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系我呀 36
月黑风高,走廊里响起轻微“滴滴滴”的声音。
尤绵弯着腰,用手指戳了戳门锁的密码。
她连续输了五个错误密码后。
锁突然警报了起来。
“bibobibobibo——”
尤绵吓出一身冷汗,溜回了家。
她攥了攥小拳头,暗骂沈御要设这么难猜的密码。
从他生日试到他父母的生日,甚至尤绵还试了下她给沈御表白的日期。
在她私心里,尤绵把那天当成恋爱纪念日的。
结果!都不是!
男人心,海底针。
尤绵彻夜难眠。
她相信许可莹亦未眠。
凌晨一点,尤绵给她的小军师发了消息。
小羊(麦门永存版):你觉得男生一般都会用什么当密码?
小莹:得看是什么样的男生。
小莹:像凌川这种,就是用前女友生日当密码。
尤绵觉得许可莹发来的文字好小众,她怎么看不懂。
小羊(麦门永存版):那他前女友是谁?
小莹:我。
尤绵沉默了。
好像没什么不对的。
但她觉得沈御没有傻到这个程度,防着她,还要用她的生日当密码。
这不等于是脸上贴着一句话,“欢迎光临来我家”。
话又说回来了。
沈御和凌川性格又很像
————
第二天。
月黑风高,在尤绵伸手也能看清五指的夜晚,她再次鬼鬼祟祟来到沈御家的门口。
凌晨一点,少女屏住呼吸,戳着门锁的密码。
这次,她用了自己的生日。
当绿色的按钮亮起时,尤绵愣了下。
沈御还就真这么把她生日当密码用来防她。
好笨。
门开了。
在学校里,尤绵是个努力学习,团结友爱的好学生。
在家里,尤绵是个乖巧温顺的好女儿。
在社会,尤绵是个热心善良的市民。
在沈御面前,尤绵是个毫无素质的坏老大。
没有任何犹豫,她就背着手,这么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尤悠球还没有睡,欢快地摇着尾巴蹭了蹭她的小腿。
尤绵俯视着它,优雅地点了点头,挥挥小手,让它先退下。
她这次私闯御宅的目的只有一个。
很显然,沈御丝毫意识到危机,他卧室门紧关着。
尤绵邪恶地勾了勾唇,用手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卧室门把手。
她还是头一次来到沈御的卧室。
一般沈御都不会让她进来。
漆黑的夜里,尤绵看不清房间的设施,只能看见床上安稳盖着被子,乖乖躺着睡觉的沈御。
沈御睡觉很安静,呼吸均匀,睡姿也很正常。
尤绵缓缓靠近,纤细的手撩起他被子的一角,然后悄悄地俯身,钻进了他的被窝。
好热。
动静很快惊动了他,沈御闷哼着,皱了皱眉,舒展肩膀后翻了个身背对她。
睡得还挺死。
尤绵起身将脑袋探过去,手指戳了戳沈御的鼻尖。
沈御烦躁地轻哼一下,狭长黑眸缓缓地睁开,看见扒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他身体僵住。
见鬼了。
他迅速扯过那只手,转身反扣着压到“鬼”的背后,制服了她。
“哎呀!是我!松开!疼疼疼!!!”尤绵整个脸埋进枕头里,手臂被他控制住,手腕被捏得生疼,疼得她都要掉眼泪了。
沈御很快松手了,“怎么进来的?”刚睡醒的声线沙哑低沉,语气冰冷得犹如审问犯人,但却温柔地揉着她的手腕,舒缓疼痛。
“我可是开锁大师。”尤绵撇撇嘴。
“三更半夜不睡觉,就为了钻我被窝?”沈御口吻戏谑,倒没有多责怪她的意思。
“你背着我换锁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呢。”尤绵气势上根本不输,扬扬下巴,准备用鼻孔看他。
沈御被她逗笑了,“找我算账?”他说得不急不慢,“算得清吗?”
“你骗我的次数,手指头都要不够数了。”尤绵将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比划着。
“那再数数脚趾头。”沈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尤绵失望地说。
“再也不相信我了呀?”沈御懒散地勾唇笑着,凑近她。“真不信了?”
“再信你是小狗。”尤绵放着狠话。
“我一直以为绵绵大王是个聪明人,会永远信任我。”沈御长叹了口气,轻声说着。
尤绵下意识地挺直了身板,咳嗽了两声,“原来在你心里我一直是绵绵大王?”她试探问道。
“嗯,举世无双,天下第一。”沈御语气正经。
“那我是绵绵大王,你是什么呀?”尤绵信了,急急忙忙地问道。
“我是您最忠实的仆人。”沈御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只配给绵绵大王提鞋。”
这下把尤绵夸得开心了,她得意哼哼了下笑笑,“偶尔也配被绵绵大王亲亲。”说着,她亲了亲沈御的脸颊。
一边不够,亲两边。
沈御眉峰轻挑了下,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绵绵大王,微臣还想要。”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
尤绵摸了摸下巴,思考三秒后,还是慷慨地亲了亲沈御的额头,亲手把他额间的碎发撩上去亲的。
“啵啵——”
亲得很响。
沈御嘴快笑烂了。
尤绵觉得她的仆人好像有病。
亲了两口之后就像个傻子一直乐呵。
他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这种好事呢?
原来只要说这些话,就可以有奖励。
“那绵绵大王,赏个抱抱吧。”他故技重施。
这些尤绵不乐意了,她好像忘记今晚的正事了。
今晚的正事是办他。
“打住。”尤绵推开他凑上前的脸。
“你密码为什么要设我的生日?”她又想起一茬事。
“碰巧。”沈御没承认。
“手机拿来。”尤绵伸出手。
沈御迟疑了两秒,把手机上交。
尤绵看着屏锁,再次输了自己的生日,密码正确,“这也碰巧?”
“嗯。”他淡然应着。
嘴硬。
“你的手机呢?”沈御冷不丁地问了下。
尤绵愣住,“干嘛?”
“查手机都是相互的。”沈御伸手。
凌晨两点,孤男寡女,躺在床上。
互相查手机。
尤绵有点心虚。
“心虚什么,手机里藏男人了?”沈御凑上前,轻车熟路地将手探进她睡裙后腰上的口袋里。
尤绵什么东西都喜欢往那个小兜里放。
沈御打开她的手机,发现尤绵连个密码锁都没有。
他淡淡抬眸看了眼尤绵,“我真看了?”
尤绵抿了抿唇,不吭声,算默认。
她也没心思看沈御的手机了,一直盯着沈御查她的手机。
先是微信聊天里搜索“宝贝”“宝宝”“老公”等关键词。
尤绵对此感到疑惑,这些像是她能喊出来的话吗?
发现没有任何搜索结果,哪怕是他自己的头像都没有出来的时候,沈御神情有些失落。
尤绵不可思议。
沈御划动着屏幕,总算看到了尤绵给他的备注。
“御解”。
他皱着眉,刷新了下页面,重新看着那两个字,沉默着。
尤绵看习惯“御解”了,就一直没改。
“解释一下?”沈御问她。
“就是你之前不是给我解题嘛你不觉得这个备注很性感吗”尤绵声音越来越小。
“性感。”他冷哼了下,潇洒敲着键盘,将备注改成了。
——宝贝
“诶诶,你乱改什么呀?”尤绵傻眼了。
一米八六大高个拽酷帅哥现在要当她宝贝?
好幼稚啊他。
他顺手又点进了她的收藏夹。
“这不能看!”尤绵瞬间雷达响了,紧急地夺回了手机。
沈御轻挑了下眉,侧过身看她,“拿来。”
“真不行。”她不肯退让。
沈御俯身凑近她,低头咬过了她的唇瓣,“为什么?”他轻声问,炽热气息洒在她脖颈的肌肤上。
尤绵往后挪动着,身体紧绷地将手机藏好。
“是我不能知道的秘密?”他没放过她,双臂环抱着尤绵,温柔地亲着她的脸颊,轻啄了一下又一下。
声音故意压低,诱.哄着她主动交出来。
见尤绵还是不做退让。
沈御单手捧住了她的脸,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清甜冰凉的触感在唇间滑过,他温柔地舔了舔尤绵的下唇瓣,缓缓闭上眸子,压低着重量深吻了上去。
尤绵紧紧闭上眼睛,脖颈伸长,抬头迎合着。
和沈御接吻很舒服,第一次亲的时候,她就这么觉得了。
会被他安稳地搂在怀里,被他主导着,唇齿间残留着甜丝丝的味道。
尤绵觉得他唇瓣总是很软且冰凉,顽皮地含着,就像含着果冻。
意乱情迷地吻着,她搂住了沈御的脖颈,依附着他的肩膀,将重量靠在他的身上。
沈御吻得很有技巧,蜻蜓点水般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的耳后,脖颈,还有锁骨,他把握着尺度,又重新吻回到嘴唇。
温柔地逗弄着她。
尤绵呼吸得不上来了,她想推开。
感受到她呼吸逐渐急促,沈御单手绕过她的后背,将藏着的手机悄然拿了回来,然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尤绵。
尤绵涨红着脸,抚平心口,后知后觉又被这个坏男人骗了。
手机屏幕的亮光映照着他清冷的面容,狭长眼眸迷离,好似未从情.欲里醒来,唇吻得有些红肿,沾着晶莹的水光,他并不在意,垂眸安静地看着屏幕里的内容。
尤绵的收藏夹里,一共有两百七十六条语音。
全是沈御发的。
他随手点开了一个。
“在b点做一条辅助线¥%……”
又点开一条。
“根据洛必达法则¥%……&”
全是沈御当时给她讲题时候发的语音。
尤绵就像个小仓鼠,将这些一条条语音收集起来藏好。
“收藏这个?”沈御问她。
“睡前听,催眠。”尤绵下意识地舔了下被亲得有些红肿的唇,开始解释,
黑暗里,她抬眸望着沈御,最后说了实话。
“我喜欢听你的声音,很安心,高考有段时间失眠,我就”她说一半又不想说了,顿了顿,“反正你也是要走的,总得”
最后一句,少女声音几乎在颤抖。
“总得给我留点念想吧。”
尤绵是想明白了,是释然了。
这几天虽然好像回到了以前,可现实就是会提醒她,夏天是会结束的。
沈御会去香港。
她会去南大。
相隔几千公里。
没有办法见面。
没有办法想现在这样说话。
也没有办法触碰到彼此。
沈御慌乱地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哄着,喊她乖乖,指腹抹开她眼角的泪。
尤绵越想越委屈,“马上你都要走了,还要搞个破锁防我!”她捏着沈御的脸,大声抱怨。
“对不起。”他低声道歉,吻着她额头,安慰她。
“所以在分开前,再靠近我些,好吗?”尤绵侧过脸,蹭了蹭沈御的下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曾经他的一句“快点长大”。
尤绵到现在都没有忘。
罪孽感几乎要压垮沈御。
搬来的那天,尤绵的妈妈拜托沈御在学习上教一教她。
她说沈御算是哥哥,能带着她。
她说尤绵这孩子很听话,聪明,学得快。
如今,沈御垂眸望着怀里的尤绵。
他好像教坏了。
第52章 系我呀 37 (第一更)
凌晨两点半的夜里,尤绵缩在被窝,躺他的怀里,像个不安分的小狗,时不时蹭着他睡衣领口,贴他的脸颊,怎么抱着他都抱不够。
月色透过薄纱帘洒在木地板上,光影斑驳。
沈御垂眸,往后仰着身体,手轻轻抚弄她的脑袋,“靠近一些?”他轻声笑笑,“不怕我欺负你吗?”
夜晚将人的情绪不断放大,一些平时说不出口的话,尤绵现在都想告诉他。
暑假所剩不多的日子里,她计算着沈御离开的时间。
尤绵将脸埋在他怀里,闷声说:“对于我来说,你这样一点也不算欺负我。”
沈御安静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希望你多摸摸我。
多亲亲我。
多记住我的样子。”
少女声音温柔如同羽毛般落在他的心上。
乖得不像话。
沈御错愕。
他和她想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
内疚,心疼,酸涩充斥着他。
不想去了。
这一刻,沈御哪里也不想去了。
留在她身边。
月光映照在他漆黑的眸色中,勾勒出尤绵的模样,从她的发丝,到额头,然后眼睛,鼻尖,和嘴唇。
沈御看着她看了很久,他只要伸出手去摸她。
尤绵都会欣然接受,然后笑笑望着他。
沈御缓缓坐起身,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下颌抵着她柔软的肩膀,埋在她颈窝里。
几乎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那样用力。
尤绵承重不住他的重量,只好双手推着他。
几滴温热的液体变得冰凉,滑过她的肌肤,尤绵感觉到沈御的身体在发着颤,他浑身滚烫,炽热得几乎要把她灼伤。
是他的眼泪。
他在哭。
悄无声息的哭,连呼吸也刻意放缓,不想让她察觉。
尤绵愣了下,怎么还给他说哭了。
她像哄小孩子那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好啦,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了。”
尤绵口吻有些开玩笑的成分在里面,她想哄他开心。
安静了会。
沈御松开了她,低头亲吻着她的脸颊。
尤绵透过月光,看见了他眼眶微红和眼尾自然滚落的泪。
尤绵想说让他别哭。
张了张嘴还未说出来,只在耳边听到低沉的一声,“我爱你。”
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揪住。
尤绵鼻尖泛起一丝酸楚。
他说,我爱你。
四目相对。
尤绵内心汹涌澎湃,时间好像在这一刻暂停。
尤绵勾唇笑了,觉得真好。
爱的人也在爱她。
看她笑,沈御也下意识跟着笑。
他们看着彼此,在凌晨两点半的夜里折腾半天,结果笑了哭,哭了笑。
尤绵想她已经做好他离开后的准备了,带着他给的爱,等待着下一次,每一次的重逢。
这没有什么的,尤绵。
爱是无敌的。
她这么想。
“睡觉吧。”沈御勾了勾她的鼻尖,将被子重新铺好。
“一起睡吗?”尤绵以为他要赶她走呢。
“嗯。”他轻声应着,语气平静。
“明早被我爸妈发现了怎么办?”尤绵终于想起了她远在隔壁房子的父母。
“我去解释。”沈御面色不变。
尤绵知道他又要撒谎了。
沈御是个坏孩子。
说完,他就真的睡了。
背对着尤绵侧身躺着,半点没有回头的意思。
尤绵扯了扯被子的一角,往身上盖,面对着他的背躺了下来。
盯着他的后脑勺目不转睛地看着。
好微妙的感觉。
和他一起睡觉。
她就这么看啊看,觉得他每根头发丝都很有意思。
尤绵挪着,往他身边靠近,小手搭在他的腰上。
“尤绵。”他轻声喊着她的名字。
“嗯?”
