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深夜。
陆冼躲在洗澡间,微垂着头,温热的洗澡水从头顶往下浇,水温逐渐变得有点凉。
陆冼站在花洒下,手撑着墙壁,眼前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
他怎么可能喜欢江诏?!
然而事实上,的确如江诏所说,他并不反感跟江诏接吻,他生气的是,江诏突然凑过来吻他,连声招呼都不打,而对跟江诏接吻这件事本事,他其实,并不反感。
并不会觉得恶心、难以接受,反而还……挺舒服的,嘴唇相触的感觉很软,很刺激。
陆冼用力捶了下墙壁,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他怎么能这样?
哦,对了,江诏亲他前,倒是跟他打过招呼了,说了对不起了。
陆冼正胡思乱想着,门外传来江诏的声音:“哥,你都洗了一个多小时了,我不是要催你,我是想着,一个多小时了,热水器里的热水该用完了吧,你小心着凉啊,赶紧出来吧。”
陆冼肩膀抖一下,掉在身上的洗澡水已经完全变凉了。
他把水关掉,换好睡衣,拿起常用毛巾,一边擦头一边往外走。
刚洗完澡的人脸上水润润的,嘴唇也很红。
江诏低着头,似乎不敢看他。
陆冼瞥他一眼,给自己倒了杯水,心想装什么,刚才亲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怂。
他把那杯温水喝完,转过来,背靠着柜子,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江诏,语气平淡:“你还没走?”
江诏仍旧保持低着头的姿势,然后摇了下头:“不走啊,不是你说你来照顾我吗?”
江诏声音很小,生怕陆冼听见他的声音就来气。
陆冼倒是平和了很多,经过这一个多小时的思考,他整个人已经冷静下来,可以坦然面对这一切。
“不是你说你要走,免得两人都难过,然后就此别过,以后再也不要见了吗?”陆冼问道。
江诏怂了下,最终实话实说:“哥,我不想骗你,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说那些话就是故意激你的,我才不会走。我说过的,我想跟你在一起,然后什么招式好用,就用什么。这招叫……欲擒故纵,也可以叫激将法。”
“嘭。”
陆冼把柜台上的水杯拿起来,然后微微用了些力,再把空水杯重重放下去。
江诏眼睫颤一下,没敢说话。
“江诏,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陆冼态度坚决,“你哥把你交给我,我就是你哥。你爸你妈,还有你哥,甚至还有你爷爷,这些人都是因为信任我,才肯放心把你交给我照顾。现在我却对他们说,我喜欢上你了,我要跟你在一起?你觉得你家里人会接受吗?我爸妈会接受吗?”
陆冼沉声道:“江诏,我比你大,如果我们在一起,他们只会觉得,是我带坏了你。”
江诏沉默听着,脸色逐渐阴沉,手掌慢慢握成拳。
陆冼继续道:“还有,你家里的财务危机已经解除了,逃跑的财务经理已经抓回来了,钱也追回来了,你依旧是豪门富三代,以后会有许多商界名流想跟你认识。就算你不从商,以后你的另一半也一定会是豪门千金,这叫强强合作。你未来的另一半,绝对不会是我这个平平无奇、朝九晚五的文物修复师。”
“我说这些,你懂了吗?”陆冼语调平静,声音毫无感情。
江诏抬起头,目光沉冷。
此时此刻,他突然庆幸自己高中文化课选的文科,现在居然有胆子敢跟陆教授辩论。
江诏徐徐道来:“首先,我家里绝对不会指责你把我带坏,我从小到大什么德行,我爸妈都很清楚,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如果有外人敢嚼舌根,我见一次,打一次!”
“其次,你一点都不普通,你可是国宝级文物修复师,全国像你这样的修复师,一共才几个,你所创造的价值,一点都不比那些富豪们少,你别妄自菲薄,觉得自己……配不上我。”
陆冼指尖动了下,他的确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自卑的想法。
这么一点隐秘的想法都被江诏猜到了,江诏真的,太了解他了。
江诏想,天上地下,只有这一个陆冼,他哥举世无双,才不是平平无奇。
“而且我绝对不会跟别人结婚,只要我不想,我爸妈绝不会逼着我跟别人豪门联姻。”
“最后,”江诏停顿一下,双手用力攥紧,盯着陆冼,“你说了这么多,最本质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最后这几个字,江诏硬从齿缝间挤出来。
陆冼垂眸看地面,许久,极其小声地回了句:“你不是都看出来了吗?”
江诏:“……我想听你亲口说。”
陆冼撩起眼皮:“不喜欢。”
江诏蹭一下站起身,急了:“哥,你不要说谎啊!”
陆冼一笑:“知道还问。”
江诏眼睛一亮,赶忙朝他走过来。
“别动。”陆冼赶紧叫停,有些不自然地说,“我还没适应这种关系,我得好好缓一下。”
“嗯……”江诏声音很轻,“别太久。”
心脏仿佛被人拿针戳了下,陆冼这才意识到,江诏喜欢他,真的太久太久了。
陆冼头发半干,他脖子上搭着白色毛巾,突然走上前去,靠在江诏身前。
江诏:“!”
两人胸膛相贴,甚至能感受彼此的心跳声。
陆冼缓缓开口:“江诏,我好像,是有点喜欢你。”
江诏低笑出声,伸手拥住他,眼睛红了一圈:“有点喜欢,就是喜欢。”-
两天后。
江诏嘴里叼着棒棒糖,趴在沙发扶手上,头上绷带还没拆,笑着问陆冼:“哥,我们这算在一起了吧?”
陆冼淡淡嗯一声,转头看他嘴里的棒棒糖:“我还没问你呢,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吃糖了?”
江诏坦诚相待:“早就开始了,我以前吸烟,高三开始戒烟。”
陆冼眼里满是诧异:“你居然还抽烟?”
“早就戒掉了,我现在已经很久不吃棒棒糖了,偶尔无聊叼一根。”
陆冼坐在餐桌旁,跷起二郎腿:“你居然在我不知道的时空里,偷偷学会了抽烟,然后再偷偷戒烟?长本事了江诏,居然这么能瞒我!”
江诏恃宠而骄,仗着自己身上有伤,陆冼不会对他怎样,笑着说:“我一直都很有本事的!”
那表情,还挺炫耀。
陆冼眯下眼睛,走过去,抽出江诏嘴里的棒棒糖。
江诏下意识唔一声,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陆冼把他一直含在嘴里的棒棒糖,放到了自己的嘴巴里!
江诏瞬间瞪大眼睛!
陆冼叼着从他嘴里抽出来的棒棒糖,站在沙发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他:“想亲吗?”
江诏喉结剧烈滚动一下:“想。”
陆冼眼神懒懒地看着他,嘴里含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不给,惩罚你一直骗我。”
“哥!”江诏乞求地看着他,盯着陆冼的嘴唇,眼神赤裸裸的,馋得要死。
这小孩,□□真重。
陆冼假装没看见,命令道:“去,帮我剥蒜。”
江诏不服气地抬起头:“我是伤患,你不能欺负病人!想让我剥蒜可以,你得给我亲一口。”
陆冼皱了下眉:“你去不去?”他语气也凶了点。
江诏立刻怂了,回道:“去。”
江诏站起身,路过陆冼身边时,突然扣住陆冼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干什么?”陆冼含着棒棒糖问。
江诏仍有种不真实感,紧紧抱着他:“哥,我们真在一起了?”
陆冼:“……嗯。”
都在一起两天了,这小子,怎么还在问。
自从两天前他承认喜欢江诏后,两人就正式在一起了,然而整整两天,江诏仍有些不放心地经常问他,他们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
每一次,陆冼都会嗯一声。
江诏头靠在他肩膀上,努力感受陆冼身上的气息,过了会儿,说:“哥,你说爱我,好不好?”
陆冼拍拍他的后肩:“去剥蒜。”
江诏抬起头,不满地看着他:“你果然在罚我。”
“不然呢,居然还抽烟!你肯定还背着我干了不少坏事!去剥蒜!”
“哦。”江诏悻悻应了声,突然抬手,抽走他嘴里的棒棒糖。
下一秒,嘴唇直接覆了上去。
“江诏!”陆冼含糊着叫他的名字,心跳瞬间加快。
双手手指也被江诏扣紧,江诏强硬地把手指插进他指缝,跟他十指相扣。
“哥,棒棒糖好吃吗?”江诏反复舔舐他的唇角,明知故问,“什么味的?”
陆冼闭上眼睛,慢慢涌上来一股眩晕感。
江诏放开他,接着松开手,扣紧陆冼的后腰,再度亲上去。
这一次,江诏也闭上了眼睛,吻得很用力。
“哥,嘴巴张开……我尝尝,什么味……”
第72章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呼吸不稳。
江诏亲吻着他的嘴角,仍有些不放心:“哥,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是不是,还少了点什么?”
这两天,陆冼给他亲,给他抱,但是两人之间,正式交往的话还没说。
江诏抱着他撒娇:“我们还少个郑重承诺,你说我是你男朋友好不好?”
江诏说着说着,慢慢嘴唇往下,轻吻他的喉结。
陆冼被迫抬起头,意识迷离。紧接着他把人推开,等呼吸平稳后,看着江诏的眼睛,郑重承诺:“江诏,我们在一起了,从两天前开始,你就是我男朋友。”
江诏终于心满意足地勾唇一笑,凑上来又要亲他。
陆冼再次把人推开,微皱起眉心:“别闹,明天还得上班,亲也行,别留痕迹。”
他还没想好,怎么把两人在一起的事告诉家里人。在此之前,两人的关系还不能公开。
江诏手里拿着那根棒棒糖,抱紧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一丝餍足:“没事,你就说被狗咬的。”
陆冼白他一眼,心里有些忧愁。
陆冼一发愁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特别明显,眉毛总是紧蹙着。
江诏放开他,问:“怎么了,哥?”
陆冼微叹口气:“我在想,怎么跟双方爸妈解释。”
江诏倒是一点都不愁:“不需要解释,一辈子瞒着他们好了,我们交往我们的。”
这种私底下偷偷交往的感觉,还挺刺激的。
明面上我叫你哥,私底下把你压在门板上偷亲,一墙之隔就是你爸妈在讨论帮你找对象,光是想想,就挺刺激的。
当然,这种隐秘的话他没敢跟陆冼明说,不然以陆冼的性格,非得打死他。
陆冼摇了下头:“肯定要说的。”
陆教授一生坦荡,不可能偷偷摸摸地跟江诏交往。
“再说吧,我想想怎么处理。”陆冼说着又推了他一下,“去帮我剥蒜,我来炒菜。”
“嗯,”江诏点下头,又勾住他的胳膊,神色认真,“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处理。”
男人身材高大,浑身透露着成熟男人的魅力。江诏缓缓开口,尽管头上还顶着白色绷带,看起来却一点都不滑稽:“哥,我已经长大了,你不用想着怎么处理,交给我,或许,我能处理得更好。”
陆冼眼神犹疑,唇角动了下。
江诏梗了下:“你这是什么眼神?”
“不相信你的眼神。”陆冼实话实说,“追我这件事,你觉得自己处理得很好吗?”
“……”
“你可别添倒忙了,过两天我带你去医院复查。”
江诏小声嘟囔:“那不也追到手了吗?”
