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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爬窗


    温家表姐走后, 赵浔仍不见踪影,只吩咐了庆炀先一步回禀,道是需得再耽搁半个时辰。


    虞茉卧床翻了片刻闲书, 又享用过嬷嬷送来的红枣糕,腹中鼓胀,干脆绕着东宫慢行消食,趁便熟悉环境。


    岂料行至第二圈, 竟瞧见一张熟面孔。


    葱郁梧桐树下, 宫婢手持团扇, 并太监拥簇着七皇子赵恪。


    对方显然未预想会在此处碰见虞茉, 眼底隐有诧异, 但掩藏得极好,似是熟友一般抬步走近:“莫姑娘, 好巧。”


    能在东宫周遭相遇, 说明赵恪根本是为了太子而来。


    虞茉屈膝见礼, 面上功夫做到, 笑说:“太子殿下尚在御书房。”


    “不妨事。”赵恪虚扶一把, 目光扫过她衣襟处的绣纹, 不动声色道, “大佛寺一别,还以为无缘再遇见姑娘, 今儿既有幸碰面, 可否借一步说话?”


    先前,赵恪只当她空有美貌,被太子私藏在霍府, 即便能挣得几分宠爱,依旧是上不得台面的外室。


    后撞见她与温落雪同行, 猜测是温府亲眷。


    孟璋兮听了,亲自着人去查,得出结论——要么是侍郎夫人母家的亲眷,譬如妾生子,身份低微且久居后院,不常露面;要么出自太傅大人早逝幺女的夫家。


    于京中权贵而言,虞家原就势单力薄,唯一的亮处乃是主母温怜。早许多年迁去萤州,自然更加无足轻重。


    是以赵恪百忙之中匀出心神代为打探,才得知虞家共有两位小姐,而嫡长女虞茉已于月前意外身亡。


    如此算来,极有可能会是庶妹虞蓉。


    孟璋兮有心求证,遂于今夜设宴,广邀未出阁的小娘子品茗,虞蓉亦在其中。看时辰,也该出发了。


    那么


    眼前身着宫装,在日照下肌肤赛雪的少女,显然不是虞蓉。


    赵恪目露玩味,打量过她剪裁得体的宫装。其上绣纹与太子常服如出一辙,表明已经惊动过执掌凤印的皇后娘娘。


    她是谁,尚不得而知;但很显然,她极有可能会成为太子妃。


    轻敌了。


    赵恪暗自思忖过,耐着性子相邀,示意她同去花圃中的蒲桃架旁。


    谁知虞茉抬掌捂住耳朵,语气无辜道:“七殿下,我听不大清,您若有事相商,还是去御书房等太子罢。”


    “”


    纵他见惯了虚与委蛇之人,却还是头一回被贴着脸糊弄。当即唇角轻抽,阴沉着脸道:“你将手放下来,不就能听清?”


    虞茉已读乱回:“好,慢走不送。”


    “站住。”赵恪厉声,无奈身前横着东宫侍从,只得隔着距离道,“只是想同姑娘叙旧,谈些趣事,何必如此提防。”


    然而,比起好奇,虞茉更加惜命。


    她撤回手,敞开天窗说亮话:“我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能让七皇子说与我听,那便是无关紧要的事。可若想寻太子殿下,何不从速去御书房?”


    道理谁人不知。


    但更多的是即便心知肚明,仍佯作不知。


    大抵没料到虞茉竟是个滴水不漏的,赵恪眸底兴味更浓:“看来九弟已向你袒明身份,是要好事将近了。”


    闻言,她难免忆起被赵浔蒙骗的过往,面色僵了僵,语气生硬道:“告辞。”


    碧色丝绦在半空划出一道波纹,裹挟着主人的愠怒。


    赵恪笑意加深,感叹:“好生泼辣的小娘子,我们尊贵的储君究竟是如何忍耐下来的。”


    打扇的宫婢忙应和:“女子还是当如孟姑娘之流,文静娴雅。”


    “此言差矣。”赵恪收回眼,语气半真半假,“我倒是艳羡九弟能得如此美人,天真烂漫,还满心向着他。”


    而虞茉转过身,已经开始后悔。


    她一介民女,对着皇子撒气,等将来身份大白,可会害得温家难做?


    但内心深处始终记恨淑妃党派刺杀赵浔之事,着实摆不出好脸色。


    赵浔能做到为父忍让,可虞茉自问与圣上无亲无故,要心疼,也是心疼自己人。


    “嘶。”


    一不留神,小腹微微抽痛,清亮眸中霎时有水意弥漫。


    庆炀吓得绿豆眼瞪得老大,磕巴道:“怎、怎么了,是气不过七皇子方才?”


    “别多想。”虞茉忍俊不禁,随口问起,“半个时辰该过去了吧,你们殿下几时能回。”


    苍白的面色,惆怅的语调。


    令庆炀很难不发散思维,暗叹虞娘子当真是爱惨了殿下。忙转头叮嘱文莺留下照看,而后健步如飞,往御书房复命去了。


    甫一见到赵浔,庆炀与有荣焉道:“虞娘子每隔一刻钟便眼巴巴地瞧向院外,肯定是在盼着您。”


    “还有还有,两滴泪,当时都快溢了出来。”


    他佯作西子捧心,“偏强撑着要属下别多想,定是怕殿下您知道后担忧,唉,虞娘子真真既痴情又善解人意呐。”


    “”赵浔扬眉,质疑道,“你说的是如今在东宫里住的虞娘子?”


    “殿下别不信啊。”


    赵浔半信半疑,但眉眼间的疏离之色顷息消退,连对上前来围堵的七兄也带着浅淡笑意,先一步开口:“后宫乃是父皇的后宫,兄长若想为郑贵人求情,千万不要找错人了。”


    七皇子双唇翕动,咽下刺人话语,半晌后,陪之以笑:“多谢九弟提点。”


    “嗯。”


    他归心似箭,不欲与闲杂人等多加纠缠,也着实想见见庆炀口中,思念自己到落泪地步的虞茉。


    谁知回到东宫,某人并未如料想中投怀送抱,而是半边面颊贴着话本,以别扭的姿势正睡得香甜。


    “茉茉?”赵浔凑近端详,见她面色红润,睫羽泛光,猜不出是否哭过。


    庆炀的话依旧回荡在耳边——


    大抵添油加醋过了,但不会是凭空捏造。


    如此想着,赵浔的唇角被勾得上扬,俯身在她眉心落下轻柔的吻,唤道:“该起了,仔细夜里睡不着。”


    痒意令虞茉悠悠转醒,先是冲他绽颜一笑,待醒过神,随口问:“见过七皇子了?”


    “嗯。”赵浔不喜她惦记除自己以外的男子,含住嫣红的唇,重重吸吮以示惩戒,而后抬眸,“听说你一直在等我。”


    “差不多。”虞茉借着他的力量坐直了身,说起惦念许久的事,“我想搬回温家。”


    赵浔疑心是他听错:“什么?”


    “我爹和庶妹已经到了京城。”虞茉耐着性子重申,“我想尽快搬回温家,如此方便行事。”


    敢情盼着他早些回来,是为了离开。


    在此一瞬,他连将庆炀流放千里的念头都有了。


    她见赵浔面色骤沉,牵过他的手,晓之以理道:“表姐正帮我稳住虞蓉,表兄也着人赶往萤州搜集姨娘的罪证,我总不能干坐着。”


    赵浔冷声提醒:“你能自由出入宫门。”


    言下之意便是,无需搬离,同样可以做她想做的。


    “太显眼了嘛。”虞茉努努嘴,耿直地道,“总之,我不想沾你的光。”


    此乃虞、温两家的私事,他已出手让虞长庆携妻女上京,余下的,定然留给外祖与她自己解决才好。


    可由赵浔听来,无异于要划清界限。


    他眼睫微垂,掩去眸底幽深一片。而周身难以自控地散发出泠泠寒意,似风雨欲来,声线却维持着平直:“茉茉,你总是想离开我。”


    相识之初,她欲分道扬镳去往苍州;后来,屡次三番想回去温府。


    若非他强留,是否压根不会朝他走近


    难怪古话说,因爱生怖。


    在情之一事上,储君也好、凡俗男子也罢,皆会拘泥。即便已然抓在手中,仍惧怕终有流失的那日。


    偌大寝宫中出现短暂静谧,仿佛有无形的凶兽,张口吞噬掉所有响动,连耳畔细微的嗡鸣也暂且停歇。


    直到,晶莹泪滴砸落至他手背。


    赵浔怔忪瞬息,骤然挑起她的下颌,见纤翘鸦羽被浸润,眼尾通红,正极尽委屈地回望着他。


    他神色肉眼可见地流泻出慌乱,眉头紧锁,安抚的话语也硬生生地带出了命令的意味:“别哭。”


    果然,虞茉抽噎一声,眸底火光更盛:“偏要哭、偏要哭、偏要哭,我要哭得所有人都知道你欺负我。”


    “”


    赵浔喉头翻滚,忍下揉捏双耳的冲动,干巴巴地道:“好,你想哭便哭。”


    显然他再度道出了错误答案。


    虞茉柳眉倒竖,叉腰斥责:“你什么意思?”


    这回,赵浔学聪明了。斟酌几息,用残存的理智审时度势,意识到此情此景并非辩解的最佳时机。


    遂从容担下罪名,将她揽入怀中,低头道:“我不该欺负你。”


    枕着宽厚坚硬的胸膛,虞茉勉为其难收了泪,屈指剐蹭他的喉结,迫使赵浔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这才破涕为笑:“知道怕了吧,以后还敢不敢埋怨我?”


    “不敢。”他答得干脆。


    “算你识相。”虞茉手脚并用地缠着他,鼻尖泛红,残留了几分可怜意味,打起感情牌,“那你放不放我走。”


    赵浔别无选择,深深吸气,违心地答:“你若喜欢温家,自然可以。”


    言不由衷的别扭模样极大取悦了她,虞茉吻过他的唇角,轻声撺掇道:“温家是温家,我不过借住一段时日,又不会永远留下。再说了,你要是想我,可以偷偷爬窗进来嘛。”


    他应当制止,甚至该正言厉色地告诉虞茉,习武多年并非是为了做出采花贼一般的行径。


    若被云游在外的师父得知,至少会罚他挥剑千次以示惩戒。


    可话至唇边竟染上愉悦,如释重负道:“好。”


    也罢,师父回京之时,大约是他完婚之日。名正言顺的夫妻,爬窗又有何妨。


    再观虞茉,使过小性子,听赵浔低声下气地哄着自己,一颗心仿佛浸泡在了蜜罐子里,眼角眉梢俱是甜蜜。


    她倒也理解赵浔为何缺乏安全感。


    毕竟彼此感情顺遂,平日如胶似漆,便无人专程去剖析内心所想。但矛盾兴许会沉淀,却不会随时间消解。


    于是她捧起赵浔的脸,与他额头相抵,正色道:“阿浔,有我娘的前车之鉴,若让我甫一有了心上人便想着盼着与他成婚,我做不到。但我心中的确有你,因此才会生出欲念,才会喜欢和阿浔做那些事。”


    赵浔容姿出众,品性亦端正。


    她并非傻子,何尝不会想要将他牢牢留在身边。


    思及此,虞茉话音愈发的轻,面颊也透出绯色,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等事情办妥,你我定亲好吗?”


    第72章 思念


    定亲。


    铺天盖地的喜悦将赵浔淹没, 他神色动容,紧紧拥住虞茉,薄唇颤动道:“你肯原谅我了?”


    话音中毫不掩饰的畅快感染了她, 笑着答说:“五成,原谅五成。”


    “……”


    “定亲后再慢慢儿还。”虞茉狡黠地眨眼,“等什么时候还完,什么时候成婚, 是不是很公平?”


    此时此刻, 她便是指鹿为马, 赵浔也愿应和。


    二人面贴着面, 耳鬓厮磨, 如同两头依偎取暖的小兽。


    温存了半晌,昳丽的桃花眼微微上挑, 追问起虞茉回温府的细节, 譬如几时出发、几时回来, 接下来预备做些什么。


    虞茉不答反问:“你去过长公主的宴席么?说是梅雨季才办, 共赏残荷。”


    “去过一回。”


    彼时, 长公主有意为他牵线, 名为以诗会友, 实则是相看。赵浔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恰直霍源与温启起了争执, 借此离席。


    “我听说霍公子和表兄曾有过龃龉。”可虞茉纳罕道, “但霍公子对我表姐似乎还挺客气,被骂了也不还嘴。”


    说着说着,她“噗嗤”笑一声, 略带羞赧地开口,“就像你对我一般。”


    赵浔眸中漾开温柔之色, 印上近处绯红的面颊,含糊其辞:“唔,旁人的私事,我不予评价。”


    还真有戏?


    “你快告诉我嘛。”虞茉捧着他的脸,殷勤地亲了一下又一下,信誓旦旦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谁知他极有原则,指腹在腰侧凹陷处暧昧摩挲,却淡声坚持:“别问我,若当真好奇,改日带你亲自去见霍源。”


    八卦听了一半,难受程度无异于——


    她精准握住,在赵浔骤然变色的神情中笨拙地抚弄,直将他勾得鬓角沁出薄汗,得意洋洋地撤回手,道:“别看我,若当真想要,改日我心情好了再帮你。”


    喉间凸起重重咽动,颈侧脉络也因克制鼓胀出性感弧度。


    赵浔有意去窗前清醒一二,沉默着将人抱回榻上,却被虞茉率先察觉,自身后环住了劲瘦腰腹。


    柔软如水,紧贴着他的背脊,甚至无需做些什么,已能挑起隐秘的颤栗。


    红唇凑近耳廓,半是诧异半是认输,嘀咕道:“这都能忍?那换个条件好了,我再多原谅你两成。”


    他面上竭力维持镇定,可反应骗不了人。尤其,可观的存在感,几乎要冲破衣料束缚。


    “好两成。”


    赵浔反抱住她,将点起欲念的小手捞至唇边轻嘬两口。因气息紊乱,音节生硬停顿,艰难道,“去岁,阿源醉后,曾说,对温姑娘有意。”


    “那为何还要和表兄结仇?是先结的仇还是先有意呢?”


    他并不觉得该是时候谈论旁的郎君,垂首含住她调皮的舌尖,吮了吮,绕回最初的话题:“你想在长公主的宴席,正式以温家女眷的身份露面?”