“别怕。”沈御声音温柔。
尤绵以为他在说梦话。
沈御攥着她的手腕,侧过身和她面对面,“别怕和我分开。”他靠近,“乖,转过身。”
尤绵不解,但还是听话地转了过去。
他修长骨感的手指撩起了尤绵的长发,露出她的后脖颈。
尤绵睡裙的款式很宽松,没有繁琐的拉链和纽扣。
沈御扯着她左肩膀的衣领,露出她白皙的肩头。
稍微靠下一点的位置,他俯身凑近吻了上去。
后背酥麻的触感一瞬间让尤绵紧绷了身体。
沈御重重吮吸着那里,尤绵能够感受到轻微的啃咬,好像执着要留下什么。
“沈御痒。”她难耐地扭动着身体,声音都有些变了调子。
修长宽大的手覆盖住她的腰侧,安慰地轻轻拍了下,从身后将她搂在怀里,吻还在继续。
尤绵仰着脖颈,身体轻颤着,呼吸也变得急促。
终于,他松开了。
沈御指腹摩挲着留下的痕迹,打开手机里的电筒照着光,欣赏片刻。
白皙皮肤上点缀着红梅,小小的一块不规则形状。
“你在做什么呀?”尤绵有气无力地问道,脸颊也烫了起来。
“回去自己看。”沈御重新将她的睡裙穿好。
尤绵伸手自己去摸,摸半天也摸不出什么。
“离开那天也会在你身上留一个。”沈御拉过她的手,低声说道,“等它消失,看不见的时候。”
“我就回南京见你。”
尤绵听完,眼前亮了下,“真的?”
“只要你别故意去消它。”
沈御在这方面的所有经验都来自凌川,他观察过,凌川脖颈的草莓印基本要等十天左右才会消下去,过后又会盖个新的在上面。
跟个小盖章一样,就印在脖颈上印着,他本人也没有想办法遮掩的意思,甚至上课也就这么挂着。
但他身边没有出现过女朋友。
所以那些人都猜草莓印是不同女人给他种的。
凌川本人对此不以为然。
消下去要多久呢?
尤绵不知道。
不过她猜到了,沈御在她左肩的位置种了草莓印。
尤绵有点害羞,她只在小说和漫画里看到过,好想看看什么样子。
她想现在就去照照镜子。
但是沈御已经搂住了她,“这下真困了,睡觉。”他闭眼秒睡。
尤绵没什么睡意,被他这么搂着,眼珠子睁得老大,跟个好奇宝宝看世界一样。
精神得很。
“你说小绵大王快睡觉。”尤绵戳了戳他。
当大王还当上瘾了。
沈御微皱了皱眉,“小绵大王快睡觉。”
尤绵磨蹭了会,左扭右扭,“睡不着,你哄哄我。”
沈御缓缓睁开眼,又闭上,“不会。”
“切。”
尤绵试探着将腿抬了起来,搭在他的肚子上。
她在自己的床上抱玩偶就这么睡的。
像个八爪鱼一样抱着,腿也要搭在玩偶上面。
沈御闷哼了下,抓着她的脚踝,将她腿搭稳了些,夹在他的腰上。
两人贴得更紧。
尤绵闭上眼睛,努力入睡。
过了会,她感受到沈御正在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很像小时候妈妈哄她睡觉一样,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拍得很温柔,让她安心。
说是不会。
但其实还是在哄她。
被他这么轻轻拍着,尤绵很快就昏昏欲睡了。
安稳地睡在他的怀里。
狭长黑眸缓缓睁开,沈御望着她的睡颜,唇角勾起。
轻轻吻了吻她的眉眼。
————
凌晨五点,尤绵自然醒的。
她看了眼还蒙在被子里睡觉的沈御,蹑手蹑脚地爬下了床,偷偷溜回了家。
尤绵家里人没有早醒的习惯。
尤庆丰作息和尤绵保持一致。
田恬在医院调的夜班,估计等到八九点就会回家。
锁好卧室的门。
尤绵将睡裙直接脱了。
她拉了窗帘,站在全身镜看着自己的身体。
侧过身,想看肩膀,脖子怎么扭着都看不清。
尤绵实在没有办法,举着手机对着镜子拍。
明明是自己的身体,看清照片后,她还是脸红了。
肩膀白皙的肌肤上深红色不规则一块,犹如梅花,不大不小,尤绵用手指碰了下,思绪又回到了昨晚,酥麻感似乎还在。
她脸上染着绯红,可怜地盯着那处皮肤看,没有衣物的遮拦,身体暴露在清晨的阳光下。
尤绵用指腹揉搓着那处。
她要每天都看一遍,直到它消失。
沈御就会回来。
他在她的身下留下了痕迹。
尤绵捂着自己的脸,整个脑袋几乎都要冒烟。
—————
这些日子,沈御在整理行李。
两人爆发了一次不小的战争。
关于尤悠球归谁的问题。
雪白毛色的萨摩耶歪着脑袋站在他俩的中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尤绵弯腰亲昵地喊着:“尤悠球快来妈妈这。”她拍了拍手。
尤悠球便立马看向了她。
沈御掏出了根火腿肠,在尤悠球面前晃了晃,“来你爹这。”
尤悠球刚走向尤绵的动作顿住了,歪着脑袋又看了看沈御。
“谁说你是他爹,你只是个干爹,看清自己地位!”尤绵对着沈御指指点点。
沈御从书房拿出了保存一年的保证书,上面印得俩手印还没掉色,他摆在尤绵的面前,“怎么说?”
尤绵勾唇冷笑了下,也掏出了个保证书2.0版,“我是老大,怎么说?物理九十!”
俩人开始翻着陈年旧账。
“让它自己选。”沈御也没退让。
尤悠球左看看右看看,脑袋摇出花了,也不知道怎么选。
刚往沈御的方向走了一步。
尤绵怒拍了下桌子。
不光是尤悠球,连沈御都僵了下。
“你现在开始跟我抢狗,以后离婚了是不是还要抢抚养权啊?”尤绵觉得自己的逻辑没问题。
明明是气头上说出来的话,沈御却笑了,“原来你都想这么远了。”
他们原来还可以有孩子。
还能结婚。
至于离婚
没关系,还可以复。
尤绵脸热了下,咳嗽两声,“我不管,尤悠球必须留下,还有你这房子,也得给我留下。”
沈御轻叹了口气,环顾了下房子,“还有什么要留的?”
“你书房的东西,也别带走。”尤绵很喜欢他的书房。
沈御都答应下来了。
收拾完东西,其实也没多少想带走的。
最想带走的又带不走,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尤绵讨厌他的行李箱。
这几天沈御一直把收拾好的箱子摆在过道。
尤绵见一次就踢一次。
他就要带着他的破箱子远走高飞了。
分别倒计时。
大学新生报到这一天,对于尤绵来说格外轻松,她就是本地人,不需要搬着沉重的大小箱子爬宿舍楼。
她走读。
每天上学的轨迹,从家门口到附中,变成了多拐几个路口去南大。
那些坐公交车偷偷绕路去看一眼的南大,终于成为了她的学校。
尤绵咬着冰棍,和沈御站在学校门口,看着家长和学生泪眼汪汪地告别。
“你怎么不带着我进校园再转转?”尤绵问他。
“你不是很熟悉了吗?还转什么?”沈御拒绝了。
沈御看着校园里那些殷勤的“学长”,想想会有那么几个围着他的尤绵转,没准还要搭讪要个联系方式,他的心情就不太美丽。
“哦哦。”尤绵垂眸看手机,她最近被拉着进了好几个新生群,微信和企鹅都快被加爆了。
她不想错过关于学校和班级的消息,所以正规的班群都没有免打扰,消息就一条一条地弹出来。
“你几号走呀。”尤绵随口一问。
她忽而想到了这个问题,因为沈御一直没告诉她开学时间。
“赶我?”他反问。
“我没有呀。”尤绵不知道他又哪根筋抽了,这几天她觉得沈御情绪有些敏感。
也更黏着她了。
进校园陪她报道的过程中,牵着的手就不愿意松开。
————
当天晚上,沈御黑着脸看到南大校园官网的社交平台里的视频,其中有个专门剪辑新生学弟学妹的。
尤绵有几张抓拍的照片,其中有个只是咬着冰棍站在校门口发呆,还被当成了视频封面。
这种视频有很多,就是剪辑大一新生报到时候的场景,一共有五六条,其他数据都很平平。
除了尤绵这条。
已经快十万的点赞了。
爱踢球的函:啊啊P1这是哪个系的妹妹呀,好可爱,捞个联系方式!
寂寞出海:开头那个妹妹好像是数学系的!我路过见到了!本人超级可爱!
行云流水:诚邀P1的妹妹来鼓楼第一食堂共进晚餐
类似的评论还有很多。
每张照片好像都把沈御给剪出去了。
沈御打电话找官方号的皮下那个学弟,痛斥了一番。
几分钟后,评论区置顶:
——p1和p2p3的那个妹妹已经有对象了哦~(她对象很凶)
沈御满意了。
很显然,尤绵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在学校会有多受欢迎。
光是各个系的学长学姐,她本人在这几天就加了一大堆,“南大人还挺热情的嘞。”尤绵笑嘻嘻地对沈御说道。
沈御敷衍点点头。
尤绵抬眸打量着他,思来想去,突然问了句,“咱俩要不要开个情侣空间?”
沈御:“?”
“我昨晚搜了下,他们说异地恋要给对方足够的安全感。”尤绵解释着。“我们可以换个情侣头像,开个情侣空间,或者发个什么动态官宣一下?”尤绵按照她最近看到的攻略走流程。
她觉得沈御现在就挺没安全感的,翻来覆去看她手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两人琢磨了一下午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情侣头像是尤绵挑的。
她是一个动漫白色的快乐小狗。
沈御的是旁边棕色可爱小狗粑粑。
沈御嫌弃了会,还是换上了。
尤绵奖励送他一个开通情侣空间的粉色气球。
俩人就这么绑定了。
“我以为只有凌川那种非主流才会开。”沈御淡淡地评价着。
“现在你也有啦。”尤绵以为他的语气是羡慕凌川。
沈御戳了半天的情侣空间,对上面的一句话很不满。
——我们相恋了1天。
“明明已经一年多了。”他说。
“一年多?没到啊?”尤绵皱了皱眉。
他俩的恋爱纪念日好像没有统一。
“你什么时候开始算的?”尤绵问他。
“你十八岁生日那天算的。”
“你那会又没说在一起!”
“亲都亲了,没在一起?”沈御问道。
“隔着手指算什么?”尤绵驳回。
“怎么不算?”
“就是不算!”
“干脆你重新追吧。”尤绵思来想去,冒出这么一句。
沈御气笑了。
当天,沈御把手机上各大能绑情侣的软件全部拉着她绑了一遍。
左屹和江娆还有凌川看着微信里那坨小狗屎,三人嘲笑的声音响彻宇宙。
点开头像进入这个小狗屎的朋友圈后,左屹和江娆就不笑了。
朋友圈封面上的照片是尤绵抱着尤悠球对镜头笑得明媚。
歪歪扭扭的幼稚花体字还标了个“女朋友和我天下第一好!”
凌川勾着唇,“笑啊,你们怎么不笑了?”