“那是你运气好。”陆冼说着睨他一眼,一脸疑惑,“我到底是怎么喜欢你的,真奇怪。”
江诏很是自恋地舔了下唇角:“我长得帅。”
陆冼笑了下,点头:“这倒也是。”
两天后,江诏头上的绷带可以拆了,头上那条四厘米的伤口斜躺在左眉上方,现在已经完全闭合,形成一道微微突起的粉色肉虫。
从医院回来,两人坐在沙发上,陆冼抬起手,指尖穿过江诏的刘海,帮他把刘海往下梳,勉强挡住那条粉色伤口。
陆教授一脸忧愁:“肯定要留疤,以后可怎么找对象啊?”
江诏霎时睁大眼睛:“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我对象吗?”
江诏语气急促,声音里满是着急。
陆冼抿了下唇,沉默不语。
他想的很实际,两个男人不一定能走到最后,以后万一两人分手了,江诏顶着这条伤疤,不一定好找对象。
江诏急得抱紧他的腰,急切地问:“不是,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别不说话啊,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你该不会要跟我分手吧?!陆冼,我好不容易才追到你!你别吓我啊!”
男人的眼底瞬间染上一丝薄红,二十二岁的人了,着急起来还跟小孩一样。
江诏声调加快,手都在抖:“哥,你说话啊,你这样,我好害怕,你别甩我啊……”
陆冼轻微叹口气:“我是想着,我们不一定能一直在一起,以后要是分手了……”
“什么叫以后分手了?!我死都不分!你要是敢提分手,我就把你锁起来,锁到地下室去,吃饭喝水都得我嘴对嘴喂你,我看你还敢甩我吧!”
陆冼话还没说完,就被江诏打断了。他不由觉得好笑,这都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陆冼轻戳下江诏的眉间,佯怒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还敢锁我,胆大包天!”
江诏一动不动,瞳孔如墨,漆黑幽深,直勾勾地盯着他:“我认真的。”
江诏语气冰冷,神色冷凝,看上去有几分吓人。
陆冼稍微往后退一下。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生气的时候,还挺吓人的。
江诏似乎察觉到他的后退,手掌按在他的后腰,不让他再往后退。
陆冼喉结滚了下,无奈地又叹口气:“江诏,我们得实际点。正常情侣在一起,都有可能分手呢,何况我们是两个男人。以我对你爸妈的了解,他们不可能同意我们在一起,在他们的心里,他们是真心把你交给我照顾的。可结果,我把你照顾到……”
照顾到床上去了……
虽然他们现在还没那个,但是日后肯定也要那个的。
陆冼脸皮薄,没把话说得太明白,只是继续道:“总之,他们肯定不能接受的。在他们眼里,他们把我当成你的哥哥,当成你的长辈,结果我却……”
动了私情。
陆冼抬起手,捂住半张脸,越说越不好意思了,脸颊微微发烫。
沉闷的声音缓缓往上传,陆冼总结道:“总之,我们在一起困难重重,双方父母都反对的话,我们真不一定能坚持到最后,以后要是分了,你以后顶着这条疤去找对象,肯定会被别人嫌弃。我肯定不嫌弃你,我是怕别人嫌弃。等这伤口完全好了,我带你去做祛疤手术。”
陆冼低着头,许久,又重重地叹气:“最关键的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哥说。我都没脸见他。”
江瑜托他照顾江诏,结果他把江诏照顾到床上去了。假设江诏是个女孩,江瑜托他照顾妹妹,结果他把人妹妹搞到手了,这当哥的不得气死?
道理都是一样的,陆冼捂着脸,根本没脸见江瑜。
江诏完全没懂,只觉得陆冼害羞还挺可爱的,他嘴角噙着笑,问:“这怎么了?我们真心相爱啊。”
陆冼抬起头,脸红了一片:“性别转换一下,假设你有个妹妹,你出国留学前把你妹妹托付给你最好的兄弟照顾,结果等你留学回来,你妹妹跟你好兄弟在一起了,你气不气?你会不会觉得你兄弟居心叵测?现在你就是那个妹妹,我就是那个居心叵测的兄弟,江瑜回来,肯定要跟我绝交!”
江诏愣了下,接着努力忍笑:“谁家妹妹跟我似的……你这类比不恰当,你信不信,我哥要是知道我们在一起了,他一定会想打死我,然后好好心疼你,骂我把你这个大白菜给拱走了。”?
“真要类比,也应该是天真烂漫温柔体贴的大姐姐被我这个蛮横无理凶狠霸道的小狼狗叼走了,你说,我哥该心疼谁?包括我爸妈,肯定也都会骂我,他们知道我从小就浑,你就别担心了。”
“不一样的。”陆冼冷静下来,声音很轻,“你追我是你的事,我动心了,是我的错。”
他是哥哥,他不该动心的。
江诏静了下,突然挑起陆冼的下巴,直视他的眼睛,问道:“真难过了?”
陆冼长长的睫毛闪了下:“嗯。”
陆冼嗯完,又补了句:“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弟弟。”
江诏无所谓地一笑,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吻:“没关系,时间长了就好了,以后我就是你老公了,他们会习惯的。”
江诏亲完,又觉得意犹未尽,又舔舔陆冼的下唇,舌尖轻轻一卷,含糊不清地问:“哥,我们能上床吗?”
陆教授瞬间身体僵硬:“……这么直白吗?”
“嗯。”江诏抱着他,撒娇,“我想要。”
陆冼有些犹豫:“可是,我明天要上班。”
江诏立刻举起右手,做出保证:“我保证,绝对不会弄太晚。”
“那行吧。”陆冼拿起手机,推下眼镜,做出一副要考研的样子,“我查一下男男要怎么做,你先等我一下。”
陆冼打开浏览器,认真搜索:男男做.爱注意事项。
浏览器里立刻跳出来好几条注意事项。
要套,还要润滑剂。
“我去买。”陆冼站起身,立刻被一股大力拽回去。
“回来!”江诏声音低沉,突然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东西我都有。”江诏开口道。
陆冼歪了下头:“你什么时候买的?”
陆教授歪着头,浅蓝色的眼睛满是纯真,丝毫不设防。
江诏垂了下头,似乎不敢看他,然后他抬起头,抬手摘掉陆冼的眼镜,紧接着,单手捂住陆冼的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陆冼有些不安地问:“江诏?”
“这样好多了。”
喷洒在耳边的气音突然变得喑哑,耳垂突然有点刺痛,被人轻轻咬住。
“别怕,哥,我不会伤害你。放松,交给我。”
第73章
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发软,等陆冼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江诏放到床上。
江诏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条黑色领带,把他的眼睛蒙上。
眼前一片黑暗,只能隐约看到头顶天花板上白色的灯光,随着时间推移,这点灯光逐渐变得模糊,不断晃动。
……
“哥,你终于是我的了。”
江诏眯着眼睛,在陆冼看不到的地方如野狼一般冷静凶狠地盯着他。
他最爱的人,现在正因为他不断地颤抖、呻.吟,陆冼的每一次吐息、颤栗都是拜他所赐。
这种感觉,简直是难以言喻的刺激。
江诏不敢看他纯真的眼睛,动作却越来越重。
“江诏,你轻点,别留痕迹,我明天要上班。”
陆冼无奈求饶,在一次失控叫了声“阿诏”后,又被逼着叫了好几声“阿诏。”
陆冼呼吸急促,勉强冷静下来,哄道:“阿诏……把领带解开,我想见你。”
很快,眼前的领带终于被解开。
陆冼眨两下眼睛,适应一下,然后带着满眼的泪渍,费力地挺身主动亲吻江诏,像在讨好:
“乖,听话,我明天要上班,等周末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嗯?”
陆教授谈判很有技巧,既说明了原由,又恰到好处地给江诏画了个饼。
江诏咬住他的喉结,用齿尖轻轻磨两下,动作终于轻了点:“行,我注意。”
两小时后,陆冼洗完澡躺在床上,终于明白了什么是1,什么是0,什么是攻,什么是受。
陆冼疲惫地看着天花板,江诏穿着单薄的睡衣,抱着他温存。
“哥,还好吗?疼吗?”两人都是第一次,江诏手搭在陆冼腰上,帮他捏两下,难免有些忐忑。
陆冼疲倦地勾了下唇:“还好。”
江诏嗯一声,手移到陆冼肩膀上,抱着他撒娇:“哥,我没吃饱,我还想要。”
陆冼支起上半身,拿起床边手机,故意岔开话题:“几点了?”
江诏会心一笑,头靠在他肩膀上,继续道:“哥,我很乖的,我没留痕迹,你可不可以夸夸我?”
“嗯,真乖。”陆冼敷衍地摸摸他的头,倒头要睡。
江诏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又可怜兮兮地凑过去:“好敷衍啊,哥,给点奖励啊,比如,再来一次?”
陆冼无奈笑了下,在他唇上递过去一个吻:“不来了,腰受不了,我明天要上班。不弄了,好不好?”
“嗯……”江诏不情不愿地应了声,火热的身躯贴着他。
陆冼翻个身,不敢跟江诏面对面睡觉。
不光江诏渴望他,他其实也挺想要江诏的。
想起刚才的光景,陆冼脸颊发热,他揉揉自己的脸,抬手把灯关了,闭眼入睡-
次日,清晨。
“老陆来搭把手,把这个门抬一下。”
修复室门口,李宏他们正在费力地把一扇明朝木门往修复室大厅搬。这扇木门足有八米高,四米宽,十几个人抬着都费劲。
陆冼赶紧跑过去帮忙,一上手,刚站起身,后腰顿时传来一股极度酸软的感觉。
“嘶。”陆冼极其小声地嘶了声,其他人都没注意。
等大家齐心协力把这扇大门搬进屋里后,陆冼拍拍手的灰尘,扶住后腰,挺腰站立。
李宏斜斜看他一下,戏谑着开口:“怎么了这是?拧着腰了?得多锻炼啊!”
陆冼尴尬地笑了下,心里把江诏足足骂了两遍。
这臭小子,昨天虽然没留痕迹,但用的都是钝劲,每一次顶进去都很重,昨天晚上甚至把他折起来抱在怀里……
他又不是练舞的,就那姿势,腰不酸腿不软才怪。
陆冼皱了下眉,心想等周六的时候,江诏该不会真往死里折腾他吧?明天就是周六了。
“给,贴一下。”他正想着,李宏把筋骨贴递给他,对方拍拍他自己的后背,体贴地开口,“上了年纪就容易腰酸背痛,尤其是我们这行的,有时候弯腰修东西,一弯腰就是一整天,我也经常腰酸背痛,贴一下会舒服很多。”
陆冼感激地笑了下:“谢谢。”
等李宏走后,就把那张筋骨贴攥在手里,打算等中午江诏来接他,拿出来控诉一下。
中午,江诏开着他的车,准时停在博物院门口。
陆冼开门上车,把筋骨贴重重拍在江诏肩膀上。
“什么东西?”江诏把筋骨贴拿起来看两眼。
陆冼扭头看向窗外,翻个白眼:“李宏给的,我今天搬门,差点把腰给闪了!都怪你,腰酸死了!”
