无意?加大了幅度。
倒是差点反而让温嫽没法入睡。
迫不得?已分神拦住他手,谢屹支低笑一声。吻吻温嫽嘴角,这才不动。
……
难得?,温嫽起榻时发现谢屹支还在。他时常天一亮就见不到人影。半趴起瞧他,歪歪头。眼前一闪,又趴了下来。
只见谢屹支醒了,掀个眼缝才看她?一眼,把她?压回来。
温嫽一笑,拍拍他。谢屹支捏捏她?腰,懒懒道:“醒得?比我要早。”
温嫽的声音中有一分欢快,“郎君今日不必早起?”
“嗯,难得?可以多歇半个时辰。”
谢屹支是闭着眼说得?。
他又睁眼时,掌心倒是伸进温嫽衣里。温嫽五指一抓,不禁抓了他的衣裳。
被谢屹支一板,他压来,抬了下巴深吻。
温嫽的胸口不禁起伏,谢屹支似还觉不够,曲了长腿想?用腿也压住她?。只不过,忽然一滞,碾了碾温嫽的唇,他到底只是抱抱她?,又抑着情欲躺回去。
一大早的,不合适。
谢屹支仰头眯了眯眼,喉结懒散中慢速滑动,扯扯唇。温嫽倒是笑了,和他处了这么久,倒也知道他一些?习惯,谢屹支从不会在清早和白天动她?。
衣裳松了也不管,坐起乐呵瞧他。谢屹支瞥来一眼,她?的衣裳被他刚刚一扯,已经宽松许多。
黑眸定定注视着,其?实他不是死板。他只是怕白日里要了温嫽,以后开了这个头,白日反而没法专心理事。她?有事要做,他也有事要做,所以,谢屹支才从不在白日动她?。
笑笑坐起,不紧不慢薄薄碰一碰温嫽的唇。温嫽才一歪,不动声色中谢屹支已将她?衣领遮好。
温嫽低头看看自?己的衣领,不自?觉发出一个悦耳的轻笑。谢屹支捏捏温嫽垂下的脸,待她?一抬头,揽了她?一歪,两人又双双躺了回去。
还能再躺一会儿。
换作从前,谢屹支是没这个闲心的。但?今时今日,已经不同。
……
白日里,温嫽听说了桓使染病的消息,也听说了昨日谢屹支去看过桓使的事。
原来昨夜谢屹支第一回 出去,是看这个桓使。
“怎会突然病了?”温嫽问。
仆从:“听说是狩猎时吓着了。”
温嫽:“……”
听愣了。
吓的生了病?
桓使自?己在清早好转后,闭闭眼,也是差点咬碎牙。
他都?怀疑昨日谢屹支是不是故意?的。
打听到他曾经被一只雄鹿吓过的事,昨日这才故技重施。
倒害他丢了如此大的颜面。
深深呼了好几口浊气,当日,桓使便提了不日要回桓地的事。
能打探的已经都?打探到,再待下去他一张脸是真要丢尽,桓使是又气又无奈。
谢屹支允了,命人在他患病期间好生伺候他,其?他的,便不必再管。
……
主?父刻见主?公突然起来,愣了愣,怎么了?
两步追上来。
却见谢屹支大步出门一个转弯,就步入隔壁屋中。主?父刻停住脚步,挑眉,因?为温夫人?
自?从昨日温夫人几番夜惊,今日主?公便特地挪了事到院子里来做,怕温夫人还没放下心里那个结。
没想?到,就在刚刚,那间屋里还真有动静。
主?公比他反应快,一听到就快步过了去。
谢屹支数步来到房中,皱眉左右望,忽见一仆妇看到他一愣,忙行礼。谢屹支没给她?眼神,继续往里走?。
步入内室,见温嫽好好坐着,他不动声色扫了眼她?周遭。
温嫽见到他,和刚刚外面那个仆妇的状态差不多,有点讶异。
“怎么过来了?”温嫽说。
谢屹支扫了眼她?手上,又再度看了眼她?四周。
未见她?四周有任何?被打翻的东西。
谢屹支微顿。
突然想?起刚刚进来时,倒是看到一个碎了的陶瓷。
那看来不是温嫽这边弄砸了东西,是刚刚外面的仆妇一个不小心,把东西弄摔了。
冷静又扫一遍,见四周确实无尖锐之物,谢屹支负了手。不显山不露水,说:“听到刚刚这边有东西摔了,过来看看。”
温嫽微怔。
他听得?到?他不是在前院?
温嫽身为局中人,倒还是唯一一个不知道谢屹支已经临时改到隔壁理事的人。
当时他过来时并没弄出什么动静,也未让仆从刻意?向她?说,所以温嫽根本?不知道谢屹支其?实一直在隔壁。
温嫽眨眨眼睛,谢屹支却只是捏捏她?的手,见她?真的无事,便又走?了。
温嫽还来不及抓住他的手指拦下再问一问,就见他已出了这内室,走?到外面。
隔着未关起的门,听到他说了几声仆妇,让对方把碎片都?扫干净。
温嫽这才快快一起,追出来看。
只是,到她?来到外面这间屋子的时候,斥过仆妇的谢屹支已经离开。
她?迅速又来到大门之处,正见谢屹支的身影在隔壁消失,房门关上。
温嫽略呆,随即唤来一个仆从,低声问:“难道你家主?公之前一直都?在隔壁?”
不然怎么房里摔了东西她?还没出去看呢,他便已匆匆过来。
比她?还快。
仆从低头,“回夫人,主?公一个半时辰前同先?生他们来到隔壁。”
还真是。
温嫽又问:“可知为何??”
仆从摇头,他哪里能知道。
温嫽紧紧唇,不免,又盯一会儿隔壁房间。盯了不知多久,温嫽这才回头。
回头忘记看路,差点踩到仆妇还未收拾完全的碎片上。仆妇一惊,忙扶了她?。温嫽被她?的动作弄得?跳了跳眼皮,一时仍是失神的状态,完全没注意?到她?差点踩到碎片。
温嫽:“怎么了?”
仆妇小心翼翼,“您往这边走?,莫踩着这些?让它们戳进鞋底伤了脚。”
主?公走?时,特地皱眉吩咐过,让她?收拾干净别伤了夫人,她?可不敢看夫人不小心伤了哪里。
温嫽愣了愣,“……怎会如此轻易便伤了。”
不由得?冲仆妇看看。
但?见仆妇紧张,温嫽绕了绕,还是听仆妇说得?,绕过了这仅剩的一点碎片。
其?实仆妇已经清理的只剩最?后一分,一跨就能跨过去了。只是温嫽没多注意?,倒还特意?拐了个小弯。
温嫽拐过之后,径自?往里走?。回到屋中,不知过了多久,支着耳朵,温嫽听到隔壁的门一开一关。
而且,接连开了好几次。其?中,还听到有几人低语说话。
温嫽眨眨眼睛,轻手轻脚再度跑来了门边。往左看看,门是关着的状态。
轻声问仆从,“那些?将军们都?走?了?”
仆从:“兆何?大将军他们已经离去。”
“先?生呢?”
“先?生也一同离去。”
“那……”温嫽顿一会儿,说,“郎君呢?”
她?最?想?问的一个人。
仆从微妙动了动表情。左右看看,压低了一度声音,“主?公尚未出来。”
“无其?他人?”温嫽再问。
“无。”仆从肯定点头。
温嫽嗯一声。
压压脚步,轻手轻脚往门边来。
轻轻一敲门。
屋里一时没有声音,好半晌,才传来,“何?人?”
这道声音是谢屹支亲自?问的,温嫽想?,那看来里面真的没别的人了。
“我。”温嫽面对着房门说。
屋里一静。
很快有了脚步,有人过来开门。温嫽勾起嘴角笑了,随着门一开,提了裙,她?往前一步便欲进去。
可温嫽又愣了。
一呆,愣愣看着屋中还有的一个人。温嫽猛地看仆从,他不是说里面只剩谢屹支,没别的人了?
那里面还剩的这一个,是哪来的?
仆从倒是被看的不明所以,怎么了?仆从是真心以为,书房里除了主?公已经没别的人了。所以眨眨眼睛,不明白温嫽这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仆从迅速低下脑袋。
因?主?公瞥了过来。
温嫽僵了僵,愣愣又看看屋中和她?四目相对过的男子。
是上回谢屹支犒赏之时,温嫽去接他时看过的一个人,对方当时就坐在兆何?不远处。
那男人应当也是谢屹支一名亲信将领。
咬咬舌尖镇定,“郎君先?忙,我过会儿再来。”
温嫽勾唇呼一口气,转身快步欲走?,手臂却突然被抓住,动不了。温嫽绷了背,一下看谢屹支。
倒见谢屹支好整以暇笑了,温嫽一个没忍住,有种?别扭感。他笑话她?,温嫽故意?将脸微微偏开。
倒似她?刚才迫不及待要找他似的。
手臂上的力道又紧了一分。
随着力道第三次紧一次,温嫽才肯再次看来。这时,正被谢屹支带着转了个弯,直接往门里走?。
谢屹支不紧不慢说:“无碍。”
“比车骑,便按我之前说的去做,其?余事,我相信你能应对。”是指商议的桓家的事,因?桓使来了这一趟,谢屹支最?近在布局一些?人。
“是,主?公。”
男人向谢屹支作一个揖,又冲温嫽垂眸颔首致意?,从门中后退。
温嫽也冲他轻轻颔首。
门才关上,温嫽看谢屹支。
谢屹支扬扬眉,温嫽下颌一收,快步又想?离开。谢屹支哼笑一声,拽了她?回来,温嫽和他变成面对面。
温嫽明明是马上偏开脸,可谢屹支倒是薄唇微勾,“找我有事?”
无事。
只是因?为之前他来过屋中一趟。
温嫽觑他一眼,谢屹支笑笑,干脆横抱起她?。步入一凳子前,直接将她?抱至两腿之上。
“刚刚似急于见我,这时却又一声不说?”谢屹支的眼睛盯着温嫽看。
温嫽慢慢的,被盯的眼神都?微微怔。下颌被谢屹支摸了,“嗯?”
很沉,很深邃的一声,温嫽扯了扯目光,终于低声说:“见你离得?近,便来了。”
“不想?,这间房中依然有人。”
这两句其?实不大好说出口,倒真似她?特地为找他。但?这两句,温嫽看着,谢屹支明显是喜欢听,他的唇角又勾了勾,所以没忍住,温嫽自?己也轻笑一下。鼻梁忽被谢屹支擦拭了下,不轻不重。温嫽脸微勾,靠向他。谢屹支低低垂一下眼睛,摩挲摩挲她?的嘴角。
温嫽不久又觉嘴角到下颌这块的力道改了,随之而来是一股香味,低头定睛一看,是块点心。
这是?
谢屹支抬抬下巴,说:“你午时用的少,填填肚子。”
“郎君怎知?”温嫽微抬眸。
谢屹支懒声,“我有千里眼。”
温嫽翻个白眼。
“是仆妇说得??”
“然。”
谢屹支又往前递,温嫽这才咬一口。谢屹支见她?吃了,这才慢条斯理说千里眼的事,“怕你又惦记着昨晚的事,食欲不振,是以特地叫她?们告诉我。”
“可是因?真惦记着,才用的少?”腰上的手莫名紧了,紧的很轻,温嫽未察觉。
其?实,已经不在意?。
温嫽:“是早膳吃的晚,午时才用的少。”
谢屹支想?想?,比起她?平时用膳的时辰,今日倒也确实晚了些?。
抚抚温嫽的肚子,温嫽笑一笑,将他的手压住。谢屹支头一探,轻轻敲一下她?的额,温嫽低笑,口中还咀嚼着东西。
谢屹支弯唇,往后微靠。低睨着,耐心等着温嫽细嚼慢咽。
温嫽望望时间,倒是心里想?,他恐怕还有事,便下了地。
“不想?待了?”谢屹支问。
温嫽顿住。
回眸,她?略显诧异,“郎君不用继续忙?”
谢屹支:“……”
的确得?忙。
那位桓使或许觉得?他给了他难堪,明明是他自?己求他赠鹿骨,后来觉得?场面血腥不适生了病,现在倒是觉得?丢了脸,紧赶慢赶要离开。
再有半个时辰他就走?。
谢屹支颔首,“嗯。”
温嫽往前离开。
但?身后紧跟着也有脚步。
再度回眸,见谢屹支走?来。
谢屹支说:“我需去前院,夜里才回来。”
如此。
好。
可温嫽却是看谢屹支又亲眼见她?回了屋,才有再去前院的意?思,他的身后跟了数名虎贲。
……
九月份,九月中下旬之时,桓家遣人送了一箱东西来上楔城。
说是为回上次谢屹支赠鹿骨的情谊,特此回礼。
这期间,任家有一支千人的将士佯装流寇,向谢屹支掌控境下越境。他们越境是想?试探兆何?,看看兆何?是否已经痊愈到能带兵打战的地步。谢屹支偏偏没派兆何?去,而是派了上回温嫽撞见的比车骑。
不出十日,谢屹支的这名大将把对方打的溃不成军。
谢屹支瞥了眼桓家送来的箱子,看了眼主?父刻,叫他拿下去让人打开。
主?父刻颔首。
不一会儿,主?父刻回来向谢屹支仔细禀报桓家送了什么。其?中,有两样最?特别,“桓家还送了两样东西给夫人。”
谢屹支:“何?物?”
“一套是女子首饰,另一样是一幅画。”
“什么画?”
“属下先?来向您禀报,未敢擅自?拆开。”
“拿过来。”谢屹支说。
“是。”
拆开,一眼看到画中是个男人,谢屹支面无表情。
难道桓家已经下定决心要交恶?竟然向温嫽送一幅男人的画像。
上回的那个使者,绝对向桓家新主?说过温嫽已成他夫人的事。
谢屹支冷哼一声。
主?父刻猛地眨眨眼睛,忽看谢屹支。谢屹支皱眉,“先?生看出桓家赠画的意?思了?”
不然怎么如此神态。
主?父刻:“……”
“主?公,属下识得?此人。”主?父刻低声说。
“何?人?”
“王家王懈籍。”
第42章 42
王懈籍?
他不是已经是一个死人。
谢屹支不说立马就冷了薄唇吧,但眼神已忽地锐利,一错不错盯着主父刻。
他?可知,这三个字代表什么?
桓家特地向上楔城送来一幅已死之人?的画像,对方还是温嫽的丈夫。
呵呵。
脸色无比的冷。
不知是因为桓家挑衅冒犯他?,还是仅仅因为画中人?姓王,更是名叫懈籍。这个人?是温嫽曾经的丈夫!
谢屹支沉沉掀起?眼角,说:“未认错?”
主父刻又看一眼画中人?的相貌,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自诩,绝对没有认错。王家这个人?,在主公与?府中这个温夫人?成亲几年前,他?便已见过。
经年之后王懈籍的面貌虽成熟了些,但也只是变化少许,主父刻绝对没有认错。
“主公,刻未认错。”
谢屹支冷冷笑了,那就是这个人?真的就是王懈籍。
桓家送来这张画,绝非无意,是真有意要挑衅他?。
危险的扯了薄唇,意味不明背过一只手,另一只手忍不住搭于旁边架着的一柄剑上。
面无表情道:“先生以为,桓家何意?”
如此挑衅于他?。
是故意要激怒他?生起?战事,还是别的?
主父刻一时也捉摸不清。
一脚步突然出?现。
主父刻与?谢屹支同时瞥去。
见是一虎贲快跑过来,手中拿着一封信。
虎贲双手奉上,“主公,在箱子最?底下还发现一封信。”
谢屹支:“桓家送来的那个箱子?”
“是。”
谢屹支皱皱眉,撕开。虎贲退两步,退至屋外。谢屹支看完,说不清什么表情,将信向左侧递给了主父刻。
主父刻迅速扫一眼,看完,眼神立马一挑。桓家特地给的这封信,是介绍画中人?的名姓和经历的。信上王懈籍不叫王懈籍,是另一个名字。
王懈籍是前年秋到达的桓地,后来成为桓堪的座上宾,如今任桓堪封地的一个郡守。
桓家在信中还说,送这幅画像来,是因为这位桓堪郡守曾说过谢屹支的温夫人?与?其一位故人?相像,桓家冒犯,心想两人?莫不是相识,这次便斗胆送了画像来请温嫽认一认。
看两人?可真是旧识。
谢屹支的眼底幽深而黑暗,忽说:“桓辄与?桓堪,已经极其不和。先生以为然?”
桓辄便是桓家那位新?主。
主父刻顿了一息,而后,颔首,“然。”
凭这封信,足以看出?端倪。
桓辄送来这封信这幅画,绝对不是如桓辄信中所说,只是想府中的温夫人?认认画中人?可是旧识。桓辄是绝对已经知道王懈籍和夫人?有关,才敢冒着被主公以为是挑衅的风险,把这幅画送过来。
王懈籍看来正受桓堪信任,桓辄想借刀杀人?。以主公之手,不费一成精力便将桓堪给废了。
桓辄笃定,以主公对温夫人?的宠爱,一旦主公看到王懈籍,绝对会一心要置对方于死地。
至于……
主父刻忽然看看主公。
主公是否真想要对方死,主父刻尚不得而知。
不过,至少以现在看来,从主公看完信后说出?的第?一句话,主公似乎是极其冷静的。
“主公,对于桓堪,桓辄看来是想除之而后快。”
谢屹支凉凉颔了下巴,他?也是这么以为。
桓公离世时,过于疼爱这个次子,给对方封的膏腴之地几乎是另一方国?中国?。
桓辄虽掌了权,对这一片地方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里面的百姓不属于他?,税收他?更是一分?也收不着,除此之外,手下将士还平白得分?桓堪一块,桓辄岂能甘心。
两人?现在应该已经是势如水火之势,不然桓辄也不能出?此下策。
谢屹支会如桓辄的意吗?不会。他?们兄弟内斗,对他?是最?好?的局面,他?岂会出?手帮桓辄解决了桓堪,让桓家上下齐心,反过来又对付他?。
他?巴不得桓家斗个你死我活。
所以,睨了眼画中的王懈籍,此人?,谢屹支暂时不会动一分?一毫。
即使心中对他?一点?也不喜。
谢屹支将画卷了扔至一边。
“叫人?注意桓家那边的形势。”
必要时,还可以添一把火。除此之外,别的什么也不用管。
“是。”
但,主父刻说:“主公,那这幅画?”
可要送去温夫人?那?
谢屹支短短一句,“烧了。”
烧成灰烬也不会给温嫽看。
对方是死是活,如今又关温嫽什么事?
主父刻挑挑眉眼。
谁又敢说主公一点?也不在乎……
“是。”
谢屹支一言不发离去。
……
连那份首饰谢屹支也没给温嫽,直接叫人?拿去融了,用作?军需。
而后,他?不咸不淡上街,亲自去了一家首饰铺子。
这是他?第?一回走进一家首饰铺子。
掌柜的一见他?气势,诺诺上前来,“大,大人?,您要些什么?”
谢屹支皱眉环视。进来前,谢屹支没想过这里面能有这么多的花样。
又扫一眼,说:“要样女人?能戴的首饰。”
掌柜:“那您是要步摇,头面,珠花,还是?”
谢屹支想想,“……拿两支步摇。”
“哎。”掌柜的立马去叫人?把所有步摇都拿出?来,供他?挑。
谢屹支从头看到尾,看到最?后才选中两支他?觉得还行的。付过银子,一言不发又走。
掌柜的却舒了口气。摸摸手中的银钱,还好?,对方给钱。看他?刚刚那个冷脸的架势,还以为他?会拿了东西就走呢。
……
谢屹支独自对着两支步摇看。
虽回来了,他?却没有马上去温嫽那,把东西给温嫽。
又看一眼。
说来,除了上回温嫽买骑装,这还是谢屹支第?一回给她送一样东西。
摩挲了把步摇上活灵活现的花瓣,眸色深的越来越看不透。好?半晌,才见谢屹支陡然起?身,向厢房走去。
进入厢房,没几息,谢屹支便听到屋里的说话声。
有几声温嫽的轻笑。
……
温嫽才笑完,见谢屹支出?现在她眼前,且给了她一个盒子。
什么?
谢屹支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她。温嫽缓慢打开。看到是首饰,怔了怔。
她从来没以为过谢屹支是不解风情的人?,这点?,从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后她也越琢磨越是如此。但也一样,不算矛盾的,温嫽也从来没以为谢屹支有朝一日会特地拿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特地要给她的首饰。
怔了好?几息,才抬头看看他?,“郎君叫人?打的?”
谢屹支倒也想说是特地叫人?打的,但不必骗她,实话实说便是,淡淡说:“路过一铺子,买的。”
却又偏偏隐瞒了一点?。
是他?特地去买的。
谢屹支眼里薄了一分?,不得不说,王懈籍这个人?有点?影响到他?了。知道王懈籍还活着,这让他?无比的不悦。王懈籍既死了,就该死的彻底才是。
不动声色,看看温嫽一头乌发。垂了眼睛,忽拍一拍,说:“一眼见了,觉得你戴不错,便买了回来。”
温嫽歪头,如此?
谢屹支挑眉,那不然?温嫽轻笑,罢,她也不计较。反正他?给了这两样,是她得了实惠。
转身便把盒子收起?来。谢屹支却一捞她的手,将她带回来,“怎的又合上,不试试?”
温嫽说:“样子好?看,那簪起?来肯定是好?看的,不必特地试。”
谢屹支却偏要。
倒是点?点?下巴,示意她打开了。
温嫽又歪歪头,歪的恰到好?处,正好?是迎面对他?,“难道,郎君想为我簪?”
谢屹支不是这个意思?。嘴上一启,却又改而说嗯。温嫽愣了,刚刚……她也只是谑说而已,他?却当了真。
谢屹支似真当了真,将她往旁边一带,她坐下了,他?打开盒子便取出?步摇。温嫽愣愣又压住他?的手,抬眸看着,“……还是我自己来罢。”
谢屹支不语,反手把她的手拿了,一声别动,自顾垂眸替她把步摇簪上。温嫽的眼睛颤了颤。忍不住,同时也伸了手去摸摸步摇,这只手被谢屹支捉住,紧随着,听他?淡淡一声,“还不错。”
他?以为还不错。
能得他?一句还不错,那便是好?看的。
手指不由自主动了动,但被他?握了一下。不知他?是真夸还是假夸,问了:“真觉不错?”
回应温嫽的是谢屹支扬了的目光。温嫽便不禁笑了,心想,那看起?来是真的很不错。
温嫽的膝一并,见谢屹支忽然弯下腰。温嫽不受控制往后仰了仰,被他?顺势低头,薄唇趁虚而入,抵上她的脸。手掌一握,抬手扶了他?的背。谢屹支轻笑,微微滚两下喉结。而后,垂了目光看她。温嫽后靠,抵着椅背。
谢屹支又勾一下唇。
眼底的思?索被遮盖。
谢屹支相信,对于那个王懈籍,她绝对是已经忘了的。
忘了好?,那他?也一句都不会提。
……
谢屹支从温嫽这离开后,让人?去查查王懈籍的事,他?要知道更多,以及更具体的。
桓辄来的那封信到底可不可信,存疑。
……
十月中,历经月余,有信送到谢屹支手上。
信送到的这个月月底,桓地出?了一桩大事。
桓辄欲以冬至团圆的名义,将桓堪叫回桓宅,然后,擒贼擒王,拿下桓堪。
彻底收回先桓公赐予桓堪的那片土地。
顺便,收回军权。
以如今谢家的势大,桓辄等?不起?了。他?没法说什么徐徐图之,继续和桓堪耗着,只能来这么一个手段把桓堪先软禁了。让桓地以最?快的速度全?部都受他?桓辄掌控,而不是一地二主。
奈何事情提前走漏,桓堪收到了风声,桓辄再邀桓堪回旧宅,桓堪总是一次又一次找事推托,不肯赴会。
桓堪根本不去查证流言是真是假。
在他?心目中,桓辄是一定会置他?于死地的,当初带着大批人?马来封地,若不是念着那时父亲刚死还在孝中,桓辄可能当时就得对他?动手。
所以桓堪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桓家。
桓辄向身边的谋士问主意。
“桓堪不来,那接下来,如何?”
