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太叹气, 这公粮都交了这么多天了, 也不知道村里面什么时候才把粮食分配下来。家里这段时间的粮食全是早前从大队预支出来的, 大队要再不分粮下来, 过不了几天就又得断粮了。不过好在这段时间地里能捞出来吃的东西不少, 要不然就凭预支的那点粮, 早就顶不住了。
想到这里,老太太又把目光转到了逗着泥鳅玩的小孙女身上, 暗道:这孙女还真被大爷说中了,是个有大造化的, 瞅瞅, 这段时间拿回家的肉都能顶家里一半的口粮了。要是没有她,这日子可就更不好撑过去了。
赵老太哪里知道,家里肉根本就不是穆初夏弄回来的,而是那只悲催的从家养变成养家的黑大王弄回来的...
在天完全黑尽之前, 穆家一家老小踩着饭点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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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匆匆而过,芭蕉村在中秋节之前把粮食分到了各家各户手中,但今年分下来的粮食实在是太少了, 成年人一人才只有六十斤的粮,而且小孩和老人, 一人只有三十斤。
而这些粮还不全是细粮,里面还掺杂了玉米和黄豆。
穆初夏因为秋收时出了大力气, 队里倒是意思意思地把她那份给算成了成人粮。
尽管这样, 穆家一大家子, 全部加起来也还不到七百斤, 就这么点粮,哪够一大家子一年的伙食?
老穆家因为没有分家,分到的粮食算是多的了,而那些分了家的,分到的粮食更少。哪怕粮食分到了手头,整村上下,就没有一个脸上挂着笑的。
纷纷唉声叹气,发愁得紧。
不过好在地里还有红薯没收,村里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在了红薯身上。红薯才是所有人的盼头,因为这东西不用上交,不管多少,那都是村里的,只要伺候好了,这个冬天就不差口粮。
更何况,今年老天爷终于开了次眼,在红薯旺长的季节下了场雨,如果没有那场雷阵雨,那可真是到绝路了。
也许老天真的开了眼,到这个年末的时候,西南地区这边雨水终于多了起来。
老穆家在挖完红薯,播种完小麦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在过年前把房顶翻新了,不但如此,还把厨房和放杂物的那两间用杂墙也顺道推了给换成了泥墙。
穆初夏就这么懵懵懂懂闯荡了半个年头,过完了来个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新年。
过年前,穆大魔王又毫无知觉地闹了个大笑话,让整个村的村民们一直笑到来年元宵,还时不时地起哄她。
那天村里杀年猪,全都围在晒坝上,热火朝天地准备吃刨猪汤。杀猪那天说起来比过年还要热闹,村里有人个算个,一个都不落下,全都来了。
刨猪汤是西南地区的一个习俗,每到杀猪时都会这么热闹一下。今年芭蕉村只杀两头猪,按人头算,最多的一家才分了四斤肉。但不管杀几头,这习俗依旧保留着,没有落下。
一大早,男人们就把猪牵到晒坝,准备杀猪,女人们则早早把饭煮好,然后把猪血和内脏全部清理干净,再配上白菜萝卜,煮成大大的一锅。一村子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晒坝边,高高兴兴地大口吃喝。
许是吃得高兴,队长张卫海来了兴致,把家里前些天买来准备过年的酒分了少许出来,拿到晒坝,准备和几个好兄弟小酌一杯。这样做的其实不止张卫海一个,好些个男人身上也带着一二两酒,就为了高兴高兴。
当时也不知道是谁起哄,把穆初夏叫过去狠狠夸了一顿,完了还逗着她,让她尝尝酒。
穆大魔王别的不懂,可酒这东西她却熟悉的很。在魔域时,她就号称千杯不倒。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一直没听人提起过,还以为这里没酒。如今见有人拿酒出来,还让她尝。
穆大魔王黑溜溜的大眼睛闪着惊喜,挺起小胸脯,豪爽地接过酒杯,一口就把杯子里的烈酒喝了个干净。
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小嘴巴,这里的酒比以前她在魔域喝过的所有酒还浓郁,穆大魔王本想着再找人弄一杯来喝喝,可没等她找到酒,整个人就开始晕呼呼,泛起糊涂来。
号称千杯不倒的穆大魔王...喝醉了!
且还是一杯倒...
大魔王醉了也就算了,可她竟然还发起酒疯来,她发酒疯的方式与众不同!
满晒坝拉着人比力气...
