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百合耽美 > 渡阳气 > 第53章 正文完结
    第53章 正文完结


    薛茗看着地上碎了满地的剑, 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把剑彻底毁了。


    已经碎成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再修补重铸,这把宝剑才昨天才刚送回来,今天就被燕玉鹤亲手毁了。


    整个太虚宗上下都知道这把剑对燕玉鹤来说极其?重要,不仅仅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还是他?修行之路上不可缺少的道具,亦是他?斩妖除魔的鼎力助手,不承想有朝一日没折在战斗中?,反而是被燕玉鹤给毁了。


    他?站在院中?,手中?还持着剑柄,上面只剩下一小截断刃,仍旧可以看出是一把上乘宝剑,在阳光下折射着微芒。


    柳梦源等几个弟子早已瞠目结舌,大?为震撼,薛茗稍微强点,经过了表情管理,只是微微惊讶,相?反将剑砸了的人?却?十分冷静淡然,似乎只是做了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顺手将铁锤和断剑放上铁墩,动作轻慢地将挽起的衣袖放下来。


    薛茗见状开始怀疑,这把剑当真对燕玉鹤来说很重要?会不会其?实大?家对他?都有误解,因为他?平时是个锯嘴葫芦,所以就算一起生活很多年,也没人?能够真正了解他?。


    但?薛茗不同,她?比较擅长提问,她?几步上前?去,刚想说话,就见燕玉鹤轻淡的眸光落在柳梦源身上,道:“柳梦源。”


    柳梦源吓得一个激灵,心知平日?里师兄虽然难以亲近,但?到底他?也是跟师兄拜了同一个师父,师兄对他?和对待其?他?门内弟子还是有区别的,鲜少会直呼他?的姓名,除非在他?犯了大?错,或是惹了师兄动怒时。


    这会儿燕玉鹤刚砸了自己的随身剑,柳梦源吓都吓死,再一听他?喊自己大?名,马上双腿就开始打摆子,藏在袖中?的手掐掐捏捏,开始给自己推算今日?是不是要遭大?祸。


    “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燕玉鹤道。


    柳梦源愣了一下,登时大?松一口气,还以为今日?就要在这里脱层皮,没想到只是指挥他?干活。作为师门里的老小,柳梦源跟在燕玉鹤屁股后面,既是师弟,也是老奴,干活已经成习惯了,马上狗腿似的笑起来,应道:“好嘞。”


    燕玉鹤往里走?了几步,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事一样,转身对柳梦源道:“昨日?我与师父商议过,如?今你也到了下山历练的年纪,不可再于山上懒怠修炼,浑浑度日?,师父让我转告你,这几日?收拾东西下山游历,三年内不得归山。”


    柳梦源双眼?一黑,感觉天塌了,整个人?就要往后倒,幸而身边的几个姑娘及时将他?扶住。


    燕玉鹤没再理会,转身时朝薛茗看了一眼?,随后大?步进了房中?。薛茗觉着这可能是一个眼?神暗示,回头看了两眼?大?受打击半死不活的柳梦源,她?随口交代道:“你们先在正堂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薛茗收了伞,跟着燕玉鹤后面一路走?回了寝屋。进门后随手将门给关上,薛茗迫不及待地上前?问:“你怎么了?是心情不好吗?怎么把剑砸了呢?”


    燕玉鹤脱了外袍,在桌上倒了杯水,仰头喝了,这才若无其?事地答道:“剑坏了。”


    “不是让晴朝帝君拿去修了吗?没修好?”薛茗追问。昨日?她?将剑抽出来的时候匆匆看过几眼?,当时只觉得剑气凛然逼人?,剑刃薄如?蝉翼,看不出半点修补过的样子,薛茗不明白,剑都修到这么完美的程度了,为什么在燕玉鹤的眼?里还是坏的?


    燕玉鹤喝完了水,取出药瓶,拉着薛茗在软榻上坐下来,解开她?手上包得像粽子一样的白绸布。掌心上的伤口仍然刺目无比,几乎深可见骨,血液糊在上面凝结,更是将伤口变得狰狞血腥,燕玉鹤给的药的确好,但?这伤口似乎更严重,所以上了两次药,仍没有好转的迹象。


    “当真是一把厉害的剑。”薛茗缓和着声音,笑道:“我就是轻轻碰了一下,没想到差点给我手削断了。”


    燕玉鹤低垂着眼?眸,将药倒在她?的掌心上,听到这话便道:“不辨敌我之剑,与废剑无异,何谈厉害?”


    薛茗怔然,看着手掌上血淋淋的伤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疑问道:“你不会是因为剑伤了我,才给它砸了吧?”