谋士说:“谢司马那边?”
桓辄道:“你也看到了,自从将信和画送过去,那边一直杳无音信。”
那个叫王懈籍的,那位大司马看上去竟是一点?也不在乎。
或许,谢屹支也不如使者说得,真有那么宠爱那名温夫人?。不然,怎么一分?波动也无?
“主公不如再发一封信。”谋士说。
桓辄皱眉,“桓堪有了警惕,再发信去,无用。”
谋士解释,“不是要您再说冬至团聚的事,某言下之意,是您不如假装大司马是回了信的,将王懈籍已被大司马所知的事告知二公子。”
“如此,二公子必自乱阵脚。”
桓辄挑眉。
笑了,道善。
收到信的桓堪刚嬉玩回来。
“又是桓辄那送来的?”一摆手,“不看。”
肯定又是要借故囚禁他?。
桓堪绝对不会回桓家。
反正如今在封地,桓辄惧怕内部起?兵戈引来外患,虽和他?私下里已经势如水火,但一直没有要发兵直接征讨他?的意思?。
谋士也觉得没有必要看。
但也只是心里想想,自家主公和桓家这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还是得保持沟通,不能什么时候兵临城下都不知道。
“主公还是看一看,或许这回说得不是冬至的事。”
桓堪皱眉。
最?终被谋士又劝了几句,这才不耐烦的撕开信。
一愣。
手指一个哆嗦,屁股下的凳子也差点?坐翻了,桓堪猛地歪了一下。谋士眼皮狂跳,这是怎么了?
“主公?”
桓堪忽如热锅上的蚂蚁,踩哪都觉烫脚,“先生快看看!”
“桓辄那厮宁可自损一千也要伤我八百,他?竟把王懈籍的事捅到燕城谢司马那去了!你快说说,怎么办?”
桓堪也是深知谢屹支身边有位温夫人?的,对方还曾经和王懈籍有渊源!
曾经他?会向父亲请求将画中人?求过来,一是桓堪确实被惊艳到,二也是,当时王懈籍向他?恳求,说对方是他?曾经的夫人?,请他?帮这个忙。
桓堪当时一口就答应了。
可没想到最?后使者竟然没将对方带回,还听说,是谢屹支亲自拒了。
最?近,又听说了她已经成为谢府的温夫人?,颇受宠爱。
桓堪可不想这时惹这么大的麻烦。
桓堪指着一个方向破口大骂,“桓辄小人?!竟想借刀杀人?。”
恨恨骂完,急于找解决办法,“先生说说,该怎么办?”
“信上说谢家不日会来使者!”
谋士也正呆愣,他?同样没想到,桓辄会使这么损的一招。
王懈籍的经历,他?们这些主公手下之人?,多多少少都知道。
现在对方被谢家大司马知道了,对主公可十分?不妙。
“先生?!”桓堪没耐心催促。
谋士回神。
迅速又看一遍手中的信。
但暂时仍然只是皱眉,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桓堪高声:“先生快说!”
谋士:“……”
马上说:“不如您先去封信,问使者何时过来?”
桓堪:“除此之外,其余呢?”
谋士沉默,他?还真不知道。
主公能和桓辄抗衡,是二人?的差距不大。但燕城那位谢司马……以谢屹支这些年的种种经历来看,又以时至今日谢家的版图来看,主公去和谢家硬碰硬……结果可想而知。
桓家的补给根本没法和谢家比。
无论是突击还是消耗战,桓家都打不起?。
“您……先叫王懈籍过来商议一二罢。”谋士深感头疼。
桓堪无法,高声催促手下去叫王懈籍。
两刻钟后,门外有人?通传,“主公,王大人?至。”
“传!”
“是。”
……
“某拜见主公。”
“起?。”
桓堪又说:“先生快告诉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谋士叹气,把信给王懈籍。
王懈籍此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看完,他?也是一僵。原来,因为桓辄和桓堪的争斗,桓辄已经向谢屹支透露了他?的存在。
“以你之见,该如何应对?”谋士盯着他?看。
王懈籍垂眸,一时,他?其实也说不出?什么好?办法。而且心里第?一时间想的是,那温嫽,可曾知道他?还活着?
她可会想着离开谢屹支来找他??
“王郡守?”谋士拔高了声音。
王懈籍抬眸,谋士微皱着眉看他?,王懈籍抿抿唇,把信先还给他?。
谋士:“有何主意?”
毕竟事情因他?而起?。
王懈籍:“使者何日过来?”
桓堪:“桓辄信上未说,故意要我恐慌。”
“那不如静观其变?”王懈籍说。
桓堪:“……”
谋士:“……”
他?的主意就是这?
王懈籍无奈,他?又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当初敢请求桓堪向桓公求下画中之人?,是因为那时打听到温嫽依旧是孤身一人?,心想她一人?生活艰难,不如以这个方式过来桓地。
可,最?后却被拒了。
这个昔日是他?夫人?的人?,现在还成了那位谢司马的夫人?。
王懈籍若是早知她后来会被谢屹支收下,当时便不会冒险提下那个请求。
那样一来,别人?也就不会知道他?还有这样一桩往事,从而如今被桓辄抓住利用。
桓堪看谋士,问他?有没有想出?什么新?的主意。
谋士叹气,也只是一样的回答,“那就先静观其变罢?”
至少要看看谢家使者过来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有什么要求。
桓堪:“……”
“嗯。”叹气,还能怎么办。
接下来几日,桓堪无心玩乐,什么信也不回,等?着桓辄来第?二封信。
但第?二封信迟迟未等?到,倒是桓地上下,都传出?谢家马上要来使者的消息。
桓堪眼圈熬成黑色,夜不能寝。又叫来谋士,桓堪急得要跳脚,“听说明日便至,先生说说,该如何办?”
谋士:“主公莫急。”
不是还没到?真等?到了再说。
再不济,谋士说句不好?听的,“若真到那等?地步,无外乎谢司马不悦,向您把王懈籍要去,届时您交出?王懈籍便是。”
桓堪:“怎能?你知王懈籍救过我一回。”
谋士:“事有轻重,您应当分?清。您已收留他?,又留用他?,这些本已报了救命之恩,其余,该就事论事才是。”
“您不该在桓辄对您虎视眈眈时和谢家对着来。”
这……桓堪迟疑,下不了决定。
“主公三思?。”
好?吧,桓堪也想不出?其他?脱身的好?办法,只能如此。
两人?这日的对话一句也没有外传,无人?知道桓堪已有了打算。
次日。
桓堪果然听到使者抵达桓宅的事。
听说对方来了十数人?,场面不小。
当夜,收到快马加鞭送来的一封信。桓辄在信上说,使者要见他?,让他?带上王懈籍回桓家旧宅。
桓堪一急,差点?就叫人?连夜备马。但忽而,他?难得冷静,赶紧叫人?来商议。
“桓辄叫我过去,诸位看看,我是否该过去?”
过去了就回不来了吧?桓辄这是借势逼他?过去呢。
桓堪:“都想想法子,看看怎么叫使者到我这来,我不能去!”
众人?想想,也是。
“您不如生场病?借病推脱。”
只能如此,虽然听起?来假,但也是无奈之举。
桓堪:“赶紧具信向桓辄去说,说我去不了,请使者移步这边。”
“当然,桓辄要来也行。”
反正在他?的地盘呢,桓辄敢来他?有什么不敢招待。
“是。”
最?终,使者转道,又特地来了桓堪这。
桓辄没跟来,只遣了身边几个掾属随行引路。
桓堪派了身边所有重臣去迎,自己于堂中抱病等?候。
约一个时辰,听到了外面动静,桓堪忙坐正身体,紧张的抓了抓手。
又听门外的人?向他?通报,道使者已至。
忙道:“传!”
……
使者身形高大,面容饱满。他?身后足足跟着十数人?,不紧不慢向桓堪走来。
见屋中两侧有护卫守候,使者特地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继续向桓堪靠近。
并,自袖中拿出?一个盒子。
“主公命我等?带来此物,还请桓君一观。”
桓堪不疑有他?,命近侍拿来。使者却摇头,上前两三步,亲自来献。桓堪眼皮一跳,谢家这使者,还怪强势。
摸了摸扶手,只好?起?身来接。
却此时,才靠近,便见使者打开盒子,拔出?木雕。一尖利锥刺入目,直插桓堪胸口。桓堪大骇,紧急躲避。
堂中所有人?脸色骤变,有人?高呼,“拿下他?!”
不几时,城门忽而警戒,只准进不准出?。同时,桓堪宅邸进进出?出?,所有门臣全?部惊动,王懈籍也匆匆赶向桓宅。
当夜,谢家使者全?部被压入狱,桓堪府邸传来凶讯,桓堪遇刺,命悬一线。一队人?马发信去向桓辄声讨,气势汹汹。
桓堪城中,一人?将事情打听清楚,不疾不徐也送出?去一封信。
信几番周转,来到谢屹支手上。
谢屹支垂眸看完,向主父刻递了递信,“先生看看。”
“桓辄借我之名,刺杀了桓堪。”
只是桓堪到底会不会死,如今尚且不知。
“呵。”谢屹支冷哼。
第43章 43
谢屹支可从来没向桓家派过使者。
这些全是桓辄自导自演。
那桓堪被一吓,再加上耳目不通,竟然什么都信了。
桓辄特地?营造出是他的人过去,桓堪连怀疑也没有,便笃定?了谢家肯定?会因为王懈籍的事对他大动干戈。
好在,桓堪对桓辄还有点了解,知?道绝对不能离开封地?回到桓宅,否则谢屹支此时听到的就是桓辄假借这么一出,已经顺顺利利把桓堪境下收回的事。
谢屹支可不想桓辄把那些地?方收回的那么顺利,桓家内斗对他才是最好的。
而如今……桓堪生死不明,又关了那些所谓的使?者。一时半会儿,桓地?应该不会安宁。
至少在桓堪死前,桓堪的门臣都不会倒戈,会坚持要向桓辄讨一个交代。
只是,桓堪如今到底命悬一线,因这件事,桓地?的格局大变,谢屹支必须做些什么。
谢屹支看主?父刻,“那些使?者是谢家的事,在刺杀之事后,经不起推敲。”
“桓辄杀桓堪心切,行阴谋诡计之事,桓堪门臣不日?便会心知?肚明。”
如今关键还是,桓堪是否会死。
桓堪若死了,那可就真如了桓辄的意了。
“桓地?由桓辄完全掌控,于谢家不利。”
主?父刻便说:“主?公不如添一把火。”
谢屹支看着他,所以,这把火该怎么添?
主?父刻:“派人鼓动,广布流言。”
流言便是,桓辄欲趁人病要人命,值此桓堪病危之机,以桓家名正言顺之由,要拿回桓堪的几块封地?。
人心惶惶,两边必生干戈。
“嗯。”谢屹支点头。
但只是如此,不够,谢屹支还要做点别的。流言终究是小?计,此番,或许是谢家趁乱拿下桓家的契机。
……
桓堪病危的第三日?,桓辄要拿回封地?的消息越传越广。最关键的是,桓辄确实有这个意图,所以这个流言不再是空穴来风,而是事实如此。
不巧,这天又因一争吵爆发,桓辄桓堪两边实打?实产生冲突,甚至有门臣流了血,两边的形势顿时剑拔弩张。
桓辄接连向桓堪之地?发下好几道命令,命桓堪手下交回军权。又晓之以理,说桓家上下该齐心协力,不该在此时还论什么封地?封国。桓家上下所有兵马,都该由他来掌管才是。
桓堪病中垂危,这时已是昏迷的第四?天。
桓堪门下的大臣谋士,面对桓辄几次下发的命令便左右为?难。
按理他们都是桓家门臣,如今桓堪垂危,他们的确该顺势归顺桓辄。可不好就不好在,桓堪到底还吊着一口气,没死透。
这时倒戈,恐怕对名声有瑕。
桓堪手下几名谋士老臣对此已经翻来覆去议论好几次。
王懈籍是不赞同这时归顺的。
因为?一归顺,他必定?是不被重用的,不如期冀桓堪还能睁眼活过来。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时其实已经被安排了。几个桓堪手下的人决定?干脆将桓堪了结,而这个弑主?的污名,推给他王懈籍。
他是最合适担这个污名的人。
反正,事后桓辄都是会把他交给谢屹支,王懈籍此时再担一个污名,也只是债多不愁而已。
王懈籍的结局不可能好了。
几人议论一番,当晚便行动。
王懈籍来到桓堪屋中时发觉门被锁死,已经迟了。不久,他是第一个被关起来的桓堪门臣,准备不日?送去桓辄那。
其他尚且犹豫之人,听闻桓堪讣闻,虽觉不可能是王懈籍弑的主?,但众人为?了前程,也都默认了。
桓地?这边演变太快,但谢屹支的行动,其实也不慢。从上回下了决定?,觉得时机合适起,谢屹支就已经开始整兵。
现在是趁桓地?人心不稳,发兵的最好时候,不能等桓辄把军队整编,军权全部拿到手里后,他再做出动作?。
那时时间?便太晚。
所以正是桓堪死的这夜,谢屹支帐下寇初力带兵奇袭,先拿下桓家两城。待桓辄听到消息紧急召兵布防,已经是一步慢步步慢。再加上桓地?内部又传出桓堪死迅,虽对桓辄来说这是好消息,但上下磨合总是又需要几天时间?,于是,桓辄又慢一步。
这些便已足够谢屹支占尽先机,寇初力打?着桓家曾助奚家屠戮谢家将士的旗号,鼓舞士气,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
任家听闻谢家突袭桓家,深感不妙。紧急出兵,坚决不能让谢家再拿下桓家。
但由于任、桓两地?并不接壤,任家没法直接跨越奚地?去给桓家援兵,便来了一出声东击西,打?算助桓家脱离困境。
如今是唇亡齿寒,且任家因为?谢家没法继续扩张,任家绝对不能让桓家被谢家吞了。
谢屹支早料到任家肯定?会出手。
所以此次攻打?桓家,他只派了寇初力比车骑等人,根本没动兆何,就是要用兆何来震慑任家。
而他自己,则坐镇奚地?,稳固军心。
谢屹支有条不紊,从各地?粮仓调粮草,稳补给,让寇初力等人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桓家。
边界之处。
任家士兵遇兆何队伍,还未交手,士气先弱了三分。
兆何也看准了他们生怯的士气,接连两次主?动出击,反而打?的主?动出兵的任家一退再退。如此,任家士气更弱。
但由于任家任公接连下发几道命令,命一定?牵制谢氏力量,任家战士便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寻找机会骚扰谢家边境。
兆何听到了消息,这回没有亲自去应对,只派了手中一个能手过去,而他自己,带着区伍给的舆图,奔袭几十里,却?突然出现在任家一大后方,是夜,火光连天,任家前线粮草几乎烧毁六成。
任家将领大骇,视兆何若鬼魅,不敢再轻举妄动。匆匆退兵,扎营不动。
兆何见?好就收,没有冒进,也退回谢家边境,只作?威震之势。这之后,任谢两家又有几次交兵,任家前线将领换了一个又一个,但无?一人从兆何手下占到好处。
任公气的卧床了三日?,唤来手下之人,“便无?人能撼动那兆何?”
“如今已经腊月,桓家眼看就剩最后两城便要被谢家拿下。再拖下去,最后便只剩我任家一家。”
到时谢屹支可就能全心全意对付任家了。
“咳咳咳。”任公咳嗽数声,“你们说说,该要如何?”
“任公莫动气,一切以身体为?重。”一人赶紧劝慰。
任公倒是想,可眼下这么个情形,他怎么可能不动气。当初若想到图谋屠家时最后带来的会是这么个结局,他应该把脚步放的更慢些的。如今仅仅一年,局势便被催化了。
逼得任家不得不正面对上谢屹支。
“诸位有何对策,且速速说来!”
众人却?相视无?言。
说实话,任公帐下,还真没有能和兆何声势齐平的将领,更何况他们听说,谢屹支本人,领将才能本也不弱。曾经的北方数郡,便是他带兵打?下来的。
“任公不如广布告示,求境内有才之武士。”
估计,也许,能找到和兆何媲美的。
“那桓家呢?”
众人低头,“恐怕,桓家被灭已成定?局。”
现在这么个情形,他们就算有心也无?力。
当下还是赶紧找找有本事的将领,别来日?谢屹支转头再兵临任家时,任家的结局也是一样。
任公气的又咳嗽几声,忽闭目,神色间?一夜老态毕现。
腊月尾声,桓家数郡全部拿下。
斩草除根,解决了后患后,谢屹支命手下之人重新整顿桓地?百姓,又遣官吏,自县,自郡,自一切边防,一一让各人各司其职,将桓地?所有郡县纳入掌控。
各地?重新安稳不久,主?父刻向谢屹支这走?来,低声向他说了几句什么。
“任家收退兵马,开始以防守为?主?。”
“刻还听到消息,任公发信,求有能之士。”
谢屹支:“这几日?刚发出?”
“是。”
谢屹支敲敲木案,任家是在为?以后做准备啊。
他眯了眯眼,说:“任家提前警惕,我等也要戒骄戒躁。告知?众将士,任家已枕戈待旦,我等绝不能轻忽。”
“是。”主?父刻还有一事,这事不是军事上的,也不是庶务上的,是主?公的私事,“王懈籍已被压至上楔城,您看?”
对方刚被关压好。
这人不是寇初力他们抓到的,而是其他小?吏在拿下桓地?审查身份时,在桓堪牢中找到的。
桓家和谢家开始打?战起,王懈籍肩上依旧压着弑主?之名,始终没被放出来过。
主?父刻看着主?公,谢屹支皱了下眉。
王懈籍……
谢屹支的眉心又深刻了一分。
他既想忽视他,只把王懈籍当平常人对待。可对方曾经和温嫽的关系,又让他眼神一冷,总是在想要忽视时,又让谢屹支无?法彻底忽视。
谢屹支冷冷沉了脸。
“他状态如何?”淡淡问。
主?父刻:“看起来还不错。”
谢屹支又说:“无?人向夫人透露过牢中关了王懈籍?”
主?父刻:“知?道的人仅有几个,他们全部守口如瓶。”
谢屹支扬了幽远的眼神,眼底很乌黑。眸中不透光,谢屹支突然压了压旁边的一卷东西,撑着这一物起身。
“叫人带路,我过去看看。”面无?表情。
主?公要亲自过去看?主?父刻略有诧异。
诧异的这片刻,谢屹支已经往外走?。主?父刻这才回神,立马跟上。
“您真要过去?”主?父刻说。
“然。”
主?父刻张张嘴,但随即,又什么也没说。只想,面对和那位温夫人相关的事,主?公虽表现的再冷静,但时而,也是有股冲动的。
刚刚还以为?主?公会直接命人杀了王懈籍了事,没想到主?公在王懈籍死前,还想亲自见?一见?对方。
敛了眼底,主?父刻的嘴巴闭得很紧。
……
入牢中,谢屹支的脚步未有加快,只是,他瞥了眼牢里最深处。牢中狱卒纷纷向他行礼,谢屹支嗯了一声,眼神不紧不慢,又瞥向另一个方向。
将要走?到王懈籍被关押的那间?牢房时,谢屹支抬手压住看到他就要行礼的几个狱卒,示意他们噤声。而后,背过手,谢屹支在牢房死角处站立不动。
四?周有淡淡的血腥味,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相隔不远处一个人的破口大骂,男人在诅咒谢屹支不得好死。
谢屹支根本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被骂的人不是他。谢屹支做到了完全冷眼置身事外。
谢屹支又站了有盏茶时间?,见?王懈籍那间?牢房始终是安安静静,才眯了眯眸,从视线死角处走?出来。
鞋面不疾不徐出现在牢房门外,谢屹支冷冷睨向牢内靠墙坐着之人。
王懈籍仰着脑袋闭着眼,仿佛睡死了过去。
忽然,谢屹支身边的狱卒哗啦啦拽动铁链,王懈籍听有动静,于是睁眼。
下意识看向牢门的方向,王懈籍以为?狱卒是要审问他,又或者是别的。
但看到的却?不是狱卒们要打?开牢房门,而是在视线一处,王懈籍瞥到了一负手男子。男子高大冷峻,眉目不动。王懈籍愣了愣。
他从来没见?过谢屹支。
所以,这一眼没认出眼前之人就是那位声名赫赫的大司马。
曾经便是因桓堪对他畏极,这才导致后来桓辄骗了桓堪,桓堪却?连一分也没怀疑过。
看谢屹支的气度,王懈籍暂时只以为?他是谢家哪个将领。
或许,就是对桓家接连攻城的那位。
王懈籍长时间?坐着,脚已经有些僵。一时对方未说话,他便也未动,更未开口。他如今是阶下之囚,有何好开口。
身为?俘虏,谢家人不可能放过他。
倒是这期间?,不远处骂谢屹支的人依旧在破口大骂。王懈籍见?眼前这人终于有了反应,对方凉凉皱了皱眉。
男人身边的狱卒似乎一直在注意着这位将领的变化,见?此,马上道:“主?公,小?的去叫他闭嘴。”
谢屹支一时未示意,但看看王懈籍,忽然觉得那人的声音实在是太吵了,且,那人咒骂之中,提到了夭折二字。
他若是诅咒他无?后谢屹支或许都不会动怒,谢屹支并不把这区区几句破口大骂当真。
但他偏偏说得是夭折。
孩子已经生下来,却?又死了,不说到时他会不会伤心,但温嫽,绝对是忍受不了的。
对于父母兄弟之死,温嫽至今深深介怀难以放下。若是生下孩子,孩子却?又死去,这让她如何走?得出来。
谢屹支狠狠冷下眼色,掀唇,声音一凉,“杀了。”
他会让他知?道,到底是谁先死。虎贲垂首答是,快速朝一人使?了眼色。不几息,便听不远处一声惨叫,不久,一人扔下染血刀刃,到谢屹支跟前复命。
低声:“主?公,已毙命。”
谢屹支连多余一个字也没有,只面无?表情点了头。
目光再度盯向了王懈籍。
王懈籍微微挪动了眼神,此时已从这几句低声的话中猜出了谢屹支的身份。
所以他跟前这个人不是谢屹支手下哪个将领,而是就是谢屹支本人。
眼前这人,竟然就是谢屹支。
那刚刚,他是否是在给他下马威?王懈籍僵着不动。
谢屹支摆一摆手,示意其他狱卒退后。
狱卒们纷纷退下,谢屹支身侧只留下几个亲信虎贲。
谢屹支望向王懈籍,说得很冷淡,“王家覆灭,都以为?只剩下一个王五郎,不想,你倒是也还活着。”
王懈籍垂了垂眸。
是啊,他也还活着,没有死。
他也没想到,从小?到大都不算出色的他,在衢通危难之时,父亲最后会为?他安排一条出路。
而父亲他自己,已经死去。其他几位兄弟除了五郎,也俱已离开人世。
“王某……”叹气,失神,“也不曾想过能活到如今。”
“王善单给你安排了假死。”谢屹支说。
王懈籍:“是,阿父为?我谋了后路。”
当初被安排出去巡视,他也以为?和前阵子一样,就是按部就班跟着人巡视一圈就是。但出去的第二天,离得王家却?已经越来越远,再后来,甚至秘密出了衢通城。
护送他出来的人给了他一封父亲的亲笔信,父亲让他离家,短时间?内不要回来。
王懈籍起初是不愿意走?的,但后来……一路慢行,渐渐听到越来越多不好的消息……直至,衢通城破,衢通之中没几个人落下好结局。
王懈籍一头栽了栽。
再醒时,他已被身边亲信连夜带着走?得更远。
他没有再回衢通城,一路辗转先来到了奚地?,后来阴差阳错之下又来了桓地?,那时恰碰到了伤重的桓堪,桓堪由于和手下走?散,狩猎时受了伤,他正好身上有药,就救了他。
王懈籍是在桓堪醒了之后,才得知?的他竟然是桓公次子。王懈籍当时正好也需要找个正儿八经谋生的事情做,便做了桓堪的门臣。
那时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温嫽。
但没想到他还会看到温嫽的画像。
从桓堪带回来的一幅画中。
王懈籍吃惊问了问,才知?画是桓家使?者带回来的,使?者说画中的温嫽是羌申一名故人之女。
王懈籍立马请求桓堪帮忙把她要来,桓堪念在之前那件事上答应了他。
但没想到……她最后跟了谢屹支。
王懈籍不敢再奢望温嫽。
两人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低头,“只是王某没什么本事,倒是错付了父亲一番苦心安排。”
到头来,他仍是一个死字。
也就多活了这一两年而已。
谢屹支冷冷掀了眼,并没说要不要赐死他。在见?王懈籍之前,谢屹支曾经是想过,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留。
但如今瞥瞥他的样子,忽然,谢屹支心中的芥蒂也就只剩下那么一两分而已。
他直觉,就算温嫽曾经嫁过他,如今,这个人再也没法动她心神半分。
凉凉扫了扫,后续的事情懒得问,谢屹支转身离开。
……
王懈籍以为?那位才走?应该就会有人持刀进来,又或者会有人来给他送一杯毒酒。
他总归是逃不过短命的命运。
但不想王懈籍等啊等,却?足足过了有一个时辰也没见?任何人来索他的命。
愣了。
那位大司马竟一点不介意他,不想要他的命吗?