江诏努力忍笑,把筋骨贴放到台子上,居然跟他顶嘴:“你自己柔韧度不行,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得多锻炼,我已经很轻了。”
陆冼诧异地转头看他:“你在跟我顶嘴吗?”
江诏开着车,眼睛正视前方,眼神里满是笑意:“没有啊,实话实说而已,哥,你有点……不经操啊。”
下一秒,江诏赶紧低头,提前预判了陆冼的动作,躲开陆冼从后脑处拍过来的巴掌。
“你居然躲?”陆冼打他又不重,情侣间的调情而已,“江诏,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居然敢躲?什么叫不经操啊,青天白日的,说荤话挨打,不应该吗?
陆教授眼神里全是怒意!
碰巧此时轿车在等红灯。
江诏突然转身,拽着陆冼的衣领,把人拽过来,在他嘴角亲一口。
“啵——”
很响的一声。
男人脸上满是得意:“我是你男朋友,放肆一点实属正常。”
陆冼无言以对,笑意慢慢溢上嘴角。他偏开头,脸上带着笑,声音却故作严肃:“好好开车,别乱亲。”
第74章
周六,江诏穿着一身白体裇,趴在床边等他。
“干什么?”陆冼刚睡完午觉,眼神还有些疲倦。他半眯着眼睛,总觉得这小子不怀好意。
江诏甜甜一笑:“哥,我们出去约会啊!”
陆冼转头看眼外面的太阳,隔着窗户似乎都能感受到外面的热浪滚滚,他果断拒绝:“不想去,这么热的天,花钱找罪受。”
江诏考虑得很周到:“我订了舞台剧的门票,里面都是空调,不热。”
然而,陆冼比他还要周到,他微俯下身,问道:“你喜欢舞台剧吗?”
江诏眨眨眼睛,表情出卖一切。
他当然不喜欢舞台剧,他只喜欢看着陆冼,以及打游戏。
陆冼缓缓开口:“江诏,你不喜欢看舞台剧,就不要强逼着自己向我的兴趣爱好靠近,不然时间久了,你只会觉得自己一直在妥协,会不舒服的。”
江诏立刻摇头:“互相妥协嘛,这次我陪你去看舞台剧,下次你陪我去看篮球赛啊!求同存异嘛,对不对?”
陆冼不太想出门,他只想留在家里看书。
江诏继续劝道:“走嘛,出去走走,看完舞台剧出来,我们去逛街,请你吃好吃的!”
陆冼还在犹豫,江诏又嚣张地补了句:“留在家里只会挨操哦~~”
陆冼:“……”
他抬起手,用力拧住江诏的耳朵:“再说这种荤话,我把你提腿扔出去!”
江诏盯着他哥微红的耳朵,怕吓到陆冼,随即收起眼底浓得散不开的欲望,淡淡一笑:“知道了,走吧,男朋友,我们去约会。”
江诏朝他伸出手,乖得不得了。
很快,两人来到剧场,按票入座后,没多久,江诏就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江诏眉眼锋利,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又帅又凶,那道粉色伤口被刘海遮掩着,一点都看不出来。
舞台上,演员们正上演着一场可歌可泣的爱情悲剧,台上舞美绚烂,台下灯光紧闭,一片漆黑,只有舞台上明亮的灯光会闪烁在每位观众的脸上。
陆冼趁着没人注意,撩起江诏的刘海,嘴唇在那道伤口上轻微碰一下。
很轻的一下,等他移开时,江诏却醒了,深黑的瞳孔跟他对视。
——准确来说,江诏就没睡着,他一直在装睡。
“哥,是不是很酷?”江诏撩起刘海,问他。
没等陆冼回复,江诏自问自答:“我觉得挺酷的,不做祛疤手术了,等疤痕淡了,就看不出来了。”
陆冼嗯一声,又低头在江诏额头亲一口。
江诏舔舔嘴唇,再次闭上眼睛。
等看完演出出来,两人来到奶茶店。江诏长腿斜伸出去,嘴里叼着吸管,盯着陆冼看。
陆冼低着头,刷手机,手机视频里,播放着最新出的文物修复纪录片。
他只有左耳一只耳朵戴着耳机,方便听江诏说话。
不一会儿,江诏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桌上点了好几下:“哥,我也想看。”
陆冼随即把另一只蓝牙耳机递给他。
江诏听话地坐到陆冼旁边,跟他一起看电视。
陆冼垂着眼眸,戴着眼镜,神色格外认真。
认真到江诏把他手里的奶茶拿去喝了,他都没有察觉。直到江诏捣他一下胳膊——
“哥,我喝了?”江诏已经咬住他的吸管,含糊不清地问。
陆冼宠溺一笑,挠挠江诏的下巴,然后把注意力又转移到视频上。
过了会儿,江诏又叫了他一声:“哥,奶茶快喝完了,我们走吧。”
他们是出来约会的,可不是出来学习的。
陆冼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问:“你想去哪玩?”
江诏一本正经道:“去拍情侣照。”
现在天已经黑了,外面没那么热。
江诏说:“我已经约好了摄影师,等下我们去湖边,那里可以放烟花!”
陆冼点头,提上没喝完的奶茶跟江诏一起走出商场。
两人很快来到湖边,湖边晚风夕夕,风景怡人,湖边长凳上已经坐了许多情侣在聊天,还有许多游客在湖边打卡拍照。
自从四年前黎阳博物院开通直播后,黎阳已经成为热度不低的旅游城市,好多游客逛完临安博物院后,都会顺道来黎阳博物院看看。
江诏拉着他的手来到湖边,两人背后,是一汪随着晚风轻微翻涌的湖水,甚至能听到湖波荡漾的声音。
两人站在一棵柳树下,身旁有专业的摄影灯,灯光明亮。
摄影师话术娴熟:“好,老婆看着湖面,老公往后坐一点,手搭在栏杆上,看着老婆,老婆腿往前伸一点,自然一点,不用笑。”
被叫了半天“老婆”的陆冼:“可以叫我名字。”
“好,帅哥往前坐一点,转头看左边,露出侧脸,可以了,不用再转了,老公深情一点,对,很自然。”
“好,下一张,老公拿着仙女棒站着,帅哥坐在栏杆上,抬头看老公,下巴再抬一点,对,目光深情,好,老公手低一点……”
陆冼抬着头,对上江诏深邃的目光,忍不住笑:“他干嘛一直叫你老公?”
江诏忍不住勾唇:“他做婚纱摄影的,习惯了。”
陆冼哦一声,心里甜甜的,没多说什么。
直到两人拍完,江诏这才凑过来小声道:“哥,你可不可以也叫我声老公?”
陆冼咬一口刚买的冰棍,没说话。
两人颜值很高,他们拍照的时候,湖边聚集了很多路人冲他们录像,也是因为人太多,江诏提前跟摄影师沟通好的接吻的拍照姿势没能拍,免得被熟人看到。
陆冼嘴角噙着笑,没说话。
直到把那支冰棍吃完,人群散去了,他这才突然转头,在江诏唇上蹭一下。
冰冰凉凉的嘴唇从江诏唇边一擦而过,带着一点冰棍的香甜。
江诏舔一下唇角,趁着没人注意,突然掐住陆冼的后脖颈,把人拽过来,狠狠亲一口。
“唔……”陆冼赶紧把人推开,呼吸不稳,“别闹。”
江诏没能深吻,一脸不满:“你先亲的我。”
陆冼看一下时间,岔开话题:“走了,去吃晚饭。”
“哦。”江诏乖巧地赶紧跟上。
十分钟后,两人来到预定好的餐馆。
陆冼刚要抬手,江诏已经熟练地帮他烫餐具,帮他倒茶。
“以前都是你照顾我,哥,以后我来照顾你。”
陆冼不由微笑:“你长大了。”
江诏:“不长大怎么做你老公?”
“……”陆教授端起茶杯,无语地咬了下牙。
“哥,你要习惯。”江诏手撑在腿上,笑着靠近,“我是你男朋友,我想调戏你,人之常情。害羞可以,不要生我气啊。”
陆冼淡笑不语,心想还没到生气的地步。
江诏戳着他的脸颊,眼角余光突然看到宋阳光就坐在邻桌上。
“你们……”宋阳光一脸吃瓜的表情。
两桌人光顾着跟自己桌上人说话,才看到对方。
江诏不是个话多的人,他跟陆冼在一起的事情,还没告诉宋阳光。
宋阳光跟家人聚餐,一抬头,就看到江诏和陆冼这亲密的动作。
江诏居然敢戳陆哥的脸,真是胆肥了啊。
陆冼看到他,温和地笑了下,接着起身去下洗手台。
宋阳光赶紧凑过来问:“卧槽,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们……”江诏凝视着陆冼的背影,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他不再回话,勾唇不语。
一看这表情,宋阳光顿时明了,他压低着声音,惊讶开口:“你们该不会在一起了吧?真在一起了?!”
江诏依旧没回话,直到陆冼回来,他突然转头,捏着陆冼的下巴亲了过去。
他故意侧身挡着,从宋阳光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江诏的后脑勺。
然而光看动作,傻子也知道两人在接吻。
两张唇瓣一触即分,江诏很快退开,扭头看宋阳光,忍不住挑眉:“你说呢?”
宋阳光:“……”
倒也不必当着我的面亲。
他诏哥这是憋坏了啊,逮着机会就想秀恩爱-
回来的路上,陆冼依旧没消气,一路冷着脸看着窗外,根本不想跟他说话。
江诏赶紧哄道:“你放心,宋阳光不会乱说的!”
陆冼依旧没搭理他。
过了会儿,江诏又说:“我挡着呢,他没看见。”
“别生气了,下次我收着点。”
江诏随即压低声音:“我错了,老婆。”
陆教授铁石心肠,根本不吃这套。
车窗外飘起小雨,前方红灯在水雾中散发红色的光。
红灯倒计时还有八十三秒。
江诏突然转身,跟他接了一个十几秒的吻。
江诏嗓音低哑:“哥,我就是太爱你了,我想告诉全世界,我爱你。”
陆教授对浪漫过敏,在绵绵细雨中开口反驳:“全世界对你的恋情并不感兴趣,人家有自己的生活。”
江诏:“……”
等驶过这个红绿灯,江诏把车停在路边,他解开安全带,在陆冼反应过来前,把人压在车上亲。
“江……”事发突然,陆冼下意识推拒。
江诏强硬地跟他十指相扣:“别说话,我爱你。”
第75章
回到小区,停好车后,江诏手里转着钥匙串,靠在车门边:“我去驿站拿下快递。”
陆冼走下车:“买什么了?我陪你一起吧。”
江诏眨下眼睛,神神秘秘:“买了好多东西,你帮我一起拿吧。”
很快,两人手里提了好几包物件回到房间。
江诏买的东西不多,但是挺零碎的,有好几个包裹,不重。
“情侣刷牙杯,情侣雨伞,情侣拖鞋,情侣衫!”