    “嗯。”燕玉鹤将药抹匀在伤口上,力道很轻柔,语气也平淡得很。


    “可昨日?是我先摸剑的呀,你这宝剑天生有辨别阴邪之力,说不定是因为我体内的阴气太重,所以才让它应激了。”薛茗愣愣道:“日?后我小心点,不碰它就行了,况且我这身体的状态已经开始好转,用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好了。”


    燕玉鹤道:“难免有下一次。”


    薛茗见他?神色如?常,似乎根本不在乎毁剑一事,连半点遗憾的情绪都看不到,不知道是真的对这把剑毫无感情,还是在故作坚强。她?挠挠头,问道:“可我听他?们说这剑你打小就不离身,现在毁了不心疼吗?”


    燕玉鹤低头给她?包扎着伤口,回道:“从前?它与我灵识共通,受我驱使,自上次与百鸦一战后它剑体受损,便无法再感知我的灵识,已经无用了。无用的东西,留着作何?”


    从前?燕玉鹤很喜欢这把剑能够辨别邪魔的能力,这让他?在除妖邪的时候极其?方?便,可轻松辨认任何邪魔的伪装。


    只是这份喜欢,从那日?万鬼被天雷诛杀,薛茗晕睡在他?怀中?时,剑却?发出嗡鸣开始,就有了动摇。


    这把剑无法再与他?神识共通,因此将薛茗视作妖邪,曾不止一次地散发出凌厉剑气,试图攻击薛茗。燕玉鹤也尝试过很多次,每次擦剑其?实都是在与剑重新建立神识连接,只是无一成功。


    薛茗对这些?一无所知,她?似乎喜欢这把宝剑,每次他?拿出来的时候,她?总是躲在不远处睁着一双黑溜溜的杏眼?,自以为很隐蔽地偷看。实际她?却?不知,这剑时时刻刻都在震响,想要薛茗的性命。


    “你说,我有没有学剑的天赋?”那时薛茗躺在床上,脑袋枕着手,跷着腿来回晃悠,玩笑一般地问他?。


    燕玉鹤回道:“日?后教你。”


    薛茗高兴地说:“那我可以用你这把剑学吗?”


    燕玉鹤看着手里不断轻颤着,想要薛茗性命的剑,没有回应,换来了薛茗一句嘟囔,“小气鬼。”


    他?原想着是剑伤了,所以才会如?此,于是送去给晴朝帝君修补,本想着日?后还有别的方?法,慢慢化解这个问题,却?不料昨日?推开院门进来,就看见了薛茗站在院中?哭,手里涌出刺红的血液,染得衣裳到处都是。


    燕玉鹤只感觉当时绷在脑袋里的一根弦断了。


    他?看着薛茗哭得通红的双眼?,覆满鲜血的手掌,开始后悔。若是他?果断点,早在这把剑第一次对薛茗展现出杀意的时候就将它砸断,薛茗就不会因它受伤。


    尽管他?在得到剑被送回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回来,却?还是没想到就这么短暂的空隙里,薛茗被这剑伤害。然而幸运的是薛茗只是伤了手,如?若这一剑伤在脖子上,则必死无疑。


    燕玉鹤想,此剑留不得。


    薛茗说:“既然是它对我有敌意,那我在身体好之前?避着它点就行了呗,这样砸了,岂不可惜?”


    “你是半鬼之体,身体里天生有一半鬼的血脉,与你体内的阴气无关。”燕玉鹤给绸布打上个结,看了看,好似觉得这次包扎得还不错,回道:“兵器千千万万,日?后再找别的就是。”


    薛茗这下终于听懂了,原来燕玉鹤的佩剑并不是因为她?现在身体里阴气太多才对她?有杀意,而是对她?身体的本身就有杀意,从前?燕玉鹤尚能用自己的灵识压制它,但?自从那一战后剑不听他?的指挥。


    燕玉鹤是认为有这一次伤了她?的手在前?,就还会有下一次,所以才将剑给砸了。


    他?是在剑和她?之间,选择了她?。


    薛茗看着燕玉鹤平静而俊美的眉眼?,忽然在这一瞬感受到了十分浓烈的情愫,那是来自燕玉鹤身上所散发的情感,让薛茗有一种,前?所未有地被看重、在乎的感觉。


    她?确实没想到燕玉鹤砸剑的缘由竟然是这个,难怪先前?有段日?子他?总是看着剑发呆,估计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在考虑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


    她?敛着轻颤的睫毛,用很小的声音问:“那不是你母亲离世前?留给你的剑吗?”