左屹和江娆沉默不说话。
第53章 系我呀 38 (加更)
最近几个人吵着要给尤绵办一个升学宴。
“你们给我办?可我已经开学了啊?”尤绵听了哭笑不得,她身上甚至还穿着军训服。
“从现在起你就是个大学生了,必须得给你办一个,我做东。”左屹坦白了就是大家单纯围一起吃顿饭。
“就沈御家那个大厅,气派,让你家阿姨收拾收拾,我再请个大厨炒桌菜。”左屹已经开始对着沈御吩咐道。
沈御难得没反驳他,点点头。
听到要去沈御家里,尤绵还挺紧张的,她见长辈倒是没什么,主要那是沈御的父母,怎么说,关系都有点微妙。
“去吧,没事,就和他们一起吃顿饭。”沈御能看穿她的内心想法。
左屹看着他俩轻蔑地“切”了声,“还没到正经见父母呢,就紧张了?尤绵你真胆小。”
“我才没呢。”尤绵反驳道。
“确实也很久没去他家蹭饭了,不错,我同意!”江娆双手举着赞成。
凌川抬眸看着左屹,半晌后也点头。
军训结束后,尤绵就慌慌张张地回家冲了个澡,换了身短袖短裤,随手将头发挽成了个丸子头。
下楼的时候,发现小区门口左屹他们已经在等她。
“赏个脸吧,我觉得我这辆揽胜也不错。”左屹拉开了那辆漆黑车身的门,俯身弯腰比了个邀请的姿势。
尤绵回眸看了眼沈御。
沈御扬了扬下巴,让她坐进去。
江娆紧接着也坐了进去。
“好艳福啊,两个美女坐我的车。”左屹勾唇笑笑。
“拉倒吧,再放你那个土味DJ试试呢?”江娆没好气地说道。
“你不喜欢听,总有人喜欢听,对吧小尤绵。”左屹忽然点她的名字。
尤绵点点头捧场。
公路上,两辆车时而一前一后,时而并排前行。
车窗敞开,微风拂过吹动尤绵发丝凌乱,她舒服地眯了眯眸子。
好像又回到了去年夏天大家一起夜爬紫金山的那天。
耳边还留存着左屹和江娆的拌嘴,音响外放着沈御和凌川的语音条,几个人在路上也都互相说着话。
尤绵就这么靠在车的座椅睡着了。
再次醒来睁眼的时候,已经到了沈御的父母家。
她一个人依旧躺在车里。
车门敞开着的,耳边传来些嘈杂的声音,不远处他们几个嘻嘻哈哈着搬弄几个大纸箱,尤绵眯着眼看了看,是某个酒厂大品牌。
几个醉鬼今晚又要开始了。
“你看你们几个粗心的,怎么给人落车上了?”是柳沁的声音,她开着家里的大门等半天都没有等到尤绵的身影。
沈弈书乐呵呵地站在院子里,看几个年轻人闹腾。
一大桌子的菜,真的像左屹说的专门请厨师,尤绵坐到餐桌座位的时候,刚好看见厨师擦着汗,戴着大白帽从后厨出来。
柳沁执着于给每一个孩子盛饭。
从前他们几个喜欢串门来找沈御玩的时候,一个个排排坐在小饭桌,柳沁就是一碗饭一碗饭地端给每个小朋友的面前。
左屹胃口大,她得盛两碗。
沈御坐在尤绵的左侧,左屹坐在她的右侧,江娆和她面对面,上座两个是沈弈书和柳沁。
凌川习惯坐在角落,挨着沈弈书。
他喜欢沈父泡的茶。
餐桌上几乎每个人面前都摆了酒,柳沁和江娆面前的是红酒,其他几个都是白的,又或者掺着果饮喝。
他们几个私下都会配调点酒饮。
尤绵酒精过敏,举着专门为她准备的果汁和他们碰杯。
她饶有兴趣地观察他们每一个人。
左屹喝多了就是会上脸,红彤彤的,尤绵觉得他像个害羞的大红苹果。
江娆就优雅很多,眼神迷离了些,单手撑着脑袋一点点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什么话题都要接。
仔细听的话,就会发现她说的驴头不对马尾。
凌川属于趴在餐桌上就能睡着的,此时已经趴下了。
沈御笑着骂他“小趴菜”。
可他面色不变,倒还算保持着清醒。
柳沁就看着他们笑,从尤绵绕着一圈,最后停留在沈御,然后就对着身边的沈弈书重复着“真好啊,真好啊。”
沈弈书话很少,脸上挂着笑意。
尤绵觉得酒精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它好像总是可以将正常的大人们变成不正常的小孩子。
晚上十点,柳沁和沈弈书先回房间休息了。
整个大厅就留给了他们。
首先遭殃的是柳沁的钢琴,它就摆放在客厅靠近后花园的角落里。
左屹掀开了钢琴板,突然大喊一声:“此情此景我要高歌一首送给今晚的女主人公!”他指了指尤绵。
尤绵嘿嘿笑了下,凑到他身边,“弹钢琴,谁不会啊。”
她只要拍拍手,不必亲自出马,沈小弟会解决一切。
左屹笑笑,“那我弹,你唱。”
“唱什么?”尤绵耐下心陪这个醉汉玩下去。
“弹了你不就知道了。”左屹说着,用手轻轻抚弄了几个音。
很熟悉。
“It''s been a long day without you my friend,
没有老友你的陪伴日子真是漫长。”
是个很大众的歌,好听,就是有点伤感。
“不会了吧,我可是听说过你英语不好。”左屹得意地笑笑。
“It''s been a long day without you my friend.”尤绵重复着将第一句轻声哼了出来。
“真会挑啊哥,中间那段说唱看你怎么办。”江娆一眼看穿左屹三脚猫的功夫。
“词儿烫嘴,就跟着念呗,意思到了不就好了。”左屹不以为然。
他依旧一个琴键琴键地按着,沈御和江娆时不时插手替他按几个音。
最后的音节零零碎碎,也凑不成曲子,他们都累了。
江娆叹了口气,突然搂过了尤绵,“你女朋友借我抱会。”她还很有礼貌地跟沈御打了招呼。
沈御懒得理她,不怎么乐意地松开了牵着尤绵的手。
一个小时后。
江娆躺在沙发上盖着毯子睡着了,手还要拉着尤绵的。
沈御靠在桌边,直接卧躺在地毯上睡了。
凌川趴在餐桌就没醒来。
全场唯一清醒的只有尤绵。
似乎还有一个。
尤绵看着灯光下恍惚的人影。
左屹缓缓合上了琴盖,轻轻叹了口气。
他侧过脸,发现尤绵正目不转睛地看他。
左屹缓缓走向她。
他对这个小朋友语气轻松地说了句,“我得走了,小尤绵。”
尤绵愣了下,以为他要先回家。
“别太想我,沈御会吃醋的。”左屹最后又嘴欠道,他对着尤绵隔了几米的位置轻轻挥了挥手。
“你要离开南京了?”尤绵意识到不对劲。
“嗯。”他回应着。
“他们知道吗?”尤绵觉得还没有大家好好道别呢。
“早都知道的。”他看着尤绵单纯的模样笑笑。
他们就是这样大醉一场,醒来少了谁,就是谁离开了。
不会经历分别的痛苦。
他们这圈子人向来喜欢这么干。
尤绵看着左屹打开了大门,下一秒,他就会转身离开。
她望着他的背影,再看向房间里还在熟睡的大家。
明白他为什么今天要挑一首《See You Again》了。
升学宴只是幌子。
左屹是来和他们道别的。
夏天要结束了。
尤绵看着合上的大门,落下了无声的眼泪。
她想说“不要”。
“不要分开。”
“不要结束。”
屋里再次归于平静。
尤绵不知所措地望着屋里的他们,不知道下一个要离开的是谁。
————
从那天起后,尤绵的情绪就一直低沉。
她会想起那个天天赖在沈御家的左屹,他手上总是会有很漂亮的翡翠和玉石,说话带点南京的方言,会给尤绵带很多零食。
沈御家的零食大部分也是他进的货。
尤绵紧紧地盯着江娆和凌川,每天从沈御和许可莹的口中得到他俩的行踪,生怕一个不注意他们也会离开。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
沈御看着尤绵逐渐认识新的人,周围出现了新的朋友。
尤绵这样的性格会很受欢迎,大家公认的。
这样平静的生活一直延续到九月初。
南京入秋后,昼夜温差很大,天气也阴晴不定。
早上还大晴天,军训满操场的人暴晒在阳光下,午后又阴云密布下起了小雨。
尤绵躲在篮球场后面的一颗树下,和身边同学直接拍拍屁股坐在水泥台阶上,她抽空拿着手机给沈御发消息。
小羊(麦门永存版):嘿嘿,下雨了,可以偷懒咯
小羊(麦门永存版):【狗狗表情包】
御:被雨淋到了吗?
御:放学我去送伞,好不好?
尤绵仰着小脸往灰蒙蒙的天空看去,雨不大,没准一会就停了。
送伞也没有意义。
她笑笑,觉得沈御太过担心了,刚抬手想要回消息,余光却瞥见了日期。
今天多少号了。
八月三十一。
心中隐隐约约涌起慌乱。
这些天,在军训的空余时间,尤绵都是和沈御呆在一起,沈御弄了套军训服,在中午解散的时间混到校园里,陪她吃午饭。
他尽量闭口不提左屹离开的事情,傍晚和她一起遛狗,一起窝在沙发上看剧,一起打卡南京各种情侣网红店。
她说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想做。
沈御说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高考断了一年的时间,现在军训又要分隔一段时间。
还没来得及好好谈一场恋爱,又要地理分开。
所以分别前,他们争分夺秒地热恋着。
————
黄色梧桐树叶被雨水打湿,飘落在地面烂成泥,柏油马路潮湿粘着枯叶,车水马龙行驶过,红绿灯藏匿灰色云雾中。
男人身着黑色束腰风衣,高领遮掩着他的下颌,神色清冷,狭长黑眸漫无目的地扫视着眼前的一切,直到视线停留在尤绵身上才有些温度。
他撑着一把普通的雨伞,站在学校大门的角落。
尤绵穿过人群,小跑到他的身边。
少女的头发湿漉漉,黏着她的额间和脸颊,眸色清澈水润,看见他就眉眼弯弯地笑。
沈御牵着她,将她的小手插在风衣的口袋,紧紧捂着。
尤绵余光瞥着他的身边,还好没有那个讨厌的大箱子。
暂时还不会走。
他们彼此安静着。
比以往任何时间都要安静。
尤绵在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看见楼下的那家棋牌室正在装修,保安室里的大叔在端着盒饭,还有围坐在一起闲聊的奶奶们。
这些平常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分散着她的注意力。
减轻她站在沈御身旁的忐忑。
最后沈御也没说他离开的事情。
既像一块免死金牌,又像一颗不定时炸弹。
送她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尤绵感受到沈御的手一直触碰着她后背左肩的位置,不经意地摩挲着。
尤绵忘记告诉他了。
那个后背的吻痕在昨天就消失了。
从粉红到暗紫再渐渐变青变黄,最后淡淡消失。
尤绵观察整个过程用了十天。
“今晚来找我。”他轻声说。
尤绵抬眸望着他,迟疑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沈御转过身。
尤绵将手搭在门把手。
两人背对背。
却同一瞬间红了眼眶。
第54章 系我呀 39
尤绵从吃晚饭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
电视里的内容她向来不感兴趣,但今天却一直盯着看,只是眼神空洞,思绪也不知道飘到哪里了。
筷子拿在手里也没有夹几个菜,连尤庆丰特意剁的鸭子都没怎么碰。
田恬和尤庆丰对视了下,就明白女儿有心事。
晚上九点多,田恬把尤绵喊到了厨房,她从冰箱端出了盘切好的芒果。
尤绵扫了眼,顺手拿了个叉子准备塞自己嘴里,田恬轻轻打了下她的手背,“这是你姑今早送来的芒果,你端着去分享给你的好伙伴。”
尤绵困惑地看着田恬:“什么好伙伴?”
“隔壁邻居啊,你俩玩得不是很好吗?”田恬说得漫不经心,余光瞥着尤绵的表情。
她以为能观察到尤绵害羞的小表情。
尤绵却平淡地“哦”了下,然后乖乖地端着盘子往外走,表情依旧是木木的。
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
尤绵端着那盘芒果,站在了沈御家的门口。
她依旧是敲了敲门,习惯性地往猫眼看去,“是我。”尤绵说出这两个字后,只觉得喉咙莫名干渴,嗓音有些沙哑。
尤绵咳嗽了下,调整了情绪,勉强地笑了笑。
沈御开了门。
他垂眸,看见尤绵手里端着的芒果。
“妈妈让我送来的,你尝尝,我觉得还不错。”尤绵自顾自地进了房间,发现餐桌上摆放的东西已经空了。
沙发上的那条毯子也不见了,鞋架也是空的,尤绵将芒果放在餐桌上,去厨房拉开他的冰箱,里面也是空荡荡的。
他整理得很干净。
行李箱安静地放在门口。
尤绵又去看他的卧室,被套都拆了,光秃秃的床板。
床头柜的摆件也不在了,她又去拉开了衣柜,也是空空的。
沈御看着她停下来的背影,缓缓朝她走去,“找什么?”他问。
尤绵转过身望着他,“你什么时候走?”
“这两天。”沈御的回答并不具体。
尤绵点点头,“嗯,看你准备得差不多,我也放心了。”
沈御将芒果叉好递到她嘴边,“让老大操心了。”他语气温柔。
尤绵咬过芒果,酸甜的口感各占一半,她却只能尝到酸。
“酸?”沈御看她表情不对劲。
她不说话。
沈御俯身弯腰和她保持着平视,盯着她观察。
下一秒,尤绵突然搂住他的脖颈,将沾着芒果汁水的唇瓣贴了过去,吻在了他的唇上。
亲得黏糊糊的。
她不会什么技巧,模仿着沈御之前的样子,乖巧地探出舌尖去描他的唇瓣轮廓,将芒果的酸甜蹭在他的唇上,再含着他的下唇轻轻吮吸。
沈御缓缓闭上了眼睛,和她吻得意乱情迷,他下意识地用手捧着尤绵的侧脸,长指温柔覆着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屋里很安静,能听见细微交缠的水声。
少女的呼吸不断急促,明明主动的是她,但现在怎么也推不开沈御。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尤绵抿了抿有些水润的唇,轻声对他说。
尤绵清澈明媚的眸子亮晶晶,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看,想要做什么全然写在那张清纯的脸上,视线从他的眼睛停留在他的嘴唇。
她觉得自己豁出去了,如果今夜是离别的前夕。
那就放纵一次。
沈御单手将她稳稳地抱了起来,尤绵顿时被托起十几厘米高,坐在他的手臂上,脸埋进他的颈窝,还不忘提要求:“我想要公主抱。”
尤绵感受到沈御笑了,他胸腔随着笑意起伏着,她将小手贴紧了沈御的心口,去感受它每一次的振动。
沈御俯身将她公主抱起,就像最初的那次,将她从书房里抱出来那般。
“公主想去哪?”他不经意地逗着尤绵。
尤绵捂着脸,耳朵通红,“书房。”
书房依旧保持着原样,沈御的那些字画都没有带走,依旧留在这里。
台灯模仿着烛光晕染着淡黄,映照在那些字画的水墨上,犹如梦境般扑朔迷离。
沈御粗略地将桌面上的纸笔推开,将尤绵整个人放在书桌上,倾身拥吻着她。
尤绵只穿了短裤,白皙的腿压着深棕色的桌面,冰凉的触感刺了下她,尤绵下意识往沈御的怀里缩。
少女仰着头去迎合,一只手故意拉着沈御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腿侧。
尤绵向来对自己的腿型很满意,她很少穿短裙短裤,因为容易招蚊虫。
她还没来得及问沈御喜不喜欢呢。
手心里的柔软弹腻的触感让沈御愣了下,垂眸看去,便能看见他修长的手紧紧捏着她的腿侧,指腹压出淡淡的红痕。
尤绵红着脸,眼睛却直白白地望着他,“喜欢吗?”