大人们看他喝醉了,也跟着起哄,问她怎么比。
喝醉的大魔王泛红着脸颊,大眼迷离地扫了一圈,看没什么大件可以比力气,随后提出,比谁能抱起来的人多。
这意见一出,还不待别人反应,穆大魔王就顺手把一直跟在她身边,怕她发酒疯做出啥出格事的袁向北一把抱了起来。
......还是个让人眼瞎的公主抱。
袁向北又一次悲催了,不过这次好歹还有伴,丢脸的不止他一个。
穆初夏抱着袁向北在晒坝走了一圈后,把他丢下,然后又就近拉了个人抱着走...
晒坝上的人瞅着她那模样儿,笑得前俯后仰。
可笑着笑着,自己就成了别人的笑话对象。
穆大魔王发酒疯,硬是不让人走,拉着谁抱谁,最后还是拿肉回家的赵老太赶来,提溜着穆初夏的耳朵,把她给提了回去。
不得不说,赵老太威武霸气,目前为止,也只有她一个人敢提大魔王的耳朵。
不管日子多么艰难,过年依旧能扫去所有的烦愁,村里弥漫着过年的气息,虽是没有鞭炮火烛,但家家户户都大开户口,把家里收拾得干干静静,焕然一新。
连着三个大灾年,到四个年头,老天爷终于露出怜悯,开春就接连下了好几场春雨。
都是在地里刨食的,都知道春雨关系着一年的生计。春雨一下,悬挂在村民们心头的乌云散去,纷纷笑容满面地开始播种。
日出日落,日子转瞬即逝。
又一年秋收完毕,今年雨水足,收成足足比去年多了一半。公粮虽然还是交得多,但收成多,分到手里的也多,日子到底是有了盼头。
穆初夏今年六岁了,到了上学的年纪。
秋收一完,眼看着就要开学。当妈的张梅心底急得不行,为了上学这事儿,这几天,她几乎天天都会回一趟娘家,和娘家大哥二哥商量初夏上学的事儿。
张梅想送初夏去读书,可这事又有些难办,按村里的习惯,女娃是不上学的。
闺女上学这事,肯定要经过经过穆庭治和赵老太同意才行。可大丫头穆盼春就没读书,她如果冒然提出送初夏去读书,那盼春心底会怎么想?
赵老太同不同意暂且不知,但肯定会得罪大嫂一家。
张梅心底为难!
这晚,张梅心里憋着事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动静太大,把旁边的穆庭治惊动了。
“这么晚了还不睡?”穆庭治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了媳妇一句。
张梅见他醒了,便翻过身低低地道:"这马上就要开学了,你说咱初夏能上学吗?"
“怎么想起这事儿了?”穆庭治听了张梅的话,从睡意中清醒过来。
张梅忿忿地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怼了一句:“你是不是当爸的,这可是关系到闺女一辈子的大事儿,你咋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穆庭治叹气道:“我也想闺女去读书,可这事难办,上头的盼春就没去读书,咱们要提出送初夏去读书,大哥他们会怎么想?”
张梅:“我当然知道难办,我这不正烦着,我大哥他们说了,要是娘不愿意出钱送初夏去读书,他们给出钱!”
如今这年岁,一学期的学费就要三块钱。家里孩子多,六个孩子一起上学,学费就得二十来块钱,一年下来就是四十块。如今穆福军上初中,学费就五块钱,还别提生活费。这七七八八加起来,这钱可就多了,一般人家还真出不起。
老穆家一年到头,全家一起在地里刨,到了年底也就只能挣上四百来块钱,还要除去杂七杂八的费用,一年到头,手里就留不下几个钱。
张梅这几天跑回娘家就是为了商量这事儿,张家一大家子都很疼穆初夏。张梅话一提,张家那边就放话,穆家要是不愿意出那份钱,他们张家出。
可这事,不光是钱就能解决的。
这事还得让张梅先开口提出来,要不然张家冒然上门说送要送外甥女去读书,这不明晃晃打穆家脸吗!
张梅先开了口,如果穆家拒绝了,张家才好上门再提。
穆庭治沉默了半晌,道:“这事你别管,改明儿我和娘说说看,看她怎么说。娘这一年来这么疼初夏,应该不会反对,大哥那里应该也没啥意见,主要是大嫂和盼春。这儿弄不好,就会在她们心里起疙瘩,可得想个法子解决才行!”
穆庭治想法和张梅一样,都想到了周卫红和穆盼春身上。
“嗯,你去和娘说,大嫂那里,我想来和她说。大嫂脾气向来温和,只要说开了,应该也不会往心里去,只是盼春...”这事儿,张梅觉得反应最大不是周卫红,而是盼春。
毕竟她一直对周卫红的几个孩子视如己出,穆福军读初中花了家里这么多钱,她一句都没抱怨过,甚至还帮着圆了好些好话。想来自己送初夏去读书,周卫红应该也不会出声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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