    燕玉鹤道:“剑本身的作用于我来说,比谁留给我的更为重要。更何况,我也从未见过我母亲是什么模样。”


    众人?提起这把剑,总是会捎带上一句,这是他?母亲仙逝前?留给他?的宝贝。实则燕玉鹤在太虚宗长大?,根本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在这二十多年的生活中?,他?更是鲜少想起那位将他?生下来,对他?来说又?十分陌生的女人?。


    似乎人?们都喜欢给东西赋予情感,尤其?是已故之人?留下的东西。他?们都认为燕玉鹤剑不离手是因为这把剑来自特殊的人?,对他?有着非凡的意义。


    然而他?们却?忘了燕玉鹤性子向来冷清,待人?便是如?此,更何况是一个物件。


    从前?燕玉鹤觉得这把剑好用,其?他?的并不在乎,而今他?只知道剑伤了薛茗,日?后还有可能再伤她?,所以下手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


    “你比剑更重要。”


    燕玉鹤用一种很是寻常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好像薛茗在他?心中?的地位,理所当然地比从小伴着他?长大?的剑更胜许多。


    刹那间,好似有一股朝气蓬勃的春风呼啸而来,奔腾地刮进了薛茗的心中?,贫瘠的土地在一瞬间开出姹紫嫣红的花,漫山遍野都是盛放的模样,于是云开雾散,金光灿灿。她?沐浴在阳光下,置身在花海里,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都是暖洋洋的,鼻子里充斥着各种花香,汇聚在一起,竟全?然都是香甜的味道。


    这一刻薛茗还是承认,先前?她?有些?嘴硬了。


    她?说自己渴望被爱,但?没有也无所谓,其?实并不是。


    人?类本就是非常惧怕孤独的生物,寻求同类的情感是人?的本能,就像人?们天生追寻火种一样,一旦被温暖的火光照耀过,就难以再忍受黑暗冰冷。


    薛茗是在无依无靠中?长大?的孩子,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中?,她?需要看各种各样人?的脸色。幼年时是院里的那些?大?孩子和院长们,稍微有一个眼?色不对劲了,薛茗就会缩着脑袋乖乖离开;上学时是身边的朋友,没钱花的时候很多东西她?都是靠借,借钱买学习资料,借钱学学习用具,一旦朋友语气表现出不耐,她?就赶忙说会将借的东西尽快归还;上班时是同事和上司,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她?总是在工作中?多做一点,不是为了讨好谁,而是想让自己的生活更加平静。


    薛茗看眼?色的功夫早就炉火纯青,曾经落在她?身上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挂在嘴边的“喜欢啊,爱啊”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她?都心知肚明,只是大?部分时间都乐意装傻,表现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那夜九死一生,闯进燕玉鹤的荷塘小屋,在慌乱狼狈间与燕玉鹤对上眸光时,薛茗从那一汪平静无波的湖水中?窥见了点点涟漪,那是燕玉鹤在不经意间所泄露的情绪,也是薛茗生的希望。


    她?懒得细究燕玉鹤留下她?是见色起意还是为了其?他?,原本只想着活着就好,只要摆脱了困境她?就可以随时抽身而去。


    但?不知从何时起,燕玉鹤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久,身体也与她?越靠越近,好几次在睡梦中?,她?都隐约感觉有人?牵起她?的手,或是拥住她?的腰身,醒来时燕玉鹤仍是那副冷淡平静的模样,只是会习惯性地牵起她?的手,或是耐心回应她?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


    那种从细枝末节中?溢出来的眷恋尽数呈现到了薛茗面前?,此时她?后知后觉,燕玉鹤从不宣之于口的喜欢已经化作千万条藤蔓,从她?的心底扎根,生长,然后将她?死死地缠住,只要薛茗轻轻一动,便会牵动成千上万根名为情愫的枝蔓,随后就是震耳的哗然。


    很奇怪,薛茗在经历了很多不幸的事和很多糟糕的人?际关系后,仍对这个世界满怀期待,相?信自己在将来一定会被爱。


    薛茗将手收回,指尖在包扎得厚实的手掌上轻轻摩挲着,只觉得掌心里痒痒的,那点痛意也全?都消散了,她?望着燕玉鹤,问道:“你这几日?,都没能坐下来与我好好说一说话,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聊一聊。”


    燕玉鹤却?道:“没必要。”


    “嗯?”薛茗满脸疑问,“什么没必要?”


    “你那些?话,没必要说。”燕玉鹤偏过头去,眼?睛不知落在何处,语气有些?生硬。


    薛茗看着他?的侧脸,仍旧白俊如?昔,只是英气的双眉往下压,眉眼?笼罩着沉郁之色,使得整个人?看起来都阴沉不少,似乎带着隐怒。她?道:“我都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无非是要离开我的那些?话。”燕玉鹤说到这,那些?藏在暗处里的怒一下子浮上来,冷声道:“绝无可能。”


    薛茗一下子愣住,怔然道:“我没说要离开你啊。”


    燕玉鹤的脸色却?并未缓和,显然是根本不相?信薛茗的话,周身如?覆霜雪般坐在那,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冷飕飕的,他?沉声道:“那日?在师父面前?说会自行离开,天大?地大?总有容身之处的人?难道不是你?”


    薛茗心中?暗惊,想起当时燕玉鹤的师父让她?畅所欲言,说燕玉鹤听不到她?才说的那些?客套话,没想到竟然是让他?师父给摆了一道,合着当时站在窗外的燕玉鹤其?实都听见了这些?话。她?顿时觉得头大?,解释道:“那些?只不过是对你师父的应付之言,算不得真。”


    燕玉鹤道:“你屡次在我面前?夸赞柳梦源生得好,性子招人?喜欢又?是为何?你是想告诉我,他?也可以给你渡阳气,同样得你喜欢是不是?”