谢屹支出来就又回了军营。
当夜,几乎过了三更他才回到府邸。
沐过浴时,是又一刻钟之后。谢屹支本欲直接去书?房,今夜直接在书?房将就歇息,不想深夜将温嫽惊扰醒。但望了一个方向数眼,最终,他却?又转向进了厢房。
入内,压住了仆妇低低唤他的声音,眼神动了动,谢屹支进入门中。
屋中极为?安静,没有任何人的声音,谢屹支大步来到榻上。
揽了温嫽,谢屹支不声不响摸摸她的腰。
还是想回来睡。
……
天亮,温嫽看谢屹支起来不久,在虎贲捧来一堆东西时,忽回头看她一眼。
怎么了?
温嫽知?道这阵子因为?要拿下桓地?,即使?他未亲自带兵出征,但也是一点都闲不下来。两人在昨夜之前,其实几乎又是大半个月大半个月的没见?过。
虽有兆何震慑任家,但谢屹支也时时做着第二方案,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
温嫽仰头,看着特地?回头的谢屹支。他不去看虎贲捧来的东西,怎么反而是看她?
张张嘴巴,温嫽好奇问问,但手掌却?忽然被抓了,谢屹支挑挑眉带她往里走?。脚步不由得跟着变快,忽地?,门于耳边合上,温嫽看到屋中只剩她和谢屹支。
“怎么又回到这里来?”温嫽说,“不必现在就处理虎贲捧来的东西?”
谢屹支眯了眯眼。
突然,他将门又开了。
看向一虎贲,“去找先生要幅画,说是我说的。”
温嫽凑来看。
谢屹支垂了眸,刚刚的所有举动,都像是在和温嫽打?哑迷的状态。
温嫽的眉轻蹙,“郎君要的什么画?”
桓辄曾经送来,关于王懈籍的。那次虽让主?父刻烧了,事后谢屹支却?还是留了下来。
谢屹支未现在就说,将门合上,却?只笑一声,“一幅人像。”
“昨夜,我去见?过。”
温嫽一点没将他口中的人像和王懈籍联系到一起,她倒是以为?……“找到第三人了?”
谢屹支怔了下。
还未。
摇摇头。
见?温嫽眼里失望,忽不忍。轻轻哄她,“莫着急,如今只剩下任家一家,以后四?海之内都归谢氏,最后一人迟早都会找到。”
温嫽想想也是,点了头。谢屹支捏捏她脸,温嫽看他一下,笑笑。也是这时,门外的虎贲拿了画回来。
“主?公,属下从先生那将画取了回来。”
“嗯,进。”
虎贲进来,高举着画,谢屹支单手拿过来。
虎贲快步又退下。
温嫽看过来,“是谁的画像?”
第44章 44
谢屹支将画展开。
她看过,自然就知道了。
温嫽的?视线跟着落到画上。
画轴因为重力,从谢屹支手中坠落,展平,人像在温嫽的视线中完全显现,温嫽怔了。
没想到,画中人竟然是王懈籍。
到底这个人是温嫽曾经嫁过的?,到底这个人当?过她的?夫君,虽然时间很短很短,可?温嫽还没到才过一两年就?连王懈籍的?相貌都?忘了的?地步。
谢屹支竟然给她看王懈籍的?画像,什么意思?他想试探她的?反应,他不?信任她还是什么?皱皱眉,忽然看谢屹支。
谢屹支平平淡淡,“你还认得。”
温嫽倒是奇怪,难道他还能以为她不?认得?
“郎君为何会给我看他的?画像?”
还有一件事?……
温嫽也是说完这一句才猛然反应过来。
睁大了点眼睛。
谢屹支刚刚还说过,昨夜,他见过这个人。
温嫽这时第一时间所想的?,竟然不?是谢屹支能见到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而是,难怪她说他明明不?认得王懈籍,却又怎么精准告诉她画中的?人是王懈籍,是昨夜两人见过之后,谢屹支才得知的?吧?
又一皱眉,才发觉很不?对劲。王懈籍……不?是已?经死了?两人昨夜要如何相见?
谢屹支为何如此说?
温嫽的?眼睛又睁大了点,“你,你说见过他?”
谢屹支有点沉了眼,“你很高兴?”
他哪里看出来她是高兴,温嫽纯粹是惊讶。
温嫽:“……王懈籍不?是已?经死了?”
谢屹支轻哼。
面无表情,终于对她说清楚,“是啊,王懈籍明面上是已?经死了。可?这个人骗了你,王善单曾经为他演了一出假死,王懈籍只是被送走?,至今还活得好好的?。”
温嫽难以置信,所以,王懈籍竟然真的?没有死?原来当?初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竟然不?是他?
难怪王善单不?顾阻挠要火葬,对方根本不?是他的?孩子,王善单又何必在乎对方死后是否留个全尸。
王懈籍竟然真的?没死。
王家不?止活了一个王五郎,还有这个王三?郎。
温嫽:“……他真活着?”
“然。”
“你可?高兴?”谢屹支皱了眉。
虽芥蒂只剩一两分,但就?算一两分,对于谢屹支来说也不?算痛快。不?然,他刚刚不?会忽然选择直接告诉温嫽这事?。
人未死,总归是瞒不?住的?,既然如此,不?如谢屹支先向她挑明,让她知道这个人有多自私自利,曾经王懈籍离开衢通,没有对她有留下一分情分。
当?然,谢屹支自己也是自私自利的?人,这点他比王懈籍好不?到哪去。但现在温嫽身边的?人是他,那谢屹支自当?以最?恶劣的?手段把?王懈籍的?形象贬低到谷地,让温嫽对王懈籍没有好感。
温嫽谈不?上高兴,顶多是对于已?死之人还活着的?惊讶。
“我只是惊讶。”温嫽说。
谢屹支睨睨她,若只是如此的?话,谢屹支点了头,“嗯。”
又说:“我从桓家牢中发现的?他,他做了桓堪门臣,日子不?算艰难。”
“现下……”
谢屹支语速很缓慢,眼睛看着温嫽说:“他关在谢氏牢中。”
牢里?
温嫽轻轻又瞥了眼画,而后,看谢屹支。忽垂眸,“郎君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又是和她说王懈籍还活着,又是告诉她王懈籍就?关在牢中。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屹支倒是反问?,笑了,“你更想我瞒着你?”
温嫽一愣,当?然不?是。那自然还是,他对她明说的?好。谢屹支掀唇,这不?就?是了?
哼一声,将画扔在一边。
“他离开一年多,未想过来找你。”
“昨夜我去见他,也未见王懈籍提过你一句,他倒是提了一次王五郎。”
“此人……”
“已?将你彻底忘了。”谢屹支说着说着,更是道,“你也不?用为这人还活着而惊讶,他现在就?是个阶下囚。”
温嫽:“……”
笑了。
谢屹支不?悦。温嫽轻笑说,“郎君不?必说这么多的?,其?实?我从不?眷恋从前。”
他说这些,还是要她自己反省过来,对王懈籍彻底死心是不?是?
对于王懈籍,这颗心或许都?没怎么活过,何来死心。
这些他就?算不?说,她对王懈籍其?实?也没什么过深的?感觉。
“毫不?眷恋?”谢屹支深眸瞥她。
温嫽哼哼,“嗯哼。”
谢屹支终于在唇角处有一丝弯。随后,淡淡压住。
“嗯。”
望望一边,目光至窗外。
谢屹支拿起画,特地将画带走?,“此事?你已?经知了。”
“以后从别人口中得知,莫要惊讶。”
谢屹支说完,又看温嫽最?后一眼,离去。温嫽颔首。谢屹支两侧虎贲跟上,戍卫他前往军营。
但谢屹支才走?至院中,忽而,身后一道快跑的?脚步。
“郎君。”忽被叫住。
“……”
谢屹支回眸。
还有事??
温嫽立于他视线正前方,确实?有事?。
“我想去见他一面,郎君可?否叫人带路?”
谢屹支不?明显的?拧了拧眉。
既已?死心,既已?不?在意,为何又追来说想见人?
虎贲二人察觉到主公的?低气压,不?约而同垂了眸。温夫人……竟想去见曾经那位王家人。
谢屹支乌眸渐沉,温嫽快步而来。先示意左右屏退,温嫽这才道:“死而复生,我只是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见一见,以后心中才是总会惦记。”
谢屹支呵一下,凉了声。
温嫽又说:“郎君?”
谢屹支眯眸,“非见不?可??”
温嫽:“不?是非见不?可?,只是想解心中疑惑,不?为一丝情。”
“若有情,我又岂敢在此时光明正大向您提要见他?”温嫽仰仰目光,“我该遮着掩着以为见不?得人才是。”
谢屹支:“……”
温嫽轻轻勾勾他的?衣袖。谢屹支仍是面无表情,但一转身,把?袖子从她手中抽开时,却又允了。
只是又故意冷了声,“需我身边虎贲跟着。”
温嫽行啊。
忽而,跑来从背后抱住他,谢屹支一顿。
不?知不?觉,垂眸向后偏来视线。
一丝她看不?到的?嘴角,很浅的?勾了。
眼底像凝视了温嫽侧脸许久。
……
温嫽被带路,来到了和上回不?太一样的?牢房。
上回夜里去过的?牢房仅仅是这座城池中的?一座而已?。
“夫人,请。”
虎贲和狱卒说过几句后,摆开手请温嫽往前走?。温嫽冲他颔首,步入漆黑的?牢中。
牢中四处点着蜡烛。
但就?算如此,其?实?光线也仍然昏暗。
温嫽闻到了这里面有不?轻不?重的?血腥味。不?算难受,她跟着带路的?人继续一路往前。
走?了足足有两刻钟,才听虎贲说:“夫人,再往前约走?一盏茶时间,便到了。”
“嗯。”
终于,站定一处时,虎贲明确指向一间牢房。
“便是这间,夫人。”
温嫽没出声回应,仍是以颔首作答。往前走?了两步,看向牢中的?王懈籍。
那日,王懈籍被叫去巡视,清早离开时,是那天?两人的?最?后一面。
那时他身上干净清爽,而此时,由于久居牢中,王懈籍一身囚衣,已?和清爽沾不?上边。
温嫽见他是闭着眼的?,看起来像是在睡觉。
身侧的?虎贲这时问?:“可?需在下叫人拿了钥匙把?牢房打开?”
温嫽想了想,摇头。
不?用,她就?站在这看看就?行。
牢中,王懈籍缓慢睁开眼。他没有睡着,和昨天?谢屹支来看他的?那回一样,王懈籍只是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而已?。
他是听到了有人在这间牢房之前驻足的?。
只是当?时懒得睁眼。
外面的?几人,却喊其?中一人夫人。
什么夫人?王懈籍抬眸看过来。
视线忽顿,恍惚了眼睛,王懈籍的?手心不?知不?觉绷了一下。
这张面貌……
是温嫽,她居然会过来。
王懈籍与她,已?经太久太久未见过了。原本以为,当?初离开衢通他都?能离开的?那么干脆,事?后也根本没再想过回衢通,对于温嫽,他心里其?实?也不?算留恋太多。
顶多是再见到她的?画像时,得知她有幸生还,心里有过波动想把?她带来桓地。但后来使者回来说被拒了,王懈籍虽有失望,却也不?是太失望。
在那之后,就?没想过继续想法?子让温嫽来到桓地,王懈籍也没想过离开桓地亲自去找这个从大战中侥幸活下来的?夫人。他把?她遗忘了。
直至最?近因为桓辄和桓堪不?和,王懈籍才又知她成?了谢屹支的?府中人,甚至,十分得宠。
她过得非常好。
且因为她和谢屹支当?下的?关系,反过来因为她和他曾经也有关联,桓家有人想借他王懈籍,来达成?某种目的?了。
只是,最?后桓辄的?目的?只成?了五分,桓辄想的?那个计策最?后反而将整个桓家葬送,如今桓地也被谢屹支收复,整个天?下只剩下任家控制的?那个范围。
昨日见过谢屹支,王懈籍其?实?清楚明白,他和温嫽,不?可?能再有什么关联。
王懈籍觉得他真的?已?经把?当?下的?情况看的?非常清楚,但,或许是知道自己注定死亡的?命运,此时忽见温嫽,倒有种回光返照的?错觉。深深明白这个他才娶了月余的?女人,在他心底其?实?从来都?不?算轻飘飘。
得知衢通下场的?不?久,其?实?就?梦过她。梦到温嫽满身是血,被马蹄踩踏,身上中了数刀,而这些,王懈籍无能为力。
王懈籍的?眼睛被蜡烛照亮,喉头微涩,失神看着温嫽。
失语,王懈籍完全说不?出话。目光如被什么东西冥冥之中指引着,看着温嫽动也不?动。
虎贲不?动声色瞟了眼王懈籍的?表现,几不?可?察皱了皱眉,转而,又用余光小心看了眼温嫽。
好在,温夫人的?态度倒是只像在见一个寻常人。
虎贲默默又掀回了目光,注视王懈籍。这个男人,别想靠近温夫人一分。
温嫽心里其?实?也不?是一点感触也没有。但那点时过境迁的?出神,很快被温嫽抛却了。注视了眼王懈籍,王懈籍的?脸上虽有些脏,但仔细看是能看出本来面貌的?。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他没什么大的?变化。不?过眼神,有了种历经波折的?陌生。
到底,两人如今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所以,这种陌生温嫽觉得在情理之中。
两人本也没在一起生活太久。
“当?时你父亲安排你离开了,对吗?”温嫽说。
就?像那时的?王五郎一样。
王懈籍滚了滚喉结,但喉结莫名有些滚不?动。微微落魄的?后靠,点头嗯了一声。
“父亲为我做了安排。”哑声说。
那他能死而复生便不?难理解了,温嫽点点头。
转身,温嫽没别的?想问?,打算离开。身后却突然问?:“你可?怪我?”
温嫽一愣。
很久后,慢了两拍,回头来。
王懈籍有些异样,抬头握紧了拳。
眼睛紧紧盯着她看。
当?初,他终究是选择只保全己身。后来知道衢通城破,王懈籍也没有一分回头的?意思。
温嫽可?怪他?
温嫽:“谈不?上怪你,也没有怪你。”
当?时二人本就?没有太多的?感情,王懈籍做了对他自己来说最?好的?选择,这些,情理之中。那个时候是个人都?得想方设法?保命。
温嫽只是没人在意她的?生死,她要自己考虑一切后路罢了。
但不?管怎样,温嫽是活到了如今。曾经的?仇人,也只剩最?后一个。
“你父亲疼你,这是做父亲的?尽了心,我何来怪意?”温嫽道。
她一句句都?是不?怪,可?王懈籍垂眸,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额头也垂了,嗓子哑了,道:“好。”
温嫽嗯一声。
这一回是真走?了,几步便拐出了王懈籍的?视线前方,没入拐弯离开牢房的?那条道。
王懈籍的?后脑往后,向墙上靠了一下。眼睛斜视,王懈籍似有最?后一分留恋,还企图看一看温嫽的?背影。
但温嫽刚刚就?站在离拐角很近的?地方,此时一转身,几步间他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忽怔。
王懈籍回忆起,温嫽刚刚的?站位倒是和昨天?的?谢屹支一模一样。
慢慢闭了眼。
两人已?经连习惯都?养成?了一样吗?如今他王懈籍,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眼睛里红了红,好在他是闭着眼的?,没有任何人能看到。
脖子更仰,无声,不?动。
……
一名狱卒在温嫽走?后不?久也出了牢房,一路疾奔前往谢屹支处。
入帐中,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谢屹支垂眸似完全不?在意,但当?狱卒禀完时,他掀了眸。
淡声:“只有这么几句?”
“是,夫人未和囚犯多话。”
“嗯。”
……
谢屹支在狱卒退下后转了转旁边的?杯子。她是真放下了,倒是那个王懈籍……皱了皱眉。
反而这个男人的?反应让谢屹支有点不?快。
王懈籍还看不?清楚现状,企图让温嫽回忆起当?初?
忽嗤了一声,但又面色平平。
无以为惧。
只要温嫽不?在意,其?他人谢屹支有何好在乎?沉寂了表情。
“去叫兆何,还有主父刻来。”
帐外,一人快速拱手应声,飞奔而去。
……
“主公叫我?”兆何起身。
“是,将军。”
兆何大步出帐。
至主帐之外,和赶来的?主父刻恰好相遇。
由于才拿下桓地不?久,庶务繁多,最?近主父刻一直歇在营中,没有回府。二人相视一眼,互相颔首。待虎贲出来示意二人进去,兆何与主父刻便一左一右先后进了帐中。
……
“主公。”
谢屹支点点下巴。
“坐。”指着。
兆何与主父刻前后落座。
谢屹支:“叫你们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牢中现在关着的?那个王家人。”
王家人?
兆何和主父刻不?约而同动了动目光。
主父刻说:“主公的?意思是?”
谢屹支淡淡的?,未直接表明,而是先问?兆何,“王阵常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兆何挑了眉。
“衢通戍卫,他干的?还不?错。”兆何想了想,评价。
谢屹支:“品性如何?”
“是个纯良,知恩图报之人。”在衢通洲那边,齐务对王阵常的?能力和品性都?还算肯定。
谢屹支从去年开始也陆陆续续收到齐务对王阵常的?评价。
每收用一个人,谢屹支其?实?都?是会暗中观察一段时间的?。
深了深眸,颔了首,“嗯。”
看向主父刻,“那先生写封信,再去幅画,说我拿下桓地时在牢中找到个人。经查,得知对方姓王名懈籍,与曾经的?王家三?郎同名同姓。问?问?王阵常,对方可?是他那个兄长?。”
兆何和主父刻俱是意外。
“您?”两人同时脱口而出。
谢屹支却表情平平,只是冷冷颔首。
是,他不?打算杀王懈籍。这人既不?忠于桓家,也和他无仇,只要温嫽对他是不?在意的?,那谢屹支不?是不?能留王懈籍一条小命。
王阵常品性不?错,也有点能力,既如此,谢屹支不?如利用王懈籍换一个人情,让此人有愧于他。
一切,物尽其?用。
谢屹支:“期间,仍是关着他。”
“待王阵常回了信再将王懈籍放了。”
主父刻还是有点愣,“……是。”
谢屹支摆手,示意事?情说完了,两人去各忙各的?。兆何与主父刻于是纷纷起身作揖,退后。
走?到帐外,主父刻和兆何不?知不?觉朝人少处走?。忽而,兆何说:“王阵常真承主公这个情才好,若是他被王懈籍挑唆了……”
兆何说罢就?皱了眉,主父刻也冷了下脸。
但他望了望头顶星辰,“身在衢通,那此人便是瓮中捉鳖。”
就?算到时王阵常被王懈籍说得叛变了,此时天?下只缺任家一角,那王阵常迟早也是一个死字。
偏头望兆何,“以将军本事?,难道还觉杀不?了王阵常?”
兆何这才颔首。
“然。”掷地有声。
若敢背叛,那就?杀。无形中有了杀气。
兆何此生早已?认定只会效忠一人,那就?是主公。兆何当?初不?愿识字,是主公劝他的?。那些兵书他能接触到,也是主公给的?。他这一身本事?能越发精进,也是主公给他机会历练出来的?。
他真正崭露头角,是在陪同主公四处征战,被委以重任拿下盟江之时。
这些,换个人他都?可?能至今达不?到当?下的?名声。不?是谁,都?会把?重任委以异姓之人。
同姓之人,才是以前大姓大户赖以维持权势的?常态。
王阵常收到信的?第一时间,赶忙回了信叫人送往上楔城。
……
谢屹支看到信,扫了眼。
在信中,王阵常的?言辞稍有着急。
但王阵常也是先再三?且郑重的?表示了心内感激,这才慌急慌忙答了画中的?王懈籍正是王家已?死的?王三?郎。
谢屹支淡淡把?信扔在一边,叫来一虎贲,“去牢中把?人放了。”
虎贲立即退去。
王懈籍突然得知他能被放走?时,坐在原地忘了动。他以为这一次,他必死无疑。
“真要放了我?”
虎贲:“主公去信王五郎,王五郎保你不?生事?。主公心善,便下令放了你。”
王懈籍愣了愣,“五郎?”
怎么和五郎有关?五郎有这么大的?面子?
虎贲面无表情,“是,他效命于主公。”
原来五郎是效命谢屹支。此前,王懈籍倒是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走?吧。”虎贲有点不?乐意了,“难道你还想留?”