江诏跟献宝一样,把这些快递一件件拆开,递给陆冼看。
每样东西,都是一件蓝色一件粉色,印着可爱的兔子图案,冬天穿的棉拖鞋上,甚至还带着可爱的毛茸茸兔耳朵。
江诏拿起那件粉色体裇反复端详:“我本来想买两件蓝色的,但是转念一想,买一样的跟撞衫一样,不好看,还是买情侣套吧。以后你穿蓝色的,我穿粉色的。”
江诏说着把那件蓝色体裇递给陆冼,催促道:“去试一下,我也试一下,看看合不合身。”
经过四年的大学洗礼,江诏又长高了两厘米,现在净身高已经192了,尺码比陆冼大一号。
陆冼嗯一声,拿起那件蓝色短袖走进卧室,他刚把衣摆拉到腰腹,身后江诏就走了进来。
陆冼顿时有些不自在,把原来的衣服又拉了下去,说:“你等我换完再进来啊!”
江诏大大方方地走到床边,自顾自地把上身衣服脱下来,露出结实光滑,富有弹性的脊背:“这有什么问题,你是我老婆。”
陆冼没说话,等江诏换完了,这才把人推出来,嘴里念叨着:“不行,我还没习惯,你先出去。”
陆冼说着,直接把人推到门外,把卧室门关上。
“哎……”江诏话还没说完,就被关到了门口。
他穿着那件粉色体裇,无奈地看着这扇紧闭的卧室房门,露出宠溺的笑。
屋里,陆冼很快脱下旧衣服,换上这件蓝色情侣衫。他推开房门走出来时,江诏明显眼睛一亮:“很合身。”
陆冼微笑着点头,纯棉的衣服,的确很舒服。
不一会儿,陆冼走进卧室,又把衣服换了回来:“去洗澡,把吊牌摘了,洗一洗再穿。”
江诏嗯一声,软着嗓音说:“你周一去上班,可不可以穿这件情侣衫啊?”
陆冼从善如流:“当然可以。”
江诏立刻抿着嘴笑,显然很高兴。
“开心了?”陆冼忍不住问他。
江诏立刻点头。
陆冼也心情很好,笑着说:“你开心我也开心。不过……”
陆教授突然话锋一转,神色有点冷。
江诏立刻心提到嗓子眼:“怎么了?”
他好像没做错什么啊?
陆教授冷冰冰道:“下次再把我拉黑,头给你拧掉!”
那四年的分离,陆冼仍旧心有余悸。
江诏沉默了下,突然大步上前,头靠在陆冼肩膀上。
“再也不会把你拉黑了。哥,那四年,我也很痛。”
陆冼安静片刻,然后缓缓抬起手,从后面摸到江诏的头发。
“江诏,我好像越来越爱你了。”陆冼声音很轻,字字都是真心,“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要分开,好吗?”
江诏没有回话,只是伸手抱住他的腰,许久才回了一个嗯。
两人紧紧相拥,仿佛从来没有分开过。
真好-
周一,陆冼一来到修复室,立刻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陆教授,怎么突然穿粉色的了?这可不像你平日的风格。”
陆冼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印着白兔的粉色体裇,耳根隐隐发红:“好看吗?”
“好看,瞬间年轻了十岁。”李宏竖起大拇指。
陆冼面上不动声色,有条不紊地开始给众人安排工作,实际上心脏越跳越快。
他今天是故意早起,偷偷跑来上班的。
他起床的时候,江诏还在睡觉。
看着枕头边那人熟睡的脸庞,陆教授跟做贼一样,偷偷来到阳台,拿起江诏的粉色体裇,套在自己身上。
这件粉色情侣衫江诏还没穿过,衣服上萦绕着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是好闻的茉莉花香。
陆冼低头用力嗅一口,没有闻到江诏的味道,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
不过他依旧很高兴。
偷穿男朋友的衣服去上班,有种别样的刺激感。
他蹑手蹑脚离开卧室,快速洗漱完后,一溜烟跑离了房间,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做,生怕把江诏吵醒,被他发现。
江诏的衣服偏大,衣服松松垮垮,隐约露出陆冼半截锁骨。
陆冼时不时拿手提一下,弯腰的时候甚至用手捂住胸口,不然领口太大,容易走光。
徒弟石头正低头修复一件陶瓷做的古画,百忙之中抬起头来,看到陆冼坐在桌边提着画笔,忍不住好心提醒:“师父,你衣服买大了。”
陆冼噢一声,看上去没当回事,实则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他忍不住在心里咆哮,想跟全世界炫耀他跟江诏的关系:
——是啊,衣服就是大了,因为这是我男朋友的衣服,我男朋友的!我男朋友!
陆冼可算明白江诏那么喜欢在外面秀恩爱的感觉了,他也好想跟全世界炫耀他跟江诏的关系。
明明周末江诏炫耀时他还挺不高兴的,然而打脸来得真快,他已经控制不住地想跟所有人公开他和江诏的关系了。
要是能再举办个婚礼,就更好了。
陆冼美美想着,手一抖,差点画错地方。
陆冼赶紧摇摇头,收回心神,暂时把那个自己最爱、也最爱自己的人抛之脑后。
中午,江诏开车过来接他。
江诏本想跟陆冼抱怨两句他早起怎么不叫他,然后在车停稳,远远看见那道粉红身影后,江诏再大的不满瞬间消散。
他怔怔地看着陆冼靠近,拉开车门,坐到副驾上。
江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睛圆瞪着,一副失神的样子。
陆冼赶紧忍住笑,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问他:“怎么,看呆了?”
几秒后,江诏恢复心神,依旧盯着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哥,你怎么……穿我衣服?”
陆冼转头看他,认真道:“因为我想好好适应一下,有男朋友的生活。”
陆冼说着,扯了下领口,笑着问他:“好看吗?”
“……好看。”江诏视线落在他的锁骨上,又移开。
很快,车子平稳启动。江诏目光沉稳,直视前方:“以后不许穿我衣服出门,太大了,容易走光。”
“我有遮着。”陆冼停了下,继续道,“不过冬天就可以了吧?穿你的大衣毛衣去上班,别人也看不出来,也不会轻易走光。”
江诏无奈地看他一眼:“你怎么总想穿我的衣服?”
陆冼一脸淡定:“不是说了嘛,想好好适应有男朋友的生活啊。而且我的确很喜欢你,想感受你身上的味道。”
陆冼说着,又揪住体裇领口,狠狠嗅一下,面露遗憾:“不过可惜了,新衣服,没你的味道。”
江诏沉默了。
许久,他把车停在路边,欺身亲上来。
江诏吻得很凶,不一会儿,陆冼嘴唇全麻了。
两人喘着气分开,江诏压低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样子:“哥,车上不要说情话,容易挨亲。”
“还有,夏天衣服单薄,不许穿着我的衣服出门。不过在家里可以穿。不用穿裤子,我衣服长,能盖住……”
陆冼眼神迷离地揪住他的耳朵,刚要骂他又说荤话,锁骨上又狠狠挨了一口。
“嘶……”陆冼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白皙的锁骨上很快多了两排红色牙印。
江诏低下头,又在那处牙印上轻轻舔两口,说:“这下穿不成了,我衣服大,遮不住。回去就换掉。”
陆冼无语地看着他,只能认命地无声笑了下。
没办法,谁让我爱你呢。
跟狗一样,真凶。
第76章
吃饭的时候,陆冼目不转睛地盯着江诏看,眼神意味深长。
自知自己做过很多错事,江诏生怕陆冼翻旧账,难免有些心虚:“怎么了?”
他喉结滚了下,很紧张的样子。
陆冼无声笑了下,说:“你周末居然没有折腾我。”
之前说好了的,等周末了,随便江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江诏明显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胛松弛下去,笑着回道:“我这不是心疼你吗?我看你最近工作挺累的。”
陆冼不置可否,过了会儿,他吃完饭擦干净嘴巴,等江诏也吃饱后,这才一脸凝重地开口:“江诏,我想跟双方爸妈公开我们的关系。”
江诏缓缓抬眸,没有说话。
气氛顿时有些凝重。
江诏心知肚明,他自己人品低劣,可以永远背着旁人跟陆冼谈恋爱,可陆冼却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他永远不可能偷偷摸摸地跟他在一起。
他哥一定想在阳光下,跟他光明正大地牵手、拥吻。
江诏抽出湿纸巾,擦干净手指,沉声回了句:“好。”
周末,两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江诏原来的车在那次车祸中损坏了,他现在开的这辆兰博基尼是前不久新买的,出行方便。
他开着这辆骚包的红色轿车来到别墅门口,一进门,就斜靠在门边,对着屋里的爸妈,面无表情地说了句:“爸,妈,我谈恋爱了。”
江诏站在门口,炽热的夏风从背后袭来,热得烫人。
江诏却一动不动,压根不往屋里进。
他转头看一眼门外,心想待会儿他爸妈要是气得拿扫帚打他,他站在门口,也好麻溜跑路。
他来之前跟爸妈沟通好了,他爸妈今天都在。
曹琳霜顿时眼睛一亮:“谁家姑娘?居然能眼瞎看上你?!”
江诏顿时无语:“……你儿子没那么差劲。”
他停顿一下,低声道:“不是姑娘。”
他家别墅大得很,他站在门口说话,他爸妈根本听不清。
曹琳霜当即皱眉:“你说什么,我听不清,进屋说。”
江诏轻叹口气,随即进屋,在离他爸妈两米远的沙发旁站定,然后坐到长沙发的扶手上。
他长腿弯曲着,垂眸看地面,过了会儿,重复一遍:“我说,我喜欢的人,不是女孩。”
曹琳霜:“……”
江尧:“……”
几秒后,他爸妈终于反应过来。
他爸江尧瞪大了眼睛看他,他妈曹琳霜则是噌一下站起身,手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我很正常。”江诏语气毫无波动,十分冷静。
曹琳霜:“同——”
江诏冷静地接过他妈的话茬:“没错,我是同性恋。”
曹琳霜气得手都在抖:“你——”
江诏声线平静:“我没病。”
说完,他抬头看着他妈,强调道:“喜欢男人,不是病。”
曹琳霜彻底哑声,手指放了下去。
许久,他爸缓缓开口:“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江诏沉默片刻,轻启薄唇,回了两个字:“陆冼。”
下一秒,巴掌如约而至。
曹琳霜气得浑身发抖,被他爸牢牢抱在怀里。
“你喜欢谁不好?你居然喜欢你哥!你哥把你当亲弟弟,你居然喜欢他!江诏,你自己犯浑不要紧,小陆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忍心恩将仇报,把他拉下水!!!”曹琳霜气得要死,又要上手打他,幸好被他爸拦住。
江诏被打得头偏向一边,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想起那件事,也是格外气愤。
“你装什么?”江诏咬着牙尖,冷漠开口,“现在装出一副关心我哥的样子,当初公司出现危机,你们怎么就不为我哥的幸福着想,想让他跟傅云裳协议结婚呢?这件事情,你们瞒着我就算了,居然连陆哥爸妈都瞒着,现在装什么关心他的样子?”
曹琳霜顿时愕然,她转头看向江尧,问道:“你没跟他爸妈讲吗?”