    虞茉果然将温启与霍源抛之脑后,待喘匀了气儿,点头说:“知我者阿浔也。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定被富贵梦砸昏了头,那我便给他们名动京城的机会。”


    宠妾灭妻,毒害嫡女,苛待嫡姐。


    随意择一条出来,也够他们名声扫地。


    赵浔听后,捕捉到重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待你恢复身份,事情便算了结?”


    “好像是。”


    他喉间溢出笑意:“我知道了。”


    虞茉狐疑:“知道什么?”


    赵浔神秘地勾了勾唇,心想:自然是知道如何让你早些回来我身边。


    在她再度发问之前,赵浔揉捏过紧抵着胸膛的暖意,呼吸粗重:“乖一点,让我冷静冷静。”


    情事,彼此俱能享受才最为得趣。


    虞茉只好打消帮忙的念头,安静地枕着他的肩,沉溺于平静而温馨的拥抱——


    葵水走后,恰直天朗气清,虞茉收拾了两身换洗衣裙,预备晌午回去温府。


    东宫的角角落落渐已沾染她的气息,装潢也于不知不觉间有了细微改动。环顾一圈,宽阔依旧,但话本叠着公文,粉衫并着蟒袍,少了几分寂寥之意。


    虽如此,赵浔自卯正睁眼伊始,面色便不大好看,时不时投来幽怨目光,仿佛她是要抛家弃子的恶人。


    皇后娘娘亦得知虞茉将要离宫,特地在栖梧宫设了私宴,趁便传授些打理铺面的经验。寥寥几语,觉察出她在算术上天赋惊人,倒顾不得招待丈夫和儿子。


    圣上赵思恒紧抿着唇,免得笑意外露,令儿子本就寒凉的心愈发冰冷。酒过三巡,才平直了声线问:“舍不得?”


    闻言,赵浔抬眸看向父皇,在相似的桃花眼中窥见揶揄,神色更加阴沉。


    赵思恒乐不可支,以过来人的身份道:“物以稀为贵。你二人成日腻在一处,小姑娘便不觉得有何特别。照朕说啊,你冷上她两日,她必会思之如狂。”


    “”


    两日不见,先发狂的只会是他。


    但迎着父皇自信不疑的目光,赵浔违心地点了点头。


    四人私宴,气氛融洽。虞茉也彻底松弛下来,不再将帝后看作遥不可攀或动辄会命人“拖出去砍了”的恐怖角色。


    也因谈妥了今岁定亲,帝后有意大肆操办,琐事繁多,只笑盈盈地将虞茉送出殿外。


    漫漫宫道上,赵浔牵着她的手,原就寡言的人比往日愈加沉默。


    宫婢并太监乌泱泱二三十余人在身后相送,她矜持地并肩行着,用气声问:“你今夜会来看我吗?”


    闻言,赵浔自愁绪中短暂抽离,偏过眼,音量如常道:“怎么?”


    虞茉不答,面上是介于羞赧和为难之间的灵动神色,令他莫名忆起方才席间父皇说过的一番话。


    她也会思念他?


    “随便问问。”虞茉骄矜地扬起脸,故作轻松道,“日头好晒呀,我们快些走罢。”


    赵浔唇角几不可察地一弯,看向躲在白云之后的旭阳,煞有其事地“嗯”了声。


    可显然虞茉是个憋不住话的性子。


    待躬身进了马车,无需装作淑女,她直直扑向赵浔,撒娇道:“来看我,来看我嘛。”


    他按捺住疾速蔓生的笑意,佯装困惑:“你今日回温府认亲,想必会繁忙,我再去打扰,多有不便。”


    虞茉听后,噘了噘唇,伏在他胸口发怔。


    赵浔登时心软得一塌糊涂,若即若离地触上,低低道:“那你记得留窗。”


    顺便,他也有话要交代:“既不许我帮你出头,同样的,江辰也不行。”


    “知道了。”虞茉何尝舍得与他分开,仰起脸索吻,湿滑小舌不断搅弄。每每赵浔退离,又磨人地缠上,虽未出声,但仿佛在娇滴滴地诉说着“还要”。


    然而为了掩人耳目,半道上,她需换乘周府的马车。


    赵浔不愿蹭乱她的衣襟,强行结束深吻,喘息着补充道:“温启也不行,还有裴”


    语罢,意识到有些胡搅蛮缠,遂止了话音。


    庆姜几个已在搬弄她的琴盒,时间尚有富裕,虞茉依依不舍地环着他的肩:“天一黑就来,好不好。”


    至此,赵浔终于品出离别之美。


    指腹拨弄两下她隐隐红肿的唇,干脆道:“好。”


    “我等你。”虞茉飞快往他手中塞了什么,旋即提着裙裾躬身出了马车。


    他狐疑地摊平光滑面料,见其上绣着盛放中的牡丹,分明是——


    虞茉最喜爱的一件肚兜。


    亦被他含弄着品尝过许多次


    赵浔霎时喉头收紧,深呼深吸,沉声嘱咐:“回宫。”


    早些处理完公务,夜里才好早些去寻她——


    入了东角门,本该在正厅等候的温家众人,竟悉数提先过来。


    乍见到全须全尾的小小姐,旧日仆从哭作一团。连早便会面过的鹂儿也瘪瘪嘴,搀着母亲的手默然流泪。


    温落雪吸了吸鼻子,招呼虞茉近身:“妹妹,这位是我母亲。”


    侍郎夫人蓝氏,貌不惊人,却素闻才情出众。如今年近不惑,气度沉稳端庄,面相亦和善。


    虞茉笑着福身,甜滋滋地唤:“见过舅母。”


    “自家人,不讲虚礼。”蓝氏将她扶起,眼眸含泪,“论容貌,和阿怜倒是有七分像;性子么,竟和落雪那丫头相近。”


    温序忙要揽功:“外甥肖舅,茉儿这是像我。”


    太傅身子骨不大硬朗,虽有心相迎,但将将服过汤药,已被搀至榻上小憩。


    蓝氏亲自送虞茉去了温怜出阁前的院落,仆从和装潢照旧,倒不必她费心适应。趁便,蓝氏拍拍她的手:“小启带了人证,估摸着马上到家。你先歇一歇,等夜里用膳,你外祖也在时,我们从长计议。”


    “多谢舅母。”


    赎回来的遗物已由高嬷嬷清点妥当,领着虞茉逐一看过。鹂儿则好奇地打量比个头还高的琴,诧异道:“小姐,这是谁家的?”


    虞茉暗道不好,她险些忘了原身不通琴艺。


    顿了顿,急中生智道:“在宫中和女官学的,想听吗?我给你露一手。”


    她说得敞亮,是以无人生疑,鹂儿殷切地搬来矮凳,略带为难:“可我不懂乐理,小姐这算不算是对牛弹琴?”


    “无妨。”虞茉实则松一口气,“真正的艺术该是能雅俗共赏。”


    月余不曾碰琴,她闭目盲弹,手法渐渐熟稔。只脑海中并无大周朝的琴谱,干脆东一句西一句,串连尚有记忆的海内外名曲。


    暌违已久的旋律,令虞茉有了丝丝缕缕的不真切感。


    是以琴音骤停,她睁开眼,看向古色古香的袖摆,怔怔地想:我还真的穿越了?


    然,来不及感伤,墙外响起掌声。


    而后,温落雪领着面容清秀的少年跨过月洞门,噙笑朝她走近。


    第73章 对镜


    温启生得眉清目秀, 肖似其父,气质却与母亲蓝氏如出一辙,显得沉静温和。


    他凤眸含笑, 打量的目光短暂停留两息,率先躬身见礼道:“虞表妹。”


    嗓音如珠玉敲击,身量清瘦但不羸弱,和江辰口中的书呆子显然货不对板。若非和舅舅生得像, 虞茉怕是不敢贸然相认。


    “见过表兄。”


    温落雪则被石桌上的长琴所吸引, 翩翩胡蝶般绕行半圈, 直白地赞叹:“比我所有的琴加起来都要好看。”


    闻言, 温启也起了兴致, 垂眸扫过,诧异得挑了挑眉:“可是苍州所产?”


    “正是。”虞茉亲自为二人斟茶, 随口问, “表兄也爱琴?”


    “略知一二。”


    书香门第, 打小习六艺。待得年岁渐长, 显露出天赋, 再择其中几项精益求精。


    原身擅书法通诗文, 温落雪擅丹青, 温启则是棋艺、文章和长箫。


    大抵是后世自幼儿园起便男女同班,虞茉并不拘谨, 反而因结识了新的玩伴感到高兴, 语态熟稔道:“过几日要随表姐赴宴,我担忧席上会被叫去表演才艺,所以临时抱佛脚。”


    温启听言勾起唇角, 中肯地说:“方才妹妹信手弹奏,曲调很是特别, 想来不难脱颖而出。”


    “我呢。”温落雪揶揄地瞥向兄长微红的耳尖,“怎么不见人夸我。”


    “落雪,好好说话。”


    瞧得出来,表兄纵然数落人也是温和而腼腆的,虞茉忍着笑:“听舅母说,表兄从萤州带了证人。”


    温启点点头,从袖中掏出几页供词:“柳氏身边的大丫鬟已经‘投井’,但双亲健在,已被安置在京郊的一处庄子里。还有车夫杨氏,我承诺为其独女寻医,他便主动跟来了京城。”


    他话说极有条理,语速不急不缓,是以虞茉单掌撑着脸,听得津津有味。


    触上她莹润认真的眸光,温启莫名羞赧,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继续解释大周朝相应的律法。


    少顷,甬道传来略带急切的脚步,伴着江辰愉悦高昂的嗓音:“虞妹妹——”


    温府不比东宫,江辰虽不至于来去自如,但温侍郎本就盼着由儿子来说通退亲之事,便未多加阻拦。


    只不过,温启前脚将将回府,尚未得知表妹与太子的关系。单单从的维护家中女眷名声来论,不免沉吟:都退了亲,江四还过来纠缠作甚。


    但见虞茉一副神游天外的淡然模样,温启失笑,问江辰:“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两家也算世交,在学宫亦有往来。


    江辰先看向虞茉,冲她咧嘴笑了笑,才回头答复温启:“过来看虞妹妹,顺道说一说虞家的情形。”


    谈及正事,鹂儿忙搬来圆凳,再奉上茶盏。


    江辰不好意思直视虞茉,也忧心鼻梁处未全然消退的淤青被她瞧出端倪,偏过脸说话:“听闻虞大人憔悴许多,拒了不少拜帖,长此以往,莫说重现探花郎当年的辉煌,怕是维持现状也难。”


    “哦?”


    “所以,柳氏近来忧愁得焦头烂额,甚至私下会见了几位官夫人。”


    温启略作思忖,猜测道:“是有意收受贿赂?”


    并无证据,江辰耸耸肩:“保不齐。”


    从萤州到京城,一路打点挥霍。而今,虞蓉也一门心思跻身贵女行列。柳氏若不想拖后腿,自然也要同更高身份的主母攀关系,殷勤赠礼


    虞长庆若继续浑浑噩噩,府里必会入不敷出。


    “人心不足蛇吞象。”虞茉努了努嘴,“不提他们了,既然正巧凑齐四人,来帮我试试棋盘如何?”


    在东宫,她倒是想和赵浔试玩,谁知玩着玩着便亲作一团。


    美色误人呐。


    温启捻了捻纸张,又顺口问起铺面所处的位置。听闻是闹市,略略疑惑:“那片地,似乎有价无市。”


    江辰与霍源几人常去,瞬时反应过来,愤懑地轻“嗤”一声。


    至此,虞茉岂能猜不出那是赵浔名下的铺面。


    估摸是怕直接相赠会遭到拒绝,才以低价出售,难怪连经验老道的伙计也一并打包了。


    她抿了抿唇,铺平软塌塌的初版扑克,试图先将逐渐走偏的气氛扳正:“试试‘优诺’棋。”


    规则简单,甚至无需开动脑筋,令下惯了围棋的温启既觉新奇又深表放松。


    江辰更是投入,作沉思状,而后打出最烂的牌。


    一时院中充斥着笑声。


    温落雪赢下两局,颇具成就感,抽空打听:“妹妹,你如何想到要开桌棋社?”


    “缺钱。”虞茉一面洗牌,一面稀松平常道,“母亲的嫁妆都被占了,连累我院里的嬷嬷们也饥一餐饱一餐。后来离开了萤州,但又不确定外祖是何态度,便想着盘个铺面养活自己。”


    轻飘飘的话语令江辰眼眶通红,他握紧拳头:“怪我不曾坚持早些去接你。”


    虞茉自然知晓一切是原身的选择。


    身为女儿,渴望父爱乃人之常情,这才促使了悲剧发生。她宽慰道:“错的是他们,不是你,也不是我。”


    江辰收了泪,满面正色:“那——”


    众人纷纷侧目。


    他迎着几道视线,坦然道:“我可以悔子吗?”


    虞茉:“”


    温启:“”


    温落雪:“”——


    夜里,温启将搜罗来的罪证呈于祖父过目。因还需时间发酵,温家暂且按兵不动,等长公主的宴席后再慢慢收网。


    用过晚膳,虞茉回了小院练琴,不忘替鹂儿检查算术功课。如此这般地忙活许久,结果一看天色,竟还透着微弱光亮。


    她轻叹道:“怎么还不来呀。”


    尤其当周遭寂静到虫鸣清晰可闻,虞茉仿佛听见心底响起了“滋啦”声,矫情点儿形容,该叫做思念的声音。


    今日见了不少人,素未谋面的、暌违已久的,都见上了。还试了四五样棋,赶明儿送去印刷。


    她直惦记着等赵浔来了逐一说与他。


    另一厢,鹂儿备好热水,打起帘子,唤她移步浴房。


    虞茉收敛起惆怅,带着不易察觉的心虚道:“我看些闲书便睡,你莫要守着,早点回去歇息知道吗?”


    在萤州时,她也不常留人伺候,是以鹂儿习以为常,只准备妥当换洗衣物,体贴地阖上房门。


    泡了两刻钟,水温转凉,天色也终于在期盼中暗下。


    她闩好门,临窗绞干长发,夜风温柔拂面,可惜始终未瞧见熟悉的身影。


    虞茉甚至开始担忧:不会是温府的墙太高,某人翻不过来吧?或者不赶巧,被谁撞见了?