怎么一点不?带动弹?他不?嫌浪费时间,虎贲还嫌呢。
王懈籍这才缓慢动了动,站起走?出来。
走?出大牢的?那刻,忽面对头顶刺眼的?阳光,王懈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从桓堪被手下之人毙命,到如今已?是正月底的?时候,王懈籍已?经被关了好几个月。这片天?空,久违。
忽,怀中一重,虎贲扔给了他一袋盘缠。
王懈籍抬眸。
虎贲说:“王阵常随信一起寄来的?,他还给了你一封信。”
把?信也自怀中拿出,递过来。
虎贲:“拿着。”
冷着脸,虎贲淡淡又说:“出了这,你自己便好自为之。”
王懈籍垂垂眸,瞥见怀中的?信和盘缠,深吸一口气,作揖道谢。
“谢兄台。”
“要谢也谢我家主公。”虎贲不?再理他,大步而去。
王懈籍却只是原地发愣。
向谢屹支道谢……此人,恐怕一眼也不?想再见他。
王懈籍又回眸看了眼牢中。但他不?是在看曾经关着他的?那间牢房,而是在看温嫽来看他的?那天?,她所站的?位置。
她找的?这第二个人,确实?比他更有能力,也更能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
不?像他,还得靠五郎才能活下来。
……
王懈籍才走?出大牢范围,见一乘舆驶过,乘舆之中露出谢屹支一闪而过的?侧脸。而车内之中,似从耳边擦过几句低声。
“怎么会病?”男人的?眉拧得不?浅。
由于乘舆渐远,王懈籍听到答话人的?声音时,声音已?由高变低,远去,“说是春雪初化,不?小心冻着了。”
隐隐又是两声,最?后快要听不?见的?声音是两句温夫人。
第45章 45
王懈籍下意识追了目光过?去,掌心不由自主动了动。
刚刚那几句……她生病了?
皱了眉正沉沉的想,一士兵见他依然驻足,前来警示。
这里不是他能继续逗留的地方。
“……好。”王懈籍抿了抿唇,叹气?离去。
谢屹支到?了府门前,才下乘舆,恰见旁边也停了一辆马车。眯了眯眸,便问:“营中大夫的?”
虎贲答:“是。”
谢屹支嗯一声,大步入内。方走?到?厢房,见大夫正好出来,谢屹支看向对方。男人赶紧先作个揖。
谢屹支摆摆手,一心问:“夫人情况如何?”
“回主公,夫人有点困顿眩晕之症,寒热暂时未退。”
谢屹支拧眉,沉下眼角。既未退,那他怎么又离开?
何媪上来低声说:“夫人说营中事?忙,既开了药,她过?会儿把药喝了就好了,让大夫先回军营去忙正事?。”
到?底那边才是人多的地方,需要的大夫也多。
谢屹支默了默。
忽又眯了下眸,沉沉说:“嗯。”
一句也未再责怪,大步往屋里去。
何媪跟上。
虎贲代替何媪,继续指引大夫出府。
……
谢屹支进到?房中,却见四面的窗全部是要开不开的状态。明明温嫽是因受寒才生的病,这时仆妇们却把窗户弄得关不像关,开不像开,全部都露着一条缝。
瞥向何媪。
何媪赶紧低语:“正对着夫人的那扇窗是未开的。”
“夫人这次病中鼻子敏感,总觉屋里气?味难通,叫奴等把窗户弄开一些。”
“是才问过?大夫,大夫说只要不起风,开窗无碍。”
谢屹支面上的冷冰冰这才稍有缓解,无声摆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何媪垂头快步退下,并合上了门。
刚刚说的所有话都是压低声音说得,不会吵醒温嫽。
但谢屹支在榻边站定了时,见温嫽的眼睛是睁着的。
她其实根本没睡。
谢屹支下意识想抱她起来,但弯了腰手掌才撑了,掌心空置了下,忽顿住。温嫽眨眨眼睛,谢屹支垂垂眸,最终只是刮了下温嫽的脸。
奚地虽处南方,但正月也一样会冷,他还是不把她抱起,到?时适得其反,反而让她病情加重。
“昨夜我?未归,夜里未注意?”
黑眸望着温嫽,这句话在床帐中莫名有些低沉。
温嫽朝他的方向翻个身,谢屹支的手便动了,将她翻身后的被子掖好,不让温嫽被凉风吹着。温嫽翻身后却又觉不舒服,嗓子有点轻,说:“郎君帮我?垫垫枕头可好?”
这样的姿势有点难受。
温嫽本来就有点晕,现在,更不算好受。谢屹支抚抚她的脸,自然点头。
脖子后垫高了,温嫽的视线舒服了些。
同?时,肩上一暖,见是谢屹支不疾不徐取了件大氅来,将她脸颊以下兜住。弯了弯唇,温嫽轻轻蜷在温暖的被窝中。
“能待多久?”他应该过?会儿又要走?了?
谢屹支:“不想我?走??”
温嫽明面上摇头,怎会?但其实心里,还真?有点想。不过?也没那么矫情,不就是着凉病了?倒没必要他就在她身边守着,不现实。
谢屹支倒是深了寸眼睛,不言不语,只是捏了下温嫽。
温嫽低声,“还未说待多久。”
谢屹支乌黑的眼睛看她,“约两刻钟。”
两刻钟?那还有一会儿。
温嫽忽而把手拿出来。
谢屹支皱眉,她拿出来干什?么?但这时,他的五指却一暖。只见温嫽的手一勾,谢屹支这只手掌便被缓慢拉到?了被子中。
谢屹支一愣,指尖的暖意却又离开了。谢屹支瞥了瞥,不作反应,一下抓紧,掌心力道?强势。
温嫽一顿。
愣了愣……她还是觉得他的手有点凉的。刚刚会抓他,只是想让谢屹支把手暖暖。
“你的手凉,松松。”温嫽低声说。
谢屹支不大想松,淡淡说:“刚刚却又主动抓我??”
因为明白,他在外不怎么注意这些。他时常在外走?动,有再好的体质,掌心也难免和寻常人一样得受冷受风。温嫽刚刚便想让谢屹支在这两刻钟里,好歹暖一暖。
温嫽抬一下嘴角,轻笑。
“刚刚是刚刚,郎君快松了,我?怕冷。”
谢屹支哼笑一下。
忽捏了捏她下巴,这才松手。温嫽冰的脸又是一缩。
才说了怕冷呢,缩了脸,温嫽却又说:“将另一只手也放进来罢。”
谢屹支眼睛微动,笑笑,却未放进来。反而弯了腰,压了阴影,俯身吻了下温嫽唇角。谢屹支哑声沉沉的说:“莫要怕我?会冷,我?早已习惯。”
温嫽偏开一分?脸,“……未有。”
谢屹支从容不迫隔着被子拥她一下。
……
谢屹支又走?了,比他说得两刻钟还提前了些。温嫽本来想披起大氅起来送一送他,但谢屹支一动,却拿走?了温嫽身后垫起的高度,她倒回榻上。
额上贴了谢屹支的手,他抚了抚,道?一句不用,她好好歇着。
谢屹支黑眸定定凝她几?眼,完全确定一遍温嫽的状态。看了好几?次,觉得她尚还有精神,他便大步离去。
温嫽还是起了身,裹着被子看他离去。
看得这一眼,谢屹支回了眸。温嫽笑笑,迎上他的回眸。
谢屹支走?得急,温嫽之后没再想他。
因为生病没有胃口,温嫽这天的晚膳推后了半个时辰。
终于到?她起来用晚膳的时辰时,何媪边把菜摆齐,边说:“您用一些,空腹不利于痊愈。”
温嫽的肚子里很怪异。
想吐吧确实是想吐,这是老毛病了,但饿吧,又确实饿,导致温嫽明知过?会儿可能肚子不舒服,却还是得起来吃些东西。
不然刚刚何媪说再多,若非不得不吃,温嫽也是不肯用一口的。
眼前的菜色都很清淡。
温嫽不想吃荤腥,便拿粥就着咸菜吃。何媪对此没说什?么,能吃下就行。
温嫽用了一半,放下筷子,紧急叫何媪拿个痰盂来。何媪赶紧捧过?来放着,温嫽扶着就呕了。
好在吐完,肚子就舒服了。
漱了口,温嫽捂着肚子不动,“拿下去罢。”
何媪:“是。”
何媪马上又回来,低声,“那您再用一些?”
温嫽看看桌子上的菜,何媪又欲劝,不过?这回,温嫽已经拿起了筷子。
温嫽:“嗯。”
何媪诧异。
温嫽笑笑,“呕了一回也就好了,之后应该不会。”
“把旁边的鱼撤下去吧,我?没动过?,你们叫厨房热热,分?了。”
何媪:“您一点也不吃?”
温嫽摇头。
好吧。
何媪好歹也伺候温嫽许久了,便按温嫽说得,端了菜往后退。
温嫽垂眸喝粥。手上一顿,听到?门外有一句主公,温嫽猛然抬眸。愣了,谢屹支有空能回来?
几?息间,见身披黑色大氅的谢屹支出现在视线中。
谢屹支看了看何媪手上端着的菜,又看了看温嫽跟前只剩两碟的小?咸菜。
谢屹支倒也未问怎么回事?,拍拍身上的尘,谢屹支脱了大氅,便向温嫽走?过?来。
温嫽随着他落座,微微仰了头,“今夜有空能回来?”
谢屹支挤出了时间。
其实半个时辰前他就准备回来了,他记得她上回生病呕了的模样。心知她今日必定也难受,谢屹支便打算回来陪温嫽一起用晚膳。但当时临要出帐时,谢屹支却又被几?件事?耽搁,不得不拖延到?现在。
没想到?正好,她这边也推迟了用晚膳的时间。
只是,看看菜色,又看看她的脸色,谢屹支皱了皱眉,“只想用这些?”
“嗯。”温嫽点头。
对他又说:“可是还未用饭?我?叫人再叫些菜来?”
谢屹支道?不必。
端起她的碗嗅了嗅,淡淡道?,他也喝粥便好。
温嫽莫名被他逗到?笑点处。
勾一下嘴角,他闻什?么呢?
谢屹支不轻不重睨她一眼,刚刚只是在闻她的碗中有没有放什?么调味。没想到?,真?的就只是一碗寡淡无味的粥。
“只想吃清淡的?”忽摸了下温嫽的脸,手指仍是有点冷。
“嗯。”温嫽点头。
谢屹支给自己也添一碗粥,同?时又问:“今日未觉胃口不适?”
何媪上前来低声道?:“夫人是才呕过?一回,之前吃下的已全吐了。”
那他还是回来晚了,谢屹支不自觉嗯了一声。
看了看温嫽碗中,忽摆手叫何媪下去。
何媪快速退下。
谢屹支抱了温嫽过?来,温嫽略怔。肩上却又不自觉低了低,向谢屹支依抵过?来。
头顶有谢屹支的垂眸低声,肚子上一只手,轻轻搭着。
谢屹支:“呕过?一回,那可还觉不适?”
温嫽的鼻息轻飘飘,抵向他的肩膀,“好受许多,也愿意继续用食。”
谢屹支:“真?是如此?”
“嗯。”
温嫽笑笑。
且又在谢屹支怀中依偎了一会儿后,向右看,便欲起身,想趁热把还剩半碗的粥喝了。可眼前一晃,腰上力道?才觉微微松了松,温嫽却见眼前已有了一勺特地舀来的粥。
温嫽愣神,抬眸。谢屹支竟然特地舀了一勺粥,要喂她。
谢屹支一丝别?的反应也没有,只依然拿着勺子,向她喂来。
温嫽继续愣神,没能第一时间张嘴。
手指动了动,想接过?谢屹支手中勺子,不想谢屹支反而拉了拉距离。
“还是没胃口?”谢屹支猜测。
也不是,温嫽摇头。谢屹支便再度递了勺子过?来,不紧不慢示意她吃。心跳慢了两拍,温嫽仍然忘了张嘴。忽听,一声扬了沙哑质感的嗯字,出自谢屹支的嗓子里。不知怎的,这一声像打开了某个心窍,终于,温嫽张了张嘴。
于是谢屹支拿勺子喂了她,她的唇角不小?心沾了一丝的粥水……他瞥见,倒是笑了,温嫽一垂鼻梁,恍然自己摸摸。
才快速摸干净,见他笑一声,又一勺递过?来。
温嫽快快地说:“我?自己来。”
谢屹支仿佛未听见,我?行我?素的厉害。膝盖抵抵她的两条长腿,勺子稳稳拿着,便示意温嫽又张口。
他的视线很有些不同?,温嫽胸口似被石头沉了沉。但不是难受的那种沉,而是另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愣愣地,好一会儿才又张了口。
眼睛抬起望他一眼。
见他专注,不禁也似乎专注。
谢屹支每每都仿佛有许多双眼睛,温嫽才动一分?,他总能不紧不慢回应一分?。时而是深眸看看她,时而是用臂膀将她揽紧一层。
这时,见她小?口吃了这第二勺,他倒也好像终于想起了自己,温嫽看他仍是就着她剩的那半碗粥,自己吃了第三勺。
忽轻声问了,“不嫌清淡?”
谢屹支嗯哼一声,淡淡颔首。温嫽见他剩了半勺,正好奇他怎么不吃完,便见他仿佛听到?了她心中所想,慢慢将勺子里的吃干净。
接下来,两人各自又吃了几?口后,谢屹支有一回捏了捏温嫽的脸。
温嫽笑着一缩。
随后,被谢屹支又捏一次后,不知不觉,温嫽的脸颊上已有了些血色。
谢屹支看出来了,之后便故意的,时不时逗她一番。温嫽起初还道?他用膳不专心,且自己不专心也就罢了,还不让她好好吃,为此瞟了他好几?眼。
但后来也知谢屹支用意,温嫽心脏里一软,渐渐地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配合。
如此一来,临到?了,温嫽这顿晚膳用的一点不难受。这顿饭意外的,比温嫽以前生病时吃的安稳许多。
温嫽摸摸自己的嗓子眼,暂时没有任何反胃的感觉?
恰是这时,她肚子一处也被抚了。
下意识看过?去,是谢屹支揉了揉。
一分?愣,向谢屹支眼睛看去。谢屹支又摸摸她的脸,温嫽的脸被他擦了一下。
温嫽笑笑,低眸朝他靠了靠。
额头上蓦地一暖。
不是谢屹支的手掌,却是谢屹支弓了背,垂眸,鼻息不轻不重的随着说话声洒出,“未觉反胃?”
温嫽:“不觉。”
才说完,温嫽伸手欲挡挡在额头上的呼吸。但手上伸了偏差,不小?心反而是摸到?了谢屹支鼻梁上。一顿,欲收回手指,却阴差阳错又变成在谢屹支鼻梁上一刮。
两人正都觉得愣,见谢屹支的眼睛很快笑了,转而抱紧了她。
温嫽……温嫽勾了唇。
谢屹支的嘴角勾的比她还先,笑声中抓抓温嫽的指尖,力道?有轻有重。
一转眼,午夜之时。
只见门一开,谢屹支正从门外回来。他的手上还拎着个东西。
谢屹支往一个方向瞥了瞥。
正欲走?向那,忽而,黑眸一抬,谢屹支却是又望来榻边。
倒是又往这来一趟。
果不其然,走?到?榻前发现温嫽是睁着眼的。
谢屹支扬了目光,“被我?吵醒了?”
他回来陪她用膳后便没再离开,顶多中途去了一趟书?房,后来便又回来陪温嫽一起歇息。
可晚上那顿,于谢屹支的胃口来说,到?底还是吃的少了。谢屹支是才被饿醒,只好出去叫人拿点吃的。
起身时已下意识放轻了所有动作,没想到?温嫽病中还是被他吵醒了。
谢屹支的声音在昏暗只点了一只蜡烛的空间里,似从四面有回声,都说得烛影晃动。
温嫽摇头。
不是被他吵醒,温嫽刚刚是自然而然醒过?来的。瞥瞥他手上之物,辨认了一会儿,“您饿了?”
谢屹支也瞥瞥,“嗯。”
“可要同?用?”谢屹支说。
那倒是不用,温嫽不想吃东西。
“郎君去用罢,不必管我?,我?过?会儿便又睡了。”
谢屹支却没有马上就走?,弯腰抚了温嫽几?下额,见她勾了唇,谢屹支才不紧不慢起身坐到?桌子那去。
温嫽听脚步远去后,仰着眨了眨眼睛。忽地,她又翻身起来,撑着床沿看他。
谢屹支回眸。
温嫽又不知道?折腾的哪出,见他回眸,她倒是又倒回去,蜷在被中。掩耳盗铃似的,温嫽不出声。
耳朵直直支着,悄悄听谢屹支是否因刚刚那出又回来。
好几?十息,未听到?。
温嫽竟又起一次身,看过?去。这回,正见谢屹支还是之前那个姿势。他眼里沉稳,似特地就等她这第二次。
温嫽弯唇一下,倒是自己先被刚刚的反复逗笑了。笑了一会儿,弯着眼睛,没有掩耳盗铃的再度缩回去。
趴着轻声,“郎君拿的什?么回来,喂我?一口可好?”
温嫽明明是没食欲的,但偏偏,刚刚有一丝食物的香气?钻进了温嫽的鼻子。或许夜深人静时,人的食欲是很容易变化的,温嫽这会儿想吃了。
谢屹支嗤地也笑了,拿了食盒又走?回来。
顺手还搬了条凳子。
“一只烤制的鸡。”
“又想吃了?”
“嗯。”温嫽点点头。
谢屹支勾了嘴角。慢条斯理,便取了一块肉喂她。
肉还是烫的,咸淡也正适中,温嫽甚至能吃出鸡肉本身的香味。
谢屹支待她吃干净,他吃第二口。
第三口,又喂温嫽。
温嫽吃着吃着,吃过?十几?口道?饱了。
“不要了?”男人看来。
温嫽:“嗯。”
谢屹支的用食速度便加快,刚刚明显是要照顾她,谢屹支才吃得很慢。
吃罢,垂眸嘱温嫽先别?躺下,谢屹支转身去拿清水。
不久,谢屹支便回来。
温嫽几?乎是被他伺候着漱口,擦脸,睡前一套全做了,才见谢屹支看看她,示意她躺回去。温嫽方躺不久,谢屹支自己也洗漱过?又到?榻上来。
肚子上被伸了一只手,不轻不重,谢屹支搂着她。眼一闭,温嫽忍不住钻进谢屹支怀中。
谢屹支抵一抵她的发顶。
两天后。
温嫽的病已经好了。
二月初五这日,也是温嫽病好后第一次出门。
这天看来确实是个好日子,温嫽逛了一圈下来,见有迎亲队伍吹锣打鼓走?过?,队伍中所有人都是喜笑颜开。
队伍很长,温嫽看了一会儿只能驻足,耐心等对方走?过?。
等的过?程看了看喜轿,轿子顶端很华贵,而轿两边,则被跟着的仆妇将喜轿挡的严严实实,仆妇实在太多。
看来成亲的是个大户,家?中有些家?底。
又听身边有人议论纷纷,是在道?新郎官长得还不错。温嫽跟风也瞅了一眼,对方确实挺周正。
耳边吹锣打鼓的声音越发喧闹,离得近的,都要觉得锣鼓之声响得耳朵疼。
前前后后,持续了快两刻钟,队伍最后一人才走?完。
温嫽忽被何媪扯了扯袖子。
“怎么了?”温嫽看向何媪。
“府里主公。”
何媪低声,温嫽忙看去。真?看到?了谢屹支,他也看到?了她,只不过?,谢屹支的视线却不像是落在她身上,而是落在她身后。温嫽回头,回头却没看出任何不对劲。
她身后只是普通行人而已,谢屹支在看什?么?
温嫽既没发现,那谢屹支当然不会告诉她刚刚他在看什?么。他刚刚看到?了站在二楼的王懈籍,此人阴魂不散,没想到?还没离开这座城。
冷哼了一声,驱着马过?来。
温嫽也朝他走?。
身后数名虎贲半围着她跟上。
谢屹支将温嫽拉上了马。
温嫽侧坐,有些不稳,谢屹支便分?出一只手揽揽她的腰,以防她跌下去。再也未看那个窗口一眼,谢屹支冲温嫽的耳朵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勾起缰绳,便打马离去。
二楼一处。
王懈籍被谢屹支看到?不久,其实已沉默转身。刚刚……也不是有意要看温嫽。
今天本也是他待在上楔城的最后一天,明日便离开奚地回衢通。连王懈籍自己也没想到?,刚刚在人群中,竟然还能看到?一回温嫽。而且,还是在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旁边。
仰头看了看天。
……
谢屹支紧紧勾着温嫽的腰,慢慢骑着马,带她回到?府中。
温嫽在马背上扭头,好奇问:“刚刚郎君怎会在那?”
谢屹支:“才巡视过?城防,路过?。”
当时也是被那迎亲队伍阻了去路,谢屹支才没继续打马走?过?。没想到?对方走?完时,温嫽直接出现在了眼前。
忍不住摸摸她的腰,手一紧,腿一跨,温嫽腰上一收,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谢屹支稳稳带着落到?地上。
微微倾了脑袋。
额发被谢屹支摩挲了下,温嫽听他低沉说:“我?还有事?要办,你自己进府。”
温嫽自然道?好。
“郎君去罢。”
谢屹支却又不是太急。
别?了别?她发上一支簪,惹得温嫽看他,谢屹支这才翻身又上马。缰绳一挽,他疾驰往营中去。
速度比送温嫽回来时快许多。
温嫽看出来了,所以她不由得目送了他许久。不过?,倒是突然想起刚刚忘了一事?。
连忙叫住身边一名虎贲。
虎贲垂首听候,“夫人您说。”
“不知郎君今夜回不回府,你代我?去说一声,我?有意回一趟衢通,问问郎君哪日有空,我?与他就这事?好好商议商议。”
第46章 46
温嫽说完就等谢屹支回来。
是次日中午才见到他的人。
虎贲也是不久前才将事情告知的谢屹支。
因正是在不久前才终于见到谢屹支,昨夜谢屹支不在营中。
“要回去??”
谢屹支不出温嫽所料的,对着她皱了?分眉。面色微微绷着,似乎不太明白她既已无亲无眷,为何?还会想回那?个地方。
更何?况,奚地离得衢通不算近。
睥睨了?一成眼神。
温嫽说:“虽阿父阿母已经离世?,但温家旧宅,仍是我一个惦念。那?里已经两年多不曾住人,长久不住人的房子容易塌,我想回去?看看。”
“若只是惦念旧宅,我可?以派一队人马过去?。”谢屹支负手道,“不必你亲自回去?。”
温嫽笑笑。
谢屹支的脸上可?没什么笑意,深看她一眼,忽掐掐她的脸颊。他的力道轻轻的,温嫽歪了?歪头,笑说:“非亲眼所见,哪里能放心?”
而且,反正他也忙,她离去?的这几个月,其实?就和他前阵子忙着拿下桓地差不多。只不过这回,是她忙了?些,轮到谢屹支见不到她的人影。
温嫽:“郎君应了?我?”
眼里的意思很薄,谢屹支什么话也不说。温嫽欲勾他一丝衣裳,但忽而,见他眼睛更沉,对着她盯视着,提了?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谢屹支微微矮一丝下巴,“可?知,我早已放了?王懈籍?”
温嫽:“……”
愣了?愣。
谢屹支逼近一分鼻梁,“不日,王懈籍也要回衢通。”
温嫽微妙挪了?目光。
谢屹支的眼底似沉的可?怕。
提起一分喉结,不轻不重滚动?,“现在,知我为何?不愿你回去??”
