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乐归慷慨赴死的模样,帝江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月光下像极了一只美艳的厉鬼,平白叫人生出寒意。
腰腰一脸莫名,抽回剑丢在地上:“你发什么疯?”
“……我很清醒,杀了我吧!”乐归眼含热泪。
“别吵,我在谈判,”腰腰警告地看她一眼,继而再与帝江对视,“织萝草你不要,那缠心蛊的解药你要吗?”
“他要那个干吗?”乐归一边恐惧,一边忍不住八卦。
腰腰微微一顿,继续问帝江:“她身上的异香,你难道从未闻到过?”
异香?乐归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你说的‘她’……不会就是我吧?”
“……缠心蛊名字为蛊,实则为毒,由一百三十种毒草毒虫熬制而成,全身散发异香是毒发的前兆,若是没有解药,不出一个月,她的心脏便会生出一根根丝线,直到五脏六腑被缠绕而亡,”腰腰刻意不去看乐归震惊的脸,只继续跟帝江谈条件,“你若不想她死的话,最好是放我走。”
“快快快,放她走!”乐归赶紧催促。
被腰腰接二连三的背刺,她现在已经麻木了,此刻只想先保住小命再说。
帝江面无表情:“放她走什么,你不是想死吗?本尊正好成全你。”
“尊上!”乐归悲愤倒地,恰好抱住了他的脚踝,“我要是死了,谁还陪您解闷啊!低云峰的亘古长夜,您一个人要如何度过啊!”
腰腰眼皮一跳,心想这求情的理由未免也太烂了些,帝江是什么人物,真要是不想救她,又怎么可能因为怕晚上没人陪就改变主意。
“说得也是。”帝江竟然表示认同。
腰腰一愣,赶紧道:“只要你答应放我走,我现在就可以给她解药。”
乐归仰头,期待地看向帝江。
四目相对,帝江勾起唇角:“可你也知道,本尊不喜欢被威胁。”
这话是对乐归说的,腰腰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尊上饶我一命,给我机会查明父亲死因!”
乐归:“……”
【跪得好快,我都没反应过来。】
“难怪你们会成为朋友。”帝江语气意味不明。
【呵呵,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总感觉是在讽刺我呢。】
乐归讨好地笑笑,任说任骂老实脸。
帝江轻嗤一声,又一次问腰腰:“若你父亲真是本尊杀的,你当如何?”
腰腰一愣,半晌咬牙道:“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再回来找你报仇。”
她从来都不怕死,但怕自己死在这里,就永远错过了真相。
帝江盯着她看了许久,唇角突然勾起愉悦的弧度:“好,本尊放你走。”
“真的?”腰腰惊讶抬头。
【别高兴得太早,这狗东西可不没这么好心。】
帝江扫了她一眼,乐归立刻乖巧微笑。
“不止是你,其他还活着的,本尊也一并放了。”帝江不紧不慢道。
腰腰一愣,下意识看向其他奄奄一息的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她的同门,其中三分之一都是赵无忧的关门弟子,刚才她与帝江说话时并未避着他们,若是他们也出去了……腰腰的脸色渐渐苍白。
“是同门,也是战友,更是出了魔界就有可能向赵无忧告密的人,”帝江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脸上的恶意一览无余,“本尊倒想知道,你会如何抉择。”
乐归察觉到帝江的意图,默默咽了下口水。
漫长的沉默之后,腰腰面无表情捡起利剑,一步一步朝着离自己最近的师弟走去,师弟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了,呼吸羸弱间脸上泛起淡淡哀求:“师姐……”
“对不起,在我查出真相之前,这件事不能让赵无忧知道。”腰腰说着,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往下刺去。
鲜血喷洒,淋了她一身一脸,乐归倒抽一口冷气,惊恐地捂住眼睛。
视线被隔绝,但声音还能听得到,有人求饶,有人抽泣,也有人骂她被妖魔蛊惑早晚要万劫不复,乐归尽可能放空自己,却手脚冰凉得厉害。
最后一个知情者被灭口,腰腰一身血地回到帝江面前,帝江笑了一声,轻轻鼓了两下掌:“仙门弟子,还真是杀伐果断。”
“……现在可以放我走了?”腰腰麻木地问。
帝江勾唇,衣袖一挥,便直接将她送出了魔界。
湖边又一次恢复安静,只剩下某只羚嘴蹄并用努力剥橘子的声音。乐归小心翼翼地放下手,眼底的恐惧犹存。
天边乌云滚滚,风雨欲来。
“怕我?”帝江神情晦暗不定。
乐归一愣:“啥?”