    不知多了多久,她正百无聊赖地横于榻上,忽闻清脆哨音。是赵浔为免突然惊扰了她,刻意弄出的动静。


    她惊喜抬眸,恰见少年单掌撑着窗柩,身姿矫捷地跃了进来。


    许是沐浴过,赵浔换了身不打眼的黑色劲装,刚巧充作夜行衣。肩宽腿长,乌发高束,多情的桃花眼在烛火中泛着温柔的光。


    “都什么时辰了。”虞茉嘴上委屈,却殷切地赤着足朝他扑去,粉腮亲昵地蹭过他冰冰凉凉的面颊,撒娇道,“阿浔,我好想你呀。”


    实则,赵浔亦是用过晚膳便出了宫,但好脾气地循着她的话头哄道:“明日我一定早些过来。”


    “快说你也想我。”


    他低低笑了,如她所愿:“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由奢入俭难,尤其,体会过睁眼闭眼皆能见她的日子,如今光是独自穿行在东宫,也变得怅然若失。


    却也不全然是坏处。


    否则,何年何月能从她口中听到这般炙热的话语。


    赵浔垂首在她颈间轻嗅,因换过新的澡豆,怀中之人散发出近似鲜妍花卉的香气:“好闻。”


    而虞茉一贯不喜在房中“全副武装”,仅着宽大的寝衣,赤条条的双腿藤蔓似的缠着他的腰,勾人得很。


    他扪心自问,来时的路上至多想过要抱抱她,但此刻思念变质,开始心猿意马。


    虞茉则如同得了喜爱的玩物,先是在喉结处嘬了嘬,又小狗一般亲吻他的脸,眼底满是笑意。


    赵浔被撩拨得呼吸微乱,低头含住馨香的唇,负距离的接触令彼此叹谓出声,万般焦躁在此刻得到慰藉。


    掌心也始终稳稳地托住她,臂力惊人,以站姿忘我地纠缠片刻。


    而后,他将虞茉抱回榻上,再快速褪去外袍悬于屏风,使屋内的身影不至于映照至纸窗。旋即,仔细地确认各处是否落锁。


    总觉得像是


    偷情。


    却需得承认,有些隐晦的刺激。


    回过身,见虞茉乖巧地跪坐于床尾,眸色清亮如星,专注地凝望着他。


    赵浔并非圣人,三步并作两步,揽过纤腰,将人按在怀中重重亲吻。


    攻势凶狠,仿佛要将几日的克制一次性发泄出来。


    得闲的左手描摹起栩栩如生的刺绣,却仅维系了短暂的君子之风,很快失控,直将丝线揉捏得辨不清形状。


    舌尖也趁势撬开已然为自己敞开的牙关,长驱直入,勾起清晰响亮的暧昧水声。


    虞茉难以承受,胡乱拍打他硬梆梆的胸口。


    赵浔这才依依不舍地退开些许,眼底幽光四起,如同饥肠辘辘的恶狼。


    忽而,他余光瞥见衣摆里掩藏了一抹玄色,带着好奇躬身,滚烫呼吸轻拂过虞茉沁出薄粉的肌肤:“这是何物?”


    “就小衣的一种,小裤?”


    玄色衬得她肌肤赛雪,两根细带挂在腰侧,勒出惹人垂涎的痕迹。前后更是串连着难以蔽体的小片布料,若隐若现,平添几分魅惑。


    他屈指捻了捻,只觉一扯即断,但生生按捺住翻涌的破坏欲,含笑看向濡湿后泛起光泽的绸缎:“茉茉今日很坦率。”


    两张小嘴俱是坦率得可爱。


    虞茉抬掌掩住,红着脸解释:“和抹胸一样,只用来当作寝衣,并非是专程穿给你看的。”


    “是么。”


    他不容分说地拨开虞茉的手,见绸缎紧紧贴合,勾勒出直观的线条。


    至此,残存的理智也消失殆尽。


    赵浔喉头明显咽动,声响在静夜中尤为突兀,令人面红耳赤。他抬指于虚空中描摹,极尽虔诚,虞茉羞得去解他的衣带:“不公平,凭什么你穿那么多。”


    他眼尾弯翘,好笑道:“还真是半点也输不得。”


    此间并无换洗衣物,若是沾染了彼此的东西会难以清理,是以赵浔直起身,顺从地由她摆弄。


    虞茉垂首摸索他腰间的蹀躞带,好容易寻到暗扣,“咔嗒”声响,未料此物竟有弹力,带了体温直冲面门,堪堪擦过红唇。


    她猝不及防,一时忘了退开。


    呼吸起伏,嘴唇翕动,无意识地含住蹀躞带中心的小孔。


    过于刺激的画面,使得快意翻腾着涌上头颅。险些令赵浔生出不管不顾、伸指探入她香甜口腔大肆搅弄的冲动。


    赵浔咬紧了后槽牙,退回安全距离,将衣袍叠放好置于矮几。


    少女则被方才的插曲所震撼,神色呆滞,杏眼瞪得圆溜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难以自控地盯着两瓣唇肉,少见地未出声安抚,而是抬指重重摩挲,少顷,似做了重大决定般说道:“等下一回。”


    “什么?”


    赵浔不答,掌心握着圆润的肩,施力将她推倒。坚实的长臂随后霸道环住,直至严丝合缝地相拥。


    薄唇带了怜惜,含住虞茉颤巍巍的耳珠,以舌尖时快时慢地打圈,令她彻底化为一滩春日里的水。


    酥酥麻麻,伴以动听的粗重喘息。


    虞茉很快意动,十指难耐地插入他的发间,极度的愉悦使得轻吟一声高过一声。


    赵浔不得不顿住,笑着提醒:“在宫中,如何叫都行,但在温府,茉茉还是忍一忍。”


    闻言,她既羞又恼,泪水洗涤过的潋滟眸子嗔怪地望向赵浔。


    他登时下腹一紧,猛地将人抱起。


    失重感迫使虞茉死死依附着他,感知到肌理比以往愈加坚硬,蓄势待发。


    今日怕是很难循序渐进了。


    果然,赵浔单手捞过圆凳,抱着她一齐坐至铜镜前,只不过姿势有了改换——他的胸膛贴着虞茉纤薄的背,如同往常伏案练字那般。


    甚至不忘移来烛台,直到镜中身影清晰可见。


    “张开。”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如是哄诱。


    虞茉该感到羞耻,可情潮吞噬了理智,竟依着他的话语照做。


    听闻她白日练过琴,赵浔悉心求教:“还请茉茉指点一二,该用何种手法奏出世间最动人的琴音?”


    “嗯”


    丝弦乐器,指法无外乎轻拢慢捻抹复挑,且需随着情绪时而加快、时而放缓,方能令曲调脱离单一。


    若要高昂如鹤鸣,三指并弹为佳,若要低缓如泉水叮咛,一指足矣。


    赵浔通乐理,不必她费心从头教起,只即时以哼吟给予反馈,如此默契配合,倒使得技艺愈发精湛。


    “接下来,我教茉茉作画如何?”


    她已沁出层层热汗,哪里能匀出心神学画,咬紧了唇,可仍旧止不住婉转轻吟。


    察觉到怀中之人距离摇颤,赵浔坏心地拨弄,威胁道:“不许闭眼。”


    力量不敌,虞茉只好照做,而匆匆一瞥,竟在镜中瞧见堪比话本的露骨画面——


    因双足无处安放,左腿屈起,虚搭在梳妆柜上。平素瓷白的肌肤悉数沾惹潮红,他骨节分明的长指却丝毫不怜惜,誓要害她哭出更多泪滴来。


    “阿浔。”虞茉细声啜泣,“不要了。”


    薄唇吸吮着她的后颈,目光却一瞬不移地盯视镜面,闻言,刻意停顿。


    正当虞茉稍稍放松,尝试收回腿,唇间却遭他的指腹抵入。


    赵浔不想惊动外间守夜的仆从,搅弄几下湿滑小舌,循循善诱道:“想叫出声的时候,咬着它。”


    说罢,始终未撤离的另一手灵巧翻飞。


    她被刺激得紧含住长指,吟哦破碎,如小兽呜咽。纤腰亦不自觉挣扎,大汗淋漓的肌肤相触相离,发出响亮怪声。


    赵浔轻抽一口气,神智随着她跳跃发颤,缓了缓,垂首哄道:“等我一起。”


    第74章 妒忌


    如何等他一起?


    虞茉心中诧异, 无奈嗓音哭得嘶哑,身子也软绵绵的,着实疲于询问。


    迷迷糊糊中, 被带着起身,双双立于铜镜前。


    她努力撑着台面,稳住因脱力止不住下坠的身形。余光里,瞧见与赵浔秀气面容截然相悖的、饱含力量甚至有些狰狞的剑柄。


    习武之人, 常年剑不离身。


    只不过, 平日掩藏得极好, 唯有亲密时无从遮拦, 才敞亮且凶悍地暴露在她的视野中。


    虞茉忧心会伤到自己, 可本能使然,竟忍不住探手去捉。


    赵浔目光落在她满是踌躇的小手, 低低笑了一声。又见自己十指满是水渍, 粼粼泛着光, 左右无处擦拭, 干脆悉数涂抹在剑柄上, 勾唇道:“喜欢?”


    问这话时, 他声线慵懒, 隐隐含着邪气,全然失了往日的君子风范。


    当然, 彼此正坦诚相待, 若再遵循克己复礼那一套,难免无趣。


    她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磕巴道:“不、不喜欢。”


    虞茉倒也想过改善体质, 精进骑术是一,若能学着挽个漂亮剑花, 何尝不是趣事?


    于是斗胆再度觑向蕴含着野性美的剑柄。


    纹路古朴,沾染了亮晶晶的涎液,奇异而诱惑。


    情欲掌控了理智,她鬼使神差地改口,声如蚊呐道:“是阿浔的就喜欢。”


    闻言,赵浔呼吸一滞。眼眶也因隐忍而红透,在这张气韵疏离的脸上,再也找不见半点冷色。


    但不是时候。


    好比先前学骑马,他带着虞茉贸然疾行一圈,隔日某人便发起高热,腿根处也被马鞍蹭破,好不可怜。


    磨剑亦是,在她彻底成熟以前,不碰为妙。


    虽然,这并非赵浔内心所想。


    “茉茉乖,别看了。”他自身后拥住虞茉,薄唇吻过瓷白肩颈,如两丛被暴风压弯的竹。


    虞茉颇不服气地挣了挣,反而令他愈发愉悦,闷哼声压制不住,流泻在耳畔。


    “方才还让我睁眼。”她嗔怪道,“如今又不许我瞧了。”


    某人恬不知耻地将她似面团般揉圆捏扁,同时,启唇衔住饱满耳珠,低低地道:“不看,亲自感受。”


    “”


    赵浔不容分说地压低少女圆润的肩头,力度不轻,吻势也比往常猛烈。令虞茉迷离之中匀神想,他应是被自己方才所言刺激到了。


    但也只是走神一瞬。


    很快,铜镜并着梳妆台无风自动,颀长身躯在夜里晃出残影。


    幸而即便是临近失控,他也记得护着虞茉,以左掌为托,避免冰凉台面剐蹭了她的心口。


    至于右掌,摩挲起肿胀红唇,在她几乎哆嗦着叫出声时及时捂住,令一室旖旎于静谧中肆无忌惮地蔓延。


    热泪与细汗不断涌出,打湿了他的手心。


    镜中的杏眼亦是盛满了索求,仿佛要他不管不顾地欺凌于她。


    赵浔脊背僵直几息,强行压回呼之欲出的热烫气息。


    片刻后,抱着虞茉回至床榻。她陷入了蓬软被褥,上方是少年宽阔的肩。


    透过摇曳烛火,能清晰瞧见赵浔沾染了欲色的眉眼,点漆双眸更是迸发出惊人的光亮。


    而薄唇轻嘬她的脸,将难耐得绞紧了褥单的葱白指尖逐一掰开,温声哄诱:“还想要吗?自己用手撑开好不好?”


    她抽噎着照做,因呼吸不畅,悄然启唇吐息,露出一小截粉嫩舌尖。


    赵浔眼神黯了黯,不再怜香惜玉,垂首叼住。肌理匀称的腰背紧绷成蓄势待发的弓,如肆意狂妄的侠客,一手执剑,一手拥住美人。


    “唔——”


    虞茉只觉几日里喝过的茶水,皆要被他折磨得流了出来,一滴不剩,淌入秋香色锦褥。


    许久许久,月上枝头。


    他方畅快地将战利品悉数呈于她,滚烫、火热,似胸膛里为虞茉而猛烈跳动的心。


    彼此相拥着等待余韵消散,赵浔满脸餍足,甚至有闲心提议:“宫里有面更大的铜镜,下回试试?”


    “走、开。”她累得连抬指也难,面颊贴着软枕,昏昏欲睡。


    赵浔噙着笑,静静端详片刻。等缓过劲儿,起身收敛不慎散落在地的罪证,又打湿巾帕替她里外擦拭一番。


    正欲并肩睡下,忽而在床头的话本旁扫见一支银簪,样式非京中所产,但质地纯粹,应是造价不菲。


    乃温启相赠?


    而虞茉虽觉困乏,始终强撑着精神等他,谁知赵浔捻起什么细细端详,半晌也不躺回来。


    “不睡吗?”她半支起身,顺着赵浔的目光看去,了然道,“我和表姐都有,舅母也有,样式大差不差,你莫要多想。”


    他不动声色地放了回去,取一件干爽寝衣为虞茉穿好,淡淡问起:“你们白日都做了什么。”


    虞茉登时有了兴致,扑进他怀中,语含笑意:“表兄从萤州带了人证,之后江辰也来了,说是江夫人正与姨娘周旋。唔,还有棋盘,试过之后都说好呢。”


    岂料,她每说一句,赵浔的面色便沉上一分。


    不久前将她送上云霄的指节微微屈起,迫使虞茉仰头,直至瞧清他眼底幽暗阴冷的光。


    这是吃醋了?


    虞茉无辜地抿了抿唇,解释道:“江公子是不请自来,江夫人则是有心为闺中旧友报仇。总之,阿浔你别生气。”


    “并非生气。”浓密的鸦羽垂下,掩去他眸中失落,轻叹一声,“我只是在妒忌。”


    妒忌温启可以为她的家事奔波,也妒忌江辰曾拥有过未婚夫的头衔。


    唯独他,始终不能光明正大地立于她身侧。


    但视线触及赛雪肌肤上的暧昧痕迹,赵浔兀自消解过情绪,重又扬唇:“渴吗?”


    虞茉诧异挑眉,心道这便劝好了?