知道了?,温嫽点?头。
可?,王懈籍回不回去?,又关她什么事呢?指尖不禁轻轻碰了?下近在咫尺的鼻梁,眼睛抬起,温嫽直视谢屹支的眼睛。谢屹支站直了?身?形,手臂沉沉一伸,掌心抬起,将温嫽的手指从鼻梁上拿下。
“我回去?和他无关。”温嫽说来,“回衢通的路好几条,我和王懈籍也并不会相遇。更何?况,家中宅子也不在衢通城内,而在一城外牧野之处。”
“我和他连面也不会见着。”
“郎君不必于此事上忧心。”
谢屹支嗯哼一声。
但看他不变一分的脸色,显然是不以为然。
他软硬不吃……温嫽主动?挂上他的脖子。谢屹支瞥她一眼,倒是把她臀部一抱,就将她抱了?上来,手指放肆的在她腿肉上掐了?掐。温嫽暗哼他一声,却又不禁笑了?。
遭到谢屹支凑近她耳朵冷冷咬了?一下。
她笑,他的脸色可?没缓。
温嫽胸口起伏,手指推过谢屹支坚硬的下巴。
而后一抬眸时,又是谢屹支深重的眼神。从其中细看,知他没有一分退步的意思。
温嫽说:“郎君,这是我一个执念。”
谢屹支眼底黑了?,温嫽又说:“趁着现在四方安定?,你只剩最?后一角便能将五湖四海全纳入麾下……”
谢屹支夺了?她的话,“你也说还剩最?后一角,那?便代表还有不安定?的地方,不可?。”
不可?二字,似漫不经心。温嫽话还没说完呢,赶紧说:“我自然也知道这个意思,可?待天下大定?后,你势必要回燕城。到时安天下,定?四海,与拿下任家前比起来,肯定?也闲不到哪去?。不如趁此时战事未起,我先了?却了?心事。”
“郎君觉得我说的可?有道理?”
道理当然是有的,但谢屹支哼一声,冷淡道:“无。”
温嫽挑眉。
谢屹支抚抚她脸,“这事待拿下任家北归时,顺道过去?看一眼便是,如今,不急。”
那?还要多久?温嫽马上张张嘴。谢屹支忽垂头,恰撬开她张开的嘴角。温嫽不由得仰了?脖子,低低咬了?他一下。谢屹支慢条斯理继续吻,忽而,温嫽又咬他一口时,谢屹支摸摸被咬了?的地方。笑笑,他倒是又走了?,留下温嫽愣在原地。
谢屹支走后一刻钟,温嫽也依然在原地。还是何?媪过来唤了?她一声,她才记得换个姿势,眼睛灵动?的动?了?动?。
温嫽眨眼盯着谢屹支已经消失的方向看。
夜色至。
温嫽自己在榻上想着事。
夜半三更,发觉身?边躺下了?一个人。
温嫽有点?察觉,但没醒过来。
反而是又过一个时辰,她倒是在这时,掐准时间睁了?眼。
向左瞥瞥,谢屹支似乎已经沉睡。
温嫽趴过去?。
被她趴了?的对象没有醒,男人似乎对于她的存在很安心。
温嫽捧了?他一张脸,摇摇,将谢屹支摇醒。
谢屹支:“……”
睁眼那?刻,拍了?把温嫽屁股,仰仰眼皮睨来,“作何??”
何?故深夜将他弄醒。
温嫽嗯一声,说:“郎君,还是白日那?桩事。”
谢屹支:“……”
愣了?片刻。
随即,一个翻身?将温嫽压回原地。收了?收温嫽的腰,,谢屹支哑声道,“莫再?提。”
温嫽挑挑眉,谢屹支摸黑吻她一分脸颊,勾紧了?她的腰,便又闭目睡去?。温嫽打个呵欠也睡了?,但不过才半个时辰,她又清明的睁了?眼,继续骚扰谢屹支。
谢屹支微顿,眼神渐渐变幻。他算是知道了?,今夜温嫽是铁了?心不让他安生?,瞥温嫽一眼。
乌黑的眼睛盯在温嫽脸上好几息,眯了?眯,忽而,他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径自起了?榻,淡淡下榻去?。
看样子是为了?避免温嫽再?打扰他,打算去?隔壁睡。
温嫽迅速坐起,扶着床柱看他。一只脚紧跟着差不多也要下榻,却见突然,谢屹支又回来了?。温嫽还没把脚又收回去?,这只脚忽地被抓了?。整个人因为平衡破坏,温嫽顿时一倒,倒回床里。
上半身?横躺着,温嫽喘了?下气。小腿上的手掌却往上,捏上了?她的大腿,温嫽同时出手,想勾勾谢屹支的脖子,谢屹支却反出手,将她这只手举高,悬着,乌眸泛着黑的看她。
他忽然沉了?一分下巴,温嫽颈边刮过一缕风。他的声音伴着风,微微沙哑,“今夜打算吵我几次?”
温嫽看着头顶。
他的声音消失后,谢屹支改成呼吸像风,在静默中耐心等候她的回答。抬了?抬脖子,温嫽终于说:“郎君答应了?,我便不吵。”
手上又软软的缠上去?,轻轻别别谢屹支的耳朵,她还剩一只手没被他压住呢。男人耳根这处顿时动?了?动?,脖子也同时在动?。忽地,温嫽身?上一重,谢屹支压了?下来。一愣,耳根处被他的鼻梁一戳,谢屹支板了?下她的下巴,手指掐着。
“如此?”一声不疾不徐,低低的低嗤。
温嫽胸口微动?,侧了?脸锲而不舍,继续问。没想到谢屹支也正侧脸,于是意外中,温嫽和他的唇倒是碰上。各自都?停了?一息,温嫽本欲后退,可?男人忽微动?了?一分唇,似是吻来的意思。温嫽提了?提嗓子眼,改成五指搭上了?谢屹支的背,仰仰下巴,张了?唇。
不一会儿,腰上的手臂便收紧了?。
温嫽吻着,轻轻抠紧了?谢屹支的背,同时,忍不住用自己的下巴磨蹭谢屹支坚硬的下巴,轻声问:“郎君可?答应了??”
谢屹支抬起她的脑袋,“不。”
温嫽便不许他吻了?,不再?主动?,喘着气翻身?逃开,谢屹支呵呵哼了?一声,便自她后背又将她抱回来。前后,都?没到三息的功夫。
薄薄的唇印在了?温嫽的侧脸。温嫽掩盖了?这处,侧了?脖子,向前弓。谢屹支莫名?笑了?,又将她搂回来。温嫽似打挺的鱼,又一个翻身?。谢屹支总能捉住她的腰,将她又搂回身?边。
薄唇这回印在温嫽的鼻梁上。
温嫽伸手又欲躲了?,却忽地听?谢屹支哑声说:“真的非回去?不可??”
温嫽于是不动?,安静了?许多。
下巴这时被男人摸了?摸。
谢屹支哑哑的,又问一声,“一定?要回去??”
“嗯。”温嫽一丝气音。
紧接着,说:“答应了?,是不是?”
而,他还没准确的答呢,温嫽自己先眼睛亮亮的笑了?。
已经知道,他会问出这句,就绝对是已经动?摇。温嫽便翻回了?他滚烫的怀抱,面对面对他。
温嫽一分分摸谢屹支的唇,又摸谢屹支的鼻梁。手心里,男人的气息滚烫。谢屹支用五指扣了?她的手,他也翻个身?,翻平了?。
似觉得热,谢屹支在自己仰躺着晾晾。
好半晌,谢屹支哑哼,嗯了?一声。
而后,事无巨细安排,“明日我遣百名?虎贲,护送你回衢通。”
“切记,看完便归,早去?早回。”说到这,嗓子已不是那?么的哑。
谢屹支:“莫要逗留太久。”
他终究是答应了?,温嫽弯弯唇笑。不自觉已经注意到嘴角勾起的笑,垂眸亮了?眼睛,赶紧轻声道好。心里还有一声好,也有一声却又未注意到的笑。
这声笑不是属于她,是属于仰头看着的谢屹支。笑中,还有分无奈。忽而,谢屹支一眨不眨看着温嫽。
用掌心将她搂来,懒懒抱着。
温嫽出发的这一天,谢屹支亲自目送她钻进乘舆。不久,队伍出城门向北出发,过奚地,先进谢家从前的边境。
乘舆出城门一里的那?刻,温嫽从车窗里回了?次头。
望着巍峨加固了?的城墙,耳畔似有谢屹支的声音。
温嫽的视线,于是一时不知到底是在凝视哪。
温嫽离开后,谢屹支基本不怎么回府,绝大部分庶务都?是在军营中办。
这期间,区伍给的那?份舆图在不断的添加细节。有了?这份舆图,行军几乎可?以说是事半功倍。谢屹支让兆何?细致看了?这份舆图,并,又去?了?信回燕城,将边梁召来。
边梁便是去?年被虎贲引着进司马府的那?个男人。
男人善水文,曾经是屠地之人,但因一直不得重用,又看局势几经变幻,最?终带着妻儿脱离屠地,来到谢家。途中坎坷,一次遇流寇差点?去?了?半条命,但幸运的是,那?次恰好又遇见剿杀流寇的比车骑,比车骑顺势救了?他,一听?他有些能力,便又去?信给谢屹支。
如此,谢屹支后来便帮他治了?伤,又留他在燕城安家。
去?年,他将伤养好了?之后,谢屹支一直是留他在燕城负责农田水利一事。如今,谢屹支先后拿下了?奚、桓二地,在水利一事上,也需好好布局,便叫他早些来看看。
四月末。
温嫽抵达衢通。
一路上以稳妥为主,完全没有赶路,花的时间便久了?些。
温嫽没有进衢通城,直接回了?家中。
不过,她遣了?一个人进城去?打探,问问城中现在是何?情形。不知这几年下来,城中休养生?息,情况可?有好转。
到达温家府邸,温嫽下了?乘舆的那?刻,温嫽见眼前宅子的大门之上蛛网遍布,门上有被撬过的痕迹。
温嫽很安静,摸了?摸怀中一把锁。
这是离开衢通时,除了?自己的命,当时最?在乎的东西。
走上台阶。
何?媪这时走过来,低声道:“奴来开锁罢?”
温嫽摇了?头道不必,“我自己来。”
锁上积了?一层很厚的灰。
但温嫽一点?没嫌脏,只是轻轻拂去?,便用钥匙将锁打开。
咔哒,锁开了?,温嫽拿下锁,将门推开。厚重的大门上立马落下一层厚厚的灰,差点?洒温嫽一头一脸。
好在何?媪刚刚看出不对,早早撑起了?伞。这一下,伞面便正好替温嫽挡下了?绝大部分的灰。
不过温嫽还是遮住半张脸咳嗽了?数声。
何?媪也咳了?好几下。
抬手,左右扇着扬尘。
这边实?在太久不住人了?,灰厚的能呛死人。
温嫽捂着鼻子,将门要推得更开一些,起码让人能进去?。但这时两名?虎贲已经上前,一左一右正好将大门彻底打开。
并且,极其训练有素的,一圈人马大步上前,先于温嫽步入屋子,细致的开始四处检查。
这里已经久不住人,没准会被什么人占了?。
之后,虎贲们扫了?一圈下来,还真看到院子里有被人占过的痕迹。
院子的各角,明显是有人活动?过的迹象。
几名?虎贲立马面面相觑,一人快速来到温嫽身?边,低声禀报。
温嫽不算意外。
她家的宅子和院子搭的结实?,屋子也盖的宽大,被人看上难免。
“你们仔细搜一搜,看看屋中可?有人。”
“若是找着了?人,将他带出来便是,不必伤他。”
虎贲:“是。”
不一会儿,虎贲还真从屋中拎出两个邋遢的汉子。
温嫽扫了?扫两人,便叫虎贲把他们扔出去?。
温嫽说:“宅子是我阿父阿母曾经花心血所建,不能让人侵占了?,不管你们以前是从哪翻进来的,以后莫要再?过来。”
两人左右看一眼,看到各个高大的虎贲,缩了?缩肩膀,忙连声道是。
虎贲拽着两人便将两人轰出去?。
温嫽环视一圈院子。
院子里的井还在,井水未枯竭。
站定?一处。
这处的杂草长得非常茂盛,几乎已越温嫽的膝盖。
这里便是小弟曾经血流干的地方,三个男人杀了?小弟之后,将他扔在了?这,那?些血滋养了?这些杂草。
温嫽蹲下,一颗颗将草拔去?。虎贲们见状,也纷纷各站一处开始拔草。
人多力量大,更何?况,温嫽身?边现在有上百个虎贲,不过一刻钟,院子里的杂草便全部拔光,露出院子的本来面貌。
虎贲们又自觉去?打水,开始清扫这座宅子的灰尘。
虽有两个人占了?这,但他们并不怎么打扫这间宅子,宅子各处都?结着蛛网,各种蜘蛛虫蚁爬了?不少。
眼前一分分变回温嫽最?熟悉的模样。
温嫽看着虎贲们进进出出,掏出个荷包叫虎贲到最?近的食铺去?买饭。
不能饿着了?大家。
虎贲答是,疾驰而去?。
温嫽走进曾经父母所住的房间。
房间里空空的,只有一张已经倒了?一角的床,以及几条已经不能坐人的凳子和两张桌子。
值钱的早被搜刮干净了?。
一幕幕似有父母的影子在眼前走过,温嫽呆呆坐了?下来。一刻钟后,闭了?闭眼,又走向小弟曾经在的房间。
小弟的房间除了?倒塌的床和凳,还有一张坏了?的摇篮床。是他很小的时候用的。
不自觉上手摇了?摇,一动?,见几乎散架。
那?两个男人拆了?这些当柴禾烧,温嫽没看到的一处,摇篮床已被拆了?好几角。
何?媪怕她受伤,快步走过来,问可?有被砸到,温嫽扯扯唇摇了?头。
最?后,温嫽又走向她自己的房间。
显然,她的房间是被拆的最?彻底的,一眼望去?,连根留在地上的木头都?找不到。
何?媪看得也一愣。
还叹:“那?两人怎么如此懒怠?便不能自己出去?捡了?柴劈了?柴来烧,好端端的非要把这些床和凳子都?拆了?!”
再?不济,留着自己睡啊!
两人当然也想过留着自己睡,可?温家这座宅子,其实?已经被好几拨人翻过!轮到他们在这落脚时,屋子已经拆的差不多了?,他们干脆便继续拆,既当柴禾烧,又作取暖之用。
温嫽深吸一口气,“……是啊。”
“那?夫人,今夜怎么办?”
这间宅子看起来是没法住人的。
何?媪说:“叫人去?找间客栈?”
温嫽:“叫人去?买些席子被子,今夜在宅中打地铺。”
何?媪点?头说好。
虎贲们买饭的买饭,买日常用度的买日常用度,他们全回来时,顺带还带回了?衢通城的消息。
“城内经过两年多的休养生?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
“城中有七分热闹。”
虎贲还碰到了?在这边的官员,被对方认出了?时,他当时想了?想,为了?夫人在这边的安全,便给对方看了?属于谢家的虎贲令牌。道府中夫人回衢通探亲,会在衢通小住一阵。
当时对方便欲过来亲自问候,但虎贲拦了?,只道之后几日若遇上什么麻烦,到时他通融些便是。
“王家那?边,属下打听?过,衢通城破那?阵王家是被搜刮过,不过后来王五郎投效了?主公后,期间回来过一趟衢通郡,保住了?王家主宅。”
除了?主宅之外的其他的,自然都?没保住,王家的良田被重新派分,已经不属于曾经的王家。
如今那?个村子也只是一个百姓聚居的村子,里面的姓氏不再?仅仅只有王家。
温嫽点?头。
“我等会儿画幅画,明日你带着去?王家问问,看看那?个箱子可?还在,若还在,替我取回来。”
“若不在,便算了?。”
虎贲:“是。”
温嫽当夜便把画像画出,交给虎贲。虎贲揣着,一早便疾奔进城。花了?两天两夜的功夫,虎贲才又骑马从衢通城回来。
温嫽正打扫着最?后一间房时,见他扛着个箱子进门,手上的东西掉落。
竟然还真的能找回来。
其实?以为根本没有希望。
“王家人带你找的?”温嫽快快的上前两步。
虎贲小心把箱子放在地上,答是。
“我禀明了?身?份后,王家人找到一个两年前幸存的老妪,带我到您曾经住过的屋子去?找。”
“您这个箱子也有被撬开过的痕迹,但属下看了?看,东西没少太多。”
温嫽匆匆打开看了?,一扫,确实?只少了?一些首饰,其余的都?在。
当初那?些人或许拿东西都?拿软了?手,根本看不上她箱子里这点?破烂。
温嫽又翻了?翻,在最?底一层翻到阿母曾经给她绣的鞋子帕子,以及小弟那?个变脸小人。
小人已经掉了?几分漆,不能再?大动?。
摸了?摸,小心放回原处。
“此番劳烦你了?。”
虎贲哪敢,“都?是属下份内之事。”
温嫽:“多日来劳顿,你去?歇罢,我这暂时没有其他事。”
虎贲道好。
温嫽一人回屋和箱子待了?许久,箱子中的每一件东西都?带着她的回忆。
其中一块帕子,还沾着干了?的血。
温嫽抓进掌心。
这块血既是父亲的,也是母亲和小弟的,她当初特意留了?下来。
趴至箱子上,温嫽闭眼轻声,“昔日三人已死了?两人,只剩最?后一人。”
“阿父阿母放心,女?儿一定?会让最?后一人也去?黄泉中受世?间最?苦的难。”
一个都?逃不了?。
温嫽在家中又待了?半个月,亲眼看着宅子每一处都?修缮好了?,又将各处屋子重新恢复成原模原样,温嫽这才开始想回程的事。
正在琢磨,眼前的虎贲也在目不转睛等她的答案时,何?媪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快走中手上还拿着一封信。
温嫽抬眸看何?媪手上的信,“郎君送来的?”
何?媪摇头。
不是主公,是一个称是夫人旧识的人。
“是有人给您送了?封拜帖。”
“谁?”温嫽惊讶。
还会有人给她送拜帖?
衢通郡的郡守夫人她已经见过,除了?对方,应该没人再?知道她和谢屹支相关,为此特地过来拜访她。
何?媪说:“外面那?人说,他家主人也姓温,是您旧识,请求一见。”
第47章 47
姓温,那就是温运伐?
温嫽打开拜帖一看,帖中落款也正是温运伐之名。
温嫽:“把人叫进来。”
“是。”何媪垂下头说。
……
“老奴拜见夫人,夫人万安。”一老伯作个揖。
温嫽喊起,并问:“你家主人现如今在哪?”
老伯:“二爷正在衢通城。”
这么巧?
老伯点?头。
又道:“最?近二爷过来做一桩生意。”
如此,温嫽颔首。于是回了帖,叫跟前的?老伯带回去。老伯双手来接,恭恭敬敬往下?退。
温运伐得了回帖,盘坐着看了看。
去年夏初,收到小妹从燕城来信,信上除了问家里?可好,便在最?末尾提了温嫽的?事。
温运伐没想到,当初他有?意把人送给?大司马,大司马一眼都看不上,倒是后来温嫽从他这离去不知经历了什么,兜兜转转她反而被大司马收下?了。
而且看小妹在信上所说,温嫽进了谢府后,还挺得宠。
离了温家,当初温运伐还以为温嫽会颠沛流离,没想到,她的?际遇其实变得更好了。
忽向外喊了一声。
“是,二爷。”一仆从快步来到温运伐跟前。
温运伐:“去备份重礼,后日我上门去拜访。”
“是。”
……
温运伐来拜访的?这日,上午之时,足足几辆非同寻常的?宽大车乘驶至温家门前。
车乘与温嫽初遇温运伐时所见,一模一样。里?面?坐着的?正是温运伐。
温运伐为显亲近,穿了一身平易近人的?装束。三两步,下?马车后,温运伐亲自捧着一份礼,没有?逾越,先向护卫门前的?虎贲自报家门。
温运伐身边的?老仆则垂首上前,先递上前日温嫽回的?拜帖。
虎贲扫过,这才放行。
屋内。
温嫽被何媪到跟前来,附耳说温运伐到了。温嫽望望门外,颔首,“请进来。”
“是。”
……
再见温运伐,温嫽想起了当初留书?一封,便一走了之的?事。
后来温运伐并没为了找她而大派人手,否则,她当初不可能走得那么顺利。
看到他进了院子?出现在视线中,便起了身,迎了迎。
温运伐见她特地起身,受宠若惊,忙先拱了手,“夫人切莫折煞了运伐。”
如今她和?他,可再不是昔日了,温运伐可担不起她给?这么大的?面?子?。
这次特意书?了拜帖想上门来拜访,温运伐也只是想重修旧好罢了。
心想不能浪费了当初她住在温家的?那份情谊。
温嫽摇头,何来折煞?
见他走近了,望了望何媪,叫她请温运伐入座。
何媪步上前,“温二爷请落座。”
温运伐看向她指向处,于座次中落座。温嫽打开话茬,“你的?拜帖来的?正好,若是再晚几日,我应该已经离开了衢通。”
“夫人要?回燕城?”
温嫽:“不是燕城,是上楔城。”
温运伐了然?。
世人皆知去年大司马摧枯拉朽,先后夺了奚、桓两地,如今正坐镇上楔城。这是大司马嘱了温嫽去上楔城罢?
果然?,他当初的?预感很准。若是大司马能看上温嫽,温嫽在大司马身边的?地位便绝对?不会一般。
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是应验了。
还好,自己这回带的?礼重,没在礼节上怠慢了。
温运伐忙道:“那倒是正好,听说上楔城要?比这边热,温某带了几匹极好的?布料来,还望您笑纳。”
温嫽怎么会收。他送的?所有?贵重东西,温嫽也都不打算收,轻声拒了。
温运伐微愣,一件也不要??
温嫽:“你也看到了,我这回带回来的?人多,长途跋涉还是越简单越好。”
温运伐张张嘴,温嫽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反而侧了身向何媪说了句什么,便见何媪很快转身,不一会儿?,又立马捧了个盒子?来,到温运伐跟前。
温嫽这时也正开口,“当初温二爷收留我月余,我至今记在心里?,这个盒子?只是小小心意,温二爷莫推拒了。”
温运伐的?眼神很小幅度的?动了动。反而,怎么她还给?他东西?
“您不必言谢。”温运伐说。
温嫽:“并非言谢,只是感激,温二爷还请收下?。”
温运伐愣了愣,不好再拒绝,道了好。这天,温运伐在温嫽这待了挺久,直至下?午方离开温家。
坐在回家的?马车中,马车已经走了一段距离,温运伐才打开盒子?看了眼。
盒子?里?面?是一对?手串,是上等楠木的?。温运伐从前便爱在手上带木串,难得,温嫽竟然?还记得。眼睛放空了一会儿?,一刻钟后,温运伐不禁拿起来仔细又看。
温嫽这边,温运伐才走,温嫽也定好了回上楔城的?时间。
“后日离开。”
“那属下?给?主公去一封信。”
温嫽点?头,去吧。
温嫽转身在屋前屋后走了一圈,宅子?经过修补,已经看起来不再破败。
又一日,衢通城的?治所里?来了个人,是虎贲去叫来的?。以后就由这人帮温嫽看着宅子?,不会再出现她长久不归,宅子?会被人占了的?情况。
温嫽在屋后挖出一些土,装在一个盒子?里?。这个盒子?准备带走,她的?阿母从前常说,远行要?带家中一抔土。
摸了摸,拂去盒子?上的?尘埃。
离去这日。
衢通的?郡守本来想来送送,但温嫽得知,提前拒了。五月二十三这日,低调的?锁了门,便向南而行。
旅途遥远枯燥,温嫽行至七月下?旬时,听到消息,谢任两家于边境起了冲突,有?战火触发的?趋势。听说边境两边的?百姓已经能内迁的?都内迁。
温嫽为了确定消息是否准确,叫来一虎贲问,“郎君准备趁此时拿下?任家?”
