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向北与穆初夏暗中对视了两眼, 便跟着大汉去了营地。
营地落扎在一个较为平坦的低洼里, 四周应该是被前来研究大阵的道士们清理过,好些树木都被砍来搭建成了木屋。日常用品也是一应俱全, 一看就知道这些道士是长驻在此的。
带路的大汉姓吕,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 可他的职业却是一个看风水的风水师,而他专攻的还是阵法,若非他自报家门, 还真没人能把他往道门异人的方面想。
“小吕, 他们是谁?”
吕道长刚把一家三口带到营地, 围坐在火堆旁边的人就发出了质疑。
道门中人,向来各人走各路, 谁也不服谁,如果不是秦岭这里的大阵太过邪乎,又听传闻里有叫人升阶的功夫, 他们是绝对不可能聚集在一处的。
“一个想来长长见识的小辈。”吕道长朝一群道士随口说了一句。回过头,对袁向北意有所指地道:“小子,看看就好,呆两天就领着你老婆儿子出去吧!这里的事,可不是你们能掺和的。”
如今这阵法没破,一群人还能和平相处,等阵法破了, 到时候......
修道之人, 谁不求长生, 等里面的炼神之法出世,肯定会有一场混战,修为低浅的人,绝对会是第一批遭殃的。
袁向北如今是先天顶峰,离炼神只有一步之遥,吕道长的修为比他低,自然看不出他的深浅。
“嗳,我就来长长见识,道长放心,我不给你们添乱。”袁向北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人的好意,他心领了。
对于大阵里的东西,说没想法是假的,不过,他有袁家的独门功/法,倒是不那么急迫,而且,他来此的目的是闵忠,阵法里的奇珍异宝,有没有都无所谓。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刚才发问的那人,淡淡的睨视着袁向北和他身后的穆初夏,在看到她怀里的孩子后,他冷嗤一声,更加看不上眼了。
“前辈说得是,晚辈就是想来长长见识,这种事,一辈子可能就遇上这么一次,不来观看一番,实在可惜。”袁向北笑得很恭维,面上看不出一丝异色。
穆初夏脾气向来冲动,袁向北连着两次被人鄙视,她心里也来火了,这群老头子,敢鄙视她男人,简直是找抽。
穆初夏冷眉一横,小嘴一张就想怨怼回去,袁向北见状,立刻抓住穆初夏的手,轻轻地捏了两下,安抚她,暂时别轻举妄动。
穆初夏不耐烦地刮了眼袁向北,觉得他太不干脆了,不就杀个人,用得着和这些人虚与委蛇?
两人暗地里的动作,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我看你有些面熟,小子,你师承何人啊?”
火堆旁,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眯着深瞳注视着袁向北,这年轻人看着有些眼熟,像谁来着
袁向北闻言,眼角轻轻一皱,心下暗道:失算了,早知道该做些伪装。自己面相与父亲有些相似,老一辈的人,怕还真能认出他来。
袁向北上前一步,企图岔开视线,他弯身恭敬的道:“古前辈好,我师傅姓邵。”
袁向北把新鲜出炉的便宜舅舅邵东来报了出来。
古姓老者眼里闪着精光,对袁向北的话抱着怀疑,“邵东来的徒弟?可他徒弟不是默小子吗?他什么时候又收徒弟了?”
古衡正是袁向北曾经暗中拜访过的那个袁家故人,他和袁家有交情,同时和邵家交情也不错。袁向北一报邵家的名谓,古衡就察觉出问题来。
“确实,邵东来好像只有一个徒弟,不过,这小子看得的确有几分眼熟。”古衡问完话,闵忠也立即出声附和,他暗暗观视着袁向北,心底产生了深深的疑惑,片刻,他像似想到了什么,老眼倏然闪亮,狂喜一闪而过。
他就说这小子为什么这么眼熟,原来是袁家的小崽子,好好好,太好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寻寻觅觅二十年,没想到这小子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哈哈哈,连老天爷都站在他这一边,袁家活该是他成道的垫脚石。
“我是师傅近两年收进门的,前辈自然是没见过我。”
袁向北低眉垂眼,恭敬回答,眼角余光却时时注意着闵忠,见闵忠脸上惊喜之色一闪而过,他心下一紧,暗道:不好,闵忠认出自己来了。
不行,不能让闵忠先发制人,他得尽快想个万全之策出来。
穆初夏一直沉默,对袁向北虚伪的表演越看越没有耐心了。
这人做事真是一点都不利索,和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周旋什么,要打就打,啰里八嗦的,浪费时间。
她暗暗踢了一脚袁向北,神识传音:“快点解决,别东扯西扯,浪费口舌。”
好吧,向来没有耐性的穆大魔王,这是彻底不耐烦了。
袁向北:“闵忠认出我来了!”
穆初夏不以为然:“认出来就认出来,怕啥,认出来了正好,不用废话了,直接上就是。”
就在两人神识勾通之际,闵忠有了动作,只见他一拍大腿,装作很似惊喜的一语道出袁向北的身份,道:“我想起你是谁了,你是袁修云的孙子!”
袁向头思绪转动,媳妇已经等烦了,即然闵忠认出自己来,那干脆就挑明了,把他的恶行公布于众。
他抬头,顺着闵忠递出的话,当下就承认了身份:“闵道长还记得我啊!”