    薛茗大?喊冤枉,只觉得燕玉鹤像在醋坛子里闷了好几日?,真是酸到了骨子里,她?道:“哪有屡次,我不过才说了两回,况且他?是你师弟,我把他?当作弟弟看待才会夸他?,你怎么会这样想?”


    燕玉鹤道:“是你自己说阳气你随便找个男人?都能补,不是非我不可。”


    薛茗的心像是被戳了一下,按下去一个坑,难言的滋味在心中?蔓延。她?想起来这话是什么时候说的了,就是那时候她?误会燕玉鹤想剥她?的魂,所以才会在逃走?之后对燕玉鹤说了这番话,当时本就在气头上,故意气燕玉鹤才会如?此,倒并非出自她?的本心。


    却?不想燕玉鹤记那么久,耿耿于怀。


    “我没有这种意思。”薛茗说。


    “你昨日?跟我说的那些?话,无非是想暗示我,你不在乎与我分离,便是一拍两散,你也即刻能接受,所以你不愿与我成婚,打的便是随时就能离去的主?意。”燕玉鹤转头,墨黑的眼?眸攥紧了她?的目光,淡声说:“那我便告诉你,我不认可也不接受,现在你不愿与我成婚,那就一直等到你愿意为止。这天下广袤无垠,你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但?必须由我作陪。”


    常年寒冰不融的雪山终于裂开了一条缝,流淌出了名为偏执的雪水,虽冰冷却?也澄澈干净。


    燕玉鹤绝非善茬,虽然他?看起来情绪稳定,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但?实则心里也有一定程度的扭曲,偏执到了他?既认定,便不会轻易放手的地步。这几日?他?怕是没少自己琢磨,表面上看起来还算正常,实则内心拧成麻花,一改往日?平静的样子,酸涩又?冷硬,连话里都沾上了怨气。


    但?其?实两人?当中?也不算产生误会,薛茗昨日?说的那些?话,的确含有暗示的成分。毕竟位列仙班不是一笔钱,一辆车或是可以用有限东西来衡量的,那代表着光明敞亮的未来,是不可比拟的前?途,好像众人?都觉得薛茗会成为他?的阻碍,薛茗只是不想给燕玉鹤造成负担,想让他?做出自己的选择。


    她?往前?坐了些?许,握住燕玉鹤的手背,将他?的手指捏在掌心里,慢声说:“对不起,我承认我之前?是想过要离开你,但?也是基于你的选择才产生的想法。你这师门上下都在说你要位列仙班,得道飞升,而我终究是个寿命有限的凡人?,就算你我真能相?爱一生,厮守到老,撑死也就百年光阴,或许你还可以寻找无数个我的转世,但?是今生的薛茗只能拥有一个你。我这几日?都在想,如?果你飞升去了天上,认识了许多漂亮的仙女,有了新的生活,那我好歹也能体面地跟你说再见,是不是?”


    “我是喜欢你啊,我心里特别希望你别去天上,留下来一直陪着我。”薛茗弯了弯唇角,让自己露出一个轻松的笑,说:“你不仅长得好看,又?那么厉害,还喜欢我,对我那么好。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人?对我那么好,我哪里舍得放手呢?可我又?无法干预你的选择,那你要是执意飞升,我也不可能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强迫你留下来。”


    薛茗早就习惯了放弃,不为自己争取,好像这样顺其?自然就能生活得更舒心一点,说是窝囊也好,是与世无争也罢,这的确是薛茗一直以来的生存法则。实际不过是怕争了之后又?落空,徒让自己伤心难受罢了。


    “我何时说过要飞升?”燕玉鹤反手攥紧了她?的手指,沉着嘴角道:“回山的当日?,我就已经向师父禀明放弃位列仙班。”


    “什么?”薛茗惊愕:“你早就做了选择?为什么?”


    “大?道三千,成仙之路数不胜数,我又?何缺这一个封赏?”燕玉鹤说这话的时候,尽管没有刻意表现,但?眼?底那股子倨傲还是显露出来,转而瞥了薛茗一眼?,又?道:“我若飞升上界,岂非正让你寻个机会去找其?他?人?给你渡阳气,绝不可能。”


    薛茗一时哭笑不得,忽然发现这些?日?子她?跟燕玉鹤所顾虑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


    她?以为燕玉鹤这几天心情不佳,情绪看起来沉闷是在选择中?两难,实际人?家压根就不在意,他?似乎对飞升一事早就有着稳操胜券的信心,不是这一次,也有下一次,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先是燕玉鹤说天下修行之人?皆是为了成大?道,其?后又?是他?师父表示成仙难得,再者宗门内的其?他?弟子也都认为燕玉鹤肯定不会放弃这次机会,导致薛茗从一开始就受了外界的影响,认为这次飞升的机会对燕玉鹤来说是千载难逢,属于可遇不可求之事。