沈御一时间没办法回答出来。
但是尤绵却看见他脖颈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着,狭长黑眸黯然,微微张了张唇,埋头继续吻了下去。
吻得更加凶,几乎是要啃咬,剥夺她的呼吸,让她沉溺着,几乎窒息。
尤绵每换气的时候,都能听见自己发出一声羞耻的闷哼,声音变了调的妩媚,她意识到这一点后,便咬紧唇不再说话。
腿侧却被人不轻不重地掐了下。
她猛然抱住沈御,身体止不住地轻颤着,脸颊滚烫地贴他,呜呜咽咽抱怨:“你欺负我。”
回应她的是,沈御留在她脖颈和耳侧密密麻麻的吻,“草莓印消下去了吗。”他温柔地抚摸着尤绵的脸颊,将冰凉的手背贴着帮她降温。
“我看看。”他说。
尤绵就这么面对面抱着他,不肯松手,“要看你自己看。”
沈御轻声笑了笑,“嗯。”他靠近着,让尤绵把重量完全压在他的肩膀上,修长骨感的手悄然撩开她短t的衣尾。
尤绵总是会怀疑沈御对她坦白的情感经历,他总是说第一次恋爱,但是手法却这么熟练。
哪怕是脱女生的衣服也能不紧不慢。
这个时候,尤绵就会去捏一捏他的耳朵。
沈御整个耳尖通红,耳后也红,蔓延着到脖颈处,也泛着淡淡绯红。
他的手轻微地发抖。
衣服脱了一半,像是个盖头一样盖在尤绵的头顶。
视线被剥夺,眼前黑乎乎的,尤绵想拨开,但是沈御还是会把衣服搭在她的脑袋上。
“是消下去了,再种一个好不好?”这时候又来哄她。
沈御之前说过的,临走前会再种一个,等吻痕消失,他就回南京见她。
如果是十天的话,尤绵还是欣然接受。
尤绵轻轻地点了点头,又忐忑又期待着他这次将草莓印种在哪里。
“乖,坐好。”沈御松开了她,将她摆正在书桌上。
尤绵还盖着自己的短t,眼前漆黑,伸手要去摸他。
沈御将她的手收了回去,“坐直。”
尤绵就听话地顶着自己的衣服,乖乖地坐直了。
她猜现在自己这个样子一定很傻。
衣服脱到一半,脑袋还被遮住了,什么也看不见。
沈御缓缓单膝跪在她的腿边。
尤绵感觉他在摸她的小肚子。
晚饭吃得不是很饱,所以小肚子并不是那么凸显。
但沈御还是心坏地捏了捏。
尤绵抬腿就踢了过去。
下一秒被男人攥住了脚踝,架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个动作,会让腿分开。
尤绵有些害怕地想将腿缩回去。
她不知道沈御在干什么坏事。
沈御淡淡抬眸,望着因为紧张,身体紧绷坐直的少女。
脑袋上还是听话地盖着衣服,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指腹轻轻压在她的腿上,她就会坐得更加笔直。
这次的草莓印,留在了她腿的内侧。
尤绵不知道自己到底保持着怎样的姿势,只觉得他的发丝不断摩擦着,吮吸啃咬的瞬间,犹如千万只蚂蚁吞噬她的心脏。
明明书房是最凉快的房间,她还是满头大汗。
手死死攥着他肩膀上的衣服,闷哼着让他轻点。
“好了。”沈御终于放开了她。
尤绵整个人浑身没有力气,歪到在书桌上,最后还有力气踹了沈御一下。
她将皱巴巴的衣服重新穿好,就这么躺在他的书桌上。
尤绵想成为一张白纸,就这么躺在他的面前,随便让他笔留下些什么,又或者画些什么。
没准他看着顺眼,将纸一卷,还能塞进行李箱带走。
她被自己的想法蠢笑了,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笑笑。
“又傻乐什么?”沈御俯身理了理她的长发。
暑假挑染的蓝色已经变得金黄,夹在在她黑色的发丝里,柔顺散发着淡淡洗发水的味道。
“笑你走了之后,这间房子就属于我了。知道南京这几年房价上涨多厉害吗。”尤绵佯装没心没肺地笑着。
“那你去拿我爸妈的吧,那栋房更值钱。”沈御勾唇笑笑,比她还没心没肺。
“我下次就找阿姨告你状。”尤绵撇撇嘴。
“好,把我说得坏一些,等我被赶出沈家,就赖着你。”沈御顺着她的话胡乱聊着,“那个时候,你就得养着我了,甩也甩不掉。”
“我才不养你,我要把你丢到大街上。”尤绵说着狠话,手臂枕在脑袋下,开始想如果沈御真的被赶出来要怎么办。
藏在她床底倒是不错的选择。
“好可怜。”沈御故作委屈的语气,趴在书桌,侧过脸望着尤绵。
尤绵也侧过脸望着他,比他还要委屈,“沈御,我们确实好可怜啊。”
“嗯。”沈御陪她幼稚地点点头。
“你是大可怜。”尤绵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我是小可怜。”
沈御眯着眼,懒懒地笑,无聊地玩弄着她的头发。
“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今晚留下来陪我睡觉吧。”他轻声问。
语气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不行,今晚我爸妈都在家,你撒弥天大谎都没用。”尤绵摇摇头。
“信我。”沈御牵着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心。“留下来。”
尤绵最后还是同意了。
直到晚上的十二点。
尤绵家里依旧安安静静,田恬和尤庆丰没有一个出来找尤绵。
这让她感到很奇怪。
尤绵躺在沈御铺好的床上,一点也没睡意,眨巴眨巴着眼盯着他。
沈御靠在她的身边,手里翻了几本故事书,“想听哪个?”
尤绵随手指了一个。
沈御就摊开故事书,温声在她身边念了起来,他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慢慢地哄她。
真的把她当成幼儿园小孩子了。
尤绵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连眼都舍不得眨一下。
她发现沈御的发丝松软,经常因为睡姿翘起呆毛,眉毛在灯光下也淡淡得像绒毛,狭长上扬的眼型其实垂眸的时候也会很温柔,睫毛浓密。
尤绵又看向他的嘴唇,最后亲的时候,她咬了他一口,所以嘴唇看起来有些红肿,鼻梁高挺笔直。
耳朵嘛,怎么还在泛红。
尤绵觉得沈御读故事,其实没有哄睡的效果,毫无感情色彩,跟个高中生朗读课文一样。
只是听着他的声音渐渐安心,她也就这么想睡下去。
背后的安抚一下又一下,哄着她。
躺在他的温柔乡里,不想醒来。
尤绵懒懒地眯了眯眼,手搂着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怀里,蹭了蹭。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甜葡萄味。
她想问沈御是不是背着自己抽烟,但是这种烟味并不讨厌,也不臭。
有种小时候吃的糖果味。
尤绵吸了吸鼻子,觉得很喜欢。
沈御合上了故事书,垂眸看着少女睡去的模样。
她呼吸均匀沉重。
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也闭着,零碎的发丝遮掩着她的眉眼,鼻尖小巧圆润,嘴巴下意识地嘟着。
乖巧得不像样子。
沈御放缓了动作,从床边起身。
只是他一个动作,尤绵又睁开了双眼。
“怎么睡不着?”沈御问她。
“不想睡。”尤绵已经有些困了,单手撑着脑袋让自己清醒。
“为什么?”他又问。
“怕醒来,你就不见了。”她声音软软的,却戳痛了沈御的心。
“安心睡吧。”沈御勉强地笑笑,摸着她的额头。
尤绵嘟囔着“嗯”了下,又闭上眼。
她就想呆在他身边好好的睡一觉。
——————
凌晨三点。
窗外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
一点的时候也下了,中途停了会,现在又开始下。
尤绵感觉周围有些冷意,耳边也传来细微的杂音,她心中莫名产生恐慌。
快起床。
尤绵。
快醒醒。
她一遍遍地告诫自己。
“沈御”尤绵皱着眉呢喃。
“沈御沈御!”她喊了一遍又一遍。
无人回应。
尤绵强撑着睁开了眼睛,她摸着身边空荡荡的被子,没有沈御熟悉的体温。
她以为自己应该能接受分别的这一刻。
但没有。
尤绵鼻尖瞬间泛起酸楚,无数的委屈一股脑涌上来。
说好的,睁开眼还能看见他。
骗子。
大骗子。
尤绵又想到左屹走的时候。
果然,他们都会这样。
尤绵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到客厅,黑乎乎一片,她哭着喊沈御的名字。
“沈御”她揉着眼睛,努力地看清眼前的一切。
“乖乖,我在。”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沈御从背后抱着她。
他刚才在和尤悠球道别。
尤绵转过身,发现他已经换好了衣服,甚至鞋也穿好了。
门口停着他的行李箱和一把长柄伞。
“你要走了是不是。”她紧紧抱着,声音颤抖着问。
“嗯,等我回来,很快的。”沈御抱着她,温声安慰着。
“你要走了。”尤绵再次重复这个难过的事实。
“我送你。”她冷静好情绪,抹掉眼泪,坚定地说,“我送送你。”
“外面下雨了,别送,怕你冻着。”沈御心疼地揉着她单薄的肩膀。
“求你了,让我送送你。”尤绵死死抓着他的衣服,“我听话,不会哭的。”
沈御抱着她,“好,那就送到楼下。”
尤绵看着他拖着箱子,打开了门。
凌晨三点的雨夜冰凉。
尤绵跟着他身后走了出来。
安静的楼梯走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尤绵还是习惯地和他牵着手。
尤绵按了电梯。
电梯门开了。
他们并排进了电梯。
红色数字不断下降。
尤绵觉得这破电梯为什么晚上就这么快。
从13变到1。
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们都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重的石头。
尤绵死死抿着唇。
答应他不哭的。
没什么的,只是道个别而已。
没什么的,尤绵。
只是抬眸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的侧脸,听着他的声音。
哪怕是他的呼吸。
尤绵心里如同千刀万剐。
可能十分钟后。
她就见不到了。
真正要送他离开的时候。
尤绵才意识到他们选的这条路是这样的残忍。
沈御回眸看她。
“就到这吧。”他轻声说。
尤绵点头,“好。”
四目相对。
谁也没有先转身。
尤绵僵持了一分钟后,先转了过去。
眼泪已经要流出来了。
不想让他看见。
她孤单的。
默默地走着。
小小的身影单薄得令人心疼。
走了几步,尤绵停下来。
她又转身去看。
发现沈御站在原地望着她,没动。
情绪再也压抑不住,她奔跑着飞扑过去。
重重摔进沈御的怀里。
冰冷的雨水夹杂寒气顺着冷风吹进走廊。
她索取沈御怀抱里的温暖。
“别走好不好。”尤绵眼泪滚落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在说傻话。
如果沈御不走的话,她也是不愿意的。
她不想沈御这几年的努力白费。
她要他一直这么优秀下去。
尤绵问自己,不是早就想明白了吗。
“我不想,我不想离开”她将所有的情绪宣泄了出来,像个孩子一样拉着他的衣角。
眼眶通红,楚楚可怜。
沈御紧紧抱着她,“没事的,乖乖。别害怕,别哭。”他温柔地哄着,抹去她的眼泪。
只是他也不好受,眼尾泛着红的狼狈不比她好。
“再抱抱我。”尤绵委屈地搂着他。
“好。”沈御抱着她,将她整个人抱起来。
他吻着她。
雨夜再次见证了他们的感情。
思绪恍若樱花雨的那个夜晚。
“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你如果,你如果不回来,我就把你腿打断不许忘记我,不许。”她有些语无伦次了。
“好,好,我明白。”沈御一一答应着,单膝蹲在她的身边,将她揽在怀里,“别为我伤心。”
“我爱你,我也很爱你。”沈御吻着她的眼泪。
冰冷的夜里,她声音轻微,“沈御。”
“现在,我走进你未来了吗?”尤绵贴着他的脸颊,要一个答案。
谁也没有意料到的初遇。
从一开始原始的轨迹,到现在的相交线。
“嗯,就这么走进来了,”沈御抱着她,贴着她的脸颊,“沈御没你不行。”他说。
尤绵含着泪笑了,她再次搂着沈御的脖颈。
好像就这么一刻把他留下。
但是不可以。
这样留下的。
就不是沈御了。
“说再见吧,我们。”尤绵流着泪,声音颤抖地说道。
“嗯。”沈御埋进她的脖颈里,眼泪冰凉地落在她的肌肤上。
两人抱了很久。
“走吧。”尤绵最终推开他,抹了抹眼泪。
没什么的。
她又一次哄着自己。
沈御缓缓起身,最后看她。
尤绵转过身。
一步步地往前走着。
三步一个回头。
沈御望着她的背影。
尤绵逼自己了一把,她快速地跑到了电梯门前。
按下按钮。
凌晨三点,没有人再使用电梯。
门开得很快。
尤绵赌气踢了电梯门框一下。
在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最后看了眼沈御,才进去。
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了。
落差感让她再次崩溃。
尤绵无助地蹲在电梯里,门开了也没有动。
她放声大哭着,蜷缩着身体,将眼泪抹在手臂上。
沈御已经不会在她身边哄她了。
夏天全都结束了。
田恬站在电梯门口,看着哭成一团的尤绵,“出来吧。”
尤绵抽泣着,看向门口站着的尤庆丰和田恬。
爸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田恬心疼地抱着她,“不哭了,乖。”
尤庆丰叹了口气,陪在她的身边。
尤绵庆幸现在身边还有爱她的父母。
她埋进田恬的怀里,哭得更加厉害。
“所以所以你们都知道,是不是?”尤绵小声问道。
第55章 系我呀 40
田恬给她披了件毯子,拉着尤绵回了家。
尤绵手心捧着一杯热牛奶,慌张地看着田恬,猜测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
“尤绵,你这种小孩是撒不了谎的,藏小狗也没有藏住,藏个男人还能指望瞒得住你妈妈吗?”
“眼珠子整天都要粘在人家身上了,天天喜乐无常的,你妈又不是没年轻过。”
她语重心长地说着,“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不怀疑你俩吗?”