对视片刻,她回过味来,讪讪道:“你给了选项,决定却是她自己做的,要说可怕,也该是她比较可怕。”
【人活一世,要做的事何其多,没有哪一件必须是踩着别人的尸骨进行的。】
“倒是难得的表里如一。”帝江突然生出一分愉悦。
“什么?”乐归没听清,顿了顿又问,“对了,您把腰腰送哪去了?”
“不出意外的话,已经在魔界之外了。”帝江慵懒地蹲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乐归与他无言对视良久,突然呜咽一声倒在他的怀里:“尊上,她骗得我好苦啊……”
“我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经常偷橘子的橘子和她分享,没想到她从一开始就对我只有利用,不仅想利用我杀了你,还给我下毒呜呜呜……对了,解药她留了没有?”
“没有。”帝江回答。
乐归一噎,坐起来确认一遍:“没有?”
“嗯,没有。”
乐归无言许久,又一次哀嚎痛哭:“果然职场上是没有真心朋友的!从今天开始我要封心锁爱,再也不要跟同事做朋友了呜呜呜……”
帝江:“缠心蛊发作起来的确痛苦,但你不必担心。”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狗东西也会说人话了?】
乐归吸了一下鼻子,有点不敢相信:“尊上,您是安慰我呢……还说您有办法救我?”
“都不是,”帝江微笑,“本尊的意思是,缠心蛊从身有异香到发作,至少一个月的时间,不过你活不到那个时候,所以不必担心毒发的事。”
乐归:“……”
短暂的安静后,乐归斟酌开口:“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本尊的意思,你难道不明白?”帝江反问。
乐归嘴唇动了动,还没等说话,头顶便炸起一道惊雷,一时间风云变色天地震颤,吓得她抖了又抖。
“想好了再说。”帝江微笑。
乐归:“想好了……就可以避免一死吗?”
“可以避免太早死。”帝江唇角笑意更深,只是眼底一片暗色,显然真的动了杀意。
【也、也就是说,怎么着都难逃一死了?】
乐归瞄一眼满地的尸体,哆哆嗦嗦一笑:“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是……没给您下毒么,也在仙魔两界的争斗里坚定不移地站在您这边,我……我好像也没犯错啊。”
【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这么大一个佬,睥睨三界、唯我独尊,多少也得要点脸面吧,哪好意思直接来质问我一个凡人是不是捏了他的乃,不然以他的性格,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来找我算账……哦,等到现在是因为怕打草惊蛇,现在蛇都死了,那我这根草……】
乐归咽了下口水,对着帝江讨好地笑笑。
帝江也勾起唇角,看起来心情不错……如果雷声不是一阵比一阵密集、闪电也没有直直劈进山林的话。
乐归没敢再说话,脑子却还在疯狂转动。
【他怎么不问,是不是在等我坦白从宽?那我如果坦白的话会给我从宽吗……怎么可能!他又不是什么好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我,坦白了只会死得更快而已!】
【可是不坦白好像也不太行吧,这才五分钟,雷都劈八百次了,要是再不说话,等他耐心耗尽,估计第一个劈的就是我,可实话实说也不行,说了只会死得更快……不行的话就撒个谎吧,就说捏乃是我老家那边的急救方式,当时看着他倒在地上太心急了,才会一直揉一直捏……】
帝江眉头微动,唇角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行,那就这么决定了!】
乐归心头一动,丝滑跪地:“尊上,我知道错了嘤嘤嘤,我不该看您昏倒就对您不敬,我罪无可赦罪该万死,求您饶我一命吧!”
“不编个谎圆一下,就这么承认了?”帝江看向她的眼神里透着一分好奇,显然是不懂她为什么临时改变主意。
乐归眼泪汪汪:“我不想骗尊上。”
【才怪,只是撒谎也是要看心理素质的,像我这种素质不详的,就算打好了草稿也能失败,干脆承认好了……万一帝江良心发现了呢。】
帝江笑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乐归总感觉雷声好像小了点,于是小心提议:“要、要不,我让你摸回来?”
帝江思忖一刻,颔首:“倒也可以。”
乐归眼睛一亮,当即腆着脸要宽衣解带。
帝江看着她忙忙碌碌的样子,又不紧不慢地加一句:“切得整齐点。”
乐归一僵:“切得……整齐点?”
无声对视许久,帝江恶意一笑:“本尊带回苍穹宫摸。”
乐归:“……”
“说起来不过是两坨肉,也没什么好摸的,干脆做成菜如何?”
乐归:“……”
“你喜欢红烧还是糖醋?”帝江愈发愉悦。
这种话要是别人说,乐归肯定觉得对方在开玩笑,可从帝江口中说出来……那可是帝江,地上那堆尸体可都还透着温热气儿呢!
乐归脑子都是懵的:“我喜欢……你。”
帝江一顿,抬眸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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