    可燕玉鹤这几日?的烦闷,全?来源于她?那天所说的要离开的那些?话。又?是吃醋,又?是生闷气,甚至拒绝与她?交流,今日?砸了剑,怕是出了一口恶气,才将心中?的不满说出。


    薛茗心想,这锯嘴葫芦生气的时候,倒还挺可爱的。她?体内是阴气多,燕玉鹤体内是闷气多。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又?没说什么,是你自己想那些?有的没的,让自己生气。”薛茗用包成馒头的手抱了抱他?,在他?背上轻拍两下状似安慰,然后埋在他?的肩头闷声笑了一会儿,接着问他?:“那日?后你有什么打算?”


    燕玉鹤的脸色已经好看许多,尤其?在薛茗说喜欢他?之后,身上的郁气也散去,变得平和,“今日?将所有事情忙完,带你下山。”


    薛茗问:“去哪里?”


    “你是半鬼之体,可修鬼道,我带你去修炼。”燕玉鹤道:“只要像那人?参一样修成精,便可将寿命延至千年万年,总有飞升的时候。”


    薛茗一喜,同时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恍然道:“原来我真的已经无法变成正常人?了,先前?我一直以为只要体内的阴气消散,我就能恢复正常呢。”不提就会忘记,她?这身体本就是鬼皇与凡人?结合诞下的血脉,半人?半鬼之躯,所以她?在鬼蜮的时候可以香喷喷地吃阴间饭,站在万鬼之中?而不被发现是活人?。


    她?可以作为人?站在阳光下,也可以作为鬼在阴间自由穿行,早就不是寻常凡人?。


    燕玉鹤有燕玉鹤的打算,薛茗也有薛茗的想法。她?靠在燕玉鹤的肩头,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然后拿起他?的手,将一个那东西套在他?的中?指上。


    “这是何物?”燕玉鹤低头看着,就见那是个草苗编成的戒指,上面还插了一朵指甲盖大?小的,红色的小花,颜色十分艳丽,点缀在修长白皙的手指上颇为漂亮,尺寸却?刚刚好。


    薛茗又?摸了一个,戴在自己手上,说:“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他?想起前?天晚上睡觉时,薛茗鬼鬼祟祟爬起来说自己喝水,实际蹲在床边对他?的手指又?看又?摸,不知道在干什么。燕玉鹤当时并未追问,只以为她?喜欢自己的手,如?今看来,当时应当是在估摸着他?手指的尺寸。


    “有什么用处?”燕玉鹤又?问。


    “没什么用处啊,就是一个小玩意儿而已。”薛茗伸手看了看,笑着说:“我编着玩儿。”


    其?实是薛茗先前?想着,如?果燕玉鹤选择了她?,她?就把这戒指送给燕玉鹤,虽然这草戒指没有任何财富上的价值,但?承载着她?那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廉价,对她?来说却?是唯一且诚挚的真心。


    先前?嘴上还说着无用的东西,留着作何的燕玉鹤,此时却?若无其?事地将手放下,任那个看起来并不精致的草戒指戴在手上。


    所以说人?长了一张嘴,就是用来吃和沟通的,坐下来不过聊一聊,两人?的心情都有了巨大?的转变,一扫这几日?的阴霾。燕玉鹤起身说出门,将最后一点事给办了,说晚上就带她?下山。


    薛茗在房中?乐了一会儿,再出去的时候已是满面春风,嘴角带着无意识的笑容,来到正堂时发现只有一个女弟子等着。她?询问其?他?几人?去了哪里,就听那姑娘说柳梦源大?受打击,当场晕了过去,被其?他?几人?抬走?就医去了,她?则留下来特地与薛茗交代一声,免得几人?失了礼数。


    薛茗想笑,但?是又?怕显得她?幸灾乐祸,便正色说了几句,让这姑娘代她?向柳梦源宽慰宽慰。女弟子应了好,临走?前?压低声音对薛茗劝道:“薛姐姐,今日?大?师兄砸剑一事你也别挂怀,其?实你今日?说自己的手被剑所伤时我们都意识到,那剑本是与大?师兄灵识共通,它伤你定不是大?师兄的本意,当是那剑自身在排斥你,所以大?师兄砸了剑也挺好,免得下次再伤了你。”


    薛茗心中?一暖,玩笑道:“谢谢,我已经知道了,日?后我努力给你大?师兄再找一把好的剑。”


    女弟子点点头,又?与薛茗说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来山上也没几日?,东西自然是不用收拾的,待到月亮高挂之时,燕玉鹤乘风而归,带着薛茗就这么下山了。


    山路铺了地砖,一层层蜿蜒向下,头顶便是繁星满天。燕玉鹤提着灯走?在前?面,薛茗与他?并肩而行。刚走?没多久,也不知是怎么,薛茗的脚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幸好燕玉鹤扶得及时,其?后再往下走?时就默不作声地牵住了她?的手。