    她嗓音犹带着哑意,遂诚实地点点头:“渴。”


    果然,赵浔听得眉目舒展,只因“害”她生生叫了半个多时辰的乃是自己。


    “我喂你。”他良心发现,将茶杯递至虞茉唇边,眼神非但不再阴冷,反而温柔得仿似春风。


    俗话说,近墨者黑。


    虞茉不必追问,也大抵能猜出某人因何态度急转。一时,既感到羞赧,又难免得意洋洋,用脚尖踢了踢他:“还要。”


    赵浔自是心甘情愿地照做,不忘推开轩窗,令淡而腥的气息散去,转头问:“你的小衣,我带回宫中?”


    方才在紧要关头,她如何也不肯由着赵浔弄在心口,于是随手捞了早前褪下的自制底裤捂住。


    院中虽有专门浆洗衣物的仆从,但虞茉岂敢将白粥点点的罪证混入换洗衣物。可若自己偷偷摸摸处理,光是鹂儿便瞒不过去。


    想了想,尴尬地道:“你带走吧,亲自洗干净了给我送回来。”


    “哦。”


    但愿不会被他搓洗坏。


    闹了一番,虞茉变得精神奕奕,窝在他怀中,仰起脸问:“你究竟是妒忌表兄还是江辰?前者与我才相识几个时辰,拢共没说超过二十句话;后者么,亲也退了,你还耿耿于怀什么。”


    “两者皆有。”


    赵浔眷恋地吻了吻她的发顶,如实道:“我妒忌他们想见你时便能见,我却只能等夜深了出现。”


    闻言,虞茉顺着话头细想,不禁感到诧异:“你想见,也可以见呀。”


    话音落下,他眼底明显迸发出光芒,亮晶晶的,如同天幕间的繁星:“何意?”


    “我只是不愿住在宫里,进进出出过于惹眼,一瞧便是有你在背后为我撑腰。”虞茉与他十指相扣,笑着说,“但在宫外遇见,纵然你有意相交,至多能证明我魅力无穷,你懂我的意思吗~”


    “大体懂了。”


    前者,说明当朝太子与虞府小姐关系匪浅,八成已被钦定为了太子妃。


    后者,则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至于究竟能不能成,谁也无法预料,毕竟江府四公子在前,温府长公子亦可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么他二人的关系也可交好、可恶变。


    虞茉略表歉意:“怪我不曾说清,让你误会了。”


    她之所以隐瞒身份,是为在一家三口乐不思蜀时高调出现。从此,最煌耀的记忆亦是最惊恐的。


    但并不需要躲藏,甚至,自明日起还会大摇大摆地出入温府,令真相在暗中观察之人眼里变得扑朔迷离。


    赵浔会意,趁机问:“如此说来,我可以‘偶然’遇见你。”


    “唔。”她懒得开动脑筋,“应该是吧。”


    “好。”


    困意如潮水般袭来,虞茉便未追问,以四肢交缠的亲密姿态相拥睡去。


    天亮时,赵浔已经离开。


    鹂儿等到巳正方叩门,轻声唤道:“小姐,该起了。”


    “知道了。”


    虞茉抻抻懒腰,忽而想起忘了同赵浔提铺面一事。不过以目前的关系,无需当真划清界限,免得将某人好容易疏散的心结重又堵上。


    净过面,她在屋中转悠两圈,确认可疑痕迹皆被消除,踱步开门:“表姐起了吗?”


    今日要陪温落雪上街,道是去楼家新开的食肆捧场。


    温落雪与楼姑娘虽为点头之交,但对其品性赞不绝口,是以虞茉亦生有好感。


    临出府门,撞见从大理寺回来的表兄。温启打量戴着帷帽的二位妹妹,笑道:“不在家中用膳?”


    “去楼家食肆。”温落雪掀开纱帘,随口相邀,“兄长晌午若无公务,要一起么?”


    温启略作沉吟,点了头。


    于是,兄妹三人坐上马车前往闹市。途径修葺中的桌棋铺时,温启还代为调换了几幅字画的位置,一时显得愈发雅致。


    虞茉赞叹:“表兄也善丹青?”


    “谈不上。”温启耳尖微红,谦虚道,“只在祖父膝下学过几年。”


    温落雪毫不客气地戳穿:“若他继续学,兴许比我如今要强。不过那时父亲嫌我烂泥扶不上墙,兄长便刻意藏拙,好留我一条生路。”


    “小雪天姿极佳,我不过是练得多了,仅此而已。”温启是个实诚的性子,不骄不躁地道,“要论‘善’丹青,需得提太子殿下,在学宫时——”


    “咳咳咳。”


    冷不丁从表兄口中听见赵浔,她呛得泪眼蒙眬。


    说来也巧,马车正好在食肆前停下,同时,外间传来霍源吊儿郎当的嗓音:“赌不赌?”


    江辰略带不耐地应和:“赌什么。”


    “赌——”


    “里头坐着温二小姐,还是温启那小子?”


    第75章 闯入


    温落雪在家中何尝不是娇生惯养, 但有了妹妹,竟开始显露出成熟一面。


    见虞茉被茶水呛到,眉间噙笑, 体贴地掏出方帕替她细细揩拭。


    这一幕落入温启眼中,既新鲜也有趣。


    他目光扫过虞茉被泪水浸洗过的清亮黑眸,惊艳瞬息,旋即暗道声“非礼勿视”, 快速移开脸:“我去看看。”


    方才只听见了霍源和江辰的声音, 可温启掀开车帘, 却瞧见四位公子。


    个个身长玉立, 将马车围堵在阶前, 动弹不了分毫。


    为首之人着一袭金纹黑袍,面容清隽, 温启忙福身:“见过太子殿下。”


    赵浔神色比以往冷淡, 嗓音却维持着平和:“在宫外不必拘礼。”


    一帘之隔的虞茉:“?”


    这是扎堆来团建了。


    而江辰早已收敛起满面不耐, 贼兮兮地绕行至纱窗, 朝里唤道:“虞妹妹, 母亲托我给你带了礼物。”


    早在昨日, 江辰便得知温落雪有意去楼家食肆捧场, 他估摸着,虞茉八成会跟来。是以霍源发出邀约时, 眉也不抬地推拒了。


    无奈霍源一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弄清缘由后,转头又知会了赵浔和周怀知。


    于是莫名其妙的,变为眼下四人同行的局面。


    不过, 既要替虞茉暂且遮掩身份,那在明面儿上, 她与太子殿下应是素不相识才对。


    江辰得意地想,除去温启,在座诸人里,当数自己同她关系最为亲近。


    等了几息,


    温落雪率先出了马车,然后转头去搀表妹。


    虞茉状似不经意地朝赵浔扫了一眼,竟“刚巧”与他的视线撞上,而后默契错开,看回笑嘻嘻的江辰:“什么礼物,太贵重的我可不收。”


    “喏,物归原主。”


    他摊开掌心,将略显陈旧的荷粉色平安福递与她,“是从前温伯母为你求的,也不知为何落在了江府,这两日我母亲整理旧物时给翻找出来了。”


    “多谢。”虞茉双手接过,和温落雪咬耳朵,“是藏进荷包随身带着,还是放多宝格里呢?”


    温落雪凑近端详,见针线因时间久远隐有脱落,提议道:“收起来罢。”


    另一厢,温启正与太子攀谈,笑意比往常张扬,耳尖微红。


    她不免勾唇:“表兄怎么见谁都害羞。”


    “仔细别让他听见。”温落雪有心为胞兄维系颜面,觑向江辰,转移话题道,“你跟来做什么。”


    江辰理直气壮:“找虞妹妹玩儿。”


    霍源也拨开人群挤了过来,折扇轻晃:“走,今儿殿下请客。”


    自从得知霍源暗中恋慕表姐,虞茉看他的眼神便有些意味深长。只是尚不清楚表姐如何看待霍源,她道:“姐姐,你觉得呢?”


    温落雪摇头:“让兄长陪他们好了,我们两个去找楼姑娘。”


    “可以。”


    姐妹二人手挽着手进了大堂,楼公子见了,忙不迭上前相迎。


    谁知眼风扫过紧随其后的几位,步子急转,径直越过温落雪和虞茉,慌乱而恭敬地道:“不知殿下要来,有失远迎。”


    赵浔颔首:“烦请楼公子安排相邻的雅间。”


    楼逍不胜惶恐,也大抵猜测是沾了五妹友人的光,将楼心琼唤来:“还不快将两位小姐领去春华间。”


    他则亲自送赵浔一行五人去往隔壁。


    江辰还欲同虞茉多说两句,被赵浔钳住手臂,甚至,抽空朝温启使了个眼色。


    后者身为兄长,自是不希望外男对妹妹多加纠缠,不论是胞妹抑或表妹。遂抬掌抵住江辰的背,同时扯住探头的霍源,客气笑道:“里面请。”


    江辰:“”


    霍源:“不是,我也?”


    “你也。”——


    今日来的皆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是以楼家子侄辈亲自上阵招待。


    楼心琼的庶妹殷勤接过虞茉手里的帷帽,羞于仔细打量她,只躬身邀客人入座。


    “这里由我看顾便是。”楼心琼柔和地笑笑,止了庶妹倒茶的动作,转头示意手脚更为麻利的婢女代劳。


    楼心悦怔了一瞬,颇有些不甘,却紧抿着唇不发作,慢吞吞地掩上门出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虞茉垂首品茶,并不多瞧多看。


    楼心琼也无意编排,将写有菜名的花叶笺递与姐妹二人,介绍道:“后厨新聘了位南地来的膳夫,专做解暑的冰饮,不知莫雨妹妹可有忌口?”


    “没有。”虞茉弯了弯眼睛,“我听表姐的。”


    温落雪难掩愉悦:“京中有名无名的我都吃过,听我的就对了。”


    说罢,做主选了三荤三素,外加七八道不易饱腹的甜点,供虞茉尝鲜。


    待婢女领命退下,楼心琼侧目:“我同府里的妹妹们玩了几回桌棋,很是新奇,不知可方便采买一些放在雅间里?”


    聊起生意,虞茉便不会“表姐长”、“表姐短”,思忖片刻,点头道:“自是可以。”


    但温落雪略感担忧,双拳比了个相撞的动作:“会不会不太好。”


    “此举若是不妥,姑娘尽管回绝。”楼心琼后知后觉,带着歉意道,“万不可为了照拂我的面子行事。”


    虞茉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她方才认真想过,桌棋社的客户群体应是用膳后结伴寻乐之辈,和专程来食肆、酒楼谈天而后顺带玩几局的,在客源上存在细微差异。


    “我所求的并非是独大,而是家喻户晓,寻常人也能玩得。有楼家帮衬着打响名号,反而是我沾了光。”


    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楼心琼由衷赞叹:“莫雨姑娘真是个妙人儿。”


    虞茉羞赧地吐了吐舌:“纸上谈兵罢了。”


    楼心琼趁便又问:“姑娘的铺面,似乎和太子殿下——有些渊源?”


    平心而论,这并非是值得心虚之事,可虞茉仍旧窘得耳后热烫一片。


    “那地界满是年岁轻的公子,再适合不过。”温落雪揽着妹妹,打起圆场,“若开在你家食肆跟前,尽是些叔伯,怕要无人问津咯。”


    “说的也是。”楼心琼应声,但笑意不达眼底


    菜肴很快上齐。


    出门在外,虞茉矜持地奉行食不言。且她在宫中小住过几日,笼统学了些规矩,倒颇能唬人。


    雅间一片静谧,外头的响动便被无限放大。


    忽而,温落雪捕捉到略略熟悉的声线,当即行至窗边,居高临下地打量,果真见虞蓉亦步亦趋地跟在孟璋兮后头。


    虞茉睁圆了眼,心道冤家路窄。


    因记得楼心琼不曾与人交恶,温落雪体贴地道:“要去和孟三打个招呼么。”


    “好。”楼心琼示意婢女开门,察觉到虞茉无意跟来,转头问,“在京中,低头不见抬头见,莫雨姑娘可要一起?”


    虞茉笑着摇头,并不解释。


    隔着一扇门,她听见表姐揶揄:“哟,今儿怎么没瞧见和你成双成对的七殿下。”


    “你!”


    孟璋兮拢于袖中的拳头紧了紧,怒极反笑道:“七殿下犹在禁足中,若是温姑娘想念得紧,明日我入宫替你美言两句,不谢。”


    “那敢情好。”温落雪不甚在意地耸耸肩,目光投向缩在末尾的虞蓉,“你何时成了孟家人?”


    虞蓉两边皆不想得罪,忙陪笑道:“偶然遇见,不知表姐竟也在此。”


    表姐。


    “”温落雪绷直了神情,免得当众翻白眼。


    但因存了探听消息的心思,还是腆着脸跟去了孟璋兮所预订的雅间,留楼心琼代为照看虞茉。


    说来也巧,隔壁雅间的门正好从内打开,楼逍招了招手:“五妹,你之茶艺曾得长公主当众称赞。叔伯方才送了上好的空山新雨,不若来为太子殿下点茶罢。”


    闻言,虞茉“噌”地抬首,火气直往外冒。


    为楼逍差使人时高高在上的语气,亦为赵浔奢靡香艳的作风。虽然,大概率是楼逍为讨好贵人而主动献媚。虽然,赵浔本人应当还不知情。


    可害得她动怒,那便是赵浔的错,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但门前,楼心琼已经恭敬应“是”,带着歉疚面向里间道:“莫雨姑娘,我去去就回。”


    “好”


    入口的甜酿瞬时不香了。


    虞茉噘了噘唇,抱臂起身,在房中疾走两圈,犹豫着是否要去搅局。可又怕无端牵连了楼心琼,使得对方在楼逍面前难做。


    不然,寻借口唤表兄过来,再由他出面?