江尧也是一脸错愕:“我以为你说过了。”
曹琳霜皱着眉,解释道:“那件事情,是小陆主动联系的我们,我们本来都没想告诉他。”
江诏一脸冷漠。幸亏他当时看出陆冼神色不对,趁陆冼睡觉偷偷把户口本藏起来,要不然现在陆冼就成别人老公了。
“不过我也得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和傅云裳逼这一把,我都没想表白。”江诏声音干脆,郑重道,“我们在一起了,陆冼,他也爱我。”
曹琳霜血压上涨,差点晕过去:“他怎么可能……”
“他现在回家了,我们打算,同时跟家里人出柜。”江诏目光坚定,没有任何犹疑,“爸,妈,我们深爱彼此,是认真的。我想……得到你们的祝福,我会对陆哥好的。”
曹琳霜在江尧的搀扶下,慢慢坐回沙发。
许久,她抬起头,红着眼睛问:“你认真的?有把握永远不变心吗?别现在爱得死去活来,等过个三五年,新鲜感一过,就没感觉了。你还年轻,无所谓,你哥已经不小了,你别耽误他的时间。”
江诏摩挲着指尖,仿佛在回忆:“我认识陆冼……十年了。我们之间,从来没有新鲜感,只有爱意。”
曹琳霜纠正道:“我说的是,作为情侣的新鲜感,这种感觉,跟你们之前相处是完全不一样的。”
江诏点下头,表示认可。
曹琳霜接着冷笑:“我就一句话,我不同意。”
江诏坐在沙发扶手上,身体放松,突然露出一股浑劲来,无所谓地开口:“爱同意不同意,我反正不会分手。”
要不是他哥非要公开,他甚至都不想出柜。
“你——”曹琳霜气极反笑,“好好好,有本事你把这话当着陆冼爸妈的面说!在我面前说这些有什么能耐,你有本事当着他爸妈的面说!就他爸妈那个脾气,把你腿打断都算是轻的。”
“你以为你俩在一起最大的阻碍是我跟你爸吗?错了,你有本事让陆冼爸妈都认可你,那才算你能耐!”
曹琳霜冷嘲热讽,一字一句如同一把尖刀,扎在江诏胸口。
江诏突然觉得呼吸困难,无言以对。
他了解陆冼爸妈,陆冼爸妈虽然都是高学历人士,读过不少书,骨子里却是最传统的那种人,要不然也不会几次张罗着给他哥找对象。
陆冼跟他不一样,陆冼是家里的独子,他爸妈总盼望着,陆冼能早点结婚,有个孩子,这样等以后二老都不在了,那孩子能照顾陆冼,给陆冼养老。
要是让他们知道陆冼是同性恋,非得把陆冼的腿打断不可!
江诏心头一凛,赶紧往外跑-
别墅门口,陆冼停好车,站在家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他站在树荫下,甚至不敢往前。
十几分钟后,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来了?怎么没有提前打电话啊?”
陆冼工作忙,经常周末来看他们,每次过来,都会提前给他们打电话。
孟清浅穿着旗袍,戴着眼镜,举着一把遮阳伞,左手上提着一袋刚买的苹果,站在不远处冲陆冼说话。
陆冼妈妈看着很年轻,只有几缕斑白的头发被细心地藏在乌发里。
陆冼转过身,看着他妈,一脸凝重:“我有话要跟你说。”
孟清浅点下头:“进屋说,外面热。”
陆冼没有动,依旧脸色凝重:“我谈恋爱了。”
“好事啊!”陆冼妈妈下意识露出笑容,紧接着,那点笑意被慢慢收了回去,“这么好的事情,你怎么……看起来不太对?”
她还从来没见过自家儿子这般忧心忡忡的样子。
孟清浅直截了当地问:“谈恋爱不是好事吗?你这是什么表情?”
陆冼呼吸沉重,许久,才十分困难地开口:“我爱的人,是江诏。”
陆冼非常紧张,不自觉舔了下干燥的上嘴唇。
他妈愣住了,紧接着手一松,袋子里的苹果滚了一地。
陆冼慢慢走近,弯下腰去捡。
孟清浅抬起右手,想打又舍不得。
陆冼站起身,红了眼眶:“妈,你一向支持我,当初我报考文物修复,你就不同意,但最后还是支持我的选择,我希望这一次,你也能支持我的选择。”
“我爱江诏,我们以后都会在一起。我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孟清浅笑了,就在陆冼以为搞定了的时候,他妈妈说的话,瞬间让他的心沉入谷底。
陆冼妈妈笑着说:“想让我同意,可以,除非我死。”
陆冼立刻嘴唇发白,心脏疼得厉害。
孟清浅手放在陆冼后脖颈上,最终还是没舍得动手打他,只是低声问:“告诉妈妈,你们俩谁先喜欢的谁?如果是你先喜欢的江诏,故意以哥哥的身份接近江诏,哄骗小孩……陆冼,我虽然是你妈,但如果真是我说的这样,你别怪我大义灭亲,把你往死里打。”
陆冼嘴唇发颤:“是……”
“阿姨,是我先喜欢他。”
陆冼抬头,江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背后冒了出来。
他穿着刚买不久的粉色情侣衫,站在不远处,身量颀长,背着光,下颌清晰。
陆冼妈妈闻声转过身来。
江诏黑色瞳孔跟她对视,没有丝毫躲闪:“我一直喜欢你儿子,从小学就开始喜欢他。是我处心积虑创造机会跟你儿子独处,是我装模作样在你儿子面前假扮乖巧。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如果不是喜欢,我怎么可能听他的话,对他那么好,给他买那么多礼物?他又不是我同学!”
“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他。”
“是我先喜欢的陆冼,我先表的白,我先强吻的他!”
江诏惨然一笑:“我哥长这么大,就没被人正儿八经地表白过。那个相亲的和傅云裳不算,我算是第一个让我哥有情感触动的,其他人都没有感情基础。所以……我哥可能弄错了感情,但我不会,我很清楚地明白,我爱陆冼,爱到了骨髓里。”
江诏声音沙哑:“直到现在,我仍旧提心吊胆地喜欢他,总担心我哥搞错了,哪天不高兴了,就不要我了。是我,一直卑劣地爱着他。”
“阿姨,你所担忧的都不会发生。我家里有钱,我能照顾好陆哥,我们还可以去福利院领养一个孩子,这样等陆哥老了,也会有孩子在他病床前悉心照顾,跟和女人结婚生子是一样的,我们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也会有一个孩子,唯一不同的,只是我是男人而已。你也不用担心单身不好领养孩子,我家里有钱,好操作。”
“我会照顾好陆哥的,我永远都不会变心。你要是还不放心,我明天就去做手术,把自己阉了,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以后会出去找女人了。”
陆冼站在他妈身后,先是感动得泪眼汪汪,现在又整个人惊住了。
不是,这种话是能当着他妈的面乱说的吗?
你把自己阉了,我以后的性.福怎么办?
孟清浅极其传统,听到江诏说这种话,顿时臊得脸红:“别胡说……”
陆冼赶紧跑过来捂住江诏的嘴巴,吓得太阳穴直跳。
这小子疯起来,真能干出来这种事。
“你别乱来!你要真把自己割了,我以后怎么办?再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陆冼压低声音,小声训斥。
江诏眨下眼睛,仍旧哀求地看着陆冼妈妈。
陆冼妈妈看着心烦,扭头就走,苹果都没捡,把房门重重摔上。
得,这下江诏在他妈眼里的印象分,一下子变负数了。
陆冼无语地看着他:“前面说得好好的,怎么后面放飞自我了?”
江诏淡淡道:“我认真的。”
陆冼心脏突突直跳,他狐疑地看着江诏,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看向江诏的下半身:“你该不会已经做完手术了吧?!”
江诏:“……”
陆冼吓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勾勾地盯着那里:“你真做完手术了?”
江诏扯了下嘴角,突然把陆冼拉到没人的墙角,用力挺身顶一下。
感受到那团坚.挺,陆冼终于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
这下换江诏很无语了:“我只是为了表忠心。”
陆冼瞪大眼睛,恶狠狠道:“谁家出柜拿自宫表忠心?你要练葵花宝典啊?”
两人四目相对,几乎同时没绷住,偏开头笑出了声。
须臾,陆冼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脖子:“阿诏,你不用提心吊胆地喜欢我,我没有搞错感情,也不会分手。”
“我虽然喜欢你没有你喜欢我喜欢得那么久,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我现在对你的爱意,一点都不比你对我的少。并且往后余生,我都会用尽全力地爱你,我是你男朋友,信我,好吗?”
江诏扶住他的腰,头靠在他肩膀上,吐出两个字:“我信。”
第77章
哄完男朋友,陆冼没有离开,再次来到爸妈家,摁下指纹,进入别墅。
他爸妈别墅的密码锁,也录有他的指纹。
看到陆冼一个人走进屋,孟清浅抬眸看他一眼,接着旁若无人地开始做午饭。
陆冼低了下头,走过去,帮他妈洗菜。
“我爸还没回来吗?”陆冼声线日常,仿佛刚才的争吵都没有发生过。
他妈冷着脸,依旧不愿意搭理他。
陆冼爸爸出差了,过两天才回来。
过了会儿,陆冼沉声道:“江诏年纪小,年轻气盛的,说话不过脑子,你别跟他计较。”
孟清浅仍然面色冰冷,好几分钟才回:“他以前可不这样。”
陆冼宠溺一笑:“被我宠坏了。”
“……”孟清浅没心思切白菜了,她转过身,问道,“你认真的?”
陆冼点头,眼神格外坚定:“至死不悔。”
陆冼妈妈眼睛红了一圈:“别恋爱脑行吗?你都多大了?能不能考虑一下现实?!”
陆冼语气平稳:“现实就是,我们在一起了,还可以领养孩子。”
“领养的孩子再亲,毕竟不是亲生的!万一以后去找他亲生父母,不管你们了,怎么办?”
“我会把孩子教好的。”陆冼说完,又有些无奈,“妈,我跟江诏两个人也能过好,说句难听的,我比江诏大七岁,将来肯定走他前头,等我躺在病床上时,江诏肯定会好好照顾我的,我们根本不需要孩子,江诏刚才说领养,只是为了让你放心。有钱什么样的晚年过不好?再说了,还有江瑜呢,将来他的孩子也会好好照顾江诏的。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的孩子又不是你们的亲儿女,凭什么照顾你们安度晚年?”
陆冼理直气壮:“江诏有钱啊,又不是白照顾,会给那孩子钱的,以后我和江诏的遗产全是他的。”
“说到底也不是你们自己的孩子,没有任何保障。”孟清浅油盐不进,片刻,皱着眉说,“你俩想在一起也行,除非你们各自去找代孕。”
陆冼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妈,代孕犯法的。”
孟清浅含糊其辞:“去国外找,没人知道。”
陆冼彻底无语了,一脸的不理解:“妈,孟教授,孟女士!大清早亡了!我们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没孩子活不下去了吗?你可是大学教授啊,能不能有点先进独立的思想啊?”
孟教授脸色冷凝:“你先进,你都先进到搞基去了。”
陆冼更无语了:“我都快三十的人了,我不是为了追潮流才跟江诏在一起,我是真心爱他!”
“人活几十年,能遇到一个彼此真心相爱的人,真的很不容易。我不会跟江诏分手的,也不会找代孕。您要是真不放心,我倒是可以去福利院领养一个,里面好些孩子身患残疾,没人愿意收养,我倒是愿意接一个残疾儿童回家照顾,也算是为社会做好事了。”
陆冼妈妈都惊了:“我是让你生个孩子养儿防老,不是让你接个残疾儿童,接回去当祖宗照顾!”