    夜色的风景宜人?,万籁俱寂,清风也凉爽。薛茗看着漫天稠密的繁星,只觉得天地如?此宽广,一阵阵风吹进了心里,也满是豁达之感,好像那些?难挨的日?子皆已远去,再也不会纠缠她?。


    薛茗一心二用,抬头欣赏着繁星的时候,脚步自然就慢了下来,与燕玉鹤错了一步的距离,被他?拉着走?。


    “以前?见不到这样的风景。”薛茗扬着脑袋说:“我们那里的夜晚已经没有这么亮的星星了,我有时候打工到深夜,走?在路上想抬头看看星星也看不见几个,要是每天晚上的风景都这么好看,我以前?工作完也不会着急那么快回家。”


    燕玉鹤虽没有应话,却?抬手招来一股风,吹得四周草木东歪西倒,随后便有点点荧光漂浮起来,密集地涌现在道路两边。薛茗细细看去,发现这些?都是萤火虫,散发出的光芒像是星星落下来一样,放眼?往下看,竟是密密麻麻汇聚成河,形成了望不到尽头的繁星之路。


    薛茗对这样的场景完全?没有抵抗力,惊叹地瞪大?眼?睛,满心都被这样的美景震撼,一手被燕玉鹤牵着,一手去抓那些?飞来飞去的萤火虫。


    身陷淤泥困境时,薛茗总觉得生活烂透了,属于她?的人?生也不过是一团泥巴,毫无光芒可言。可她?又?是很容易被治愈的人?,一份好吃的甜品,一杯好喝的奶茶,以及任何带着幸运属性的小事又?会让她?觉得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她?认为芸芸众生中?,与她?相?同的人?数不胜数,大?家都是这样,一边被生活伤害,一边被生活治愈,在痛苦中?感受美好。


    人?们总是被生活所困,但?又?在感受到一丁点的幸福时不计前?嫌地想,活着可真好呀!


    薛茗大?声宣布:“我要活一千年一万年,当一个老不死的妖精。”


    燕玉鹤虽然觉得这话并不好听,但?还是在前?面应道:“好。”


    话音刚落下,前?方?突然显出刺眼?的光芒,薛茗的眼?睛被刺了一下,下意识用手挡住,等再睁眼?时,就看见面前?不远处的半空中?飘着神色阴沉的水曦和两个年轻的男子,看起来来势汹汹,十分不善的样子。


    薛茗吓得双腿一软,此刻很像是跟男朋友在晚自习下课后牵着手,在操场的暗处散步时被年级主?任的超强手电筒锁定的小年轻,本能地害怕起来。


    燕玉鹤倒镇定得很,朝师父和两个师叔行拜礼。


    “燕玉鹤,你现在长大?了,翅膀也硬了,忤逆师长的事都做得出来?”水曦严厉的声音砸下来,重重落在两人?身上。


    这声音并不响,但?不知从何来的威压,让薛茗心中?一震,不自觉地低头躬身,仿佛下一刻就要高举双手求饶。


    燕玉鹤道:“弟子不敢。”


    “你不敢?”水曦冷声道:“你都敢拒绝天之封赏,放弃位列仙班,私自下山,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燕玉鹤回道:“弟子并未私自下山,已写了请离书放至师父的桌上。”


    水曦厉声斥责:“我没看见,便是没有。没得我亲口批允,谁准你下山?”


    燕玉鹤看起来尚是情绪平稳,薛茗却?早已吓得不行,缩着脑袋站在边上,生怕这批评落在她?的头上来。


    “弟子往日?下山都是如?此,不知师父何时改了规矩。”燕玉鹤回道。


    水曦大?怒,冷笑一声道:“看来是如?今的太虚宗容不下你了,若我说你今日?敢拒了天恩下山,日?后我便没有你这个徒弟,你当如?何?”


    边上的两个男子听闻,便齐齐朝水曦劝道:“师姐,不可冲动。”


    “是啊,赤霞向来是懂事听话的孩子,一定分得清轻重缓急,该让他?好好想想才是。”


    话说到这份上,薛茗也顾不得装乌龟了,虽说这是他?们师门之内的事,但?终究也有她?的参与,于是她?顶着教导主?任般严厉的目光,壮着胆子道:“仙长,您先不要生气,有什么话大?家坐下来好好商议就行……”


    水曦瞥她?一眼?,虽眼?风不厉,但?薛茗仍是像被敲了一闷棍,硬着头皮将剩下半句话说完:“燕玉鹤有自己的打算的。”


    此时燕玉鹤忽而撩起外袍,跪了下来,微微低头道:“师父,赤霞在太虚宗长大?,从未生出过离开师门的念头,但?大?道之路我只信自己,就算师父日?后不认我这个徒弟,我仍将自己当做太虚宗的弟子,得召便回,不召便在人?间以除恶诛邪为己任,宣扬太虚宗之宗旨,保人?间安宁。”