    转念一想,自己师出无名。总不能告诉表兄,她听闻旁的女子兴许会近身赵浔,遂不分青红皂白地吃味了。


    传出去岂不是成了妒妇。


    更加在意脸面的虞茉紧了紧拳头,忽然,闻见露台处半掩的窗柩被移开,撞倒一尊窄口花瓶。


    她循声回望,眼前却蓦地罩下黑影,紧接着,面颊贴上热意阵阵的宽阔胸膛。


    变故发生得太快,她根本来不及惊呼。反倒因红唇张启,遭“登徒子”重而急切地闯入,舌尖被含住,肆无忌惮地搅弄,腰后也缠上难以摆脱的力度。


    “唔——”


    虞茉仓皇抬眸,撞入一双熟悉的桃花眼。


    而腰间玉佩随着剧烈亲吻而清脆相击,发出动听音节。


    她该生气、该埋怨,可鬼使神差地卸了力,甚至微微踮起脚尖,令赵浔掠夺得愈加顺畅。


    第76章 选妃


    楼府婢女从东厨端来红荔, 精致的瓷碟里拢共只有五颗,却足以展现对客人的珍视。


    然而推开房门,三位小姐皆不见踪影。


    名为子慧的大丫鬟环顾一圈, 猜测贵女们兴许是去了孟三小姐所在的雅间,便轻轻放下,抬手示意众人离开。


    殊不知,一帘之隔的角落里, 赵浔正将少女紧紧搂在怀中。


    口脂已被他悉数吞吃入腹, 显露出原本的淡粉唇色, 莹亮水润, 因过度交缠而隐有肿胀。


    虞茉深深吸气, 嗔怪道:“有门不走,爬露台做什么。”


    他避而不答, 只施力抱着虞茉调换位置, 双双藏匿于愈加隐秘的立橱一侧, 兴师问罪道:“方才为何要对江辰笑。”


    “这是什么话, 我见谁不都是笑的?”她嘟囔, “旁人见了我也以笑脸相迎呀。”


    赵浔咬肌鼓了鼓, 不大甘愿地接受她的说辞, 低眸:“那又为何频频看向温启。”


    逼仄空间内,桃腮被迫贴着他的胸口, 启唇辩解时, 引起阵阵莫名的战栗。


    他难以自控地垂首,快要将人吻住,却听虞茉略带无语道:“有没有一种可能, 我是在看你。”


    桃花眼瞬间愉悦上挑,嗓音却因质疑犹带着冷意:“是么。”


    “所以, 你偷偷摸摸爬窗,便是为了问这个?”


    “”赵浔拣着不折面子的提问答说,“楼逍忽然将他妹妹叫了过去,我才知此间仅有你在,原想走正门,无奈温启跟得紧,事急从权才选了露台。”


    虞茉踮脚在他唇角印了印,艰难忍笑:“好一个事急从权。”


    竟不知乱吃飞醋也成了紧要事。


    但又念起不久前的自己,顿时有些心虚,轻轻地问:“听闻楼姑娘所沏之茶香气四溢,令人回味无穷,你怎么不和他们一齐坐着欣赏。”


    岂料赵浔听完眉心微拧,沉思后悠悠开口:“我姑母更善此道,你若想尝,回头带你去公主府。”


    “算了”


    牛头不对马嘴。


    虞茉还想打听打听其他人,譬如表兄和霍源,可别在席间起了争执才好。谁知赵浔似能未卜先知,在她启唇吐露自己排斥的话语之前,重又吻了下来。


    这回攻势温柔,宽厚掌心托着她的脸,不含情欲,却满是珍视。


    她极快沉溺,循着本能回应,双臂在窄瘦腰身胡乱地蹭,颇有些爱不释手。


    赵浔脊背僵直一瞬,不赞许地顿住:“别乱摸。”


    却忘了虞茉从来吃软不吃硬,情急之下略显严厉的声线在顷刻间挑起了她的火气,偏要壮着胆子掐一把:“就摸就摸,有本事你别亲我。”


    他被逗得眼尾弯翘,温声解释:“你若不收手,我怕是走不了了。”


    果然,虞茉更加怜惜自己的淑女形象,忙推开他,紧张兮兮地张望一番:“表姐快回来了,你赶紧走呀。”


    急于撇清关系的模样令赵浔失笑,正欲再温存片刻,忽闻长廊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有清和嗓音问道:“虞表妹,你在里面吗?”


    是温启。


    顿时,一个眉眼骤冷,一个惊慌失措。


    “怕什么。”赵浔面无表情地吻了吻她的唇,凉声提醒,“我才是你未来的夫君。”


    虞茉牵着他去往露台,头也不回道:“我要脸,谢谢。”


    “”


    在她态度坚决地驱逐下,少年撩袍翻过阑干,神情落寞,眸色甚至染上了不易察觉的可怜意味。


    虞茉登时心软,细声道:“你随表兄一齐走正门便是。”


    闻言,赵浔面上总算多云转晴,点了点头。


    她垂首理好衣襟,快步去开门,恰直温落雪与楼心琼一道回来,不免诧异:“兄长,你杵在这里做什么。”


    “楼姑娘说,表妹独自在里间,是以想邀她过去坐坐,也能热闹些。”温启语气平缓地解释,“对了,殿下提出一会儿去周家画舫,你和表妹要去么?”


    太子破天荒的邀约,换做从前,温落雪少不得要惊出几滴冷汗。


    如今既知对方是未来的妹夫,便也无所忌惮,爽快应声:“行啊,那你别忘了转去铺子里带些棋盘。”


    虞茉也佯作将将听见动静,悠闲地走近,探头:“表兄,你和霍公子还好吗?”


    “表妹如何知道”温启耳尖红了红,“一切都好。”


    这时,周怀知被谴出来将温启叫走,尴尬地摸摸鼻头:“那什么,我新赋了一首诗。”


    温启丝毫不作怀疑,朝两位妹妹颔首,旋即跟着周怀知回去。


    待门前清净下来,温落雪揶揄地戳戳表妹,正想着打趣两句,突然新奇道:“你的脸好红。”


    目光移至唇间,又补充,“口脂也脱了。”


    “”


    短短几息的功夫,虞茉在心底骂了赵浔八百句。


    幸而温家表姐十分纯洁,亲昵地揽着她进门,兀自推断:“定是吃了我最爱的烧鸭,怕你受不住,我还特地嘱咐少放辣子呢。怎么样,味道如何?”


    虞茉舔了舔唇,作出意犹未尽的神情:“我独自吃了半盘,看来和姐姐又多了一个相似之处。”


    见状,楼心琼不免艳羡:“你们两个,感情倒是极好。”


    温落雪大抵知道楼心琼在府里的处境,忙安抚道:“你是长姊,那些个庶出的撑破天也顶多嫁作高门妾、寒门妻,熬至议亲,你的日子便会好了。”


    议亲。


    楼心琼喉头发涩,轻瞥一眼虞茉,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莫雨姑娘怕是也要议亲了?”


    时人及笄后,皆由主母张罗着相看夫婿,短则一年,长则三年。


    但虞茉答不上来,咽下口中的甜枣后,模棱两可地说:“看缘分吧。”


    “以姑娘的姿容。”楼心琼亲自为姐妹二人煨茶,眼睫低垂,辨不清神情,“何不参加来年的太子选妃。”


    “嗯?”


    她险些遭茶水呛住,“太子选妃?”


    楼心琼柔和抬眸,偏过脸看向温落雪,半嗔半笑:“这般大的事,你竟也不知会莫雨妹妹。”


    因东宫妃位虚悬,圣上去岁提出待太子过了十八岁生辰,凡家中有适龄女子皆可自荐。再由女官择相貌、品性、家世出众者,于殿前参与选妃。


    京中贵女,人人皆知。


    孟璋兮频频打造好名声,正是为了选妃做准备。早前刻意设宴接近虞蓉,亦是想着将竞争对手先一步扼杀。


    温落雪有意私下里同虞茉说这事,遂含糊道:“我自个儿的亲事都不上心,哪里会惦记着妹妹的。”


    而虞茉有心掩饰不悦,无奈她从未进修过演技课,又生性不懂得委屈自己,干脆起身道:“我过去找表兄问点事儿。”


    她决计不要内耗。


    于是,在楼心琼关切的眼神中,虞茉大摇大摆出了房门。


    温启见了她,理所当然地上前相迎。而赵浔落后一步,被江辰拉扯着坐下,面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人家表兄表妹说话,你去掺和什么。”


    “”赵浔冷冷侧目,“你一个被退亲的人,又是以何立场和我说这番话。”


    江辰气闷:“你!”


    唯有霍源看热闹不嫌事大,悠哉悠哉地道:“不然怀知再去插一脚。”


    “我、我已经现作了三首诗。”周怀知苦着脸,“便是天塌下来也不想再作一首。”


    虞茉碰上一贯和气待人的表兄,不自觉收敛起怒火,免得将人吓到,回头耳朵红、眼睛也红。


    “可是等急了?”温启略表歉意,“今日原本应了陪你和小雪,不成想,反倒要求你二人陪我去画舫。”


    闻言,轮到虞茉愧疚。


    她岂会不知赵浔几人明为偶遇,实则是早有所料,特地缠上来的。


    在此瞬间,甚至产生了丝丝怀疑——


    自己究竟因何选择要狗狗祟祟地谈地下恋?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还是以为某些人会克制一二、矜持一二?


    但瞒都瞒了,若是毫无缘由便主动说破,怪羞耻的。


    虞茉顺着话头道:“我过来是问一句,表兄稍后乘周府的马车过去?”


    “嗯。”温启弯了弯眼,解释说,“周兄今日兴致好,连作了几首咏莲诗。不过,个别措辞仍觉缺憾,留我一起探讨。”


    内室,听了个全乎的周怀知,生无可恋地闭目——


    楼逍兄妹亲自将宾客送至阶前,温府、霍府、周府的马车已提先半刻钟候在外间。


    赵浔抓着江辰和霍源走了,温启则与周怀知并行。


    虞茉朝楼心琼再三谢过款待之谊,随表姐上了马车。


    “你可知虞蓉为何跟着孟三?”温落雪半点也藏不住话,耳语道,“感情是孟璋兮将她当作了你,也不知怎地识破了,但笑脸已经摆出,想收也收不回。”


    她轻轻“咦”一声:“可是上回姐姐提过的宴席。”


    “对呀,当夜还亲如姐妹,隔日就变了味。”


    从时间来看,与七皇子在东宫意外撞见虞茉之事能对上。虽说赵恪仍在禁足,但圣上并未严苛约束,递信出宫或有人来探视,便宜得很。


    虞茉道:“看来,七皇子已将我与阿浔的关系说了出去,只不过,''虞茉''乃已逝之人,所以怀疑到了虞蓉身上。”


    “原来如此。”温落雪加重咬字,笑着开口,“方才某人听见你家‘阿浔’来年要选妃,气得脸都红了。哎呀,那是圣上见太子殿下久不开窍,想着张罗些各式各样的美人,兴许能从中择出太子妃。但现在既有了你,选妃定然要取消咯。”


    “不提他。”


    “羞什么。”温落雪倾身,目光恰扫过她耳后的红印,狐疑,“遭蚊虫咬了?位置还挺刁钻。”


    第77章 答案


    温落雪好奇地搓弄着一抹红意, 虞茉微微怔愣,极迟缓地忆起昨夜的荒唐。


    定是赵浔抱着自己坐于铜镜前时弄出来的痕迹,薄唇几乎将她的后颈、耳廓、肩背吻遍, 低低喘息声也仿佛犹在耳侧。


    她脸色骤然涨红,握住温落雪的指节,生硬地转移话题:“表姐身上好香。”


    “你喜欢?”温家衣料所用熏香乃是出自姑母手中,温落雪笑道, “若是知道你回来, 姑母定会高兴, 可惜她正陪着乐菱表妹在京外拜访柏太公。”


    虞茉心虚地应和:“等姨母回京, 我随姐姐一齐登门拜访。”


    说话的功夫, 马车行至江边。


    原以为众人会先行入画舫,不料掀开车帘, 赫然见五位少年在树荫下等候。皆身着华贵衣袍, 面容俊秀, 很是赏心悦目。


    温落雪拍拍胸脯, 嗔怪道:“这排场也忒大, 让我想起在学宫时的季考, 太子殿下代老师监考, 周公子和兄长批卷。”


    闻言,虞茉下意识顺着话头问:“那霍公子和江公子呢?”


    “他们啊, 捣乱呗。”


    “”


    察觉到幽幽视线, 虞茉抬眸,与赵浔撞了个正着。


    她可不懂得察言观色,辨不出对方是喜是怒。但想到某人留下的罪证害自己频频陷入尴尬境地, 遂愤然瞪他一眼。


    赵浔见状,面上漾开浅淡笑意, 启唇唤住欲抬步走向两位妹妹的温少卿:“还未告诉我们,你替怀知改了哪几字?”


    温启忙不迭顿住,一五一十地回禀。


    江辰瞅准时机,脚下抹油,“噌”地溜至虞茉身侧:“明日,我护送你和母亲去上香罢。”


    “什么?”虞茉诧异地挑眉,“江夫人不是说,你要出城迎接大将军。”


    这下轮到江辰困惑了,他不大确定地道:“我怎么记得是十七日。”


    说罢,瞥向远处袖袍鼓风的清雅背影,唇角抽了抽,明白过来是谁人在从中作梗。


    而温落雪是画舫常客,今日沾太子殿下的光,能进不对外客开放的顶舱,催促道:“聊完了吗?聊完了赶紧走。”


    虞茉略带歉意地朝江辰颔首,随表姐踏上甲板。


    “舅舅为何还不寻时机将我与太子的关系告知表兄?”她压低嗓音,略带好奇地问,“不是要由表兄出面劝服江公子么?”


    “呃”


    温落雪险些滑到,尴尬地努努嘴,心道以父亲容易六神无主的性子,怕是得拖个几日。遂答说,“今夜我敲打敲打兄长,让他主动去问父亲。”


    “也好,免得平白耽误了江公子。”


    面对江辰亮晶晶的眼神,虞茉着实不知该如何回应。


    当然,也不敢回应。否则赵浔醋起来,承受苦果的是她——


    顶舱宽阔,素白丝绦随风飞舞,配合着缥缈雨丝,颇有几分诗文中稠雾浓云般的韵致。


    霍源对棋盘很感兴趣,拉着江辰和周怀知落座。赵浔与温启仍旧在探讨用词,无意参与,于是由温落雪补缺。


    虞茉凭栏远眺,见岸边绿树成荫,来往人群络绎不绝,有卖货郎、算命摊,有腼腆的少年少女、温馨和睦的一家三口。


    此情此景,仿佛是一帧一帧的电影画面,如何也看不腻。


    “过来。”身后冷不丁响起赵浔的声音。


    她回眸瞧去,发觉某人正与表兄坐在长桌两侧,遂歪了歪头:“我?”


    赵浔颔首,一本正经道:“雨势要大了,仔细淋湿。”


    虞茉摊开掌心,感受微雨砸落,认命地踱步过去。谨慎起见,她在距离二人皆远的位置坐下。


    谁知赵浔半跪起身,亲自斟茶,在温启不掩惊恐的眼神中,温和道:“手艺生疏,温少卿若不嫌弃,尝尝看?”


    “是”温启险些要行大礼叩谢。


    而这时,赵浔已再斟一杯,刻意吹凉些许方递给虞茉。


    后者并未深想,轻轻嗅过,一饮而尽。入口甘甜清爽,遂自然不过地伸手,示意赵浔续杯。


    直至连饮三杯,她撞上表兄欲言又止的破碎神情,后知后觉地明白赵浔此举何意。


    他分明在透过彼此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熟稔,将露头的、未露头的情敌统统扼杀在襁褓之中。


    好有心机的狗男人!