陆冼一脸淡定:“说说而已,我还是挺想和江诏过二人世界的。”
陆冼从容一笑:“我这不是为了让你放心吗?不然你总念叨着让我生孩子。”
孟清浅嘴唇微张着,已经气到说不出来话了。
陆冼把刚切好的苹果用牙签戳一块递到他妈嘴里,哄道:“消消气,你自己买的苹果,尝尝。”
陆冼进屋前,把门口滚落一地的苹果全都捡了起来。
陆冼笑意浅浅:“甜吗?”
陆冼妈妈没说话,一低头,把那口苹果吐到垃圾桶里-
“阿姨……没打你吧?”
晚上,陆冼回到家,吃完晚饭,两人靠在床头,江诏一脸担忧地问。
他也知道,他中午说的话,的确不像话。
把自己阉了这种话,跟长辈说,的确不合适。
陆冼言简意赅:“她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晚上他爸也来电话了,他爸也不同意。
“我爸妈也不同意。”江诏说着,突然靠近,仔细看他的脸,忧心忡忡,“哥,你没挨打吧?”
陆冼肤色偏白,刚洗完澡,身上粉嫩嫩的,脸上并没有刺眼的红痕。
陆冼摇头,淡定接受:“没关系,不同意就不同意吧,我不会分手的。”
“那就好。”江诏松了口气,靠在他肩膀上。
“哥,明天去哪玩?”江诏低声问。
今天刚出柜,两人都没心情玩。
陆冼拿着手机,聊天界面显现江瑜的名字。
江诏凑近看了眼,语气平淡:“我爸妈肯定跟他说了。”
陆冼心情沉重,没有说话。
江瑜肯定已经知道了,却到现在没给他发一条消息,肯定气得不轻。
陆冼没勇气主动联系江瑜,只能等江瑜主动联系他。
不一会儿,江瑜还真给他发消息了:[新买的皮带,好看吧!]
[想要吗?我给你也买一个,邮回国内。]
江瑜还跟以前一样跟他聊天,似乎根本不介意他跟江诏在一起。
陆冼心里一软,心情顿时轻松很多,回道:“别给我买东西了,我等你回来。”
陆冼发了条语音,江瑜随即也回了条语音:“快了。”
过了江瑜这一关,陆冼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些松懈。
江诏笑着安慰:“我说吧,我哥肯定不会说你的。”
陆冼点了下头,突然眉头紧蹙:“他该不会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江诏心一梗,眼神似乎闪躲了下:“怎么可能?我爸妈跟他说过了。”
陆冼仍不放心,拿起手机:“要不……我再跟他说一下。”
陆冼说着就要开始发消息,江诏却把他的手按住。
江诏把他的手机扔到一边,欺身压上来,目光深沉:“哥,明天周天,不上班,还记得你答应过的事吗?今天晚上,我可以过分一点吗?”
今天出柜刚遭父母反对,陆冼没心情做那档子事:“可是……”
“没有可是,我想要你。”江诏态度强硬,又抱着他撒娇,声线柔软,“哥,我还以为你要放弃了,我今天一天都怕得要死,我们做吧,就当安慰我了,可以吗?”
陆冼根本不会说不。
他手搭在江诏肩胛处,主动挺身亲吻江诏的唇……
陆冼说:“随便吧,给我留口气就行。”
……
这次江诏做得很凶,浑身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
陆冼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直到早上四五点才沉沉睡去。
江诏靠在床头,低头看一眼熟睡的陆冼,帮他盖好被子,接着拿起自己的手机。
江瑜不久前刚给他发消息:
[快回去了,想要什么礼物?]
[哦,对了,我提前回国的事,千万别跟你陆哥说,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江诏勾唇一笑。
他跟陆冼出柜的事,他爸妈根本还没来得及告诉江瑜。
那股混账劲又涌了上来,想起陆冼跟江瑜语音聊天时,那软得不行的语气,江诏莫名吃味。
友情重要,爱情也很重要,他和江瑜在陆冼心里,谁的分量更重,还真不一定。
面对陆冼,江诏总有一种极强的占有欲。
他想做他哥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江诏俯下身,在陆冼脖子上狠狠咬一口,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
陆冼疼得皱紧眉头,却连哼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双眸紧闭着,很快再次陷入梦乡。
江诏心满意足地舔掉那点血迹,然后躺在陆冼枕边,坏笑着给他亲哥回消息:
[好啊,正好我也有个惊喜要送给你。]
[希望到时候,你不要被吓到。]
[早安,我亲爱的哥哥。]
大洋彼岸,江瑜肉麻地抖了下肩膀,问:“什么惊喜?”
江诏却没回。
他刚才回完消息,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现在正抱着陆冼,睡得酣甜。
第78章
一连好几天,陆冼脖子上的咬痕都没消,青青紫紫,印着牙印,一碰有种火辣辣的疼,最紫的地方甚至想要沁出血来。
陆冼没办法,班不能不上,只能大热天的围着丝巾去上班。
“师父,你不热吗?”石头看着他脖子上缠得厚厚的丝巾,一脸狐疑。
“还好,我没事。”陆冼一开口,嗓子哑成一片。
李宏抬眼看他一眼,嘴角憋着笑。
石头年纪还小,还以为陆冼感冒了,连忙关心道:“师父,你生病了?”
陆冼面不改色:“没事,有点感冒。”
石头哦一声,回道:“多喝热水。”
半小时后,等石头走远了,李宏这才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以过来人的身份教导道:“下次干那种事,别用嘴巴呼吸,不然就跟跑步一样,张着嘴喘,容易嗓子疼。”
陆冼拿水杯的手抖了下,强装镇定:“哪种事?”
李宏一副你懂的表情,接着说道:“结婚的时候别忘给我发喜帖啊,我看国庆就是个好日子,放到国庆吧,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陆冼眼睫阖一下,嗯一声,算是认下了。
虽然不懂陆教授为什么谈个恋爱要藏着掖着,但陆冼总有他的理由,李宏没多问,端着保温杯飘悠悠走远了。
等屋里没人了,陆冼这才松了口气,给江诏发去一条消息:
[热死了,下次不许咬这么重。]
江诏秒回:[忍不住。]
然后跟着一张嬉皮笑脸的表情包。
陆冼丝毫不惯着他,冷冰冰地回复:[忍不住就分居。]
江诏:[……]
接着给陆冼发了一个乖巧的表情包。
陆冼看着这张软萌兔子表情包,嘴角都不自觉地扬了下,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双方父母依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不过好在还没到以死相逼的地步,只是不想搭理他们。
只要陆冼回家,面对的就是爸妈那两张冷冰冰的面孔。
陆冼叹了口气,心想只能慢慢来了。
比较出乎他意料的是,偶尔几次在街上遇到江诏的爸妈,对方却总是用一种心疼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叹了口气,摇摇头,走远了。
陆冼收回目光,心想江诏爸妈一定对自己很失望。
然而江诏却看出来他心中所想,叼着棒棒糖,手从后面搭在他左肩上,满不在乎地说:“别多想,他们只是觉得可惜。”
陆冼不解地抬起头,问:“可惜?”
江诏嘴角勾起一抹笑,漫不经心道:“可惜你这颗好白菜,被我拱走了。”
陆冼当即嘴唇紧抿:“别这么说自己。”
江诏一本正经道:“我认真的。在他们眼里,我配不上你。才华横溢的陆教授该有一位柔情似水的才女来配,而不是我这个不通文墨、一身蛮力的体育生。”
江诏压低声音,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哥,我们在一起,是我捡到大便宜了。”
陆冼抬起眼眸,湛蓝的眼睛看着他,伸手挠挠江诏的下巴,眼中满是深情:“别这么说自己,在我心里,你很好。”
江诏眯了下眼,主动把下巴递过去:“再挠会儿,我喜欢你挠我。”
陆冼听话地手指又挠了几次,慢慢陷入沉思。
他和江诏的事已经告诉双方父母了,那还有必要藏着掖着吗?
好像,没这个必要了。
陆冼突然伸手牵住江诏的右手,神态自若:“走吧,我们回家。”
江诏瞬间睁大眼睛,直到回家,眼睛都是直的。
“哥,你居然牵了我一路。”江诏抬起右手,两人双手紧紧牵着,到家都没松。
陆冼淡定一笑:“没有啊,开车的时候松了。”
江诏凑过来笑着问:“哥,你是不是想公开我们的关系了?比如朋友圈官宣,然后换个情侣头像什么的。”
“你喜欢吗?”陆冼笑意恬淡。
江诏重重点了下头。
陆冼直接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眼睛里满是笑意:“喜欢就去做吧,随便你弄。”
陆冼的手机从来不设密码,他也没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隐私。
江诏点开陆冼手机上的微信头像,停顿一下,又把手机还给陆冼:“下次再换吧,我还没想好要换什么。”
实际上,他还想瞒着他亲哥,给他亲哥一个“惊喜。”
陆冼没有多想,拿回自己的手机-
这几天江瑜总是怪怪的,时不时问他想要什么纽约的特产,说得好像他立马就能飞回来看他一样。
陆冼淡定地推下眼镜:“别带了,纽约能有什么本地特产,带回来也是made in china。”
江瑜被他逗笑了,然后给他分享一片红枫叶。
[去年捡的,纽约这边枫树很多,枫叶很漂亮。]
[虽然这地方没什么本地特产,但我毕竟在这里待了五年,还是挺有感情的。虽然我对这片土地没什么特殊情感,但是土地上的风景、土地上的枫叶,还是挺美的。]
[我捡了一罐呢,带回去,当纪念,纪念我自己这五年的青春岁月、求学之路。]
陆教授眯了下眼,问:[你们学摄影的,都这么文艺吗?]
江瑜:[老师说了,要学会发现生活的美!]
江瑜前年就毕业了,跟着老师又实习了一年多,说是过完年回来。
陆冼心念一动,问道:[你是不是快回来了?]
江瑜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否认:[没有啊。]
陆冼:[别演了,什么时候回?]
江瑜:[……]
他纳闷地问:[你怎么知道?]
陆冼瞎猜的,他看江瑜最近总是问他想要什么,他从国外买回来送他,又或者像今天这样,感春伤秋,回忆往昔,颇有种大学生毕业时对母校依依不舍的样子。
他淡定地回道:[我瞎猜的。]
紧接着又补了一句:[看来猜对了。]
江瑜:[微笑.jpg]
过了会儿,江瑜仍然嘴硬:[没回呢,只是想家了。]
陆冼一笑,没有拆穿他,回了个:[哦。]
陆冼把手机放到一边,心情都好了起来。
此时江诏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头靠在沙发扶手上。
陆冼走过去,从上往下看着他,问:“哎,附近有什么好吃的?要名贵一点的。”
虽然陆冼对周围环境很熟悉,但对他家附近的名贵餐馆不怎么熟。
江诏仰面看他:“怎么?要请我吃饭吗?”
陆冼微微一笑:“请你哥吃饭,他要回来了,我要给他接风洗尘。”
江诏:“……哦。”
他退出游戏界面,过了会儿,又有些不甘地咬了下牙:“我上大学四年没回来,你怎么不想着给我接风洗尘?”