“没可能呀,我觉得你顶多毕业后就应该想明白的,不是一路人,而且,我也没想过那小子有这个胆,当着我和你爸的面去勾引你。”
听到后面这一句,尤绵没忍住笑出来声。
笑得眼泪鼻涕流着。
“你看,我就讲吧,失了心智这丫头,又哭又笑的。”田恬对着尤庆丰指了指尤绵。
“我说句实话,哪怕将来我去公园相亲角去找个女婿,像沈御这样的,本地人,要学历有学历,要长相有长相,家庭条件也不错,我和你爸自然是能相中的。”田恬这段话变相地认可了沈御。
尤绵的心稍微平复了些。
“但是你看今天哭成这样,将来还不知道你要在这段感情吃多少苦。”田恬话锋一转。
尤绵连忙抹了抹眼泪,“没再哭了,真的。”
“我和你爸呢,不反对,但是也没那么支持。既然要恋爱呢,就好好对彼此,年轻的时候多接触点人挺好的,但我不希望看到你在一棵树上吊死,如果你受了一点点委屈,就要及时止损,知道了吗?”田恬语重心长。
尤绵乖乖地点点头,将这些话全部记在心里了。
天塌了又怎样。
她的父母会陪在她的身边。
“还有一点,我不允许你以后私自跑去香港偷偷摸摸找他,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尤庆丰语气严肃,告诫着尤绵,“别让我看到一次。”
几千多公里,他怎么舍得他的宝贝女儿跑这么远就去见一个男人。
“好了,人才刚走,哪到哪呢。”田恬推了推他,又看向尤绵,“你爸说得对,记住了没有。”
尤绵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行了,洗漱去吧,然后睡觉。”田恬叹了口气,“以后想在家里打电话,打视频就打吧,爸妈不管你这些。”
“聊天注意尺度,那小子把你教坏,我就把你俩一起扔出家门。”尤庆丰恶狠狠地又补了一句。
“行啦,你就是害怕人家把你女儿拐跑。”田恬拍了拍尤庆丰的头,“你想当年不比他俩过分?”
“当着孩子面,你乱说什么呢?”尤庆丰恼羞成怒地躲开了她的手。
尤绵砸吧砸吧嘴,好奇地盯着他俩。
“睡觉睡觉!”田恬显然没有给她八卦的机会。
————
尤绵当然睡不着。
她躲在被窝里,看着沈御连续几个未接电话,嘴角微微上扬。
“歪歪歪。”尤绵将脑袋蒙在被子里,小声地和他说话。
“不哭了?怎么还没有睡觉,明天会困的。”沈御的声音有些低哑,听起来很疲惫。
“你偷偷哭了没。”尤绵不理他的啰嗦。
“没。”沈御否定了,“谁像你,小哭包。”
“哇,你好意思说,你前一阵子还哭着说我爱你,眼泪差点没把我淹了。”尤绵托着小脸,开始回忆。
“到底哭了没,肯定哭了。”尤绵一口咬定。“给我看看。”
沈御无奈,随手拍了张照片给她。
眼泪都没来及擦干。
昏暗的车内导致画质模糊,狭长眼尾泛着淡红,甚至能看清血丝,睫毛都湿漉漉的,还要嘴硬没有哭。
尤绵放大着照片,看他的眼睛,手指来回摸了半天,心中又产生些酸楚。
她叹了口气,“说让你给我留点念想,你还真什么都没留给我。”
“怎么,腿上那个不满意?颜色太淡?”沈御轻声笑了笑。
想起这个,尤绵下意识收紧了腿,刚才和田恬聊半天,她都不敢随便换坐姿,稍微不注意就会被看见。
她低着头,看着大腿侧深梅红的吻痕,用手指轻轻剐蹭着,还很痒。
尤绵脸有些发热地小声回了句:“满意。”
“凌晨五点航班起飞,中转北京停留两个小时,到香港应该是下午,早上联系不到,别着急,想说什么就说,看到我都会回。”他缓缓地说着。
语气温柔得让尤绵安心。
“好。到了你就好好休息,要照顾好自己。”尤绵侧躺着,将手机贴得很近。
沈御可以听见她浅浅的呼吸声。
“好,先不挂电话,你现在就这么睡吧。”他说。
尤绵愣了下,她刚才就想把电话挂掉的。
“我打呼怎么办?”她皱皱眉。
“放心,不录音,而且,你似乎也没打过。”沈御被她这么一句逗笑了。
“行吧,满足你这个小心愿。”尤绵就把手机放在枕边,然后拿了个有线耳机,这样听他那边的声音,就好像是他在自己身边。
尤绵听着耳机里轻微的杂音,和他平缓的呼吸声,安心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
停留的时间应该就是他登机的时间。
她终于要开始身边没有沈御的日子了。
但沈御似乎又好像无处不在。
学校数学院系的荣誉版墙上有他的名字,获奖公告是去年未来得及更替的,上面也有沈御的班级和名字,从代课导师的嘴里能听到关于他的传说,辅导员更是将他成功申请直博当成功案例鼓励新生。
尤绵甚至在学校里认识到了两只沈御喂过的猫,还有他和几个学长一起搭建的小猫窝,在冬天的时候起了很大作用,小猫都躲在这里。
“他曾经的教室。”
“哦,他图书馆最喜欢这个位置,基本能泡一整天。”
“印象里他不怎么吃食堂。”
“我?我和沈学长还算关系不错,嘿嘿,请他吃过几次饭,就是经常放我鸽子。”
尤绵惊奇的是,接触了这么多大二大三的学长学姐,基本都是认识沈御的。
他们也认识尤绵,拉着她进了很多好玩的社团。
尤绵接触了数独,无人机,还有数模协会,每个人都很热情和她做朋友。
一些学院的教授和导师甚至也能记住她的名字。
尤绵知道,都是因为沈御,他肯定离开前嘱咐着大家照顾好她。
尤绵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这样的生活充实,反正她觉得比高中时候轻松。
偶尔很想他很想他的时候,尤绵就会把自己关在沈御以前的房子,和尤悠球呆一整天。
小狗也察觉到沈御不见了,连续好几天无精打采,只是见到尤绵的时候才会开心些。
尤绵就来陪它。
“你爹以前是不是就这么抱着你,坐在摇篮上晃呀晃?”尤绵发现尤悠球格外喜欢书房后的小阳台,这里摆着个小摇篮。
她之前还看见过凌川在这里睡觉。
尤悠球就趴在她的腿边,就好像曾经陪着沈御的那样。
尤绵躺在摇篮椅前后晃呀晃,她看着阳台外的风景,眯着眼思考沈御躺在这里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她随手摸了摸摇篮椅,却发现右边扶手有个小隔层。
尤绵愣了下,从里面摸出了一支笔。
很普通的中性水笔,上面还印着南京大学的校徽,像是集体活动发的那种。
既然有笔,那总得有纸吧。
尤绵开始环顾四周。
翻了翻沈御的桌子。
尤绵其实没想翻他隐私的,她发誓。
只是这个抽屉吧。
它自己“想开”了。
尤绵摸了摸鼻子,有些做贼心虚,哪怕沈御没有看着她。
尤绵拉开了抽屉,开始翻翻找找。
里面有个很精致的小盒子,和一个黑色暗扣的笔记本。
她开了台灯,将盒子打开。
里面有她的保证书,印了手印的那张,还有后来写的第二份,以及她打印的那张物理九十分的成绩条,甚至还有她很早留下的零食欠条,虽然上面的东西,尤绵吃完就忘了。
他怎么什么都留着。
小垃圾桶。
尤绵勾起嘴角,将这些“小垃圾”重新收拾好,放回了盒子,又拿起旁边的那本笔记。
她猜沈御应该是写日记的。
打开扉页一看,尤绵愣住了。
是他的笔迹,行字间潇洒流畅,笔锋犀利。
——陪读日记。
尤绵翻开了第一页。
10.1
理综翻面的速度慢了,浙卷,8,14,19,22填空,25,17重做
三联模考数学:127
题难不怪她
10.6
第一次炒茄子,糊了无语
10.17
写作:30h,慢。
听力90%
完型错2,棒。
11.11
早猜到双十一有联考
整理50道数学压轴,月底让她啃完。
11.27
天冷了,晚上给她带外套
出题人脑子有病。
19 14 11
12.1
19,20数学,英语作文两篇,国二卷理综227
12.19
物理占据时间太长,让她先写生化选修,不听,死倔
气死了
她英语进步很快
五校联考:124,加油。
12.31
跨年了,奖励她写了套19年的数学
(抱了^^)
1.5
一模不错,进步
理综:22,25,28,物理33选考
英语听力错两个,开头短对话
文言文翻译
1.8
英语阅读C篇D篇,她说看了想睡觉。
无语。
加油^^
这样的内容一直往后,里面标的数字是尤绵弄不懂的易错题,这些只是每一页最开始的话,剩下的全是沈御做的错题。
包括知识点,都是打印下来粘贴,密密麻麻一整本。
尤绵就知道沈御不会读心术,不然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能懂她什么会,什么不会。
尤绵拿根笔,试卷还没写,沈御就能圈出她做不出来的题。
他完全研究了个彻底。
尤绵继续往后翻着。
后面关于学习的记录就少了些。
3.28
亲了。
开心^^
3.29
不想去了,找博导申请休学一年。
让她写完南昌那套模拟,15年数学卷做完,18,21
4.30
没我什么事了,放心上考场吧
5.3
二十二岁,好无助
5.4
二十三了,更无助
6.7
OK,毕业
6.10
她想穿红色学士服。
不想让她等
不休学了。
写到六月十号就没有了,整个本子里就这些只言片语,却很厚,夹着她高三那年试卷的复印件,纸面上红色密密麻麻的笔迹都是沈御一笔一画写上去的。
尤绵看到这里,顿时眼眶湿润了。
高三那一年陪她这么默默走过来的是他。
默默看着她一点点进步的,也是他。
那些她讨厌的题目,沈御也在心里替她讨厌着,她做不出来急得要哭出来的时候,沈御和她一样心急。
她彻夜难眠的时候,沈御也在熬夜去复盘她哪里的不足。
陪在她身边,就已经很满足了。
分明那一年他没有说过多少爱,偏偏所有的举动都是爱。
手机震动。
尤绵回过神去看。
御:【图片】
御:晚上吃这个。
御:不好吃T T
尤绵抱着他的笔记本,重新坐在摇摇椅上,回想起沈御曾经也是这样记下一切的。
她敲着键盘,就回了三个字。
绵:我爱你。
对方很快秒回。
御:我也爱你。
御:怎么了?
尤绵晃悠着双腿,抱着笔记本,忽而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又很难过。
明明一起走了这么特别的路。
现在却不在身边。
——————
尤绵撩起了裤子,去看那处的吻痕,有些青了,不再是昨天那样深紫色,估计再过两三天,它就会变成淡黄色。
然后慢慢消失。
到时候,沈御就能回来了。
尤绵将腿搭在他的书桌上,在台灯下拍了张照片发给他。
少女白嫩纤细的腿修长,大腿附近的那抹青色很醒目。
沈御打了视频电话。
尤绵没有开前置摄像头,她调皮地将后置摄像头对准自己的腿,晃来晃去,“说话算话哦。”
“嗯。”沈御看着屏幕,“下次想在哪?”
“现在我比较喜欢穿短裤了,腿上会被看见,后背我不方便看。”她拐弯抹角着,将摄像头转为前置。
露出双眼睛对着镜头眨了眨,然后一晃,来到了脖颈的位置,还要往下。
她解开了上半身衬衫的纽扣。
沈御没有阻止她,安静地等待着。
“在这好不好。”尤绵指腹划过了她的心口处。
这样洗个澡低头就能看见。
沈御轻声应着“好。”他顿了会,“衣服穿好,别冻着。”声音比刚才要沙哑一些。
“下次见面我们就一直亲,亲死你。”尤绵咬牙切齿地说着。
沈御半眯着眼睛,笑笑,“好,亲死我。”
他们最近的聊天总是类似的腻歪。
好像只有这个样子,才更容易幻想对方就在身边。
————
其实最近的日子并不难熬。
因为身边还有江娆的陪伴。
江娆最近找尤绵很勤,像好姐妹一样逛街吃饭,偶尔两人像曾经那样赖在沈御房子的客厅里,点外卖,通宵熬夜。
许可莹也经常给尤绵打视频,三个女生的关系都很不错。
江娆在尤绵单方面的同意下,把沈御的冰柜里的酒喝得都差不多了。
尤绵隐约觉得她最近心情不好。
夜晚,两个人像往常一样,躺在沙发和地板上,随意挨着彼此。
江娆突然说了句,“我要离开南京了。”
尤绵听后,其实没有太意外,她早就猜到江娆也会走的。
只不过沈御离开之后,托她在南京多呆了段日子。
这些日子有江娆的陪伴,尤绵稍微好过一些。
“临走前,我想再和你说说心里话。”江娆坐在她的身边,和她肩膀碰着肩膀,“哈哈,其实我话很多对不对,我已经对你说很多话了。”
江娆有些微醺,眯着眼睛,神色有些慵懒。
她很漂亮,至少在尤绵的眼中,和许可莹是同种水平的漂亮,放在人群都耀眼的那种。
从第一天见到江娆的时候,尤绵就觉得她是个大美女。
美女说话尤绵很爱听。
她拍了拍江娆,“我喜欢听你说话,你说吧。”尤绵尽量表现得不这么难过。
“那我这次给你说个秘密,沈御左屹他们都不知道的那种哦。”江娆神情认真了些,“帮我保密。”
尤绵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
“其实来南京的时候,我和家里人闹了些矛盾。你见到我的那天,我回来并没有多久。”
“当时我刚分手。”
尤绵顿了下,她第一次听江娆提起感情。
“下个月,他在上海举行婚礼。”江娆轻飘飘一句话,就让这个本来即将开始的故事画上了句号。
“啊?为什么?”尤绵震惊地看着她。
“他说家里安排。”她淡淡解释道。
尤绵不理解,她认为婚姻应该是有感情基础的,但她意识不到。
像江娆这个年纪,真的已经到了一分手对方就会结婚,错过就是一辈子的年纪了。
“你们相爱吗?”尤绵轻声问道。
江娆叹了口气,垂眸,“也许?”她笑笑,摇了摇头。
“所以,你要回上海,参加他的婚礼?”尤绵猜测。
“不,我回上海,给我妈治病。”
“她现在病情恶化,等肾源了将近一个月都没有消息。”
“想来他之前还说能帮我搞定,男人。”江娆嘲讽地笑笑。
尤绵终于想起来,那天紫金山日出下,江娆为什么会大喊一声“不结婚”了。
原来是因为在感情上受过伤害。
“说这些呢,算是对这些日子的总结,也是想把我未来的打算告诉你。”江娆揉了揉尤绵的手,不让她替自己难过。
“我打算回上海照顾妈妈,等她病好了,就继续去和朋友创业,然后和家里化解矛盾,好好生活。”
“好了,到你鼓励我的时候了,你觉得我肯定可以做到的,对吗?”江娆笑着看向尤绵。
她逃避这个事情,在南京呆了一年。
最终选择了接受。
尤绵点点头,目光坚定地望着她,“你肯定可以。”
“你会好好生活,然后不结婚——”她重复着当初江娆许下的梦想。
“对,不结婚——这辈子都不结。”江娆笑笑,缓了缓,她又说,“但是呢,我还是会依旧相信爱。”
她仰着脖颈,望向天花板,将手心展开。
尤绵学着她的样子,将手搭在她旁边。
“不仅仅是情爱,我更在意的,是家人朋友,和我自己。”
“我坚定我选择的,也相信别人的选择。”
江娆偏过脸望着尤绵,“就像你的心里,也坚定地选择了沈御。”
尤绵点头,她其实某些想法和江娆很像。
“不仅仅是沈御哦。”尤绵牵着她的手晃了晃,“还有你,还有左屹,还有凌川,还有许可莹,还有大家,我都会一直坚定地选择下去。”
江娆眼眶通红,听到这句后,眼泪悄然落下,她轻轻抱了抱尤绵,“不用担心,我们都一直在的。”
“南京的夏天不会结束,我们也一直都在。”
尤绵点点头,紧紧搂着她,“等我有空,就去找你玩。”
南京距离上海也并没有多远,这对于尤绵是个安慰。
“好,我给你留个地址,你随时可以找到我。”江娆揉了揉她的脑袋,“先再见了,以后姐姐继续带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好!”