虎贲其实也不知道。
这等大事,除了兆何这些前线将领,应该无人能知。
“属下?不知。”
温嫽:“那你去打听打听,刚刚传言中的?两方要?起战事是真是假。”
虽然?战事不会波及到她,但一旦谢屹支动了这时要?一举拿下?任地的?念头,温嫽知道他此后又会变成忙得脚不沾地的?情形。那她回程的?脚程,或许可以再放慢一些,谢屹支应当不急着催她归了。
虎贲:“是。”
虎贲前后打听了好几天,结合几方的?说法,才稍稍确定。
“听说是于边境处起了几次小冲突。”
说小也不小,是谢屹支叫人一鼓作气将去年未能剿灭的?匪首全歼,提前开始做大战前的?准备。
“主公几月前命人推了那些匪寨后,占据地利重修堡垒工事。”
“几月前?”温嫽捉住虎贲话中字眼。虎贲点?头,的?确是几月前的?事了。
虎贲:“属下?打探下?来,便发现这些传言其实都是几月前发生的?。最?近边境如何,事情还没传到这。”
温嫽点?点?头,原来已经是几月前的?事。那现在谢任两家到底有?没有?起干戈,还真不知道。
“嗯。”温嫽不再过多的?说什么。
不过,忽然?再度开口,“之后的?传言你多注意注意,有?什么便来与我说。”
“是,夫人。”
当夜,歇于一家客栈,翌日再度起程。
快到中午时,温嫽听到马车外有?起冲突的?声音。掀开帘子?看了看,见是一女子?带着个瘦弱的?男子?,正拼命想抢回自己的?包裹。温嫽忙叫来马车边的?两人,叫他们上去帮一帮。
两个虎贲大跨步过去。
他二人冷着张脸,抢女子?包裹的?几人一照面?就被他们的?气势唬住,再一看,发现不远处还有?更多和?他们一样个头高大的?人,屁滚尿流,撒丫子?一跑就赶紧逃命去了。虎贲不屑哼了两声,就知欺负女人和?孩子?!
捡起地上的?包裹拍了拍,还给?女人。
“拿着。”
女人的?身体也挺瘦弱,忙把包袱抱至怀中,激动致谢。虎贲摆手,转身又回来,向温嫽复命。
温嫽嗯了两声,命继续往前走。
……
温嫽此后救的?人也不止这两个,一路上看到的?,她基本能帮就帮。
而会在这个即将秋收的?季节却在途中远行的?,其实大概率是无地无家的?贫民。
温嫽原本叹气,心想她也只能帮他们到这。但有?一天虎贲突然?到她马车外说了句什么,温嫽听完,直起了身,“什么?”
“你没有?看错?”温嫽又问。
虎贲:“回夫人,的?确没有?看错。他们聚成了一群,正跟在我们后面?走。”
起初是只有?两人三人,后来兴许是夫人这百人的?队伍经过口口相传,名声传出去了,他们知道夫人是个心善的?,为免再被欺负,便偷摸跟在夫人的?队伍后追随。
温嫽:“多大规模?”
“已有?十数人。”
十数人不算多,但对?虎贲们来说,已经是得引起注意的?人群。
要?是再壮大下?去,事情可不妙。
虎贲:“属下?去将他们遣散了?”
真要?放任人群继续壮大的?话,对?夫人绝对?是个威胁,届时他有?何颜面?向主公交代?都知道主公十分宠爱这名夫人。
温嫽一时沉默了会儿?,她也是在想,人多了确实有?可能造成混乱,她起初帮忙,只是想着路上既遇见了,随手也就帮一帮,没想到最?后会变成如此局面?。
将他们轰散?确实是得提前把人流引开,只是,温嫽想到一个方面?。默了默,便忽说:“找几个能说会道会与人相处的?,换一番形容混到他们中间去。”
这些人只要?有?个领头的?,一时应该乱不到哪去。
“再打听打听,他们都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南行。”
温嫽的?命令出乎虎贲意外,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您不打算直接将他们遣散?”
温嫽:“嗯,先不急。”
虎贲:“……”
好罢。
只能暗中叫其他兄弟们都先警醒着些。还好,就算走的?非常慢,最?多再有?一月也能回到上楔城了。
……
按温嫽的?说法去做,没几日,改头换面?混进人群中的?三个虎贲递了消息回来。
这几天,人群也又壮了十数人,达到三十人的?规模。
虎贲来到温嫽跟前答:“夫人,已经打听过,这些人中九成是没有?土地,奔波就为讨口饭吃。还有?一成是一些小商小贩,看这边人多安全,就也凑上来跟着了。”
温嫽:“派去的?三名虎贲能有?本事稳住他们,对?不对??”
虎贲点?头。
温嫽颔首表扬了一声。
接着,她又问:“那要?是人群再壮,达到百人,甚至几百人的?规模,三人可还稳得住?”
虎贲睁大了眼睛。
同时不解,这位夫人到底想干嘛?
若是放纵人群达到数百人的?规模,到时,可比他们的?人都多了,那样是非常容易出事的?。
所以温嫽才问那时虎贲们还能不能压住人群啊!
若是没那个能力,温嫽自然?也不冒险。
温嫽:“可能?”
虎贲想了想,说:“以三人本事,能。”
能被主公点?了护送她回衢通的?,本来本领就不会差。
温嫽:“然?。”
“那不必遣散。”
“叫他们当个领头的?,把这群人组织起来。”
虎贲:“……您真不打算遣散他们?”
她带着这么多人干什么?
温嫽知他顾虑,可这件事,其实也不全是弊端。温嫽说:“郎君已拿下?奚、桓二地快有?一年,这事你也知道,是不是?”
虎贲点?头,他自然?知道。
“战事频起,人丁凋零,是否是真?”
虎贲微愣,慢半晌,说:“是真。”
温嫽:“城池虽拿,但宗族势力非一时可除,可真?”
虎贲再答是。
温嫽便说:“那他们便能派上用场。”
“奚、桓两地皆须迁人定居,他们无家无地,正是适合在两地落脚的?人群。”
到时一可以给?这些人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二可以打破原有?的?乡里?势力,让谢家的?统治延伸的?更扎实,三还可以在人群休养生息后壮大人口,国?力攀升。所以除了把这些人迁移过去的?途中有?点?困难,到了地方后,将人做了安排再打散各地,给?他们分了田地让他们有?了盼头,对?稳固城池治安其实是有?好处的?。
温嫽问虎贲这些可对??虎贲没有?语言再反驳。原来,温夫人一直想得是这个。
温嫽又说:“安稳平民,有?百姓的?声势支持,以后对?任家起兵事,一统四方,郎君也占了道义先手。”
虎贲更加无话可说,他改而道:“此番,属下?一定将事办好,不让途中生一分乱。”
温嫽颔首,“善。”
面?前,外面?还有?其他虎贲护卫不远处,守在温嫽视线所及处。温嫽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一分担忧的?。这一切好处的?前提都是,这些人真能不生事的?跟她到达上楔城。
八月初。
途经一方城池时,郡城郡守忽被一掾属迎面?撞了。郡守差点?摔倒,不禁训道:“毛毛躁躁,有?人撵着你追杀不成?”
掾属却来不及对?这话回应什么,脱口而出直接道:“温夫人归上楔城途中,途经郡城。其队伍中一虎贲前来拜访,向您请示要?借兵马百人,一同护送夫人回上楔城。”
郡守:“……”
“借兵马?”
掾属:“是。”
还有?,掾属又低声道:“远远看到,夫人身后足足跟着快五百人。”
郡守顿时变了下?脸色,变了后,马上道:“快,带我去看看!”
怎么回事?!
匆匆去看过,郡守人都傻了一分,愣愣转头,面?对?此时也正好骑马过来的?虎贲。
“这些……”郡守忽然?哑了。
虎贲则点?头,“如您所见,这些便是夫人救助的?人。”
郡守头一晃,差点?倒下?。没人说,这位夫人是这么个软心肠啊!她带着这么多人就不怕出事?难怪虎贲不得不向他借兵马护送。
郡守赶紧问:“为何纵容他们跟着?”
虎贲:“夫人说都是苦命人。”
郡守:“……”面?无表情。
虎贲没有?继续讲的?意思,只道:“我护送夫人回衢通时,主公再三叮嘱务必让夫人平安归来,如今的?情形大人也见着人,可否请您出百人,护送夫人回上楔城?”
郡守擦擦汗,没法不答应。好在只是借百人,再多他可做不了主,是得要?主公亲自传军令的?。
“我这就去叫人安排。”
虎贲笑了道好。
……
温嫽又经过几座城池时,亲自出面?又借了百人。
没办法,她身后的?人已经达到千人的?规模,百名虎贲又要?护卫她的?安全又要?维持秩序,已经不够用。
她如此声势浩大,沿途看到的?人也都是心里?一怕。要?是放任人群再壮大下?去,届时都能达到攻打一个小城池的?规模了。
事情实在不小。
有?数封信连夜快马加鞭送往谢屹支处。
于是就在同一天,谢屹支收到好几封报告同一事件的?信。起初谢屹支还以为是什么非常险急的?事呢,惹得这些人同一时间都往他这送信。结果看完时,发现信中事情虽不算什么险事,但……也足够让他看完后沉默了一刻钟。
而后,谢屹支忽向外说了句什么。帐外的?虎贲于是快步跑,去把主公要?他喊的?人叫来。
不一会儿?,便见兆何主父刻几人出现在帐中。
谢屹支把信传下?去,“看看。”
几人依次接过。
看完那刻,所有?人的?反应都是一样,眼神不约而同缩了缩。而后,一副埋头苦思的?表情。
“夫人这是?”主父刻率先抬头问。
谢屹支也不大明白温嫽想做得是什么,她归乡一趟,回来倒是闹出如此大的?声势。
这事等温嫽回来了再弄清也行,谢屹支先看向兆何,“虽散兵游勇暂时成不了战力,不会伤及夫人,但难免怕有?人有?心挑起事端,你带一队人马,亲自去将夫人迎回来。”
温嫽离得这边其实已经不远了。
再有?八天,八月二十那日便能回到城中。
兆何领命,这便转身出发。谢屹支则留下?主父刻,继续对?着信想温嫽到底为何要?带上这些人。
一时半会儿?自然?无法精准想到温嫽到底是什么目的?,但谢屹支已经有?了安排这些人的?打算。
她身后尾随了千人过来,谢屹支自然?得做安排,不能放任他们在城中一直以这个规模扎堆。
谢屹支:“剿过匪的?那一块,正好需人迁居,到时将他们分过去。”
原本是打算四处征人的?,择有?意者?过去定居。
“再看看桓地可有?缺人,将他们也分过去一批。”
谢屹支其实已经和?温嫽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谢屹支尚且不知道。
主父刻点?头,他也以为这样做最?好。
夫人带来的?这些人,某种程度上算阴差阳错,省了他们一些功夫了。
八月十五。
距离抵达上楔城只剩五天。
由于身后的?人太多,温嫽基本都是蜷在马车上休息,已经不再领着大批的?人入城。那样的?话容易造成城中的?混乱。
知道这天中秋,温嫽让人去买了一批月饼,分给?这身后的?千人以及她身边这几百人的?护卫。是夜,正迷迷糊糊中才要?睡着,温嫽忽听虎贲在她的?马车外敲了两声。温嫽立马醒了,靠过来,问:“怎么了?”
不得不说,自从人数多了以后,表面?上,温嫽看起来淡定,但实则,她一直提着一颗心。温嫽连睡觉都不敢睡踏实。
车厢外的?虎贲答:“兆何将军领了百人来迎,据来报消息的?人说,距离这已不足三里?。”
兆何……
温嫽一激灵,精神了。以及,月余以来,终于能长呼一口气。兆何来了,便代表身后这千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出乱子?了,她的?目的?也算达到。
匆匆起来,理了理形容,温嫽亲自下?马车等候。
不久,果然?见远处逐渐有?人影,兆何的?身影出现在扎营的?四周。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批训练有?素的?将士。
温嫽正欲往前走几步,兆何这边已先翻身下?了马。
兆何向她大步走来,如实禀明来意,“兆某奉主公之名,前来护送夫人回城。”
温嫽含笑道:“那此番,便有?劳将军了。”
倒是叫他大材小用,特地来护送她。
兆何摇头,“是某职责所在。”
温嫽又笑笑,冲他轻点?了一下?下?巴。之后,向身畔的?虎贲嘱咐,叫他对?兆何介绍当前形势。
这也正是兆何所需要?的?。
兆何听完后,面?向温嫽,“夫人放心,兆某会安全送您和?这批人抵达。”
温嫽颔首道好。
有?了兆何护送,之后的?路途顺畅许多。
途中,千人的?人群未再壮大,最?终于八月二十这日,在晴空万里?中抵达上楔城。巍峨的?城墙之上,定睛一看,见谢屹支负手立于其上。在其身后,还跟着主父刻等人,似是在此已等候了一段时间。
谢屹支远远中,已看到除为首的?几辆马车之外,有?大批高矮不一的?人群。
主父刻等人也探头看来。
从远处这么一看,温夫人身后带的?这大批人,还挺有?气势。
第48章 48
“主公。”主父刻向左偏,下意识想说句什么?。
但他突然一愣,原地哪里还有主公的身影,猛地扭头?看向下城楼处。
果见主公已然大步过去,正欲下城楼亲自去候夫人。
心里惊讶了瞬,面上则微凛,匆匆走?动?,赶紧跟上。
……
温嫽在距城门只有最后十几里时,每走?一里,身边的虎贲都会向她低声禀报一句。
此?时,还剩最后三里时,虎贲对她说:“夫人,只剩三里。”
温嫽点一下头?,只剩三里的话,那很?快就?能到了。
虎贲的话其实没有说完,他低声又说:“主公带着?先生等人,正亲自于城门处等候。”
什么??温嫽一怔。不期然,猛地靠向左边的窗户处,向外探头?。
但她前面是各个骑马的虎贲,其中最前排还一字排开一队护卫她的士兵,她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的背影而已,视线暂时越不过他们?去看谢屹支。
温嫽继续望着?。
但发现?还是看不到后,最终还是又退了回来。
额头?却又是抵靠着?车壁的,她低声问是在右边窗户向她禀报的虎贲,“''真见到郎君?”
虎贲:“是,夫人。”
那应该假不了,温嫽嗯一声,坐正身体。
不急,反正只剩最后这些距离。
不短不长的三里,很?快,温嫽听到所有脚步声停住,温嫽下意识支了耳朵。
果然,听到有兆何下马的声音,言语中还听到主公二字。谢屹支确实来了。
温嫽忽然又把?脸探出窗户,从窗户去看。本以为这回依然只能看到乌泱泱的人影,却不想,就?是这一刹那,战甲碰撞,眼前的虎贲和士兵往后退,倒是让温嫽眼前的视线突然一宽,不偏不倚,正好看到前面才和兆何说完了话,正欲走?过来的谢屹支。
本来是温嫽所期待的场面,但视线一定?,她却又忽然将探出的脸收回来,整个人回到了马车中。
温嫽后知后觉,刚刚的反应好像有些大,她好像也不该缩回来的那么?快。起码看看谢屹支是什么?反应再把?头?缩回来?鬼使神差,温嫽便又轻轻掀了帘子,视线从缝隙中瞧过去。
眼神方探,虽她和谢屹支还隔的很?远,但温嫽的视线才再度窥去,谢屹支便像是天生有捕捉她眼神的直觉,眼角余光一偏,谢屹支乌黑的眼神便和她对视上。
温嫽没料到他能这么?快的看过来,被看怔了,心里起伏出好几丝异样。往后退了退,侧脸再度回到帘子之后。
垂了分?头?,自己倒是笑了。说是要看,但刚刚的第二次其实也没看明?白?又缩了回来。
只看到他回应过来直视这边的眼睛。
哼了哼,温嫽嘴角弯着?,往后靠。这时听到外面有几道听不清的说话声,温嫽还未侧侧耳朵想听,只见四周的虎贲们?已经再度勾紧缰绳,打?马往前。
她身下所坐的乘舆,也再度被车夫驾着?,继续往前走?。
随着?乘舆往前走?的动?作间,直觉中,温嫽觉得是走?到了刚刚谢屹支站过的地方时,往帘子外看了看。
原地自然已经没人,依然看到的是伴于她马车一侧的虎贲,温嫽的视线轻轻挪回来。
……
入城门前,温嫽身后跟着?的那千余人被兆何带着?拐了个弯,直接于城门牧野外扎营。
温嫽这边,则改由谢屹支亲自领着?,先回府邸。
……
乘舆再一次停住。
但这回却没有任何人提醒温嫽是到了,还是仅仅是中途遇到了什么?阻碍,才又停一次。温嫽正欲自己从帘子外看看,车厢门豁开一个缝,见有人擅自打?开她的车厢门。
温嫽意识到什么?,定?睛一看。
但胆敢开了她车厢门的却不是她以为的谢屹支,而是一个虎贲而已。
正挑了眉,却见虎贲往后退一步,眼前一个挪换,视线正中处,便完完全全出现?谢屹支的面貌。
温嫽觉得迎面似吹过来一缕秋风,和车厢内的空气置换,在置换间,心里似乎也起了丝波纹,手指不小心在座位上动?了动?。
她此?时,浑然忘了起身下乘舆。
还是谢屹支一直看她,温嫽愣了愣,才动?身弯腰钻出来。
才出乘舆,见何媪从旁边一个角落里伸出了手,一如既往来搀扶她。温嫽伸手搭一搭,却突然,左手上扶了一个十分?有力的力道,温嫽的身形顿时被动?的往那边一偏……温嫽微微微抬头?,鼻端瞬间全是谢屹支身上的气息。
刚刚一步间,谢屹支先于何媪把?她搀了下来。
膝盖完全没来得及适应谢屹支的速度,温嫽双腿落地时,反应慢了谢屹支好几拍。
而谢屹支,已没用什么?力气便将她扶好了。
温嫽抓了抓他的手臂,头?顶之处,马上有谢屹支轻轻抵了下的力道。温嫽眨眨眼睛,面上不禁露出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这时,忽听耳畔谢屹支发话,他示意车夫把?乘舆撤下去。
而她的手腕则一紧,被谢屹支抓住,不疾不徐转身往府中走?。
温嫽走?着?走?着?,踏上石阶那刻,笑了笑。
这一路,回程的时间比去衢通时花的还要久。
终于回到上楔城了。
入房中。
关门声被抛在耳后,温嫽的头?顶一暗,双脚已被迫变成?踮起的状态。唇被一咬,撬开。
温嫽不轻不重笑了声,遭到谢屹支重重抵了下她的脸,他将喉结一动?,忽地又故意似,嗤一声咬了下她的唇。
温嫽后仰一下,躲了躲,避开。本以为谢屹支马上又会追过来,却不想没有,温嫽的眼前一晃,反而是臀上被抱着?,忽然有了实感。
温嫽视线所及处变得一低,她被谢屹支抱着?放于了一处。
后靠着?一个软枕,温嫽不高不低抬眸望向谢屹支。视线对视两息,脸颊忽被他捏了捏。
不久,谢屹支的力道又变得很?轻,变成?只是摩挲一样。
忽地,温嫽被他揽过去,拥了拥。
温嫽的手还没来得及动?一动?,扶上他的腰,耳周已有了说话声。
他从抱她,到说话,这期间间隔的很?短。
“从二月至八月,你几乎一去半年。”
“终于舍得归了?”
这一句沉了一分?,似有些责怪。
温嫽眼一弯。
仰仰头?,看着?男人。
回复:“你也知道,绝大半时间都是在路上。”
若非遥远,也用不着?花这么?长的时间。
谢屹支薄了眼神,却做出一副并不愿通情达理的模样。扫一分?她的神色,谢屹支忽揪了下她的耳朵。
一点也不算疼,温嫽勾勾唇,盘坐着?。
但随即耳朵就?有点疼了,他竟低了头?,垂眸用牙齿碾了下。温嫽摇摇脑袋,把?他下巴推开,但身形一仰,却被谢屹支先发制人,先放倒了,她整个人又躺了回去。
刚刚温嫽想责怪他的嘴巴,都还是张着?的。
正赶紧叫他松口,唇角被一堵,她的下巴被捏着?抬了。
两条手臂不禁跟着?曲了一下。温嫽的手指呈抓握状,抓上谢屹支的肩想把?他推开,但谢屹支又一次低头?,吻了她。
温嫽愣了愣,只剩半眯起眼的本能。
谢屹支正好,揽紧了她,又前进?一步,吻她。
温嫽不经意间,指尖勾住了他背上一块地方,指甲抓了一下。谢屹支一丝停顿也无,依然是揽她很?紧。
其实是有点疼的,但这点疼于谢屹支来说,根本分?不了他任何注意力。
不过,谢屹支渐渐的,倒是也亲的不如刚刚用力,谢屹支慢慢的滚动?喉结,变成?只是看着?温嫽。
温嫽忽弯了丝眼睛,手指轻轻勾住谢屹支的脖子。谢屹支因这一下,笑着?吻了一下她的额心。
“那下回,可以不用惦记再回衢通了?”男人的喉结一凸一凸,谢屹支忽然哑声道。
温嫽至少半年内不会回去。
道:“待你拿下任地北归那日,顺道的话,我们?回去再看看。”
那时?谢屹支轻轻摸摸她。
那时的话,无妨,她想去便去。
低沉嗯了一声。
还有一事?……
这事?需要正经说一说。
谢屹支蜻蜓点水抚一分?温嫽的嘴角,抬起身体,改而撑着?上半身俯看她。
眼睛里黑了,“说说,那千余人,是怎么?回事??”
为何特地带这千余人过来,谢屹支不相信她会不知道带着?这么?多人是个麻烦。
她自己,在途中时难道一点都不害怕?
“不怕他们?生了乱子,你在途中受伤?”谢屹支道。
虽然这回她北归,他特地派了最精干的虎贲跟着?她。
百人的训练有素对上千人的散兵游勇,再加上虎贲们?都身经百战,胜算,绝对是毋庸置疑……可对方若是暴起的话,在最开始的时候,难免还是会先乱上个把?时辰,虎贲们?才能控制住局势。
而那时,混乱中谁还能说得准她不会被伤上一分?。
谢屹支可不敢赌那个情形。
“一点不怕?”谢屹支皱眉。
一点不怕是不可能的,温嫽虽然设想的很?好,但途中时,她一直都怕出乱子。
好在他给的那些虎贲的确很?有能力,在她未找当地官员借人前,虎贲们?便已先定?好框架。
每十人为一伍,虎贲百人,足以压制他们?。是后来为保险起见,不想出现?任何纰漏,虎贲才向各处求援手。
后来兆何来了后,也是按这种十人一管的法子,将他们?管的井井有条。
温嫽:“怕过,但我以为将他们?带过来后,益处比途中这点担惊受怕要大。”
“郎君不以为他们?用处很?大?”