陆冼眯起眼睛:“好意思问,上大学跟我绝交,我给你接什么风,洗什么尘?”
江诏心虚地抿了下唇,接着厚着脸皮撒娇:“那我们现在和好了嘛,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
陆冼唇边露出笑意,却没回话。
江诏再接再厉,仰面直视他的眼睛:“请我吃饭!”
陆冼转头看看窗外风景,仍然没回话。
江诏急了,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看他:“请我吃饭!”
江诏眨巴眨巴眼睛,看上去像只乖巧的大狗狗。
只有陆冼知道,这大狗狗咬人的时候,凶得有些吓人。
直到现在,他脖子上还有几颗抹不掉的牙印呢!
陆冼干咳一声,收回旖旎的情绪。
“等你哥回来,一起办。到时候我们一起祝你毕业快乐。”
江诏不满地摇头:“我不要,我才不要跟他一起办,我要你单独给我办。”
说完江诏斜斜地看他一眼,开玩笑道:“哥,你该不会是为了省钱吧?”
陆冼煞有介事地点头:“对啊,两个一起办,省钱。”
“……”江诏坐起身,战术后仰,“还真是勤俭持家的好老婆!”
陆冼白他一眼,江诏赶紧止住话头。
江诏笑着讨好:“这样,我给你钱,你给我办!”
陆冼含笑刮了下他的鼻子:“等你什么时候领工资了,再把钱给我吧!”
江诏忍不住嘴贱:“哇,这就开始惦记我的钱包了,你放心,等开学上班了,我一定上交工资卡!”
陆冼戳了下他的脸颊,笑道:“好了,不开玩笑了,等周末了,我请你吃饭,我们在家做,烛光晚宴,喝红酒,好不好?”
江诏当然点头,重复一遍:“庆祝我大学毕业!”
陆冼看着他,想起江诏刚回来时,江诏爸妈给江诏准备接风宴,当时两人只顾着闹别扭,陆冼都没好好地跟他说一句欢迎回来。
陆冼看着他,突然感慨万千:“江诏,去你学校吧,我还没见过你在大学的样子,我们订一张去B市的车票,在你大学门口拍一张合照吧。”
“好啊,拍完再去你学校!”江诏趴在沙发扶手上,支着手臂抬头看他,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哥,你知道吗?我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去你学校门口逛逛,回想我们初见时的场景,想象你会穿着白衬衫,突然从校园里走出来的样子。”
江诏歪着头,说:“何止是你没见过我上大学的样子,我也没见过你在大学里的样子啊,如果我们是大学同学,该有多好,那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操场散步,一起去食堂,一起去洗澡,一起去图书馆……想想就很幸福!”
陆冼阖眼想了下:“那你应该考不上。”
江诏:“……”
倒也不必如此扎心,他肯定考不上!
第79章
陆教授总是这样,骄傲,自信,骨子里透出一股高高在上的冷傲,可惜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江诏眯起眼睛,爱死了他哥这副小骄傲的模样。他凑过去,手搭在陆冼肩膀上,手指敲敲陆冼的肩胛:“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烛光晚餐,等周末了,再去我母校!”
陆冼点头,心里涌上来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咬了下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天晚上,别太过分……”
江诏眼睛一亮,心里有点痒:“那你,别拿手遮。”
江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爱死了他哥情动的时候,会下意识用手背遮脸,无奈吐息的模样。太诱人了。
江诏想着想着,精虫上脑,凑过来要亲他。陆冼直接一巴掌盖到他脸上,把人推开:“别闹,我下午还要上班。”
陆冼说着打了个哈欠,说话含糊不清地,往卧室走:“我睡个午觉。”
“哦,我陪你一起啊。”没亲到人,江诏脸上闪过一丝不爽,紧接着又像狗狗一样,摇着尾巴跟过来。
陆冼眼疾手快,把门关上,只留一条门缝跟他说话,不让他进来。
陆教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自从跟江诏在一起后,他整个人心态年轻了不少,此时跟小孩一样,跟江诏开玩笑:“少来,你睡觉才不老实,总是喜欢动手动脚,摸一下捏一下的才肯睡觉。我午休时间短,你别来吵我。”
“我哪有?”江诏仍然嘴硬,想挤进卧室,陆冼手抵着门框不让他进来。
两人隔着门缝对峙,陆冼眨下眼,突然把门打开些,身体前伸。
江诏顿时往后缩一下,被亲了个猝不及防。
很快的一个吻,陆冼亲完就撤了回去。
江诏很快反应过来,不满地皱了下眉:“吓我一跳。”
江诏说着,不自觉舔了下嘴唇。
陆冼调皮地看着他笑,随后说了句:“晚上见,男朋友。”
然后不带丝毫留恋地把门关上了。
江诏双手抱怀,看着这扇紧闭的卧室门,眼神无奈宠溺-
下午,黎阳突然下起大雨。虽然天气预报早有播报,陆冼还是不放心地去库房看看,生怕那些书画字帖受潮,到时候就更不好修复的。
文物修复是一样非常精细的活儿,有时候修复一件文物甚至需要好几年,而且也不是修好了丢那里就可以不用管了,还需要把已修好的文物时常拿出来看看,看看还有哪里需要修补。
陆冼来到仓库,关好门窗,生怕有雨丝飘进来。
仓库环境干燥,陆冼仔细检查一周,确定风雨飘不进来后,这才撑着伞往修复室走。
结果他刚走两步,突然听到周身传来噼里啪啦,重物砸地的声音。
陆冼抬起头,只见自己的伞面全被拇指大小的石块状物体砸得不停往下凹陷,而且这“石块”越砸越响,跟下雨一样不停往下掉。
陆冼来不及多想,赶紧跑到屋檐底下躲避。
他刚跑到屋檐底下,身后就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冰块擦着他的后脑勺掉到了地面上。
冰块如雨坠落,小的跟拇指差不多,大的比拳头还大,房顶不断传来瓦片被砸碎的声音,伴随着呼啸狂风,院子里很快一片狼藉。
陆冼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大夏天的,下冰雹,真有你的。
陆冼躲在屋檐底下,手机铃声响个不停。
他在一片嘈杂中接通电话,哪怕打开了免提,依然听不太清电话里的声音。
电话里隐隐约约传来江诏焦急的声音:“哥,你没事吧?躲起来,别出门!等下我去接你!”
陆冼听不清,扯着嗓子喊:“喂,你说什么?我没事,你别过来,别给我添麻烦,等冰雹停了再说!”
陆冼挂掉电话,接着给江诏发消息:[躲好,别出来。天气预报说了,一会儿就停了。]
江诏乖巧地回了句:[知道了,你小心点。]
陆冼:[嗯。]
陆冼刚回完消息,一抬头,一阵狂风袭来,吹得陆冼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赶紧抬起手臂挡住脸,紧接着听到嘭一声巨响,陆冼艰难地睁开眼睛,顿时心凉了半截。
坏了,仓库的窗户被吹掉了!整扇窗户直接掉在了地上。
陆冼赶紧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所有人,仓库窗户坏了,请求支援!]
发完消息陆冼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想也不想,撑着伞硬顶着冰雹,朝对面的仓库跑去-
半小时后,冰雹终于停了。
因为抢救及时,英勇的陆教授及时扶起一面门板,奋不顾身地用身体抵住门板,把窗户口抵住,屋里的文物这才毫发无损,没有任何损坏。
只有靠近窗口的几尊木雕被风吹倒了,其余文物因为有玄关处的门挡着,这才一点损伤都没有。
至于那几尊木雕,还好是木头的,扶起来就没事了。
不过这妖风太大,如果没有陆冼及时搬来门板挡着,那几扇木门很快也会被吹裂。
仓库跟展览馆不同。展览馆供游客游览,设施齐全,空调、电子设备一应尽有,放在展台上的文物一个个也都是国之瑰宝,模样完整,有着完整的文物介绍。
而仓库里的文物,多是积了灰的陈年旧物,一个个破损不堪,等待后续整理修复。这里的文物远比不上展览馆的文物珍贵,甚至有些文物无名无姓,或许永远都不会被修复完整,而是留在仓库里,被所有人忽略、遗忘。
珍贵的文物早成了国宝,被数不清的人用心呵护着,参加各大展览,用于国际友好交流,甚至在外交上,也发挥了重要作用,而这些仓库里的东西,大多是些“破铜烂铁”,名不见经传,没有那么高的研究价值,再加上没有修复好,没有面世,所以它们居住的地方当然不如展览馆的条件好。
这破窗户,本来就是古建筑改的,一吹就烂了。
然而再没有研究价值的文物,它好赖也是文物,说不定以后在这些文物身上,就有重大发现了呢?每一件文物,都不能马虎。
陆冼捂着额头,无语死了:“什么豆腐渣工程?赶紧换啊!”
何院长气得骂骂咧咧:“妈我还没说你呢!不要命了我日!那么大的门板,怎么没把你砸成薯片呢!屌得亏我们来得及时,不然你真要被门板砸成二次元了!额头还被冰雹砸肿了,还得给你报工伤,麻烦得一比!真蠢得要死了我日泥马……”
何院长激动起来乡音雅言不断,陆冼赶紧打住:“停停!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不跟你计较,但从现在开始,别骂人了,行吗?”
何院长勉强止住话头,叹了口气:“还有事啊?要不去医院看看?”
陆冼摸摸青肿的额头,淡定道:“没事,不用去医院。”
这点小伤,没必要去医院,也不用报工伤,回去擦点药就好了。
何院长刚才说的报工伤也只是一时气话,没必要那么麻烦。
何院长仍不放心:“真没事啊?别后面又冒出来脑震荡什么的,去看一下吧,看一下我也放心,体检钱我给你出。”
“真不用,不会死院里的,放心。”陆冼淡定地站起身,去查看其他文物有没有损坏。
何院长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挥挥手,让大家各忙各的去。
等人群散去,陆冼这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额头上肿起的这个大包太显眼了,回去可怎么跟江诏解释啊?
愁死人了,伞都被砸烂了。
陆冼揉揉肩膀,感觉肩膀有的地方肯定也青了,揉按的时候也会传来钝痛。
就说来不及躲避吧,反正院里发生的事,江诏也不知道。
陆冼打定主意,安心照顾起这些“小宝贝”,一个个地给它们检查有没有受伤。
很快,时间来到下班点。
陆冼清点完自己负责的文物,却仍旧不愿意下班回家。
顶着一身伤回去,江诏肯定会问。
然而迟迟不回家,江诏肯定更要问。
陆冼犹豫片刻,刚要站起身,跟门口的江诏四目相对。
陆冼喉咙不安地吞咽一下,开口道:“你怎么进来的?”
江诏沉着一张脸,声音没什么情绪:“何院长认识我,我说我来接你回家,他就让我进来了。”
说完江诏视线落在他的额头上,语气变得沉重:“受伤了?”
陆冼讪笑一下:“没来得及躲,被砸到了。”
江诏没有说话,抬步向他走近。
等人走近了,陆冼这才看到江诏的手里还提着一个药袋。
江诏把药袋放到修复台上,拆开袋子,拿出一盒药膏,用手指抹一点,帮陆冼擦药。
陆冼安静地坐回椅子上,方便对方帮他擦药。
几分钟后,陆冼低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还提前买好了药膏!