    察觉到虞茉怨怼的视线,赵浔不以为耻,勾唇笑道:“长公主过两日有意操办残荷宴,不知温少卿与令表妹可得闲?”


    往年常在月末设宴,是以温启下意识叹说:“今岁为何提前了许多。”


    赵浔把玩着茶盏,目光投向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虞茉,意味深长道:“大抵是兴致好。”


    既开了话头,气氛渐渐活络。


    和温启闲扯几句文章后,他状似不经意地道:“敢问姑娘芳名?”


    “”既知赵浔是储君,平民百姓如何敢欺瞒,于是她噎了噎,没好气地答,“虞茉。”


    “茉莉的茉?”


    “正是。”


    温启执杯的手顿住,乌黑眼眸不动声色地左右移视,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太子殿下似是对虞表妹一见钟情了。


    以表妹的姿容,被少年郎倾心实属常事。只不过,素闻太子殿下不近女色,一时,温启既存有疑虑,又不免与有荣焉。


    然而,不待温启消解复杂心绪,赵浔冷不丁提起:“听闻太傅大人有意为二位结亲?”


    亲事乃私事。


    太子殿下贸然过问,倒也不好指责对方逾矩。


    登时,一口茶卡在咽喉,令不善掩藏神情的温少卿呛住,清秀面庞红透。


    祖父的确曾有意让虞茉嫁回温家,但与江府的婚约未退,是以只能搁置。如今人死生复生,温启也接到家书,大意是回京之后先与表妹寻常相处,若能生出情愫再亲上加亲。


    真正见过虞茉方知晓,她比预想中愈发鲜活生动,如同灿阳下艳丽的牡丹,存在本身即摄人眼球。且性情俏皮不失礼节,率真不乏骄矜,放眼京中也是独一份。


    若说无动于衷,未免自欺欺人。


    不过相识时间太短,温启尚不及深想,现下太子问及,他也断不能坏了姑娘家名声。


    于是果决地摇了摇头。


    赵浔心满意足地弯翘起唇角,却遭虞茉在桌下重重一踩:“”


    玄色官靴多了极浅的印记,而罪魁祸首佯作无事发生,顶着发烫的粉腮说道:“我去吹吹风。”


    他顿了顿,跟着起身,朝难掩惊诧的温启直言:“失陪。”


    至此,赵浔品出了作为“爱慕者”的便利。非但能光明正大地黏着她,还能将潜藏的竞争对手变为舅兄,一箭双雕。


    温启恍恍惚惚地回了内室,在胞妹身侧坐定,等缓过神来,耳语道:“我怀疑,太子殿下喜欢虞表妹。”


    “”温落雪利落地抽走霍源手中的牌,抬眸,见不远处的甲板上,江风吹起少女乌黑如绸缎的长发,有几缕拂过少年储君的下颌,他兴许是觉得痒,垂首笑了笑,而后屈指捻住,一面听虞茉撅着唇抱怨什么,一面细细摩挲。


    简直不能再登对。


    而兄长现在才发现,还真是“明察秋毫”——


    虞茉也的确在生气,只因赵浔今夜要与禁卫军统领商议围猎一事,匀不出时间出宫。碍于周遭人多眼杂,又不便将人拢在怀中轻哄,无奈道:“明日我去接你如何?”


    她与江夫人约了为温怜上香,不必同乘,在山脚碰头即可,回府时亦当如是。


    思忖片刻,勉为其难地应声:“那好吧,我要一下山就能看见你,不然以后休想再叫我留窗。”


    “好。”


    这时,她瞥见三五稚童捧着糖人穿过长巷,眼眸发亮:“你去给我买糖人,要老虎和狮子!买两个,一个给姐姐。”


    赵浔微微偏过头,见内室围着棋桌的几位正全神贯注,遂躬身在她唇角印了印,笑道:“遵命。”


    另一厢,霍源输得精光,由温启接替。


    他用浸了花瓣的清水搓洗过指节,纳闷儿道:“手气怎么这么背呢。”


    再见温启甫一上桌便扳回些许,更觉气愤,干脆出了房门,也来至甲板。


    霍源笑问:“他人呢?”


    虞茉闻声回眸,指了指岸边:“去买甜点了。”


    侍从拥簇着颀长身影在人群中穿梭,而摊主被稚童围得水泄不通,骤然见到少年,下意识朝他身后看了看,还以为会瞧见孩子。


    “啧啧。”即便隔着距离,霍源仍是酸得搓了搓胳膊,随口道,“先前在别院住得怎么样?”


    她如实说:“我很喜欢花圃里的秋千架。”


    霍源扬唇道:“是我母亲的主意,舍妹小时候最爱花花草草,于是在她生辰时建造了那处别院。”


    “其实我很好奇,你们几个是如何玩到一处还成为朋友的。”


    “朋友?”


    他受宠若惊地眨眨眼,旋即泄露出一丝得意,抱臂,佯作云淡风轻道,“浔哥儿当真说是朋友?”


    虞茉重重点头:“你们逃学他顶包的朋友。”


    “”


    霍源斟酌过用词,正欲吹嘘一番,余光扫见金纹衣摆,顿时恶从胆边生,故意压低嗓音,“老实说,你喜欢江辰那小子还是浔哥儿?”


    猝不及防的提问令虞茉怔了怔。


    她与江辰称得上素不相识,但以古人的眼光来看,婚约存续多年,他二人远比寻常人亲密。


    “这个嘛。”虞茉耸耸肩,“自然是——”


    “霍源,你在这里做什么。”


    赵浔略带不耐地打断,凉凉道,“温姑娘在里间坐着,不去她面前献殷勤?”


    话音落下,霍源红着耳尖快步离开,连“告辞”也忘了说。


    虞茉被逗笑,杏眼弯成弦月,乐不可支道:“你逗他做什么,这下更不敢和表姐搭话了。”


    赵浔冷沉着脸,将绘得栩栩如生的糖人递与她:“所以呢。”


    “什么呀。”


    他顿了顿:“方才的答案。”


    虞茉不免语滞,心道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怎么还如此介怀江辰的存在,怪道惦记着名分。


    遂隐晦地勾住他的尾指,带了真意认真哄道:“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好。”赵浔反握住她,“明日在榻上再说一遍。”


    第78章 变故


    东方欲晓, 鸡鸣起伏。


    虞茉顶着微微泛青的眼起身,在铜镜前秀气地打了个呵欠。


    见状,鹂儿半是狐疑半是关切道:“小姐, 昨夜没睡好吗?是凉了还是热了,总不能又是在偷瞧话本吧。”


    “没有的事……”


    话虽如此,看着镜中睡眼惺忪的人,虞茉纳闷极了。


    按说夜里赵浔不曾造访, 则少了人折腾自己, 她该神清气爽才对。结果呢, 卷裹着被褥滚来滚去, 兀自发愣许久方入梦乡。


    仿佛刚一阖目便到了时辰, 又被匆忙唤醒。


    “小小姐,记得用了早膳再出门。”高嬷嬷端来新鲜出炉的软嫩豆花, 添了足足两勺霜糖, 再捻起蒲扇替她吹凉。


    虞茉瞬时精神, 不赞许地道:“嬷嬷, 您当我是瓷做的人儿么?快歇着罢。”


    高嬷嬷抿唇直笑, 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咱们家小小姐虽不是瓷做的, 但在我们心里是珠宝镶出来的玉, 可不得仔细养着。”


    鹂儿盘好发髻,择一支金镶玉的簪子, 也跟着玩笑道:“小姐将活计都抢着干了, 让一院子人白拿工钱,害得我母亲夜里都睡不踏实呢。”


    “就你嘴贫。”


    插科打诨后,虞茉清醒了十成十, “咕嘟咕嘟”喝去半碗甜豆花,牵着鹂儿一道往外走。


    仆从已将布施用的东西搬上马车, 文莺等女护卫也候在阶前,只等她来,即刻可以启程。


    今日要去的寺庙,盛名仅次于大佛寺,其中属姻缘最为灵验。


    江夫人镇日听幺儿念叨提亲,可每回见了温序,来不及开口,对方便皆耗子见了狸奴般躲着。无奈之下,想趁便来庙里求一卦,看两个小辈究竟有没有缘分。


    虞茉对此一无所知,她正透过纱窗打量烟雾缭绕的街市,鼻间氤氲着食物香气,光是闻着也足够治愈。


    她掐指算算,从出发到上香、再到下山,半日怎么也够了。


    赵浔会依言来接么?他赶得及么?


    忽而,一辆阔气的青顶马车驶近,有小厮扬声问:“车上坐的可是温二小姐?”


    听语气似是熟识,虞茉便命车夫回话:“二小姐不在。”


    原以为小厮这便要打道回府,不料他讨巧地咧嘴一笑,作揖:“既非温二小姐,则是莫姑娘咯?”


    闻言,文莺径直掀开纱帘,警惕地打量几眼后解释:“是楼家的马车。”


    生人之中,知道“莫雨”的唯有七皇子和楼心琼。


    她原也对楼姑娘的品性生有好感,命车夫放缓速度,礼尚往来地问起:“是我,车里坐的可是你们家五小姐?”


    隔空问话的功夫,楼家马车骤然停下,车夫神色慌张。


    虞茉不得不也令人勒马,朝文莺道:“过去看看?”


    “听小姐的。”


    恰直婢女搀着楼心琼下了车,目光在半空相撞,温婉地笑了笑。


    车夫用手背抹了抹汗,回禀说:“五小姐,车轴坏了,怕是走不了了。”


    虞茉歪头端详,果真瞧见一道裂痕,又扫见婢女抱出来两筐长香,随口问:“楼姑娘是要去上香?”


    “正是。”楼心琼面露焦急,但语速维持着稳重,“再过几日是我母亲的忌日,但”


    话音顿了顿,似有些难以启齿。


    可触上虞茉不含杂质的视线,倾诉欲陡然升高,无奈道,“但也是姨娘的生辰,不好明目张胆地祭奠亡者,免得害寿星触了霉头。是以想赶早去东门寺,岂料半途马车又坏了。”


    竟同样是个宠妾灭妻的。


    虞茉登时有些气愤:“坐我的马车好了,我今日也是去东门寺。”


    “当真?”楼心琼喜出望外,眼眶也红了一圈。


    而文莺半蹲下身,用丝帕抹净沾惹的淤泥,笃定道:“痕迹很新,也很齐整,是有人用利刃划出来的。”


    车夫听后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怪道我瞧见肖松鬼鬼祟祟的。”


    “罢了。”楼心琼似是习以为常,语调温和地宽慰道,“这里暂且交给你们了,我随莫姑娘先走,回府另差辆马车过来接我便是。”


    于是,楼心琼并一位丫鬟上了温府马车。


    索性内里宽敞,又皆为女子,大家说说笑笑,正好做个伴儿。


    见虞茉在仆从面前并不摆架子,楼心琼难免感叹:“莫姑娘人生得美,心也善。”


    丫鬟也接话,颇有些劫后余生般地道:“幸而遇上了莫姑娘,否则今日去不成,明日还有旁的要事,拖来拖去只怕赶不上趟儿。”


    虞茉笑而不语,将自制的爽口果茶匀与她们。


    经此一遭,她与楼心琼的关系倒是拉近许多。虽不到袒露身份的时候,但只言片语停听下来,对方无疑是另一位原身,令虞茉很难不生出恻隐之心。


    “楼姑娘,等上完香我还有别处要去,用不到马车。若是楼家未派人前来接应,届时,你便坐我的回去。”


    楼心琼长睫迟缓地眨了眨,隐隐透出泪意。好半晌,轻道一声“好”,又偏过脸去掩饰眸底的狼狈。


    虞茉安抚地拍了拍,心道,同是天涯沦落人


    二人在山脚分别。


    虞茉往西走出百步远,见江夫人并几位婢女在凉亭中等候。


    “见过江夫人。”她款款施礼,“布施所用之物已准备妥当,不知该安置在何处?”


    江夫人亲昵地拉过虞茉的手,示意她朝下看,说道:“命他们送去官道旁的棚子里就是了,慈幼局在附近,一会儿有好些稚子过来。”


    为人母,最见不得孩子受苦。


    虞茉了然:“难怪您特意交代,说除了馒头、粥食再多备些纸笔。等上完香我再来看看,若正巧遇上,还能问一问可有什么缺的。”


    “好孩子。”


    江夫人慈爱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她容貌肖似旧友,却多出了几分灵动神韵。再思及月前,虞茉历经险恶,此刻竟能俏生生地立在这儿,何尝不是苍天垂怜。


    “我扶您上去。”虞茉露出惯用的讨巧笑容,对付长辈可谓是百试不爽,半嗔半喜道,“有友如此,夫复何求?我好羡慕母亲。”


    江夫人被她逗得合不拢嘴,正好试探口风,低声问:“温启回京也有几日了,你觉得,他比之阿辰如何?”


    “”


    虞茉神情有一瞬的碎裂,忙垂首作出忸怩状。


    毕竟是小女儿家,羞于启齿乃是常事。江夫人深表理解,拍拍她的手背,笑道:“行行行,不为难你了。”


    一行人相携登上山顶,早有香客云集。


    寺庙中心是一颗硕大的古树,约莫两人高,但枝叶足足延伸了三丈远。


    不少年岁轻的小娘子买了丝绦,面红耳赤地系好,而后对着满树飞舞的红意祈愿——觅得好郎君,白首不相离。


    虞茉忍不住多瞧了两眼,遭江夫人打趣道:“一会儿你也来系一条,讨个好彩头,将来嫁个如意郎君。”


    她腮畔微烫,按捺着羞意点了点头。


    文莺点燃长香,由虞茉亲自插上,再跪坐至蒲团,祈求逝者安息,生者福寿安康。


    她在心中道:“表兄已经搜集了姨娘的罪证,至于虞长庆那边,也不知因何日渐憔悴,竟是不大管事了。等过两日,长公主设宴,我会寻时机当众揭穿虞蓉和其双亲的真面目。‘虞茉’、温夫人,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但是,世间爱你们之人远远多于害你们之人。”


    默念完,伏地三叩首。


    等虞茉出了殿门,从鹂儿口中得知江夫人已经前去问卦,闲来无事,干脆回至“姻缘树”下,琢磨着写点儿什么系上去才好。


    思忖的功夫,竟再度遇见了楼心琼。


    倒也不能说巧,毕竟少女谁人不怀春。虞茉眨眨眼,笑着问楼心琼:“你属意什么样的郎君?”