“向南,文家这块地你叫人清理过匪首后,正是需要人丁聚居的时候。”
“桓地和奚地因为生了干戈,也需要人去重新开垦那些土地。”
“正好这千人都是无地无家求个安生立命的人,郎君可将他们?分?派到各处,给他们?一块立锥之地,以后生活便有了盼头?,便会真心拥护于你。”
“除此?之外,郎君因今日善待了百姓,也将声名远扬,届时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会愿意安心待于你的治下。”
“谢家帐下将士因百姓拥护,保家卫国的士气也会更加激昂。来日待郎君要挥师拿下任家之日,郎君做的是一统天下的大业,两厢一比,任家的士气是无论如何也与郎君比不了的。”
再加上谢家人多,粮又多,纵深更是广袤无垠,只要不是谢屹支突然出了什么?意外导致门下之人人心不稳,军队失序,那谢家拿下任家,毫无疑问,是必然的事?。
温嫽:“郎君以为我说的可对?”
对。
谢屹支笑了笑。
不禁摸摸温嫽的头?发。
“因此?才将他们?聚集?”
“是。”温嫽说,“这干戈之地,正好缺人。”
的确缺人。
谢屹支正好也借这个契机,让更多的人知道这边缺人。人数越多,便越能冲散原有奚桓两家的影响。
“善。”
温嫽挑了眉笑。
谢屹支不禁眼底微深,勾着?唇又吻了她一下。温嫽一乐,仰笑着?枕到他腿上。
……
千余人的安排在半月之内做好,另外,这件事?的影响的确非常大。
从温嫽身后尾随了这千余人时,其实消息就?已经以她为中心,开始向天南地北传开。
且不止在民间有所流传,到九月中旬时,连远在燕城的羌申都听到谢家司马的夫人是个有善心的人,温夫人有副体恤百姓的热心肠。
听说,只要是无地之人,愿谋个出路,只要到现?在的奚桓两地去,温夫人便会劝其郎君,将奚桓两地那些因为战争而荒废的的土地分?给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耕种。
一时,不少愿意闯一闯的人都愿意南下往奚、桓两地过去,在那落地安家。
主父刻等文官县吏因此?最近忙的脚不沾地。
羌申听了传言后,愣了许久。
温夫人这阵……做了件这么?大的事??
又看掾属:“你口中所说不少愿意去奚桓两地的人,又到底是多少人?”
掾属答:“源源不断,远不止曾经千人之数。”
这世间有不少人是没有土地的,如今既有个能在名下有一分?土地的机会,他们?便都卯足了劲往那边去。
“听说……”掾属忽顿了下。
“听说什么??”羌申问。
掾属:“民间还有一流传。”
羌申:“什么?流传?”
掾属:“都说待主公拿下任地之后,也会在任地施行同样的庶务之政,所以……民间战意,比之前高了一倍不止。”
都突然盼望谢屹支最好立马发动?战争,一鼓作气把?任家也拿下来。
到时把?任姓任公霸占的土地也分?了,或许桓奚二姓不够分?的地,就?能轮到他们?头?上。
羌申一愣,还能有这种效果?能让百姓们?迫不及待想拿下任家?
“果真?”
掾属:“酒肆茶坊,这种言论已有不少。”
羌申挑了下眉。
这……倒是非常好的一件事?。
平民百姓如此?支持主公征战,那首先,他们?这些文官就?省力不少,都不用找借口动?员民间了。
“对了,那夫人那边?”
掾属以为羌申是想问,温夫人在民间的声望因此?到底到了何种地步。
他低声答:“几乎已到无人不晓的地步。”
虽百姓们?未见过温夫人的面,但时至今日,却已都知道温夫人这个人。
此?外,虽温夫人其实不算主公已经娶了过了媒的夫人,但民间都已默认,温夫人是主公身边唯一的女主人。
羌申要问的可不是这个。
他当然知道因为这一出,温嫽在民间会有多好的名声,这事?从连他都能听到传言后,便已经不言而喻了。
且,其实正好,主公也是需要一位声望极好的夫人的。
羌申真正想说得是,“主公那边可有重视夫人身边守卫?”
温嫽越广为人知,怕是,也越会遭人暗算。
这事?对百姓当然是百利无一害的,就?怕有人趁此?看谢家民间战意太浓了,想临死弄死温嫽。
当温嫽的声望达到一定?地步后,她的死肯定?也会造成?一些动?荡。
起码到时往奚桓两地奔去的百姓便会心有迟疑。
羌申以为,任家最有可能派人动?手。
如今谢家的局面对任家可不算好,尤其,谢家如今还得到如此?大的拥护,这份拥护更是直接针对的就?是任家。
在任公看来,他任家一姓名下的土地被这些无名无姓的百姓视为己有,如此?虎视眈眈的感觉,任公怎会觉得舒服,怎会不想弄死温嫽呢。
掾属摇头?,这他倒是不知道。
羌申也不继续向他问,埋头?写了一封信,直接叫人送去给主公。
不用羌申提醒,谢屹支在收到各地官员的奏报,得知还有人源源不断的往奚桓两地来时,便已着?人加重府中守卫,同时加重城防,免得出什么?意外。
……
虽暗地里已有人恨不得温嫽死,但温嫽也不能因噎废食,直接再也不出门了。
这天因为有事?,温嫽还是出门了一趟。
就?在上楔城城中,层层守卫,又有重兵把?守,温嫽这趟出门自然是没出什么?事?的。
她完好无损的又回到府中。
只是才回来不久,听到何媪说一虎贲来告,说有一人想见她。
其实这段时间想见温嫽的人数不胜数,几乎达到了恐怖的数量,温嫽已经很?久都是闭门不见客。
“谁?”
何媪:“您是否还记得您叫虎贲救得那对姐弟?后来回城途中,您也与她说过好几回话。她安了家,带了一袋谷子过来想向您致谢。”
温嫽还记得。
在温嫽的记忆中,对方看起来挺瘦弱,只有姐弟两人相依为命。
温嫽说:“让人带进?来,我见见。”
这段时间有不少第一批跟着?她来的人在安了家后回来向她致谢,开始温嫽都是见了的,但后来实在来的太多了,没办法,温嫽只能称病婉拒。
……
芝平听虎贲说让她往里走?,眼睛不由得亮了亮?
她能见到那位夫人了?!
快步跟上。
才入门中,芝平叩谢,“当初多谢夫人您出手,又肯允我跟随。”
甚至,还给了她一块土地能安家立户。
芝平感激,“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芝平此?生一定?铭记。”
温嫽让何媪带她先坐下,不必一直站着?。
“你已经安定?下来了?”温嫽问。
虎贲瞥了瞥,防人之心不可无,上前来就?站在温嫽几步外。这个距离,如果眼前这个陌生人有歹心的话,他能第一时间出手阻止。
芝平咧了笑点头?,“嗯!”
“如今我和弟弟做些官府派的活,挣钱买农具,准备明?年的春耕。”
明?年芝平就?能吃上自己种的粮食。
挺好,温嫽笑了笑。
“你现?在所居何处?”
应该不是被分?到了桓地?
芝平:“往南大河之畔,靠近一座山的山脚。”
在那边?
那边虽不是桓地,但距离这边也不算近。
温嫽说:“那你如何过来的?”
芝平:“我留弟弟在家中守着?。”
虽然其实没什么?东西?需要守,但到底她也是有几个包袱的,需要留弟弟看着?。
“我随村里其他人一起来买东西?,走?路过来的。”
谢屹支按百人分?成?一个村,方便掾属管辖。
温嫽:“那你可将东西?买齐了?”
若是还未的话,她可以帮帮她。
芝平:“已经买齐了。”
其实还没呢,她先买了袋谷子就?过来致谢了。
芝平马上道:“这袋谷子还请夫人收下,以后我每年都给您送一袋谷子!”
芝平举起手中的袋子。
温嫽摇摇头?,每年就?不必了。不说谷子她留着?自己吃最好,就?说温嫽以后要回燕城,离这实在太远,不方便,温嫽也不适合年年要收她的谷子。
温嫽收下眼前这一袋,接受她现?在的心意就?好了。
“这一袋我收下,以后的你留着?自己吃。”
温嫽说完又对何媪说了句什么?,叫她下去拿份回礼。
芝平连忙摆手说不要。
温嫽还是给了,让她拿回家为以后做准备。
给的是一匹布料,布料中藏着?一些银子,芝平能拿布料做衣裳做鞋子,也能拿银子去买东西?。
芝平是回到家后才发现?布料中还藏着?银子的,愣愣红了红眼睛。从父母去后,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关照过她了,赶紧擦了擦眼泪。
擦得眼睛越来越肿,好半晌,芝平把?眼睛擦干净,想到一个回报的法子。
她记得今日路过官府时,看到上面有几张通缉的画像,芝平想起其中有一个人她是见过的。
芝平记得那张画像上还印了个很?鲜红的印。
被官府里的小吏告知,这代表通缉的这个人十恶不赦,对官府很?重要。
芝平仔细回忆了遍当时的情形,次日,在见到一队兵马从村中路过巡视时,便胆子大的往前跑,朝对方说,“大人,我见过衙门中被通缉的一个人。”
“哪个?”
“从左数第一个。”
也就?是温嫽一直在找的最后一个人。
第49章 49
士兵领芝平去见自家将领。
将领听?了士兵禀报的,详细问芝平,“真见过?不是认错?”
将领并不知道那个人是温嫽的仇人,只知?道这张通缉画像的确挺重要,主公门下之?人一直在找画中之?人。
芝平:“是,没有认错。”
“两年多前,曾在一集市上?见?过,当时听?他说他打?算要去任地。”
将领皱了一下眉。
那?就代表此人不在境内?
一时半会儿,看来还是抓不到人。
他再确定?一遍,“没有记错?”
“没有记错的。”芝平说。
将领嗯一声,便将消息又往上?传,叫人回上?楔城禀报。
回上?楔城的人次日才?打?马进城,进城途中看了看来来往往热闹的人流,探头在城门处逗留了一会儿。
自从温夫人带了那?千人过来,陆陆续续,如?今城中因为人气旺,比及往日,热闹已不止三分。
窥了窥城门处井然的秩序,男人随后一刻不停,直奔官府。
官府收到消息之?后一层层往上?报,最终,事情?先到了主父刻这,再由主父刻报给?谢屹支。
“有消息?”谢屹支看了眼,凝着主父刻。
主父刻:“是,一个叫芝平的姑娘说看过对方,但估计对方是去了任地,此时并不在您的辖下。”
如?此也就说得通了,为何谢屹支明明一直在通缉,不说抓不抓得到人,但他下了这么大的力,却一直连一点消息都没能收集到。
原来可能是去任地了。
谢屹支掀开眼前已经看完的一张纸,那?看来,温嫽还要再等一会儿。
嗯了一声。
“叫个人去和夫人说一声。”
主父刻点头。
谢屹支原本已经埋头又要忙,不过,忽而他又抬了头,很?郑重的,对着主父刻多添了一句,“让夫人不必心焦,不管他是在任地还是在哪里,人总归是会抓到的。”
“是。”主父刻再次点头。
转身出了帐,主父刻便叮嘱一腿脚麻利的人。嘱咐完,道:“去罢,记得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和夫人说。”
“还有,夫人若有什么话叮嘱了你,记得再一字不落的带回来。”
“小的明白。”掾属叫了匹马,疾驰而去。
但途中被拦住了去路。
前面?一阵喧闹,将路直接堵住。
掾属皱皱眉,正要呼唤让路,却忽然,眼神一尖,发?觉事情?不对劲。
忽然呆呆的。
看了好几息,掾属不大肯定?的伸长着脖子。出事的三辆马车,似乎……有一辆像是府里面?温夫人的?
一时无法断定?,掾属定?睛再看。突然,听?人群愤恨,揪了几人出来便要往死里踩,掾属眼皮一跳。也是这时,再一细看,终于发?现?乌泱泱的人群中有虎贲的身影。
那?些虎贲们正沉了脸站在一马车前,也是一把揪住地上?五人的衣领,便似拖尸体似的拖着他们。
掾属眼睛瞪大了。
有虎贲,那?就代表真是府里的马车!
匆匆翻身下马,抓来一个人,心焦的问:“兄台可知?前面?是什么情?况?”
“听?说有贼人蓄谋,直接朝温夫人的马车冲撞而去,据说,温夫人生死不知?。”
掾属骇了眼神,面?色骤换,怎会如?此?!
猛然,拔了脚步便扒开人群向事故中心冲去。可他满头大汗的,不一会儿却是又被人群给?挤了出来。
人太多,他根本没能冲得进去。
如?羌申之?前所预想的,温嫽在民间已经有了声望,这时,还正是在她风头无两的时候,那?但凡温嫽出点什么事,都会造成一定?的动荡。
掾属完全破不开这些挤挤挨挨的人群,冲不进去。
掾属心急如?焚,擦了擦汗,左右再看,只能退而求其次,改而上?马回营去报主公。却见?,远远一阵似地动般的动静,已经有一群人正在快速打?马而来。
掾属的眼前,一个又一个人飞速疾驰而过,还没待他确定?为首之?人是谁,只见?眼前似风被带过,军中士兵已经齐刷刷开出两条道,把包括他之?内的所有人,一个个全隔绝在士兵们组成的人墙之?外。
不一会儿,因士兵人数众多,人群便也有序的逐渐分开。只见?谢屹支沉着一张脸,在渐渐被稳住的人流中,这时大踏步走向事故中央。
掾属紧急踮起脚欲跟着看看事故中心到底是什么惨样,但只见?主公身后的兵马一围,那?中间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远远中,只听?主公冷冷问了几句什么。
而后,忽而一小队人马离队,上?马,转头,便朝一个方向疾奔而去。
是去哪?掾属跟着快速扭头,追着看。
不过转而一忖,掾属在心里也想到了。
应该是主公发?话,要这队人马带人去将五人落榻的客栈围住,捉肇事人的同伙?
尤通的确是去干这事,主公看过马车惨状之?后,向他下令,掘地三尺也要把幕后之?人挖出来。
谢屹支这边。
立于撞得惨烈的事故中心,他眯眸瞥了瞥被虎贲拽了不到两息就不约而同服毒自尽的五人。
五人嘴角各有一滩污血,已全部?没了呼吸。
谢屹支拿剑柄冷冷挑了挑其中一人的下巴。
忽而,长剑凌空,剑光一闪,便正好直插男人胸口。
男人胸口顿时有一个血洞,以这个洞为中心,渗出一片鲜血。
谢屹支的脸色冰冷无比,淡淡说:“把五人带回去,看看他们身上?是何特征。”
不是死了就代表不能再开口说话的,他们从哪而来,总归会有蛛丝马迹。
虎贲:“是,主公。”
谢屹支又看向属于府里的那?辆马车。
马车破损严重,两匹马已经撞的倒地,奄奄一息。上?前,半蹲下阖了阖它们的眼。
又转眼看已经当场死亡的车夫。
除了车夫,马车中还有数人也受了或轻或重的伤,已经被送回府中救治。
谢屹支凝了车夫两眼,沉默几息,瞥向一边的虎贲。
“安葬了他。”谢屹支微沉了声音。车夫没有家属,为伶仃一人。
“是。”虎贲会好好的去办。
谢屹支最后环视一圈周遭,冷冷眯了眯眼,大步上?马离开。
这场事故很?惨烈。
但对方料错了,温嫽根本不在马车中。
温嫽平日出行时,的确一直用得都是府里的普通马车。
今日这群针对温嫽的人,一看马车边也有虎贲守候,便潜意识里以为,马车里就一定?有温嫽。
可温嫽今日根本没出府,这辆马车只是虎贲们护卫着,用来迷惑人心的。谢屹支从八月份温嫽回到上?楔城开始,就时不时会叫虎贲们来这么一出亦假亦真的戏码,混淆视听?。
没想到十几次下来,还真有人在暗中特地盯着温嫽的出行规律。
在今日,以为马车里一定?有温嫽时,那?些人出了手。
谢屹支冷冷皱眉。上?马一言不发?,打?马向之?前尤通离开的方向疾驰。
他离去不久,人群骚动,俱是担忧的看着马车。马车里的温夫人,是不是已经活不了了?
他们当时看到有好几名被撞得昏迷的女?人,从马车里抬出来。
……
谢屹支引着百十来人到达客栈跟前时,只见?客栈已经围的水泄不通。
谢屹支看向尤通。
尤通马上?上?前来,“禀主公,已经搜查过一遍。五人把手脚做得很?干净,屋里没有任何书信或是别的信物残留。”
谢屹支:“可还有其余同伙?”
“据掌柜的说,从前两日五人在客栈住下起,便一直只有五人,没有其他的同伙。”
谢屹支不信只有这么几人。
冷冰冰环视一圈。
沉吟了下,暂时道:“你继续搜查,过一会儿,我叫先生过来找你。”
尤通微愣。
竟然要劳烦先生也过来一起查?
谢屹支不是要主父刻来负责这事,用不着,他只是要劳烦主父刻过会儿送样东西过来。
未再多说,谢屹支扭头回军营。
至主父刻跟前,谢屹支发?话,“先生擅画,再去找四个擅画之?人,将五人描摹出来,送去客栈张贴。”
温嫽这时的影响力正值顶峰。
那?正好这时借着百姓对温嫽的担忧,发?动人群寻找五人的同伙。
一个芝平都能记得曾经看过温嫽的第三个仇人,愿意向官府禀报,谢屹支相信,只要放出消息说五人还有同伙,总有人能找到和五人有关系的人。
主父刻也是一点就通,迅速答了是,抓紧去办。
这日,刚至傍晚,五张画便张贴出来,供百姓们辨认。
张贴之?处瞬间挤的水泄不通,人群纷纷驻足。
待得知?大司马是要为府中夫人寻找肇事同伙,各个都开始回想这几日是否见?过这五人。
结果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出的,谢屹支待手下虎贲仔细查验过五人身体,来报五人特征时,垂眸深眯了眼,果不其然。
“五人虎口有厚茧,臂上?肌肉是常年练过刀剑的走向,手上?有一种疹……”虎贲一一说着每一样特征。
“属下有八分笃定?,应该是任家派来的人。”
他无法笃定?其实也没关系,在谢屹支安排这一系列追查真凶的时间里,谢屹支已经有了要把这事安在任家头上?的打?算。
先将事情?直指任家,真凶且先暗地再查。
安在任家头上?,能最好的激起将士们以及民间的战意。
谢屹支:“待过两日,无论有没有人来官府说找到五人同伙,命官府出告示,告知?众人,是任家暗地派出刺客要刺杀夫人。”
虎贲眉一动,明白了,“属下领命。”
谢屹支又说:“这两日,继续追查,不可懈怠。”
“是。”
两日中,还真有人来官府说找到了人。
甚至,还是亲自绑着对方来的。
人也不是在上?楔城抓到的,而是在上?楔城外。
温嫽被刺杀的事情?传的非常广,那?几张画像看过的人也非常多,所以仅仅两日,便有人揪到一个同伙亲自送来上?楔城。
谢屹支给?了对方不菲的奖赏。
两人局促不安的摸了摸头。
他二人,其实也正是上?回跟着温嫽过来,同样被分到了地的人。
这回,谢屹支下了令后,也是这些人迫不及待想帮忙找人。
两人紧张的又搓搓手,忽问:“司马大人,温夫人可安好?”
谢屹支:“夫人安好。”
两人便松一口气。
那?样善良又那?样貌美的温夫人,可不能被任家害的因为一场意外就死去了。
憨憨笑了笑。
谢屹支被两人笑得颔了下下巴。
之?后,在两人走后,谢屹支特地命人回府去告诉温嫽一声,说找到了一个人。
并问她,可想见?见?人。
温嫽想见?。
既然上?回想杀她的人可能是任地的人,那?杀了她父母的第三人,对方可见?过?
向虎贲说:“想。”
温嫽:“是你去把人带过来,还是我去府衙一趟?”
因为上?回被刺杀的事,温嫽现?在出府需要更加谨慎。
虽然有虎贲护卫着,对方根本近不了她的身,但也防不住对方非要同归于尽,再来一次两车相撞的戏码。
虎贲:“主公说若您想见?,晚些时候主公会亲自将人带回来。”
他亲自带回来……温嫽不禁愣了愣。
“夫人?”虎贲见?她一时没声,问。
“嗯,好。”温嫽点头。
……
谢屹支将人带回来时,男人已经是一副受过折磨的模样。男人嘴很?硬,问他什么,他都咬牙不说。
谢屹支看看他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将人丢在地上?,命人去告诉温嫽,人带回来了。
温嫽快步而来。
步到院中,见?跪在地上?的人鼻青脸肿,温嫽不算吃惊。
想谋害她,谢屹支抓住人后怎么可能善待?而且,她也不想善待。
温嫽看了两眼。
谢屹支说:“还有一口气。”
一口气也够了,温嫽点头。
她拿出谢屹支回来前,她新画的画像。命虎贲抬起男人脑袋,让男人好好看看这张画像。
男人大喘气,嘴角又流出一口血。
温嫽指着画,说:“可认识此人?”
男人一瞄。
眼神有刹那?波动。
这个反应……谢屹支眯了眯眼,所以真认识。
“是你同伙?”谢屹支淡淡说。
男人下意识否认,“不是。”
“是为任家效命之?人。”谢屹支又说。
男人嘴硬,“不知?道他是否为任家效命,我未去过任家。”
呵,没被套进去,依然以为只要他嘴硬,谢屹支就会没有任何的办法。谢屹支忽望望温嫽,“可想留他?”
温嫽不知?道。
谢屹支便说:“那?不必留了。”
男人既觉得犟着有用,那?就犟吧,他说不说真话,无所谓。
谢屹支淡淡看一眼虎贲,凉凉一个眼色。
虎贲立马手起刀落。
男人大睁了眼睛,正高喊一句且慢,似乎后悔了,可虎贲根本不管,刀刃砸下飓风,不几息,便见?男人直接人头落地。
温嫽不是第一回 看人头被斩落,所以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倒是连眼皮都不曾跳上?一下。可她身边的谢屹支,却似乎完全忘了她已经经历过这种场面?的事,温热的血随着头颅断落被溅出的那?刻,眼前忽然暗了,温嫽的身体也被谢屹支单手往后一揽,他凉凉说,“死不足惜,不必看。”
谢屹支不想她又梦起父母死去之?事。
温嫽略怔。
眼前的手依然未撤,温嫽的视线被捂着。
忽然,温嫽耳朵一动,听?到有什么拖拽的声音,之?后,温嫽又听?到有什么在冲刷的声音。终于,这时视线敞亮,温嫽眼前遮着的手松开。
温嫽下意识看了眼刚刚男子跪着的方向,只见?那?处已没了男人,只有很?淡很?淡的一圈泥水,泥水正混着地上?很?轻的血腥味,往地势低处走。
尸体已经被拖下去了。
温嫽又看两眼。
她面?向谢屹支说:“我不怕的。”
谢屹支点头。
他知?道她不怕,可就算不怕,谢屹支也不想她看见?那?等血腥的场面?。
这种东西自然看的越少越好。
“嗯,我知?道。”
谢屹支笑笑,摸摸她的手。
又淡声道:“刚刚看男子的反应,他肯定?是认得画中之?人,那?看来,这第三人,确实是在任家。”
应该就是效命于任家。
温嫽刚刚也看出来了。
她莫名有点叹气,“倒是还让他混到任家官场去了。”
是啊,谢屹支颔首。
见?温嫽有些出神,谢屹支以为温嫽是觉得杀这第三人有难度。捏捏她的手,让温嫽回神。温嫽的眼睛挪动,与谢屹支对视。谢屹支的眼睛看着她,道:“他就算是成了任家的亲祖宗,我也能斩下他的头颅。”
“这事,无需忧心。”
温嫽愣了愣,但又笑了。
勾唇点头。
谢屹支也弯了唇。
环了她,摸摸她腰往回走,温嫽下意识跟着他走。
走出院子时,将刚刚死去的男人已经彻底抛在了脑后。
手指陷入了谢屹支的指缝,随着他又快一丝脚步,走到他身侧来。
谢屹支轻轻笑了一下。
……
一早,一则官府的小道消息在民间流传,经查,刺杀温嫽之?人的底细已经明白。
对方是受任家派遣,特地潜伏在上?楔城要刺杀温嫽的任家人,任家想让谢屹支受丧妻之?痛。
竟是任家,竟是真的只为杀温夫人。
一时,群情?激愤,谢家境内对任家的不满达到了最高的程度。
主父刻来问谢屹支,“主公下一步,待要如?何?”