江诏帮他上完药,面无表情地回道:“石头发朋友圈了。”
陆冼一愣,赶紧拿出手机看一眼。
半小时前,石头发了一条朋友圈,言辞情真意切,感人肺腑,配图则是陆冼奋力顶着门板的模样:
[感谢师父,又教了我一课。做我们这行的,最不能丢的,就是赤诚之心。文物所载,在于文明之延续,文明所显,在于人。这一撇一捺,皆是道理,身体力行,方见真知。]
陆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臭小子,他在那里顶着门板都快被压扁了,这小子竟然先拍照留着以后发朋友圈然后才过来帮忙!
不行,明天得给这小子安排重活,让他写报告去,写个几千字的报告,累不死他!
陆冼正暗戳戳地在心里报复着,江诏在他面前打个响指:“回神了。”
陆冼收回思绪,这才意识到江诏早就知道他因为救文物受伤的事了,进门的时候却还故意问他是不是受伤了,分明就是试探。
陆冼顿时心虚,拿起手机站起身:“回家。”
“等等。”江诏叫住他,手撑在修复台上,挡住陆冼的去路。
陆教授的眼镜腿都被冰雹砸歪了,正斜着一条腿挂在陆冼耳朵上。
江诏抬手摘掉他的眼镜,在陆冼迷茫的眼神中,身体前倾,缓缓逼近:“身为哥哥,却说谎糊弄我,同时因为你的受伤,烛光晚餐也没法吃了,这算是失信。”
“说谎加失信,陆冼,你好好想想,你该怎么补偿我。”
第80章
陆冼不安地眨下眼睛,接着抬起右手,拍在江诏的后脖颈上。
“我是你哥,我受伤了,我是伤患。你不好好想着怎么照顾伤患,还想让伤患补偿你?懂不懂尊重一下病患人员?走了,回家!”
陆冼强装镇定,转身要走,肩膀却被江诏牢牢扣住。
江诏比他高,垂眼看他,眼神阴沉沉的,有点吓人。
这臭小子,越大越没规矩了,吓唬谁呢?
陆冼被他捏得皱了下眉:“松开。”
江诏嗓音低沉:“你能不能别这么拼?真被砸个好歹,我怎么办?”
江诏说着,手指不自觉使劲。
陆冼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嘴唇动动,似乎想辩解什么。
江诏拧着眉,及时打断他:“别想狡辩。”
陆冼动动肩膀,艰难回复:“你……轻点,捏疼我了。”
江诏赶紧松手,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伸手要扒他的领口:“是不是肩膀也被砸到了?我看看。”
陆冼赶紧伸手拦住。
他穿的白衬衫,只有把领口两颗纽扣解开才能看到他肩头上的青紫。
夏天天气炎热,陆冼衣服最上面那颗纽扣本来就没扣,江诏说着就想把下面那颗扣子也解开。
陆冼紧紧抓住自己的领口,不让他动:“别闹,这里是修复室!”
江诏抬眼看眼门口,语调冷静:“下班了,屋里没人。”
“回去给你看,回家。”陆冼说着转身又要走。
江诏再次伸手把人拦下。他擒住他的手腕,这次力道轻了很多,生怕捏疼陆冼。
江诏一脸担忧:“哥,你是不是身上很多伤啊?”
“没那么严重。”陆冼推下被砸歪掉的眼镜腿,姿态淡定,“被冰雹砸几下而已,我跑得快,没受什么伤。”
陆冼说着指着自己的额头,还有心思开玩笑:“这已经是我严重的伤了,放宽心,我没事。”
陆冼脸上带着笑,跟没事人一样。
江诏目光沉了下,突然问:“你院长是不是骂你了?”
以江诏对何院长的了解——这个了解主要来自陆冼的描述,这个何院长着急起来可是会用方言骂人的。
陆冼重重点下头,似乎在跟江诏撒娇、叫屈:“他骂得可难听了!我差点骂回去了!幸亏我素质高,忍住了,没骂脏话。”
江诏一脸冷漠:“骂得好!”
陆冼:“???”
江诏磨下牙齿:“我要是你院长,我往死里骂你!可惜我只是你弟弟,我不能骂你,辱骂兄长,不合适。”
陆冼:“……”
陆教授一脸麻木,最终没好气地提起那袋药膏,转身走人:“回家!”-
一回到家,江诏皱着眉要看他身上的伤。
陆冼拗不过他,只能解开自己的衬衫给他看。
陆冼常年待在修复室里,皮肤很白,跟白瓷一样,肤质温润,然而现在这白瓷上却多了几处惹眼的青紫,刺得江诏眼睛疼。
陆冼的肩头有好几片淤青,全是被下午冰雹砸的。
江诏红着眼睛,小心帮他上药。
陆冼看不了他这矫情样,他低头看眼自己肩上的淤青,接着抬头问江诏:“很吓人吗?”
江诏点下头,嗯一声。
陆教授一脸淡定:“哦,上次你把我摁床上时,在我身上弄出来的淤青,比这吓人多了。”
江诏瞬间愣住。
陆冼幽幽开口:“还有你在我脖子上咬的伤,都快流出血了。”
江诏抿了下唇,默默低下头。
陆冼接着调侃:“你说说你,做那事时手劲那么大,不怕我疼,现在怕我疼了?”
江诏心虚地不敢说话,好一会儿才弱弱开口:“我那不是没控制住吗?而且,你也挺享受的……”
陆冼不置可否,过了会儿,肩膀撞了下江诏的肩膀,安慰道:“不疼,别多想,我刚才开玩笑呢。”
“嗯。”江诏帮他涂好药,顾及陆冼肩头的淤青,他下巴虚靠在陆冼肩膀上,并没有真的压上去,江诏声音软软的,“哥,以后别这样了,我害怕。”
陆冼不以为然:“有什么好怕的,我这工作又没有任何危险性,今天下冰雹,纯属天灾,是意外。”
江诏闷不做声,过了会儿再次开口,嗓音有点闷:“哥,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我在你心里只能排老三。”
陆冼没明白:“嗯?”
江诏眼神幽怨:“在你心里,文物最重要,然后是我哥,最后才是我。我在你心里,并不是最重要的,我的重要程度,只能排老三。”
陆冼想了下,回道:“为什么不能是并列重要?在我心里,你们一样重要啊。文物象征工作,你哥是我兄弟,是亲情,你是我爱人。工作,亲人,爱人,都很重要。”
陆冼自以为没说错什么,江诏却慢慢抬起头,瞳孔更幽深了。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质疑:“并列?一样重要?”
江诏黑色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我跟一件文物以及我哥同时掉水里,你甚至会犹豫一下,然后仍然不一定先救我,是吗?”
陆冼:“……”
天上下的是冰雹,不是降智药!这小子,也没被冰雹砸到啊?难道被冰雹吓傻了?
陆教授无奈地身体往后靠,端起一杯刚倒的温水,眼神宠溺:“我说,我们能不这么矫情吗?”
江诏嗓音低沉,有点哑:“我不重要。”
男人低着头,头顶发旋似乎都写上失落两个字。
陆冼看着他,心里突然觉得很有趣。
这小孩,都快当老师的人了,撒起娇来,还跟小时候一样。
陆冼喝口水,嘴角漫上一丝笑意,心想这小年轻谈恋爱,都这么别扭吗?
陆冼忍不住逗他,捏捏江诏的耳朵,眼睛弯成月牙:“我被冰雹砸到了,我还得柔声哄你,嗯?”
江诏头扭到一边,没说话。
陆冼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过了会儿,他实在没忍住,在江诏脸上嘬一口。
江诏转头看他,陆冼没心没肺地笑:“我男朋友真可爱。”
“……”江诏唇线紧绷,片刻,低头服软。
“我就是,挺没有安全感。哥,你以前也没谈过恋爱,万一搞错了对我的感情……”
“江、诏。”陆冼无奈极了,一字一顿打断他,眼神格外认真,“我有堂弟,我分得清什么是兄弟情,什么是爱情。”
“可是,你对我的喜欢远不如我对你的深啊!”江诏一激动,语速都快了很多,“在我心里,你最重要,可是在你心里,我只能排老三!就比如今天下午下冰雹,我第一反应就是给你打电话,担心你的安危,可是你的第一反应就是护着那些文物!你的眼里心里只有那些文物,你怎么就想不到给我打个电话,问问我安不安全呢?!”
陆冼一时语塞,没有反驳。
江诏缓缓道:“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你从来从来,没有把我放在第一位上。”
时间仿佛一下子凝滞。
陆冼终于意识到自己错在哪了,很多时候,他忙于工作,忽视了江诏的感受。
可是文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人可以躲冰雹,文物躲不了啊。
陆冼不觉得自己下午的行为有何不妥,就算重来一次,他第一时间也会去护着那些文物。
“对不起。”陆冼突然觉得心里很亏欠。
江诏却大度地摇摇头:“是我想多了,对不起哥,我太爱你了。就算、就算我在你心里不是最重要的,也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以后你爱什么,我就爱什么。你可以豁出性命去救那些文物,以后我也会帮着你,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也会豁出性命去帮你救那些文物,以后你重视的,我也会万分重视,这才叫爱一个人,对吧?”
江诏说完面带微笑,语调轻松:“今天天气不好,我没来得及准备烛光晚餐,我去做饭,我们随便吃点?”
陆冼拥住他,抱得很紧:“抱歉,忽略你的感受了。但是江诏,人活着不光只为爱情,工作上的事情也很重要。那些文物就在我眼前,我肯定第一时间去救它们,而不是给你打电话。你还没开始工作,等你开始工作你就明白了。如果你正在上课,突然地震或是下大雨,你的第一反应肯定也是护住你班上的学生,而不是给我打电话。这无关它在你心里的重要位次,这是责任,是人的本能。”
江诏语气冷淡:“我没那么伟大。”
“等你上班你就知道了。”陆冼手臂环住他的腰,很自然地蹭蹭,“说白了,你就是觉得我不够爱你,才会这样地没有安全感。”
陆冼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我对你不够好吗?”
江诏嘴唇动一下,刚要开口,陆冼笑着说:“那我对你再好点,男朋友。”
陆冼笑容明媚,没戴眼镜的时候格外清秀。
“还有啊,如果你跟文物同时掉水里,我肯定救你。”
“如果你跟文物还有你哥同时掉水里,我一样先救你。文物坏了可以修,我男朋友可不好修啊。尤其是如果你心冷了,更不好修。”
江诏被哄开心了,问道:“那我哥呢?”
陆冼眨下眼睛:“让他自己游回去!”
江诏终于开心了,很轻地亲吻下陆冼额头上的肿包:“那你下次受伤不许再瞒着我了,我要看!”
陆冼点下头,接着主动亲上江诏的唇,温热的嘴唇贴一会儿,然后分开。
“我们俩都是第一次谈恋爱,年龄也有差距,两个人在一起,光相爱是不够的,还要好好相处。以后你心里有不舒服的地方,直接说,我们好好沟通,好不好?”
江诏嗯一声,完全满意了,却在陆冼起身倒水的时候,盯着他哥的细腰,眼神幽暗:
陆冼,我真的太爱你了,如果你能像我爱你一样地爱我,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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