    “敬重妻子即可,旁的也不敢多求。”


    可楼家在京中并非末流,家底也厚实,身为嫡女,何至于悲观至此。


    虞茉虽纳罕,但不好过问私事,只将色泽最鲜亮的一根丝绦递了过去:“祝你得偿所愿。”


    闻言,楼心琼睫羽颤了颤,而后抬眼直直看向她。


    “怎么了?”虞茉歪头。


    却见楼心琼嘴唇翕动,最终浅淡地一笑:“多谢。”


    因字迹不堪入目,虞茉鬼鬼祟祟地寻了个僻静角落,用仅有自己能读懂的拼音写下:虞茉和赵浔长长久久。


    她喜欢高处,遂踩着石块,踮脚将丝绦挂好。回过头时,撞上楼心琼略带揶揄的笑眼。


    “莫雨姑娘,若是不嫌弃,我请你喝杯茶如何?”


    “好啊。”


    虞茉一口应下,无他,只楼心琼不似娇蛮跋扈之辈,又年岁相当,兴许能成为朋友。


    她实在太怀念校园里好友成群的日子了。


    于是差鹂儿去知会江夫人,另派一护卫下山,免得赵浔久等。


    文莺并楼府婢女行在后头,她随楼心琼往前,好奇道:“楼姑娘是东门寺的常客?”


    楼心琼轻车熟路地领着她往竹林深处走,羞赧地道:“长公主与住持皆是爱茶之辈,我曾有幸在二位跟前奉茶,得了几句谬赞。之后每回来寺中祈福,亦会为住持他老人家煮茶,久而久之便熟悉了几分。”


    “原来如此。”


    “说起来,莫雨姑娘的婢女为何配了刀?”


    虞茉顿了顿,神色纠结道:“她并非婢女,而是护卫。”


    寻常人家的护卫多是身材健壮的男子,再不济便是膀大腰圆的嬷嬷。文莺瞧着纤瘦,又无弱柳扶风之感,也不怪楼心琼将其当成婢女。


    她不想对新结识的友人扯谎,但若贸然托出实情——文莺实乃太子殿下安排的人,反倒招惹异样眼光。


    遂主动换了话题,指着不远处的花圃问:“可是到了?”


    楼心琼收回眼,点了点头,示意婢女去取茶具。自己则与虞茉在石桌前坐下,一面闲谈一面俯瞰山中景致。


    她见树木过分葱郁,几乎辨不清绿叶底下的山道和香客,隐隐生出不安:“此地未免有些偏僻。”


    文莺实则也不放心,执剑踱步一圈。


    身后,楼心琼指向林间跳蹿的黑点,颤声道:“那是——山匪?”


    第79章 声声娇


    除去文莺, 还有一女护卫名唤文雀。


    她原本在竹林外巡视,听闻山下传来重而繁多的脚步,神色匆匆地请示:“两面皆有人, 余下一向是峭壁,只能朝东走了。”


    于护卫而言,拼死也要保全虞茉,至于楼心琼, 并不在大发善心的范围。且对方将虞茉引来此处, 究竟是巧合还是早有图谋, 犹未可知。


    是以文莺果断将虞茉护在身后:“小姐, 我们走。”


    “莫雨姑娘。”楼心琼脸色惨白, 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惧,哀求道, “救我。”


    寻常男子落入山匪手中也难以逃脱, 更何况是娇滴滴的小娘子。若当真被掳走, 等待的只会是生不如死的凌辱。


    而虞茉在和平世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几乎不曾见过血, 在此瞬间, 恐慌与纠结只多不少。


    但她强迫自己冷静, 尽量客观地想了想——


    文莺和文雀亦是女子,虽有武功傍身, 可带着自己这个累赘, 能否化险为夷还难以断定。她做不到理所应当地将护卫、婢女看作是牺牲品,所以只能努力自救。


    虞茉提起裙裾奔跑,因喘息剧烈, 断断续续地道:“文莺武功最高,先去搬救兵, 我会自己跟上文雀。楼姑娘,你既熟悉东门寺,给我们指条明路。眼下泥菩萨过江,谁也没有通天本事救人,但我们几个好好配合,还有转圜余地。”


    时间紧迫,来不及多加商议,文莺听后,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悄然塞于她袖中:“小姐,你不能出事。”


    “你也保重,能跑就跑,万万不可恋战。”虞茉屈指轻推,令匕首彻底没入。


    她无暇猜测文莺隐晦动作后的涵义,但历经过刺杀,与其天真地依赖旁人,她更习惯为自己保有退路。


    于是文莺独自迎着山匪而上,试图杀出重围;文雀则领着虞茉和楼心琼往唯一安全的小径跑去。


    肺部和胸腔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虞茉不敢停,也狠心不回头打量楼心琼。


    不合时宜的恻隐之心只会拖累文雀。


    而赵浔一贯言出必行,他既允诺来接自己,兴许已经到了山脚。只要顺利躲上一阵,三人皆存活的几率很高。


    楼心琼痛苦地捂着胸口,但见虞茉更在乎两个仆从,无意帮扶自己,不得不卯足了力跟上,说道:“前头有柴房,料理炊事的小沙弥偶尔会经过。”


    身后,山匪蒙着面,冷刃寒光、高大魁梧,正踏着雷霆般的脚步声追近。


    文雀踩高端详过地势,作出决断:“小姐,你往柴房跑,那头有窄道可以通向正殿,我留下来断后。”


    “好。”虞茉知道,少了自己,护卫们反而容易脱身,重重吸一口气,埋头继续往前。


    楼心琼应是跟了上来,偶尔踩过枯枝,会发出“噼啪”动静。


    这无疑宽慰了虞茉,因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旁人落难,也做不到牺牲自己解救旁人。


    “楼姑娘,你瞧见白烟了么?”虞茉喜出望外,大声道,“应当有沙弥在此。”


    话音将落,后颈一寒,有独属于男子的宽大掌心掩住她的口鼻。虞茉下意识屏住呼吸,却仍是闻见奇异花香,思绪登时不太清明。


    她急中生智,软软地倒了下去。


    意识朦胧间,被当货物般扛起,余光所及只瞥见男子的鞋靴,非上乘亦非下等,虽沾了黄泥但总体洁净,极不符合虞茉对山匪的刻板印象,倒符合温府此类殷实人家的仆从规制。


    是楼家内斗还是虞家的手笔?是冲她来,还是冲着楼心琼?


    “噗通——”


    虞茉被扔至草垛上,她竭力忍住痛呼,认真装死。


    男子离开片刻,有更轻盈的脚步进来,居高临下地端详几眼,复又抱怨着“难闻”退了出去。


    她侧耳倾听,柴房内仅余自己的呼吸,不知楼心琼被安置在了别处,抑或原本便与“山匪”是一伙儿的。


    好在马上见了分晓。


    窗下,略显趾高气昂的女声在说话,仅有只字飘入,拼拼凑凑,似是在问:“你的人可有把握解决那两个婢女?”


    “难。”楼心琼颤着声道,“她们似乎并非寻常婢女,拳脚了得。”


    “怎么不早说,若平白拖累了我,你们楼家也休想摘得干净。”


    “是我疏忽。”楼心琼话中带了真正的惊惧,深深望一眼房中昏迷之人,自我宽慰,“不妨事,有七殿下为你断后,等今日过去,一切都能了结。”


    闻言,虞茉渐渐品出那道熟悉的女声是谁——孟家三小姐,七皇子的心上人,孟璋兮。


    是因知晓了自己与赵浔的关系,认为她挡了贵女参与太子选妃的道?


    幸好还有匕首。


    她悄悄呼气,稳住如雷心跳,一寸一寸地从袖中掏出。


    因被当成毫无还手之力的弱女子,唯有胸前被随意缠了几圈麻绳。虞茉狠心割破手指,借由痛觉维持清醒,再反手缓慢磋磨。


    外间,孟璋兮连连怒斥了几句办事不力,着人即刻去追杀文莺、文雀,又催促:“你快些进去,不是在演什么双双落难的戏码么?至少装装样子。药也已经备好,半途会有‘忠仆’来救你,至于里面那个,就没那么幸运了。”


    虞茉眉眼一凛,大颗冷汗自鬓角滑落。


    但来不及细想,楼心琼已经神色凝重地进了屋,很快,有人端来兑过药的茶水。


    “等等。”楼心琼警惕地嗅了嗅,“味道不对,是我准备的声声娇么?”


    “比那更管用,放心喝吧。”孟璋兮不想在此地久留,见赵恪到了院外,放松下来,懒得再多费口舌,示意仆从直接动手。


    听闻并非致命毒药,虞茉生生按捺住反击的念头,顺从地被钳着下颌灌入。


    她正在“昏迷”,半数茶水喂了衣襟及身下的干草也无人起疑,又歪头吐出些许。即便如此,仍有一股邪火在体内流窜。


    该如何形容此种感觉?


    像是困倦之时连喝十杯美式咖啡,既睡意昏沉又精神亢奋,而且口干舌燥,有汹涌热意涌上面颊。


    不会是,传闻中的媚药吧


    一旁的楼心琼被喂下更多,反应较自己热烈,但先前去取茶具的婢女悄然出现,搀着人坐起:“小姐,‘恰巧’带了解毒丸的沙弥马上过来,您忍一忍。”


    做戏做全套。


    楼心琼紧抿着唇,重重点头。


    虞茉瞅准时机,抬肘击于婢女脑后,对方眼睛清明一瞬,在她再次抬肘前面朝地倒了下去。


    而楼心琼因不断上涌的药效反应迟钝,有心启唇呼喊,却被塞入大团布料,仅能发出“呜呜”的残音。


    她趁势从后窗翻了出去,谁知正有人巡视,当即唤道:“不好,她醒了。”


    “”


    糟糕。


    顷刻间,她暴露在赵恪与孟璋兮的视野之中。


    意识到自己并未蒙面,孟璋兮手握成拳:“必须杀了她。”


    原本只是想由“山匪”毁了虞茉的清白,令她安分守己,莫要肖想太子妃之位。可若被知晓实乃楼心琼献计、孟家做主安插人手,便只能杀人灭口了。


    “别过来。”虞茉咬破舌尖,迫使自己镇静,将匕首横于身前,“七皇子,我知道你并非主谋——”


    孟璋兮脸色骤冷,打断道:“让她闭嘴。”


    “等等。”赵恪抬手,示意蒙面人退下,与赵浔有两分相似的眉眼透着寒意,语调亦是冰冷,“为、何、无、人、事先知会我。”


    “怎么,你也看上她了?”


    赵恪掀了掀眼皮,烦躁之意攀升至顶点:“你想死,可以,别拖累我。”


    孟璋兮曾几何时从赵恪口中听过如此薄情的话语,登时摇摇欲坠,含着哭腔道:“你忘了吗?若是没有我,你早便没命了。”


    提及救命之恩,赵恪面色稍缓,朝虞茉走近一步,却是对着孟璋兮说:“你可知道我为何不同意动她?”


    “为何。”


    “上一回见她,是在东宫。”


    孟璋兮惊诧得瞪大了眼:“东宫”


    如此说来,连圣上与皇后娘娘也知晓虞茉的存在,甚至已经到了纵容的地步。否则,凭她一介民女,身份未明,如何能逾矩住下。


    而点拨至此,赵恪仁至义尽,他温声道:“姑娘,你知我有求于九弟,我不会害你。”


    虞茉不信,她看向柴房后的小径,后退一步:“你放我走,等见了阿浔,我会告诉他并非是你的主意。还有,让追杀我两个护卫的人都回来。”


    “好。”


    若她死在孟璋兮手里,太子迁怒,母妃便当真没了活路。赵恪主动顿住以示诚意,转头问,“解药呢?”


    孟璋兮已经跪倒在地,抽噎着不言语,还是底下人代为答话:“只为楼家小姐备了一份,尚在途中。”


    “啧。”他不耐地将仆从踹翻,试图上前稳住虞茉。


    “不用再说了。”虞茉继续后撤,面颊红透,湿发狼狈地贴着鬓角,但双眸清亮,“放我走,换我替你求情。”


    于赵恪而言,这无疑是巨大的诱惑,遂点了点头,命众人让道。


    她脚步已然虚浮无力,凭借着求生欲跌跌撞撞地跑,但体内邪火猛蹿,旁的还好,只是渴得发慌。


    恰见山壁处有汪浅潭,身后也的确无人追来,虞茉改了道。


    虽在夏日,潭水冰冰凉凉,她俯首喝了两口,再掬一捧打湿面颊。


    舒服,但远远不够。


    仗着水性好,她勉力褪了鞋袜,一头栽入水中。凉意缠身的瞬间,药效被压制,她短暂地活了过来——


    早朝结束,赵浔原本该回书房处理琐碎公务,但相识至今,他与虞茉从未分开如此之久。


    既然坐立难安,干脆换了常服出宫。


    兴许是马上便能见到她,躁动的心绪竟渐渐平息,也能自如地看进去奏折。


    且在母后的“撺掇”下,长公主的残荷宴会比往年提前几日,紧随其后的是围猎。届时,能将彼此的关系公之于众,她也能真正成为他的。


    想了想,赵浔提笔写一行批注,命人多增设女眷喜爱的游戏。


    待行至东门寺山脚,他为避嫌,特地远离了江府的马车。但差庆言前去打听,得知江夫人入庙不久,在“等候”和“上山”之间选择了后者。


    大不了装作是巧合,即便会被虞茉埋怨,但他的确想早些见到她。


    思之如狂,约莫便是此种感觉。


    储君低调出行,仍少不了暗卫跟随。不一会儿,有人来报,道是瞧见了七皇子身边的侍从。


    算算时间,赵恪已经解了禁足,竟直奔东门寺?