“怎么会不记得,当年你还缠着我抱过呢!不过,邵东来是什么时候找到你的?咋都没一点风声传出来,你来得正好,大伙如今正在四处找你,哎,你老袁家那事...... 可惜了!”闵忠脸露悲痛,很是惋惜。
他心下却是狂喜,把他和袁家当年的交情套在嘴上,想趁着相认的当下,让袁向北对他产生好感,以方便他日行事。
“啥?袁家后人... 真是他?”
“这就是传言中的袁家人?”
“好好好,袁家传承没断。”
一众道士得知袁向北身份,纷纷收回先前的淡漠表情,面露喜色。
“难怪我觉得你面熟,原来是袁老鬼的孙子,好,长大了,你们袁家...... 总算是还有望!”
古衡满脸欣慰的感慨,袁老鬼,你家孙子长大成人了,你也该安息了。
一众人里,也只有古衡是真心为袁家高兴。
袁向北笑眯眯地看着闵忠,笑意不达眼底,反倒有几分冷冽。
“闵道长即然还记得袁家,我就冒昧问道长一些事,希望道长如实相告!”
闵忠老:“咋这么客气,以和我你爷的交情,你叫我一声闵爷爷也不为过,有啥事,你问就是。”
道界的人,都知道他和袁修云关系莫逆,乃是生死之交,袁家小辈要问他些袁家的旧事,怕还只能问他。
闵忠还不知道,袁向北已经熟知他的恶行,他越是装作套交情,袁向北心中的恨意就越强。
袁向北理了理衣服,脊梁一挺,气势倏然一变,黑眸凛冽如刀,哪还有刚才的阿谀奉承?
他如星辰般的双眼直视闵忠,疾声厉色突然发难:“如此,那小子倒要问问闵道长,我袁家做了何事,让闵道长如此看不顺眼,竟满门屠之。”
话落,一群人错愕得顿时熄了声,纷纷面露惊诧地看着袁向北。
黑夜的森林,寂静一片,除了火堆里噼里啪啦的木柴燃烧声,再也听不到一丝声响。
众人屏气凝息,皆被突如其来的问话给震得失了心神。
古衡从失神中惊醒,他诧目直视袁向北,确实道:“袁小子,你说什么?”
袁向北没有回答古衡的话,他眯着眼,紧紧盯视着闵忠,随即,嘲讽一笑:“闵道长,你可否给我道明一下,我袁家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惹得道长大动肝火,竟然对我袁家下此毒手!”
突变来得太快,闵忠万万没想到,袁向北开口问他的竟然会是这个。
当下,他也反应过来,袁向北是这是来寻仇的。
可姜到底还是老的辣,闵忠只惊愕一秒,便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这话你听谁说的?袁小子啊!我和你爷那八拜之交,怎么可能会是灭你袁家的人,我闵家和你袁家那可是从祖上就传下来的交情啊!你怎么可以轻信他人之话,来怀疑老道。”
他仿佛真的被袁向北的质问伤到般,面露悲色与失望。
闵忠话一落,周围的人又瞬间对袁向北刚才透露出来的消息产生了质疑。
对啊,怎么可能是闵道长灭了袁家... 是谁都不可能是他,这闵家和袁家那可是有几百年的交情了,更别说,闵忠和袁修云年轻的时候,更是好的同吃同睡。
那关系,真是如铁链般紧紧相扣,两家人利益相交,闵忠绝不可能自断一臂,把与闵家守望相助的袁家灭了。
顷刻间,一众人都相信了闵忠的说词,觉得袁向北可能找错人了,只有与袁修云交情不错的古衡对他的话产生了怀疑。
一旁逗着儿子玩的穆初夏抬眼,淡淡地扫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闵忠身上,看着闵忠沉痛又失望的表情,穆初夏嗤笑一声,嘲讽道:“哟,这是恶人先告状吧,咋得,想对质...”
“小女娃,住嘴!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穆初夏话刚话,就有人立即出声教训起来。
这女娃真是胆大包天,一个普通人,竟敢来参和这些事。
穆初夏星眸一沉,不屑地冷瞥了一眼发话的人,勾嘴轻笑,霸气十足的道:“我为什么不能插嘴,我是袁家媳妇,他灭我男人全家,难不成还不准我这当媳妇的发话了!少啰嗦,我袁家和闵家的仇与你们无关,一边去!免得等会儿断胳膊断腿,又来跑出来找我们算帐!”
话落,她把小宏铭从胸前解下,然后利索地捆到后背上,做好准备工作,她上前一步,气势猛然一升,冰冷俯视闵忠。
“别叽叽歪歪,我们既然寻上你,那自然是证据确凿,你就说破了天,也抵赖不了你灭袁家的事实。”
看着穆初夏斩钉截铁的模样,周围的道士们又开始摇摆起来,难不成灭袁家的真是闵忠?
“小女娃,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闵忠活了大半辈子,可不是你一个小娃娃可以诬赖的。”闵忠沉下脸,瞪着穆初夏的眼里多了几分杀意。
穆初夏鄙笑:“切,你也知道你活了大前辈子,我看你那大半辈子是白活了,敢做敢当,做了就别怕别人说。想说我诬赖你……呵呵,那也不是你说了算的,看看这是谁?”
穆初夏探手住脖子上一扯,把挂在颈上的黄符抓到手里,随即往符上轻轻一扫,一道缥缈,随时可能消散的灰色薄雾从符里飘了出来。
众人看着那道薄雾,眼露惊讶,纷纷掉头看向闵忠。
因为,从那道符里面飘出来的阴魂,正是袁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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