在九月的中旬,江娆也离开了。
————
尤绵一天天地数着日子。
腿上的那块吻痕也渐渐消失。
某天,再普通不过的某一天。
沈御在她快下课的时候发了张照片。
是玄武湖的日落。
他回来了。
一共就离开不到半个月,他就从香港飞了回来。
那天尤绵用了高中时期去食堂抢饭的速度,飞奔出了校门。
她冲冲撞撞在人群里,踩着柏油马路,头顶的梧桐树叶随着风吹摇晃个不停。
男人懒散地半蹲在卖烤红薯的炉子旁边,一片枯黄的梧桐树叶落在他的肩膀,呢绒黑色大衣松垮,狼尾发丝顺着他下颌线低垂。
冷白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剥弄着手心里的红薯皮,他余光瞥见了身边站着的尤绵,将剥好的红薯递过去,抬眸淡淡笑着:“吃吗?”
尤绵直接扑过去抱住了他。
两人双双狼狈地坐在铺着梧桐树叶的地上。
第56章 系我呀 41
沈御这次回来没有告诉任何人,连他的父母也没有告知。
他回来呆不了多久的,陪尤绵度过两天的周末,周一赶航班又要离开。
尤绵没有想这么多,突然地见到他就开心。
手心里红薯冒着热气,她咬着甜丝丝的红薯,左手牵着沈御的手,偷偷地用手指描着他骨骼的轮廓,从指根到指尖。
她觉得沈御的无名指好空,于是他们去做了枚diy的情侣戒,戒环就里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
SY YM。
尤绵挑的款式是两只小狗依偎在一起的,她和沈御各一半。
尤绵小心翼翼地将手机举起来,调整角度,打开前置摄像头。
她露出半张脸,后面是沈御垂眸认真打磨戒指的模样,尤绵勾了勾唇,按下快门,留下了这张合影。
“来吧,让我给你戴上。”尤绵拿着他的那枚戒指晃了晃,笑眯眯冲他说着。
沈御将手递过去,“我愿意。”看穿她想要演一出求婚的戏码。
“我还没问呢。”尤绵气鼓鼓地望着他。
“问了也是我愿意。”沈御懒散地托着腮,手臂抵着桌面。
“切。”尤绵将戒指推到他左手的中指上。
左手中指戴戒指,代表热恋,或者订婚。
“好啦,该你咯。”尤绵抖动着五个指头,像个小水母一样在他面前飘来飘去。
“戴右手?为什么。”沈御拉过她的手问。
“右手戴戒指招财啊。”尤绵回答得肯定。
沈御听完后,去捉她的左手。
“哎呀,招财嘛。”尤绵将左手藏起来。
沈御松开了她,拿起手机点了几下。
尤绵支付宝到账五千两百元。
“戴左手没准更招财。”他淡淡说着,将戒指心满意足地戴到她左手的中指上。
“你疯了给这么多钱?香港消费这么高,来回机票也是钱,凌川他们不在,谁打麻将输你呀,你真抢银行了?”尤绵瞪大了眼睛。
“奖学金。”沈御捏了捏她鼓起的小脸,“每个月一万八,还背着你偷藏了一万三,怎么不让我全部上交?”
“你上个学这么有钱?”尤绵听傻了,瞬间就心安理得地收了,她走读生,因为不住校,父母给的生活费大打折扣,高考后做的自媒体账号流量也不如从前,每天过着穷兮兮的生活。
沈御笑笑,揉了一把她毛茸茸的脑袋,用戴着戒指的那只手牵她,摩挲了她的中指,思来想去还是把戒指戴回了她右手上。
这样十指相扣的时候,戒指和戒指上的小狗可以依偎在一起。
随便找了一家餐厅吃饭。
尤绵将每盘菜都拍了一遍,顺便拍了她的专属菜——沈御。
自从分别后,她就决定要记录每一次的重逢。
两个人的座位在角落,又很宽敞,尤绵喜欢和他排排坐。
这样挨得很近,偶尔可以小打小闹地去掐他的腰,还可以把腿悄悄搭在他的腿上,尤绵从小吃饭的姿势就不老实。
“虾仁蒸蛋。”沈御报菜名给她听。
“虾仁蒸蛋!”尤绵举起了小勺子。
“茄汁鱼卷。”
“茄汁鱼卷!”尤绵又跟在后面重复着。
“荷叶粉蒸肉。”沈御被她的样子逗笑,
“荷叶%……&”尤绵这个还没来得及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个粉蒸肉。
“好吃吗?”沈御单手拿着筷子喂她。
“好吃!”
尤绵不怎么挑食,基本沈御在她嘴边递什么都吃。
沈御用小碗给她盛汤,用筷子夹菜,准备小勺子给她挖甜品,吃顿饭都不需要尤绵亲自动手,张张嘴就好。
尤绵刚开始觉得在外面,不太好意思,像个小孩一样被他照顾。
不过在他一声声“大王请张嘴”里,尤绵渐渐迷失了自我,嘿嘿咧着嘴笑,笑着笑着嘴里就被塞了一口饭。
尤绵低着头看手机,张嘴咬着喂过来的饭。
尤庆丰突然的一条消息弹了出来,她仔细看了眼,顿时乐了。
“我家里今天没人诶!”尤绵眼睛亮闪闪的,欣喜地看向沈御。
“嗯?”沈御用纸巾擦了擦她的嘴角,漫不经心地应着。
“我妈加夜班,我爸去奶奶家处理事情,今晚我们可以大玩特玩,没人管哦!”尤绵早早就想好和他玩什么了。
她最近沉迷一些美妆视频,天天捣鼓化妆品,但是画在自己脸上总是怪怪的。
正好,沈御的脸看起来比较高级,适合她最近看的欧美大浓妆!
还有最近连载的电视剧,她囤了五集专门等到沈御回来,让他陪自己大看特看。
对,给尤悠球也买了新的玩具,两人一狗都能玩。
尤绵想象中的夜生活丰富多彩。
“是吗,那快吃,早点回家。”沈御神情倒是平静,说话间不急不忙地又往她嘴里塞了口饭。
尤绵鼓着腮帮子,连忙点头。
当晚。
尤绵大包小包从自己家走出来,她手提了个化妆包,右手抱了个ipad,脖子上挂了几根数据线和插头,还推了个小货架车,上面满满的全是零食,头顶披了层空调毯,浅白的颜色让她看上去像是个小阿拉伯人。
站在沈御家门口,虽然已经知道了门锁的密码,但她还是想和以前一样,盯着猫眼看一看,然后大喊着让他开门。
这次喊什么呢?
男朋友?
好像怪怪的。
尤绵想起来手机被他改掉的备注。
他是不是喜欢被喊宝贝?
这需要一点点心理建设。
眼下四周无人,父母不在家,尤绵的胆子也就大了一点。
“咳咳。”她先清了清嗓子。
然后对着猫眼晃来晃去,“宝”尤绵抿了抿唇。
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豁出去了。
“宝贝——开门,系我呀!”她仰着小脸,大声喊了出来。
门几乎秒开。
尤绵这下聪明了,“你是不是每次故意躲在门后面,就等着我喊了才%&……”
话还没有说完,手腕就被沈御拽了过去。
门被重重地关上。
尤绵被压在门上,她头顶的毯子掉在瓷砖地上,堆满零食的小货架车也被甩开,两只手死死攥着东西。
沈御俯身压在她身上吻她,笑她怎么没把家搬过来。
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刚刚喊我什么了?”他低声问她。
“没什么。”尤绵舔了舔嘴唇,被他亲得有些疼。
“嗯?”沈御扣起她的下颌往上抬,“我都听见了。”
“你幻听。”尤绵别过脸就是不看他,“我喊的是邻居快开门。”
“邻居。”他冷哼笑了下,“算哪门子能亲嘴的邻居。”
尤绵被他说得脸红了。
她趁着沈御松开的瞬间,连忙将身上的东西取下来放在桌子上。
两人独处一室的氛围和在外面大街上完全不一样。
尤绵没忍住,凑到他身边,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我好想你。”上一秒还心情灿烂,这一秒又突然委屈了,尤绵将脸埋在他后背,蹭了蹭,声音小得可怜。
沈御转过身,将她搂进怀里。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抱了半个小时。
什么也不做,就这么抱着。
尤绵巴不得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虽然没到半个月,但是尤绵总觉得沈御瘦了,脊背后骨骼都有些硌手,腰上也没有赘肉,比上次见面更加紧实了些。
她心疼地摸着他的后背,“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没有,都按时吃的。”沈御抚平她刚皱起的眉头。
尤绵不信,但又没有什么办法。
她只能将沈御抱得更紧。
想玩的,沈御还是陪她玩了。
狼尾发用小皮筋扎了起来,额前的刘海都被用尤绵的小卡子夹住,上面有个粉色小桃子的装饰。
尤绵拿着眉笔,思来想去都无从下笔。
沈御的眉型天生完美,好像怎么画都会画得很糟。
尤绵摇摇头,又拿了个腮红刷,沾了沾腮红,“最近流行纯欲。”
“敢画成红屁股,我今晚就让你屁股开花。”沈御闭上眼睛威胁她。
尤绵感觉屁股莫名其妙疼了下。
她用刷子轻轻在他脸上扫了扫,弯着腰怎么化都不太方便。
“坐过来。”沈御拍了拍大腿。
尤绵就侧坐了上去,然后认真地给他选口红。
她脑子是有坏心思的,准备给沈御来个性感大红唇。
身后支架上的ipad还在放着电视剧,声音不大不小,两人都没看,纯听个声。
尤绵拧开口红,涂抹在他的唇上。
抹开来,还没仔细看。
沈御便低头亲她的脸颊,密密麻麻的吻落下。
亲得她白皙的小脸全是口红印。
擦蹭掉的红色晕染在他唇边,有种餍足的性感,他淡淡抬眸,指腹擦蹭着她脸上的口红,“好玩吗?”