    赵浔喉头紧绷,冷声道:“庆姜带三人去南门,庆炀往西,庆言继续上行,本宫往北,遇事及时放信号烟。”


    恰见虞茉身边的女护卫下山,对方见太子殿下来得如此快,微有诧异,恭敬回禀道:“江夫人去问卦,小姐则遇见了楼府五姑娘,应邀品茗,差鹂儿和奴婢分别前来报信。”


    “楼家人。”他记得楼心琼。


    虞茉对其赞赏有加,可赵浔不觉得那双眼睛是不谙世事之人所拥有的,甚至,曾撼动长公主忽略家世做局说亲。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赵浔折眉,“带路。”


    练家子脚程快,待东宫众人顺着林间反常的痕迹从偏僻小路登上山顶,正见赵恪候在一侧。


    “九弟。”赵恪迎上前来,还未开口,被一脚踹至粗壮树干。腹背皆受创,顷息间有鲜血自唇角溢出,滴落至衣袍,绽开朵朵红梅。


    赵浔压抑着滔天怒气,拧眉,扫过形容狼狈的楼心琼,径直问:“她人呢。”


    孟璋兮已被安排先一步离开,余下楼家几人,赵恪并不关切,且正需要替死鬼,遂提先喂了哑药。


    闻言,不甚在意地用袖摆擦去猩红血渍,边咳嗽边指路:“虞姑娘不信我,顺着小道往正殿去了,等见到她你就”


    话未说完,赵浔已经消失在眼前。


    察觉到颈间多了利刃的锋锐凉意,赵恪不再动弹,只叹息道:“我手里有解药,不过,你们主子也是解药。”——


    找到虞茉时,她整个人浸在寒潭重,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若非是顾念着口鼻需要呼吸,似是恨不得将脸也沉入水底。


    赵浔摸向腰侧,发觉随身携带的药瓶竟不在身上,里头存放着太医院研制的解毒丸与滋补丸,以备不时之需。


    仔细回想,终于忆起是更衣那会儿放在了梳妆台前。但因思念着虞茉,他有些魂不守舍,匆匆忙忙出门,忘了带上。


    好在她唇色红润,眉目也舒展,瞧着不像濒死。既如此,差人回宫去取也是一样。


    赵浔踏入水中,带了点小心翼翼,用手背轻触她的脸侧:“茉茉,我来了。”


    虞茉闻声睁眼,因意识不清,挣扎着要远离,但目光触及熟悉的清隽面庞,瞬间怔住。


    忍耐了一路的委屈、惊慌、疼痛,如同有了宣泄口,化为泪滴潸然而出,在水面漾开一圈一圈波纹。


    他将人揽入怀中,动作很轻,仿佛虞茉是一尊易碎的瓷器,安抚道:“别怕。”


    赵浔有心细问——她可知自己中了何种毒,都有哪处不适。


    好一并由侍从转告太医,以便对症下药。


    岂料虞茉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滚烫红唇嘬着喉间凸起,发出响亮而暧昧的水声。


    答案不言而喻。


    他面色愈发冷沉,胸腔也猛烈起伏,铺天盖地的恐惧压过了怒意,令稳稳托着少女的双臂也打起细颤。


    “阿浔。”虞茉低低地唤,原就清甜的嗓音更是百转千回,小手也难以自控地贴上冰凉肌肤,不断地抚摸、不断地索求。


    赵浔身形僵了僵,回眸,有些意外侍从为何没跟上。


    又转念一想,方才赵恪能坦然地在山道旁等他,定然是知晓虞茉中了媚药。也许有解药、也许没有,但事关虞茉,无人敢靠近。


    四周既安全,赵浔便由着她胡乱亲吻锁骨,可内心深处仍不想趁虚而入,思忖过后,试图将她重新放回水中。


    “乖乖在这里等我。”赵浔安抚地拍了拍,温声哄道。


    他以为潭水能压制毒性,自己则匀出空隙去问一问解药,抑或差人回市集采买,但虞茉如何肯放手。


    好比空腹之人试图通过睡眠来遗忘饥饿感,但面前忽然被摆上香气四溢的佳肴,这时,居然将佳肴撤回,还令她继续入睡。


    是可忍,孰不可忍。


    虞茉难耐地解着他的蹀躞带,抽噎道:“你亲亲我。”


    腰侧未解的长剑被动作牵扯着撑顶起衣袍,隔着濡湿后贴身的布料危险地抵着少女柔嫩肌肤。


    “唔。”


    冷刃和寒潭同样能令她舒适得轻吟出声,红唇也跟着张启,循着本能哀求,“亲亲我。”


    他非圣贤,反而,在虞茉面前从来带了最深沉最热烈的欲念。


    也许替她纾解也能解除药性。


    赵浔如是想着,在岸边坐下,将她横放在膝上。


    轻薄夏衣几近透明,勾勒出玲珑身形,仅一眼,赵浔的气息几乎比她还要紊乱。


    此刻的虞茉仿佛是浸了香蜜的花枝,俏生生地生长在崖边,诱使胡蝶不知疲惫地飞舞、凑近,直至能够采撷。


    她无措地挺腰,将饱满双唇送至赵浔眼下,用细碎哼吟索求他的怜惜。


    赵浔不再忍耐,也忍耐不了分毫。垂首衔住,舌尖轻刮,再略略收力吸吮,像是旖旎捉弄。


    而带着薄茧的长指描摹过如莲裙摆,下意识地按压湿漉漉的布料。


    虞茉抖了抖,在此一瞬,竟觉得耳畔有春暖花开的响动。


    第80章 容纳


    幽涧寒流, 绿树葱葱。光影透过枝叶间隙投落,化为跳跃斑点,轻踩上石岸边拥吻的少年少女。


    浸湿后的衣料贴合着身体, 山风一吹,本该觉得冰凉才对,可虞茉像是偷喝了长蛇与人参酿成的大补药酒,一股接又一股的热意在血液间流窜, 以致她双颊酡红, 意识也烧得迷蒙。


    而赵浔吻得很急、很重, 衔弄她略见红肿的唇, 不知疲倦。


    若在往常, 虞茉兴许会哀怨地撩他一眼,责怪赵浔鲁莽, 是狗男人。但此刻, 些微疼痛反而激起了内心深处的悸动。


    她心跳如雷, 循着本能张臂环抱住他, 无声地诉说渴望。


    赵浔也趁势将她拥得更紧, 恨不得能够合二为一, 好填补道不明的空虚。


    唇齿交缠的亲密身姿在水面投映下倒影, 活色生香。


    她未着罗袜的足尖逐渐不安分地拍打水面,激起朵朵浪花, 飞溅至胸口或脸上。


    赵浔垂眸, 短暂疑惑一瞬,却在她欲言又止的为难神情里品出某种意味——


    像是欲念嗷嗷待哺,却羞于启齿, 只用隐晦地方式提醒他。


    赵浔失笑,默契地给了台阶:“穿着湿衣不难受吗?”


    “难受。”


    她飞快地答, 耳尖绯红,很是欲盖弥彰地移开眼。


    宽大掌心掐着虞茉的侧腰,令她能稳住身形,而后长指灵巧地解了衣带,再一鼓作气剥掉了湿哒哒的绸白亵裤。


    甚至,他顺手拧了拧,像初相识的日子里一般,抛至矮枝等待风干。


    少了遮掩,视线所及俱是赏心悦目的景象。


    赵浔直白地垂眸端详,呼吸急促且灼烫,拂过她泛起薄粉的肌肤。


    霎时,消退些许的热意一股脑回至体内,虞茉无比庆幸自己正坐在他膝头,不至于丢人地软倒在地。


    “茉茉听说过赶海么?”


    她被再度吻住,话音自相贴的唇隙溢出,模糊不清:“听过。”


    “你可知如何从蚌中取珠。”


    迎着虞茉迷离的眼,他指骨一压,声线低沉地道:“南地临海,渔民常在潮落前去沙滩拾取贝类。其中以珍珠最为珍贵,但深藏在蚌壳里,轻易窥不得。”


    赵浔随军远行时曾入乡随俗地尝试过。


    需得将蚌壳推开,露出内里天然孕育出的珍珠,水涔涔,光亮夺目,无外乎比之金银愈加珍贵。


    她抽噎着控诉:“你懂的很真多。”


    赵浔轻笑一声,垂首埋入她颈窝,方便动作,解释说:“为了让茉茉高兴,不是吗?”


    虞茉却也无法反驳。


    毕竟同样是生手起步,偏偏他早已炉火纯青,以何种方式皆能取悦她。


    过于汹涌的悸动焚烧了理智,虞茉快不能细听蚌中取珠的民俗故事,双腿如鱼尾般摆了摆,催促:“快点。”


    平素嫌重的力度,此时将将好;平素嫌急的速度,此时倒成了慢。


    赵浔顺从地屈指点了点,见她蜷缩起身子,瞳孔微微涣散,故意停顿:“做我的太子妃。”


    “嗯?”


    他加重力度搅弄,重申道:“做我的太子妃。”


    当少年储君要同人谈条件,威逼利诱,虞茉岂会是他的对手。


    细吟化为高昂的哼叫,她热汗淋漓,握着赵浔坚实的手臂借力,可怜兮兮地道:“我、我答应你。”


    “乖。”


    赵浔眉眼舒展,餍色攀升,带着十足的快意道:“以后,你只能是我的。”


    说罢,指腹反复搓弄唇珠以示奖励,也令虞茉呜咽不成语,堵死最后的反悔之机。


    “阿浔”


    似是痛呼似是愉悦,无措地唤着他,声声入耳,教人如何不情动。


    他抽出水意泛滥的长指,转为拨开她铺散在身前的发,绸缎般黑亮,衬得小脸俏生生的白。


    而因呼吸急促,少女双唇自然张启,一下又一下地送至眼前。赵浔所剩无几的理智化为灰烬,眸中情潮如渊,试图含住她的舌,甚至勾出来重重地、反复地舔舐方能过瘾。


    虞茉难耐地摆腰,希望他雨露均沾,譬如搂抱和亲吻,她从来喜欢同时拥有。


    得了承诺的少年脾性愈发温和,对她有求必应,只带了深意哄道:“再张开一点。”


    他最是清楚,这会令虞茉感到羞耻,但同时也能予她无尽快意。


    果然,欲念催化下,她虽觉委屈,仍是依言照做。


    赵浔被鸦羽掩藏的黑亮眸间笑意泛滥。


    “茉茉做得很好。”薄唇带了鼓励如期而至,吻过她眼尾淌出的泪,含在舌尖浅尝,清越道,“不会有人能听见,无需忍耐。”


    热汗汩汩。


    虞茉颤栗得不成样子,语调也破碎成细吟,但今日格外贪婪,得闲的小手摸索着攥住佩剑,示意他呈于自己。


    也是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赵浔除去面色微红,实则衣袍、佩饰皆妥帖地穿戴在身上,偏眼神凶悍,乍看上去很有几分衣冠禽兽的韵致。


    “”


    她咽了咽口水,带了真切的好奇垂眸,想见识见识这柄赵浔从不离身的名剑风姿。


    闻言,喉结翻滚几下,反撑着石面微微后仰,哑声道:“自己取。”


    仗着残留的药效,虞茉深深吸一口气,于青天白日里解开他的蹀躞带。


    玉佩、匕首、香囊,而后再是剑柄。


    与女子惯用的软剑不同,分量沉甸甸,通体深色,很是趁手。


    刀剑无眼,她虽好奇,始终小心翼翼。赵浔便擒住柔弱无骨的小手,迫使她圈住,安抚地笑说:“旁人的碰不得,我的永远不会伤你。”


    “你!”


    原就水润的杏眼浮现雾气,当即决意把江湖梦抛开,示意他看向指尖的伤口,“血虽止了,但还是疼呢。”


    赵浔顷息间猜测出她究竟历经了什么,咬肌骤然咬紧,忍了忍,捧着她的脸低问:“还想要吗?”


    不必明说,虞茉也能会意,诚实地点了点头:“想。”


    药效如酒劲,总会有过去的时候。


    可欲念全然不同,一旦被撩拨起,无需媚药助兴,也使她滋长出深不见底的贪婪。


    此刻,她非但不舍得喊停,还想得到更多,想更加亲密地感受他。


    于是赵浔掐着细腰将人举起,让虞茉岔开双腿坐于自己怀中,垂首吻了吻她潮红的腮畔,再度确认道:“不后悔?”


    “不后悔。”说罢,她飞速垂眼扫了扫,开始迟疑,“这能行吗。”


    赵浔也不知,目光落在少女白皙的指节,仅仅几息,心绪又腾然胀大。


    虞茉:“”


    自己会被弄死的吧。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俯身舔吃她的唇,极尽轻柔,指腹也插入发间摩挲,一面语态正经地说起:“话本后几页,你都读过了吗?”


    “唔读过。”


    绘有精装春宫图的话本,常被赵浔用来实践,除去提枪上阵的几页,虞茉非但熟知,还能写出厚厚一沓心得体会来。


    “既如此。”他三指并拢,随意拨弄潭水,直至涟漪将踝边落叶推远,加重语气道,“今日试试你最感兴趣的一页。”


    那岂非是——


    虞茉羞红了脸,佯作并未领会,趴伏在他肩头喘息。


    足够的情动令一切畅行无阻,但赵浔努力不让自己莽撞,亲吻她的眉眼,缓而轻地试探。额角因忍耐沁出细汗,汇聚成珠,淌过精致下颌,滴落在胸膛,再顺着分明肌理坠入潭中。


    “能适应吗?”


    “嗯。”她咬紧下唇,声如蚊呐道。


    许是循序渐进的缘故,虽有不适却非疼痛。且她光是想着彼此即将坦诚交付,心底竟升腾起莫名的快感。


    赵浔比她先一步察觉,鼓励地嘬了嘬嫣红耳珠:“茉茉做得很棒。”


    既能接纳,是时候增加筹码了。


    “唔。”这回,她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在赵浔臂上掐出痕迹,含着哭腔哼道,“不要了。”


    “疼?”


    虞茉顿了顿,诚实地答:“不疼。”


    感受有些奇异,因她从未体验过,是以无法描述。但连挣扎也像是撒娇,双臂继续缠着他,不舍得分离。


    而赵浔情绪昂扬了很长一段时间,早已濒临临界点,干脆以吻封缄她即将到来的惊呼。


    与此同时,指节屈了屈。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也微微诧异,自己竟有如此容人之度。


    但喜恶并不容易掩藏。


    纵然虞茉故作镇静,却清晰地感知自己正变得缠人,热泪多如泉涌,混合着药效带来的浓烈渴求,不愿放他撤开。


    “我承认,我在趁人之危。”


    三截指节被吃去半数长度,赵浔眉眼沉沉,想取而代之。但在真正落成以前,他假作体贴,“你还有一次反悔的机会。”


    闻言,虞茉仰起脸,盛满欲念的眸子凝望着他:“不反悔,但是我有点怕。”


    “别怕。”赵浔记得书中提过,女子紧张时,疼痛多过快意,今日以药为辅倒不全然是坏事。他笃定,平素的虞茉决计不会这般放松。


    思及此,他握住细软腰肢施力上提,将掌控权交由虞茉。


    “疼的话停下。”赵浔缓缓松手,改为托着她纤薄的背,“不疼的话,容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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