    他?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语气平缓镇静,虽是跪着,却?没有半点要低头的意思,坚定自己的决心。


    水曦并不表态,反倒是两位师叔摇头叹息,痛心疾首。


    “这么说,你是下定决心要为这凡人?女子放弃光明坦途?”水曦问道。


    “并非放弃,只是将时间往后推而已。”燕玉鹤道:“成仙之路千千万万,我心悦之人?,只此一个。”


    薛茗非常感动,想要飙泪,但?水曦三个人?还压在头上,她?不敢乱动。


    “他?为你如?此牺牲,你作何感想?”水曦将目光落在薛茗身上,语气冷硬道:“你当真如?此自私,让他?前?程尽弃,只与你享乐这几十年的短暂光阴?可曾想过日?后他?生了后悔的念头,因此怪罪于你?”


    燕玉鹤听闻,马上就想反驳,却?被水曦抬手施了个诀法,“噤声。”


    萤火虫尽数落回草丛,似乎连风都停止了,周围静谧无声。水曦三人?身上散发着微光,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薛茗,这副模样给她?的心理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燕玉鹤用黑眸看着她?,往常平淡如?水的眼?眸此刻却?搅乱了,隐隐有着烦躁之色。


    虽然不合时宜,但?薛茗觉得她?和燕玉鹤此刻好像变成了不被家庭认可的苦命鸳鸯。


    如?此想着,她?也跟着跪了下来,对着水曦道:“我尊重燕玉鹤的决定和想法,不曾有过干涉,而且他?在做决定之前?并未与我商量,所以你说我自私,我不太赞同。但?是话又?说回来,我的确是有私心存在。我前?半生过得并不好,总是患得患失,孤独而行,从不敢主?动去争取什么,害怕被那些?我所期待的东西伤害。可燕玉鹤比别人?不同,我舍不得他?这样离开,我想努力争取他?与我在一起,我并不是想让他?放弃什么光明前?途来选择我,只是希望能留住我喜欢的人?,我不觉得我有错,如?果仙长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还请指教一二。”


    水曦问:“如?此说来,这便是你们的决定,日?后做一对寿命只有几十年的凡鸳鸯,你们也不悔?”


    燕玉鹤道:“不悔。”


    “我也不悔。”薛茗摇摇头,又?补充道:“我其?实很高兴,只是希望仙长不要责罚燕玉鹤。”


    沉静片刻后,忽然有笑声传来,薛茗大?为惊讶,抬头一看就见原本还神色严厉的三人?,此时都笑开了花。水曦更是一改刚才凶巴巴的模样,笑着对二人?道:“都起来吧。”


    燕玉鹤神色平淡,单是听着这笑声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起身的同时将薛茗也拉了起来,说道:“师父,劳烦你这么费心思。”


    “哼。”水曦轻哼一声,说道:“你当我全?是为了你不成?”


    薛茗尚满脸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那压迫的气息全?然消失,像是导演喊了一声“卡”,演员们完全?换了副模样似的。


    “帝君,请现身吧。”水曦在此时说了一句。


    继而天光大?盛,瞬间好似朝阳升起般明亮如?昼,只见晴朝帝君踏云而出,身后竟还跟着个薛茗熟悉的人?。


    晴朝帝君身着金桔交织的仙衣,手臂挂着莲花色的飘带,头戴紫金宝冠,长发飘飘,较之上次见面截然不同,十足的天官模样。他?身后跟着的,便是那日?在鬼蜮一别便许久不见的鹿蛮,此时也穿得非常显眼?,像个小仙童似的,正冲薛茗笑。


    薛茗没说话,满脸都是“发生什么事了”的茫然样子。


    晴朝笑眯眯道:“燕生薛女,潜心修炼,侠义行世,诛杀万千恶鬼,护佑阴阳两界安宁,立头等大?功,受封天恩,得道飞升。”


    话音落下,薛茗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晴朝不知用什么东西在她?两眉之间点了一下,继而一股强大?的灵气贯穿全?身,金光自四肢涌出,刹那间身体变得轻盈如?羽,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灵气一般。转头一看,就见金光在燕玉鹤周身流转,衣袍翻飞间,他?整个人?气质大?变,仙气飘飘,气度凛然不凡。


    “恭喜恭喜。”晴朝拱手,对燕玉鹤笑道:“此后天界又?多了一位武神,那些?妖邪再敢作恶,可要多掂量掂量了。”


    燕玉鹤颔首道谢,转头看向薛茗,正给了薛茗询问的机会,她?拉着燕玉鹤小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这是也受封成仙了?”