尤绵撇撇嘴,摇头。
沈御俯身继续吻,把她抱在腿上亲。
咬着她的唇瓣侵略性地探进,吮吸啃咬,吻得意乱情迷。
“啪嗒——”尤绵手里的口红掉落。
身后播放的电视剧里那些角色在说些什么,她也听不清了。
修长骨感的手紧紧锢着她腰,尤绵侧过身,将腿分开跨坐。
沈御将她往上推了推,支起长腿托着她。
尤绵就只能低头俯视才能看见他的脸,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好似沈御下一秒就要埋进她怀里。
“你说过父母不在家的。”
“我怎样欺负你。”
“他们都不会知道。”
尤绵耳尖滚烫,听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心也随着被撩拨。
分开这么久,怎么会不想,和他亲近。
—————
炽热滚烫的气息洒在她脖颈处的肌肤,沈御用鼻梁蹭过,吻落在她的耳后,湿润缠绵,亲得粘糊。
尤绵觉得整个人都在发烫,脑袋都能冒烟。
她不知道沈御要做什么,只好用手臂搂着他的脖颈。
尤绵其实觉得,今晚他想做什么都可以接受。
最好再多抱抱她,多亲亲她。
尤绵喜欢。
感受到他的手探进上衣里了,尤绵吸着肚子,有些讨厌自己晚上吃了好多饭,肚子鼓鼓的会不会被他笑话。
但下一秒,沈御就捏了捏她的小肚子。
尤绵扯了扯他的头发抗议。
沈御低沉地笑笑,亲了亲她的脸颊。
“痒吗?”他的手指来回拨弄着她的后背偏腰的位置。
“嗯,不痒。”尤绵红着脸嘴硬。
“那你抖什么?”沈御将手心覆了上去,捏了把。
尤绵顿时说不出话了。
但好像就止步于这样,沈御没有很过分,搂着她亲一亲,再偶尔逗逗她。
尤绵可能真的觉得大脑要被烫糊涂了。
“你要不要摸摸看?”她大胆开麦。
沈御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顿了下。
“可以吗?”他轻声问。
“嗯。”尤绵声音小得可怜,“试试。”
两人都沉默了。
谁也没有先动。
尤绵只觉得他呼吸越来越沉重,隔着意料洒在她心口处的皮肤,炽热湿润。
尤绵觉得他可能是害羞了。
“你不想吗?”她又问。
“想。”这次回答得很快。
他将尤绵搂得越来越紧,直到脸贴在了她怀里。
沈御的鼻梁直挺,隔着布料剐蹭过。
尤绵瞬间绷紧了身体。
“你上次说,想留在这。”沈御感受着她轻轻的颤栗,藏在上衣里的手开始往上滑动,直到触碰温热滑腻的边缘。
“嗯。”尤绵下意识地仰着脖颈,“我方便看。”
“好。”他低声应着。
“脱了?”长指勾着她后背的暗扣。
“嗯。”尤绵害羞地不敢多发出声音。
过程有些慢,沈御并不是很熟练。
直到肩带滑落的瞬间,尤绵感觉有些冰凉。
“可以关灯吗”尤绵轻声问着。
沈御抬眸望着她的眼睛,狭长黑眸充斥着情.欲,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他声音低沉沙哑,有些发颤,仅仅在她耳边留了两个字,就勾着她的心脏砰砰乱跳。
他说。
想看。
门外传来尤悠球用爪子爪门的声音,两人把狗粮一倒后,就没怎么陪它玩了。
电视剧好像进入了广告,噪音更大了些。
床边的夜灯开到大档,橘色暖调的明亮映射着两人的身影。
尤绵低头望着他。
四目相对。
她知道也自己渴望着他。
沈御提过她的衣领口,将她的短t脱去了一半,漏了单边的肩膀,和锁骨往下若隐若现的轮廓,淡红隐约透着点边。
他没有再多看,安慰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个程度,就够了。”
尤绵小声“嗯”着,将自己往他嘴边送了送。
他含着边缘的位置,重重吮吸了下去,齿尖擦蹭过她脆弱的皮肤。
尤绵身体轻轻颤着,整个人想缩成一团。
她在沈御的耳边喘着气求他轻点。
沈御一句也没听进去。
——————
这次的分别没有第一次时候哭得伤心,但尤绵还是在飞机场抱着他委屈了好久。
频繁的见面,就要频繁的分别。
尤绵赌气说:“你这样还不如别回来了。”
省得每次走都要让她难过。
沈御当然不听。
他遵守着当初的承诺。
尤绵就像是种颗种子等待发芽那样,每天都期待着去看吻痕的变化。
每次看,脑海里又会想起当初缠绵的画面。
然后期待着下次见面。
尤绵每天睡前都要翻看和他的聊天记录,见面的日子就短短几条,因为想说的话,都当面说了。
只有见不到的日子里,才会长篇大论诉说着思念。
南京到香港几千公里,沈御来来回回飞了十几遍。
“真的假的?每隔十几天就见一次面啊,那你们这恋爱成本得多高!”许可莹和尤绵打着视频电话,她脸上敷着面膜,表情不能太夸张。
“光是飞就要飞八个多小时,更别提来回机票钱了,肯定两千起步,他念的还是phd,竟然还能抽出来时间回来。”
许可莹数着手指头感慨,“他是超人吗?”
尤绵听了笑笑,“你这么一说,他真的好厉害呀。”她躺在床上,看着自己中指上的戒指,“不过我喜欢这样,好像他并没有离我多远。”
“短期这样可以,但是长期呢,他会不会累呀,你想想,我俩之前还约定好一个月见一次呢,但是现在已经懒到两个月见一次了。”许可莹语重心长。
“不会吧,他和说过这些没什么的,只要想见面,他就来见我。”尤绵回想着,摇摇头,“沈御不会累的,累了他肯定会跟我说。”
“唉,陷入热恋的男人真可怕。”许可莹没有再多说什么。
尤绵有时候觉得沈御确实像个超人。
香港的距离有多远呢。
尤绵没有独自走过这条路。
她不知道。
她只觉得到了日子,能够在学校门口惊喜地看见沈御。
就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开心了。
————
但尤绵不知道。
沈御出生开始身子就弱,一个月大就高烧不断,几乎丧了命。
柳沁带他去了国内外各大医院,甚至将希望寄托在菩萨身上,从小佩戴到大的平安扣,辟邪祛病。
直到青春期的时候,身子骨才强健起来,只是经常水土不服。
刚到香港的那段时间,沈御就生了场大病。
在这里看病并没有大陆方便,他那阵子几乎是强撑着身体,每天高强度的学习,提前完成论文,看文献,和博导探讨论文等反馈,课业压力比本科时期要大很多。
他要做的是挤出时间,好在博导人不错,总是愿意批假。
“御,你这样下去身体会没命的。”博导关心过他的身体健康,嘱咐他其实不需要这么赶时间,在ddl前提交就好。
但他又很喜欢听沈御的八卦,经常问道:“御,你和你女朋友最近怎么样了?”
周围人都知道他有女朋友。
沈御没有觉得很累,他只觉得亏欠。
爱是常常感觉亏欠。
沈御对家里也从来报喜不报忧。
只是想念南京城的夏天。
一个人远隔几千公里,他很少接触新的朋友,生活孤僻却不混乱。
港大phd没有寒暑假。
沈御只觉得陪在她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
————
“你知道我那辅导员跟个有病似的,你自己看我这假条写得多么完美,就是不批!”李续抖着手里的那张纸,和尤绵抱怨着。
尤绵扫了眼,“你哪里病了啊,说话都活蹦乱跳的,我要是你导员,我肯定也不信。”
“现在气得我肺疼。”李续捂着胸口。
“那里是心脏。”尤绵有一下没一下和他斗着嘴。
大学以后,李续偶尔会找她玩,逛逛超市吃吃饭什么的。
尤绵觉得李续变化还挺大的,小碎盖发型一剪,学一学穿搭,还是挺帅一小伙,比高中那会瘦了很多。
“我去拿袋抽纸,你在这等我会。”李续想起了什么嘱咐道。
“哦,好,你去吧。”尤绵点点头,然后拿出了手机准备给沈御发消息。
尤绵站在原地等了会。
“小姐姐。”一个男声在耳边喊她。
尤绵没注意到。
“小姐姐,你好。”那个男人直接走到了尤绵的面前,晃了晃手机,“方便加个微信认识一下吗?”
尤绵这才抬眸看过去。
她在校园里经常会被要微信,但一般只要礼貌拒绝了就不会有什么。
所以,这次她也照常拒绝,“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对方反问。
尤绵皱了皱眉,不方便就是不方便呀。
“我有男朋友。”她再次耐心解释。
“男朋友?哪呢?”那个男的左右看了看,尤绵身边并没有别人。
他语气不算友好了已经,被拒绝让他感觉很挫败。
尤绵这一刻多么希望沈御就在身边。
她鼻尖泛起丝酸楚,“让你管!”
“干什么?”这时候,李续察觉到不对劲赶了回来。
他一下子推开了那个骚扰男,“想干什么?”
那个男的显然没了刚才的底气,往后退了一步,“你是她男朋友?”
“我是你大爷!”李续没好气地说。“你没朋友吧?人生真悲惨。”
因为是公共场合,几句争吵已经吸引了人往他们的方向看。
那个男的不想闹太大,就灰溜溜地像个老鼠一样逃走了。
尤绵感激地看着李续。
李续笑嘻嘻,“我要找御哥邀功,我今天保护他妹妹了!嘿嘿,让他回来请我吃饭!”
尤绵立马阻止他,“别!别和他说!”
李续不解,“为什么?”
“就是别说!”尤绵收走了他的手机。
“啊,行行行。”李续总算同意了下来。
尤绵松了口气。
沈御知道隔了这么远保护不了她。
会难过的。
好想他。
尤绵看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成千上万条的对话,也抵不过两人见上一面。
————
十二月。
冬季的南京气温骤降。
尤绵换上了厚厚的袄子,她最近和沈御打电话总是听见他咳嗽的声音。
有时候他会关上麦,咳了很久才正常和她说话。
寒流传染病那一阵子在香港严重。
中旬有次见面,沈御说他可能回不来了。
那是两人一年以来第一次见面中断。
第57章 系我呀 42
尤绵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教的是个高二学生,女孩子总是偏科,物理尤其差。
尤绵笑着和对方妈妈说,物理提分呀,她最专业了。
从玄武区到秦淮区并没有多远,没有课的时候,尤绵会一个人乘地铁。
女生很安静,埋头写题,刻苦的模样有些像当初的张知晓。
尤绵望着她,总是会想起自己的高中。
她学着当初沈御那样备课,将女生不会做的题认认真真勾画出来,耐心去讲。
有天,女生的妈妈找到尤绵,问她可不可以晚自习的时间来。
女生已经不愿意再去学校上自习了。
尤绵手心里捧着热乎乎的卷饼,仰着脸望向雾色里干枯的梧桐树枝,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地铁站里,对电话那边的要求点头说好。
南京的冬天很冷,她课表最后一节课在五点四十下课,中间停留的时间赶路,匆匆忙忙,好像又回到了高三那年。
她最近在攒钱,很紧急,很缺一笔钱。
因为她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尤绵其实不怎么认路,出过最远的门是跟着父母去欧洲玩,那是她十岁生日的时候,有爸妈在身边的远门,尤绵觉得和在家没什么区别。
他们总是管着自己,保护自己。
如今十九岁的她,独自出远门的经验几乎是零。
沈御转给她的每一笔钱,尤绵都没花,她将那些钱全部攒起来,呆在她的小金库里,就像沈御在她身边。
不见面的那些日子里,尤绵总会坐在他的书房里发呆。
她得知到网上流传的那句,写上林赋,得心上人。
《上林赋》,全长五米,两千六百九十一个字。
她其实没有得心上人的执念,只是思念太过难捱。
想他的时候,就提起笔,模仿他当初的样子写字,尤绵觉得自己聪明,没什么基础也能写得像模像样。
沈御留给她的刻章正好可以印上。
两千六百九十一个字,断断续续,她写了半个月。
字里行间都是她的思念。
——御,岁岁平安。
五米长的卷轴,落笔间她想的全是和他以后的未来。
尤绵不断去想他,想他如今在想什么,曾经在想什么,在来见自己的路上,又在想什么。
那一千多公里的航程里,他又是怎么过来的。
南京迎来了初雪。
大雪纷纷扬扬,整个金陵城银装素裹,雪压梧桐树叶枝头。
天气原因,尤绵提前订的机票通知取消了。
尤绵有些讨厌冬天了。
她明明很期待下雪。
尤绵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你想我了吗?”她小声地问。
“想啊,怎么了乖乖,想见面吗?我看下最近日期”沈御的语气和平时没有区别,只是声音比以前沙哑很多。
“感冒还没有好吗?”尤绵觉得他说话有些鼻音。
“还好,吃了药。”沈御温声和她说着,“一月回去见你好吗,跨年没有办法了。”
“十二月回去和你过个圣诞节,二十三号可以吗?”他说。
尤绵将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她能做什么呢。
她恨这一千多公里和她无能无力的十九岁。
“沈御。”尤绵委屈地喊他名字。“我想见你。”
“嗯?好,那就二十三号,等我。”沈御准备订机票。
“我去见你。”
“想你时,我就去见你。”她说。
沈御很久没有说话。
他不想让她在这么远的路途中受委屈,天气也并不好,冬天冰雪造成交通不便,他不想让尤绵冒这个险。
可他想见她。
“好啦,不逗你了,航班因为天气被取消,我已经退票了。”尤绵语气故作轻松地说道。“二十三号也别跑来了,等一月吧,我们一起看雪。”
“嗯。”沈御闷声应着,心中有些酸楚。
这通电话结束后。
尤绵订了第二天的高铁。
从武汉中转,全程八个半小时。
想见面,总会有办法的。
沈御亏欠陪伴她身边的时间太少太少。
尤绵遗憾自己不能和他同年同月生。
并肩不用为谁停下的路,会不会好走很多。
南京南八道手扶电梯,AB28个进站口。
人潮熙攘,来来往往。
少女书包里背了一束花,去见他。
“妈妈,我总是习惯规划,从记录监督自己的学习,到实现各种大小目标,我按部就班地度过了这十几年,像是乖巧的星星一直绕着它该有的轨道。”
“但我现在遇见了计划之外的事情,它是一个吸引我去做到的挑战。”
“从前,我对爱的理解,来源于你和爸爸,来源于亲朋好友,我总是接受爱,给予爱,却从来没有深刻思考过到底什么是爱。”
“这趟旅程我想一个人走下去,不用任何人陪伴我。”
“或许结束这趟旅程,我会明白爱是什么。”
“爱是奋不顾身,是跨越千山万水也想要拥抱的勇气。”
“爱是将思念具象化。”
“我想在十九岁勇敢一次。”
田恬站在客厅里,看见了尤绵在餐桌上留下的信。
女人抬眸,和尤庆丰对视了眼。
两人热泪盈眶。
田恬笑了笑,却没有止住滚烫的眼泪,她和尤庆丰拥抱着,“我们的女儿,被我们养得很好。”
尤庆丰摩挲着信纸上的字迹,点点头,“让她勇敢的同时,别忘了给家里报份平安。”
十点零八发车,下午一点半到达武汉。
中途换站三十六分钟。
晚上六点十分到达香港。
整整八个小时。
“你那边怎么这么吵?出去和朋友玩了吗?”沈御和她打着电话。
“对呀,我今天要出去玩咯。”尤绵用着臭屁的口吻和他说着。
“去哪玩这么开心?和谁?男的女的?”他三连问。
“大帅哥哦,玩了回来就不要你咯。”尤绵哼着小调,推着行李箱快步走着,地铁通道的风很凉快,她小小身影穿梭着。
“伤心。”沈御勾唇笑笑,配合她这么说。
两人其实不会存在信任的问题,哪怕沈御多次把尤绵骗得团团转,但是在感情上面,他们都放心彼此。
这种玩笑话,从来不会有一方当真。
尤绵独自坐在候车厅,抬眸望着大屏幕播报的信息,幸运的是列车没有晚点。
真正做到这一步的时候,尤绵并没有紧张,只是满心里全是期待,这种期待值随着距离和时间不断上升。
她终于明白那句,“见你的路上,连风都是甜的”。
快到达武汉的时候,尤绵极限泡了桶泡面,匆匆应付两口,拉着行李箱就火速换乘。
她几乎是要小跑了起来,武汉到达香港一共要坐将近五个小时,是场硬战。
一个早上,她已经坐得屁股很难受了。
尤绵咬咬牙,大不了回头让沈御给她揉屁股。
尤绵就这么乖巧地坐着,看窗外的风景,看困了就闭上眼睛睡,脖颈酸痛,背也很难受。
她紧紧攥着手机,稍微震动弹出沈御的消息,就顿时打起了精神。
这里所有一切都是陌生的,人也陌生。
中途换站的时候,身边的乘客也会换,尤绵独自这么坐着。
一路坐到终点。
————
冬日的六点,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没有人来接她。
尤绵还没有告诉沈御这件事。
尤绵跟着人群走,带着港澳通行证,去二楼过内地海关,再过香港海关,顺利抵港。
今天是圣诞节。
香港没有下雪,尤绵感慨着看四周缤纷红绿圣诞装扮,总觉得少了些氛围。
沈御其实很好找,他早就把自己所在的地址,和学校会经常呆着的地方都告诉了尤绵。
事事都有报备。
人潮汹涌,尤绵蹲在偏僻的角落里,她举着个小镜子,匆匆擦了些口红。
一路而来,她看起来憔悴很多,脸上没什么血色,肚子还饿得咕咕叫。
车站里所有的人都脚步匆匆。
只有她对着镜子整理着头发,丸子头好像歪了些,今天穿的袄子有些臃肿,但是她喜欢的白色。
尤绵理了理刘海,抬眸扫过头顶的站牌。
她对香港没有什么情怀。
她只对这里的一个人有。
喜欢一座城市,可能就是因为喜欢的人在这里。
从地铁b2口出来,尤绵呆在了一家麦当劳里,她拖着大包小包的,咬着薯条开始思考去哪捕捉沈御。
“南里”尤绵念着路牌。
South Lane。
她摇摇头,推着行李箱就走了。
回到地铁站又转到c口。
“Manhanttan Height”尤绵蹲在路边,咬着她的小薯条,皱眉思考。
她拿着之前沈御发过的几张照片对照了下。
决定在这蹲点了。
嘶,好冷。
尤绵搓了搓手,坐在一边的石台阶上。
箱子和她紧紧挨着,她低着脑袋哈着气。
见到沈御的时候,他正独自走在狭窄的路上。
黑色棉袄领口遮掩着他的下颌,男人垂眸看着手机,手里提了个纸袋,书包单边挂在肩膀上,耳骨钉泛着金属光泽,左手中指的指环还戴着。
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没来及摘,头顶的路灯光洒在他的发丝周围散着淡淡光圈。
他缓缓俯身蹲下,将纸袋子里的东西倒在角落的地上,很快有只流浪小猫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飞快奔向他喵喵叫着去吃东西。
尤绵就在不远处这么看着他的背影,眼眶通红。
远远八个小时的行程,加上等待的一个小时。
天已经完全黑了。
冷风吹过少女的发丝,她颤动着手给沈御发消息。
——吃饭了吗?