如?今架势已经摆开了,与任家的不和也已经明牌了,下一步要如?何?
谢屹支敲敲木案。
“将六具尸体烧了。”
“然后……”
主父刻接茬,“然后主公要等任家出差错,先引燃战火,再图大军压境?”
谢屹支的确需要等,但不是等任家先对他发?动战争。
他怎么可能让任家先发?兵,他反而因此时时处于被动和掣肘的状态?
本就是谢家实力占上?风,他何必要陷入那?等境地。
要出招,也该他先出招,让任家来个措手不及。
正好,今年的秋粮已经收上?来了,粮食充足,他远比任家能耗。
谢屹支是要任家在此事之?后一直忐忑害怕,时刻猜疑他何时发?兵。
到时不必他有什么大动作,任家都会风声鹤唳,如?此,帐下将士迟早疲于待命。
谢屹支:“你继续将温嫽被刺之?事广传南北。”
这事还需要让更多的人知?道。
届时一朝发?兵,就不愁没有顺理成章发?动战事的理由。
主父刻:“继续传?”
“嗯。”
好,主父刻点头。
任家刺杀,还是刺杀的温嫽这事,也的确大有文章可做。
此后谢家不管对任家要做什么,都是合乎情?理的。
任家这边,待兵一月迟迟不见?谢家发?兵,任家前线将领具信回任家主城,向任公表明情?况。
任公召集门下谋士,“你们且说说,谢屹支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谢屹支不想趁此时派兵马大肆压境?
任公又说:“谢家虽不发?兵,这一月内却屡次装成匪首挑衅任家边境,已有十数次。”
四月份那?些匪首就被谢家全歼了,对于这一月内屡次骚扰任家边境的人,任公心知?肚明。
“谢屹支意欲何为?”
“恐是觉得此时还不是发?动战争的时机。”一人答。
任公想了想,也只有这一句话能勉强说通了。
便道:“只要他不大肆举兵,小打?小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莫将战火扩大。”
任家当下最重要的,还是继续积蓄实力,保证腹地城池稳定?。
这需要任家至少有五年六年不能再有干戈。
任公:“能忍则忍。”
“是。”
可也就是这时,寇初力打?头阵,以歼敌安天下的旗号,气势汹汹先拿下任家一城。
其后,任家边境被谢家从四路压境,任家败退数十里。
任公紧急调兵遣将,强行下令,抵挡谢家!
转眼,至十一月上?旬。
谢家大军不断推进,士气昂然。而任家,在谢家突然发?难的这几天不说抱头鼠窜,但也是疲于应付,士气低下。
不过任家到底先前占了屠家,又占了文家好几分,这一退,也只是损失了文地,以及任家边境一部?分城池。
任家腹地还还未受大影响。
谢屹支也知?道任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啃下的,但只要他这边士气依然足,又有兆何寇初力等猛将,拿下任家是必然之?事。
谢屹支源源不断向兆何等前线将领运输粮草,稳扎稳打?。
第50章 50
不?几月,二月末时,主攻文地这?边的寇初力,因事先从区伍那对文地全境几乎有了十分的了解,迅速拿下了文地,兵锋逼向任家原来边境。
另一边,比车骑领一路大?军,也马上就能夺下曾经屠家城池,任家危机四伏。任公无法,选择放弃曾经的文屠二家,全力守护任家腹地。
兆何直插,一路向任家进攻。
寇初力比车骑则伺机从东西二侧包围,对任家一步步呈蚕食之势。
……
“文、屠二地任家根基不?稳,百姓也不?以?任公为主,是以?拿的轻易,剩余任家,兆将军那边恐怕要多花些时间。”营帐之中,一谋士观看舆图,对着谢屹支沉吟道。
谢屹支一直知道这?点。
任家曾经能拿下屠家,又夺了文家好几分地,任家肯定是有些实力的。
但他说:“兆何治军有法,如今月余战事下来,又屡有胜战,天下统一之势,已?势不?可?挡。任家境内,或许不?全以?任家为主。”
曾经四海之内便是只有一主,这?些年因为各种?原因分裂的七七八八,如今,也该重新回到天下一统的时候。
真正将中原大?地重新合起来的,才该是百姓们以?为的新主。所以?,不?会有太多的百姓为任家负死抵抗的,不?值当?。
更何况,谢屹支帐下的士兵们因为只剩这?最后一角,士气大?盛,数十万人万众一心,这?天下就算再大?,又有哪一块地方是拿不?下来的呢?
谢屹支负手,反而是看向文屠两家已?经夺回来的城池。
如今需要先安稳这?两地的治安。
谢屹支说:“城池已?拿,治下官僚掾属也都已?到任,如今百姓们,正需安抚。”
下令出征前,谢屹支严明过?军令。除了负死顽抗,欲伤帐下士兵者,对百姓们,都以?安抚为主。士兵拿下城池,不?可?骚扰百姓。
只是,谢家将士没有要大?肆屠杀文屠二地百姓的意?思,任家每退一城,却往死里朝城墙上堆人,导致死伤其实不?少。
这?也是为何最后任家在屠文二地的守军退的那么快的原因,因为他们不?把文屠二地百姓当?回事的传闻已?传遍两家每一片土地,所以?到了后来,文家最后几座城池几乎是先行造反,宁愿内乱也不?愿再被任家抓上城墙。
寇初力等人趁此?抓到先机,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最后数座城池。
谢屹支:“文家主城和屠家主城死伤最为惨重,需要迁一些人过?去,稳定局面。”
既需增加人口去处理城中那些断壁残垣,也需要活人去增添人气。
不?然凭任家当?初那个堆人法,以?现在大?战后的死伤,两城很难喘过?气来。
主父刻点头。
道:“去年秋夫人的影响仍然在,最近,仍然有源源不?断的人往奚桓二地来。”
可?以?把他们迁过?去。
谢屹支:“有多少?”
主父刻:“以?各城池沿途关卡所报,全部加起来,依然有数千之数。”
谢屹支颔首。心中已?经忖,那就让他们前往文家主城和屠家主城定居。
两地因为当?地人口空缺,是绝对有足够的土地分给他们的。
只是,眯了眯眸,谢屹支怕这?些人因为前线战事正起,会不?愿继续南迁前往文屠二地。
毕竟战事还?没有彻底结束,最后任家会不?会又反杀过?来,一切不?确定。
谢屹支是能肯定任家绝对没有那个能力再杀回来的,但这?些百姓,是不?如他笃定的。
他们肯定会有担忧。
对于这?点,便问主父刻:“先生有何法可?解?”
让百姓们心甘情愿过?去文屠两家的主城。
主父刻想了一息。
最终,他道,还?是得温嫽来。
毕竟这?一阵的南迁都是因温嫽而起。
“当?请夫人去劝。”
有温嫽亲自现身,效果?肯定会不?一样。而且,她身为主公的夫人却愿意?亲自去劝,也最大?程度表明了谢家在战后善待百姓的态度。
温嫽?谢屹支却皱皱眉。他似乎不?大?想温嫽又去接触从?天南地北来的几千人。
谢屹支不?想有任何的不?确定性发生。
主父刻深知主公爱护温夫人的心思,他只能道:“只有夫人出马劝说,效果?最好。”
谢屹支眉略拧,“非她去不?可??”
主父刻:“夫人过?去,是万全之策。”
谢屹支面无表情,瞥瞥主父刻,主父刻叹气。
谢屹支还?是皱眉。
他只道:“还?有几日,那数千人能在盘木城聚齐?”
主父刻:“约十日。”
十日?
谢屹支便道,“容我再想想。”
主父刻颔首。
……
谢屹支凛着脸想了许久后,最终独自思索的结果?,是的确没有任何人能比温嫽更好的动员那些人。
谢屹支的眼睛不?由得垂了垂。忽而,便起身,大?步出帐去。
……
“夫人不?在房中?”谢屹支回到房中,未找到温嫽,转头问向仆妇。
“夫人不?小?心污了衣裳,去换衣裳。”
谢屹支:“嗯。”
坐于屋中等着。
不?一会儿,听到门外有温嫽的声音。她因为怕冷,刚刚特地找了个暖和的地方换衣。
谢屹支目不?转睛盯去。视线中人影一现,温嫽的身影走入他视线中。女人看到他微微愣,随即笑了笑。
笑着朝他走来,“刚刚仆妇说你在等我,我还?以?为是她们说错了。”
没说错,他确实回来了。
谢屹支看着温嫽,嗯一声。
另一边,不?咸不?淡挥去仆妇。
手臂挥得很随意?。
忽而,温嫽才步入他身边,便见谢屹支起身,挑挑眉,先让她坐下。
温嫽讶异。
什么情形,还?搞得如此?隆重?
一时未坐。
谢屹支笑笑,便两手抓了她手臂,让她入座。他随即也坐在她身边,温嫽这?时倾过?来,“郎君这?是怎么了?”
谢屹支也不?打哑迷,包了她一只手,说:“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温嫽:“何事?”
谢屹支:“前两日拿下屠文二地的事,我夜里和你说过?,可?还?记得?”
温嫽点头,她记得。
“仍有人在不?断南迁,为有块田地安身立命,这?事你可?知道?”谢屹支继续说。
温嫽一直知道。
她也很高?兴,谢屹支一直在支持这?件事,门下的官吏掾属致力于把这?事办的最妥当?。
谢屹支不?自觉揉揉温嫽手背柔软的肉,“十日内,仍有数千人会到盘木城。”
“只是……”
只是什么?温嫽仔细听。
谢屹支凝着温嫽,眼睛里有种?郑重的沉然,“月余的大?战后,文屠两地有两座城池死伤惨重,需迁移一些百姓过?去。”
“这?些人正好要来盘木城,能迁过?去是最好的。”
“但你也知道,前线正起战事,所以?这?回恐怕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冒险过?去。”
温嫽愣了愣,歪头,“所以??”
他到底想说什么?
谢屹支揉了女人手掌在掌心,逼来视线,“所以?需你前去动员一番,让他们前往文家主城和屠家主城。”
两人额头差点相撞,温嫽唔一下,闪开,谢屹支正住她的肩膀。温嫽笑笑,直接冲着谢屹支点头,点的轻轻的。
原来是为这?事,那行啊。温嫽相信他既已?决定迁移百姓过?去,那就证明那里不?会再有战事。
而这?时两地正人丁凋零,那便确实是需要人的时候。
“好。”
她这?一声落得太快,倒是谢屹支有一成停顿了。略略一深眼,如此?轻易的,她便答应了?
哑了一丝喉咙,滚着喉结,深刻看着温嫽,“不?怕人群太混乱,生什么意?外?”
温嫽毫不?犹豫说:“你那日也会去是不?是?而且,我身边会虎贲林立,何须忧心?”
谢屹支忽地笑了,对于她的信任而笑。眼里一成深,不?由得拦了腰抱她过?来。轻笑数声,笑声都痒耳朵,温嫽不?禁弯弯唇,别开他在耳朵边的下巴。
谢屹支懒懒滚动着微哑的嗓音,啮咬了下她耳朵尖。温嫽耳根瞬间红透,一丝恼一丝哼,真推开了他。谢屹支反而笑的更深了,睨着她的脸,愉悦将她又搂至怀中。
忽地,温嫽的衣服里,她的腰上探了一丝凉意?。身体激灵一下,嫌他手冷,谢屹支却还?偏偏摸一下她衣服里腰上的肉,才又将手伸出来。
温嫽朝外探了一下脸,叫他且快去忙,可?别在这?闹她了。谢屹支淡淡嗯哼一声,笑笑,倒又抱她一下。
甚至是又搂着她走了十数步,闹得温嫽都觉得他太近,脸颊边被他一吻,谢屹支才总算松开手,离开她去忙。
温嫽明明刚刚还?嫌他一直不?走,这?时却又扶着一张能倚靠的桌子看谢屹支背影。
到谢屹支走远了,才低头,摸摸腰上似乎还?有的凉意?。
他之前探过?来的手是真凉,不?过?,此?时感受着,温嫽又觉得凉过?之后,有点热了。
转身,快步往里面的房间走。
……
次日,谢屹支给温嫽来了张纸条,纸条上表明了具体的时间。
温嫽仔细将纸条看了三遍,以?确定她没有看错。看完,她低声叫来一虎贲,命他去准备一张弓来。
虎贲眨眨眼,“您要弓?”
“是,你去取来。”
温嫽又说:“等会儿你再在府里设个靶场。”
虎贲愣了,还?要设靶场?
“您?”
温嫽笑笑,说:“我想习射艺。”
且这?十天,她的射艺必须到达一种?程度。
不?管她能不?能命中靶心,但至少,她需要射中靶心周围方寸。
不?能一击毙命的话,也该给靶子造成一点伤害。
虎贲:“您真想习射艺?”
温嫽点头,“是。”
虎贲只得按要求去办。
……
温嫽从?前从?来没拿过?弓,搭过?箭,乍然拿到弓箭,倒是一回比一回的成绩糟糕。
旁边一众虎贲看的眼神全飘了飘。
都不?明白,这?位夫人怎么突然要练箭。
谢屹支当?晚回来,第一时间被虎贲告知了这?事。
回到屋中解衣时自然亲自问了问温嫽。
“为何突然想学拉弓?”
温嫽翻躺着,仰头道:“郎君要我去动员,那我自然也该表现出让人信服的一面,若是能开场便射个吉利讨个好彩,百姓们也更信任我一分。”
谢屹支挑眉,原来她还?想到了这?个,便说:“到时要给你设个靶?”
笑着,谢屹支倒是勾唇又挑了下眉。
温嫽其实觉得射活物?更震撼。
可?她也怕十天下来她没法精进到那个地步,到时便不?是给人震撼,而是闹笑话了。
忙摇摇头,别了。只要有个箭靶就好。
轻声:“嗯,郎君设个靶。”
温嫽匆匆又说:“别太远。”
丢人不?能丢大?了。
“不?过?也别太近。”温嫽笑笑,掩饰住明明前后矛盾的两句话。
谢屹支彻底笑弯了唇,不?禁俯身来亲她一下,温嫽缩缩脖子。手却勾了谢屹支,低声问:“郎君以?为我能不?能学成?”
谢屹支手指抬了,亲昵贴一下她下颌,“嗯,能。”
“不?怕我大?庭广众之下丢脸?”温嫽追着说。
谢屹支颔首,“不?会。”
他相信她到时就算射不?中,也绝对会有说法挽回,不?会丢脸的。
就算到时她真没有能挽回的说法,那谢屹支也会替她挽回。
温嫽偷偷勾了一丝嘴角,抬起上半身,贴至他怀中。谢屹支顺势躺下,温嫽一窝,便能窝到他胸口。
掌心有一搭没一搭,谢屹支从?温嫽的腰摸到温嫽的肩。以?他的手掌为对比,莫名,有种?温嫽的肩很柔,腰也很柔的感觉。
温嫽觉得肩背上的掌心在游移,不?禁偷偷一抬头,轻轻吻了一下谢屹支侧脸。一吻未离,下巴被谢屹支掐了,男人一个翻身,便已?鼻梁向下,轻轻戳了温嫽的唇。
吻一次次靠近。
温嫽连肩都抬了起来。
额头贴着谢屹支。
……
次日起来,温嫽睁眼是射箭,闭眼也是射箭。晚上用饭时,温嫽手一抖,筷子落到了桌面上。
温嫽怔了,看着自己?的手。
何媪忙来取了掉落的筷子,并低声说:“不?如奴去换了勺子来吧?”
温夫人今天实在练得太久了,手臂劳累过?度。何媪一瞄,就看到温嫽的手臂在颤。
又怔了怔,温嫽嘶一声,哑了道好。
夜里,温嫽累的倒头就睡了。
连睡梦中手都无意?识在抓握。
梦中睡得累极时,温嫽还?隐隐听到几句话。
“夫人,晚膳,累过?度,睡得很快。”
回答的是男声,“未给她揉揉肩臂?”
何媪:“禀主公,揉了的,但夫人太累了,还?揉着就睡着了。”
男人嗯了一声。
温嫽无意?识偏了个身,是谢屹支回来了吗?
应该是,因为紧接着在一阵脚步远去后,温嫽忽觉她的脸被摸了摸。
唇角上忽有一分压力,倒是听到似叹又似有人皱眉的感觉,“怎的如此?操之过?急。”
温嫽的嘴角一沉,见男人又压了压。
温嫽正想喊疼,手疼,但接着她还?没喊呢,便被轻轻抱起,男人抱得非常小?心翼翼。紧接着,温嫽的两臂之处,很有技巧的被压揉了几下。
一下,便觉连骨头缝都在疼的感觉轻了许多。温嫽呢喃想喊疼的声音便轻了轻,只是凭本能,马上钻进男人怀中,谢屹支再帮帮她,不?然明天她要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男人眼底深了深,手掌不?再只是刚刚的力道,自温嫽袖子探进,边触着温嫽的肌肤,边帮她缓解每一个关节处的酸疼。
温嫽张了张嘴巴,谢屹支轻轻吻了一下。
一早起来,温嫽发觉手臂只是仅仅有点抬不?起来而已?,没到完全动不?了的地步。
所以?昨晚,真是谢屹支。
呼了一口气。
这?时见虎贲来隔着门问:“夫人,今日可?继续?”
温嫽回神,忙道:“继续。”
怎可?半途而废。
况且,疼了晚上谢屹支便再帮她揉一揉,她也就能扛过?这?十天了。
虎贲便道是,继续去准备弓箭。
温嫽发觉今日的弓比昨日要好用。
是昨日看她吃力,特地换了?温嫽目不?转睛看向虎贲。
虎贲立马说:“主公说昨日的弓不?适合您,让我等精心重选,选了这?把,您用着可?还?合适?”
很合适,比昨日的合适。
不?自觉,心房微微收缩。垂眸,温嫽将弓看了许久。忽笑笑,扬了脸面对箭靶,说:“继续。”
“是。”
温嫽练至第五天,已?经越来越适应手中的弓。她逐渐掌握了技巧,射的也越来越接近靶心。
接下来,第六日,第七日,直到第十日,这?最后一天时,温嫽已?精进六成,进步不?少。
连活物?,这?几天一步又一步尝试,也逐渐能偶尔命中。
三月十二这?日,动员大?日。
温嫽乘坐马车,随谢屹支一起从?盘木城一府邸出发,前往盘木城的城墙。
城墙之下,人头乌泱泱。
早在十日之前,盘木城中便已?贴出告示,十二这?日谢家大?司马和温夫人会亲至盘木城,前来见这?一批要南迁的人。
本来因被告知要南迁文屠二地而左右犹豫之人,因此?稳定下来,愿意?等十二这?日见过?温嫽再做决定。
齐刷刷地,只听几声鼓声响起,众人便昂起脑袋,高?矮不?一的头颅不?约而同盯向城墙中央处。
只见晴空万里之下,忽见一对男女由左右虎贲戍卫着,于城墙之上现身。
不?约而同,所有人都屏了息,看着这?对男女。
尤其,在看过?谢屹支后,盯着温嫽看。
原来这?位便是温夫人。
确实是非常可?亲让人想亲近的姿态,众人无不?挪动了一下脚步。
士兵们见状维持秩序,让他们莫往前走太多。
温嫽被晴空万里的一缕风吹过?,垂眸看城墙下这?数千人。
这?数千人都是无家无地的人,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络绎不?绝前来盘木城。
他们本来图的就是一个稳定,所以?不?大?愿意?去文家主城和屠家主城,情有可?原。可?其实,在温嫽看来,这?两城大?有可?为。当?初任家会不?顾后果?往里填人,谢家也非要拿下这?两座城池不?可?,便可?看出这?两地的重要性。
两座主城战时是死战之地,以?后天下太平了,便也是最容易繁华起来的地方。
如今两地战事已?平,以?后便是要重点发展的城池。
温嫽往前走一步,说:“自先王逝后,天下四分五裂,黎庶家难安,盼止戈已?久。”
“如今,征战十数年,四海之内,文氏已?平,屠氏已?效,只剩任家困守一地。”
“敌死,民方生。我夫君有志,今引谢家数十万大?军,欲一举拿下任家,攘平四海。”
“我为女子,虽无法上战场助家国稳定,但我谢氏如今携天下有志之士,民从?兵壮,拿下任家,已?指日可?待!”
“蚂蚁力小?,成群却能溃堤穴,况我谢家数十万兵马,战车十万众?如此?强军,图谋任家,何来敌手?”
“我知尔等期冀安稳,只求立锥之地,我以?己?身性命保证,谢家将士南进,是为保家卫国,安平天下,文屠两家战事既平,断不?会再起兵戈!”
“尔等南迁,绝无需忧惧兵匪之患。”
女人的声音字字切中,因说时声高?,温嫽两颈线条已?经绷紧。
温嫽目光如炬,又取来一箭,目视远处箭靶。紧盯着,忽而,弓弦拉满,箭簇破空而去。无声中似乎远远啼鸣,万众瞩目中,正中靶心。
人群怔怔一看,几息安静中,忽而,爆出掀翻天的声浪。
“好!”声音久久不?绝。
温嫽的声音再度降临,几乎落至每一个人的耳朵,似有鼓舞人心之效,“我为女子,尚能举弓拉箭,命中箭靶。谢家数十万将士只会百倍千倍能于我之上!此?番,谢家万众一心,必拿下任家,给天下一个安稳,给黎庶一个交代!”
他们无需畏惧去了两城会因战事再起被迫流离失所,天下一安,那边再也不?会有战事。
“请诸位随谢家掾属,前往文屠二姓。”
温嫽一步一走,步上旁边高?阶,远远看着,竟似站在城墙之上。风一吹,女子朝数千人深深作揖。城墙之下,无数人呼应着,人头仰起,几千双眼睛盯着她看。心中,无人不?震撼。
久久盯着,忽一人高?声,“夫人所说,我信,我愿去!”
一声之后,便是山呼海啸般的回应,愿去二字,久久萦绕在城墙下方。
温嫽弯了眼睛,手心紧紧握着。无意?中,似觉旁边也有一道一错不?错的目光,温嫽望去。
……
事罢,温嫽下城墙不?久,盘木城所有文官忙活的脚不?沾地。温嫽是才所说的话,也一字不?落,由人誊记,传于天南地北。
此?后再有意?将人迁往文屠二姓,不?愿者便十分的少,只是他们十分遗憾,没有人再见过?温夫人登盘木城城墙,无人再有幸见到她。
温嫽也没料到她前十天练箭什么事都没出,倒是这?几天手臂复发,牵连她直接发了高?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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