    还不等燕玉鹤回答,鹿蛮就凑上来,对她?道:“其?实你是在这次诛杀名单的首位,但?途中?出了些?意外,天道留了你一线生机,但?你身怀一半鬼皇血脉,阳间所不容,对天界来说终究是隐患,索性便点化你飞升成仙,搁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呢。”


    “咳咳,不可胡言。”晴朝啧了一声,说道:“天界怎么会如?此小心眼?,是她?本身立了大?功才得以点化。”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们呢?”薛茗茫然地看向水曦,投去寻求答案的目光。


    “水元君是认为你们二人?之间还欠缺一个考验,便让我隐瞒了此事。”晴朝道:“如?此折腾也挺好,倒瞧见了你们的真心,实在难得。”


    薛茗被说得耳朵有些?红,做不到燕玉鹤那种坦然的厚脸皮样子,只能挠着耳朵,用假动作掩饰自己的羞赧。


    水曦便笑着对薛茗道:“你这丫头,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生性怯弱,喜欢逃避,遇到阻碍的第一想法就是放弃。倘若不是这般折腾一番,你又?如?何窥见这小子的真心,又?如?何能朝他?迈出一步。总是放弃,只会将想要的东西越推越远,你争一分,便有一分的希望。赤霞性子有缺,有时偏执在心,又?相?当死心眼?,决定了的事,认定了的人?便不会轻易放手,倘若你们二人?不互通心意,将来可有得苦头吃。你且记住,不管你爱之物还是爱之人?,日?后可别再轻言放弃。”


    薛茗醍醐灌顶,明白水曦安排这一出的用意。


    薛茗的确是这样的人?,她?在这几日?想了很多,早就做好了燕玉鹤飞升,她?自己下山谋生的打算,本性还是退缩。即便她?总是能从燕玉鹤的一举一动中?窥见他?的心意,却?还是无法自信地去张口挽留,数次说要与他?聊聊,其?实也没有做好准备开口。


    而对于燕玉鹤来说,他?也需要明确薛茗的心意,此前?说的话,做的事,总是让他?患得患失,连着几日?说自己忙避开与她?交谈,也是不想从她?口中?听到离开的话。


    这个考验针对的是他?们二人?,两人?既没有刻骨铭心的纠缠,也没有与生俱来的羁绊,于是情意的坦诚就显得尤为重要。燕玉鹤必须窥见薛茗的心意才能消解患得患失的心情,软化心中?执拗的想法;而薛茗也要学会对爱人?有占有之心,不是被动地等人?做出选择再黯然放手。


    薛茗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水曦亲切的笑和长辈般叮嘱的话,竟有些?想哭,眼?里涌出了热泪。她?咧嘴笑了笑,本想化解一下哭意,却?还是没防住泪水从眼?角滑落,因为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争取之类的话,也没有长辈叮嘱她?该如?何如?何。


    人?生之路向来是她?自己摸索着前?行,由一个个疼痛的教训组成,如?今却?有人?愿意费周折教会薛茗如?何通过爱别人?来爱自己,如?何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匆忙抹去了泪,对水曦鞠躬,认真道谢,“谢谢仙长。”


    “小事儿罢了,这小子毕竟是我从小带大?的徒弟,我也不能看着他?整天满身怨气,像恶鬼附身似的,大?义灭亲把师弟都派出去流放三年。”水曦笑呵呵道:“你们的日?子还长,往后慢慢走?就是了。”


    两个师叔也各自说了些?勉励的话,其?中?有一个不知怎么想的,还提出想收薛茗为徒,表示这样太虚宗就出了两个得道飞升的弟子,十分有面子。但?被燕玉鹤当场拒绝,说宗门内不可通婚,拉着个脸对师叔想收薛茗有很大?的意见。


    最后燕玉鹤与薛茗行礼,拜别水曦等人?,仍是往山下去了。


    鹿蛮送了他?们一段路,薛茗与她?聊了之后才知道当时天雷劈下之后她?才知道燕玉鹤等人?的计划,匆匆离开鬼蜮,谁知正巧遇上了押着百鸦回去的晴朝帝君。鹿蛮路见不平,对百鸦好一顿骂,气得百鸦抓头脑地,晴朝大?喜,又?见她?是个修行的小鬼,干脆将她?收在座下,并希望她?每天骂百鸦一顿。


    鹿蛮说日?后还会在天界相?见,于半山腰向二人?道别,剩下的路则是燕玉鹤牵着薛茗走?。


    天地仍然广阔,燕玉鹤牵着薛茗行走?在繁星之下,静谧的夜色笼罩二人?,方?才的飞升封赏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薛茗没觉得自己变成了仙有什么不同,心境竟莫名其?妙地平静下来,燕玉鹤更是如?往常一样,看不出分别。


    但?横亘在二人?之间的问题在悄然中?消弭,两只戴着草戒指的手交握在一起,像贴在一起的两颗心,再也不会分离。


    薛茗笑着问他?:“燕玉鹤,我们要去哪儿呢?”


    燕玉鹤安静地回道:“天下这般大?,你想去哪儿,我便陪着你去哪儿。”


    总之前?路漫漫,薛茗不会再是孤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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