她看着沈御再次低头看手机,然后他傻傻地站在路边笑了下,才开始回她的消息。
——吃了。
吃了为什么还变瘦了。
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眼下淡淡青黑,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
尤绵起身,她将行李箱往旁边一推。
从包里掏出那束陪她跨越了几千公里的花。
她选的是白色茉莉,和她今天穿的袄子很搭。
尤绵攥着花,就飞扑到他的身边。
连流浪的那只小猫也被吓一跳,再次藏了起来。
沈御还没意识到。
“沈御——!”尤绵喊着他的名字。
沈御手中的纸袋脱落掉在地面上,书包也顺着肩膀滑落,他侧过身,余光瞥见了少女飞奔向自己的身影。
那小小的雪白团子,一路小跑,扑向了他。
眼眶霎那间就红了,他身体僵在原处,还没有缓过神,那双狭长黑眸震惊地望向她。
任由她钻进自己的怀里。
直到紧紧拥抱在一起,沈御才确定是她。
“你怎么”他声音颤抖,难以掩饰的激动。
沈御将她搂得很紧,“怎么来的,为什么没有和我说,冷不冷,怎么穿这么少,手都冻红了,傻不傻”他拉过尤绵的手揉搓着,眼眶通红地望着她。
“你怎么,总是惹我哭。”沈御无奈地轻声在她耳边问道,又紧紧抱着她。
怎么抱都抱不够。
“好啦,有什么好哭的,我来找你玩。”尤绵拍拍他的后背,安慰他。
期待值到达了顶峰就变成快乐。
尤绵觉得这趟旅程终于到达了终点。
“我坐高铁八个多小时来的哦。”尤绵夸张地比着手势对他晃了晃。
“小铁屁股?”沈御揉了揉她的脑袋“航班取消改签不就好了?”
“改签要等二十多个小时,我想早点见到你。”
“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搁。”
“我就是想见你。”尤绵牵着他的手,用自己手心的温度去捂热他冰凉的手背。
沈御笑着看她,看着看着,泪水就从眼尾滚落了。
两人并排坐在路边的小台阶上,紧紧挨在一起。
尤绵第一次见沈御脆弱成这个样子。
他将袄子的帽子戴上,低头埋进怀里,半天没有说话,像个自闭小孩。
尤绵牵着他的手晃了晃,“你是小孩子吗,这么爱哭,我都没哭诶。”
尤绵的手也被他拽了过去,胡乱地在他脸上抹着,瞬间手背上沾满了他的眼泪。
“爱哭鬼。”尤绵托着小脸啧啧道。
“饿了吧,吃饭没有,在路上困吗,不是你为什么会。”他顿了下,抬眸望着她,修长的手轻轻抚摸着尤绵的脸颊,“受委屈了没?”
尤绵坚定平静地和他对视,摇摇头,“见你的路上,我很快乐。”
沈御缓缓地舒展眉头,笑笑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我要玩那个转圈圈!”尤绵开始命令他。
“好。”沈御抱着她整整转了四圈。
“举高点!”尤绵搂过他的脖颈。
“好。”沈御将她高高地托了起来。
两人在无人的街道打闹着。
紧紧地抱在一起。
————
两人一起去了附近的超市。
尤绵感慨着物价,“好贵啊,感觉自己像个穷光蛋。”
沈御拿过她看了眼的零食,“没事,你有老大。”
“呸,明明我才是老大。”尤绵反驳回去。
“那你养我?”沈御眉峰轻挑。
“也不是不行。”尤绵迟疑着点点头。
她目光看向玻璃上粘贴的密密麻麻广告。
——你想
细水长流
我爱
洪水猛兽。
虽然是繁体,但是尤绵还是能看懂。
好奇怪,再看一眼。
看到几个“凹凸”的时候,她愣住了。
为什么会这么open啊。
Durex广告就这么贴在随处可见的玻璃上。
“感兴趣?”沈御在她耳边问。
“没。没有,怎么会。”尤绵脸微微泛红,僵硬地扭过脸。
沈御替她买了些日用品,又挑选了些菜。
尤绵推着黑色购物车跟在他身后,伸手指一指,就有人替她拿。
但她脑子里还是刚才的那个广告。
说实话,挺想买盒看看的。
尤绵朝沈御的方向看了看,趁他没注意,扔了一盒放到了购物车里。
她也不懂怎么挑,随便拿了盒。
还假装吹吹口哨掩饰心虚。
一直到最后,沈御也没从那群东西挑出那个盒子!
他就这么拎着袋子和尤绵从超市走了出来。
他是知道呢。
还是不知道。
假装不知道?
尤绵的小脑袋瓜飞速运转。
“发什么呆,走了。”沈御面不改色地牵着她的手。
尤绵点点头,跟上。
她感觉自己现在手心有些烫。
————
沈御的公寓很干净,他一个人住,从窗户外可以看见海。
“超绝豪华海景房哦。”尤绵踩着拖鞋,环顾着四周,迫不及待地拉开了窗帘。
“嗯,先吃这些垫垫肚子,我去做饭。”沈御将她的东西摆好,俯身在她脸上温柔地亲了下。
这一年,他厨艺见长。
尤绵趴在客厅的凳子上,看向厨房他忙碌的身影。
这里的空间没有南京的大,但却也被打理得很好,窗台附近照样种了绿植,他的床紧贴着墙壁,在角落里莫名有安全感。
木地板一尘不染,书桌上东西很多,一些文稿和书籍堆得哪哪都是,数据线混乱地缠绕着,还有半个玻璃杯的冰凉苦咖啡。
她看见自己的照片在小小的相框里,摆放在随处可见的地方。
他的电脑壁纸也是尤绵的照片,送他的当年麦当劳小狗联名的挂件,他依旧挂在书包上。
日历上圈画着他们要见面的日子,在左下角标了个小小的“绵”字。
香港的生活对于他来说枯燥无味。
尤绵是他唯一的色彩。
尤绵慢慢看着,绕到沈御的身后,搂着他的后背。
沈御没有让她松开,他将菜切好后,擦干湿漉漉的手,侧过身笑着问她怎么了。
只是这个瞬间。
尤绵很想和他一辈子。
第58章 系我呀 43 (一更)
尤绵在香港呆了整整一个星期。
她陪着沈御度过了圣诞节和跨年。
“我准备好了!”尤绵站在房间里的一处全身镜面前,身上挎了个红色的小斜挎包,浅棕美式卫衣松垮,头顶戴着个鸭舌帽,故意往下压了压。
沈御站在她的身后,垂眸不经意地点点头,然后咬着小皮筋,耐心地将她发丝最后一束辫子扎紧。
“走吧。”沈御最后将她耳边零碎的发丝理了理,满意地起身。
男人身着黑色简约卫衣,灰色长筒裤衬出他腿型直挺,狼尾发慵懒地扎了个小揪揪,额前潦草的碎发朝后背着,几捋发丝垂下,露出长眉。
银色链条挂坠在领口,他骨节分明长指上的戒环泛着金属光泽。
尤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他,“系靓仔哦。”她扬扬下巴。
沈御低头看了看她,拿了个小墨镜给她戴上,“真系有型呀妳。”他轻声说着粤语夸她。
“切,还挺入乡随俗。”尤绵臭屁地撩了撩刘海。
晚六点的落日飞车挤满了人。
气温降得很快,寒风似刀。
沈御拿着围巾一圈圈将她围起来,尤绵吸了吸鼻子,小脸藏进围巾里,还不忘啃一口手里刚买的烤鸡腿。
“我们快走吧,赶不上了。”尤绵腮帮子鼓鼓的,眨眨眼看向沈御。
“真坐?”沈御迟疑地看着外面刮着的大风。
尤绵坚定地点点头,拉着他的手朝着人群最挤的地方去了,“哎哟哟,来都来了。”这句是用南京话说的。
敞篷列车穿梭在港城高楼大厦间,日落的晚霞晕染着天色,渐渐暗下去后,港夜绚烂霓虹灯闪烁在他们的头顶。
少女发丝凌乱在白皙的小脸上,她舒服得眯着眼笑,和沈御依偎在一起。
“哦——!”经过桥洞的时候,她快乐地和身边的游客一起欢呼起来。
她伸手放在头顶,想要抓住风,偏头看向沈御的时候。
看见他在笑。
狭长黑眸里映着绚烂霓虹灯的光影,嘴角淡淡存留着笑意,额前发丝随着风吹扫过他的眉毛,眼尾轻上扬,明亮灯光洒过他的侧脸,他比眼前的风景还要耀眼夺目。
尤绵喜欢看他笑,他笑起来很有少年感,眉宇间意气风发。
于是她咧起嘴,和他一起笑了起来。
在列车穿梭在港城里,和沈御在一起,尤绵从未觉得这里是异乡。
就好像两人只是坐着车绕着环路转了遍新街口那样简单。
路边7-11便利店里,尤绵盯着货架上花花绿绿的酒瓶子起了心思。
她虽然酒精过敏,但是可以小酌,只要不是空腹,喝慢一点,不会出事。
“给我喝一点点嘛,它们看起来很好看。”尤绵指了指一杯浅色的易拉罐。
沈御给她挑了瓶低度的果味烧酒,“这个?”
尤绵见他答应了,点点头。
他又从货架上拿了几瓶花花绿绿的,动作熟练,尤绵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是老酒蒙子了。
尤绵弯腰坐在路边的石墩上,看他调酒。
“尝尝。”他将调好的瓶子递给尤绵。
尤绵接过就是要仰头一大口。
沈御及时拉住了她,“怎么答应我的?”
她只好长叹一口气,小小啄了下,咂吧咂吧嘴,太小口了,没尝出什么味。
夜晚,烟花绽放在维多利亚港湾的上空,绚烂多彩。
海面波澜起伏,夜色沉浸在海水里倒映着城市的光影,高楼大厦光明璀璨。
他们吻在一起。
甜味青梅酒交缠在她唇齿间,醉意上头的时候,眼里只有沈御一个人。
“钟意哦。”尤绵有些微醺了,她靠在沈御的怀里,吹着海风,眉眼弯弯,痴痴地说着。“最最最钟意你。”
“海风——晕乎乎。”她自言自语,捂住沈御的嘴不让他说话。
沈御拉过她的手,让她抚摸他的脸,两人像说悄悄话那样挨得很近,烟花在他们面前绽放一次又一次。
维多利亚港湾的海风吹动着他们彼此的发丝,交缠在一起。
沈御温柔地将手心覆在她的耳后,俯身低头轻轻啄了下她的唇瓣,“醉了?”
“没有,我很清醒的。”尤绵摇摇头。
酒精带给她的醉意,远不如眼前一切。
这偌大城市繁华灯光落在少女侧脸,她清澈明媚的眸眼望着沈御,牵着他的手晃呀晃。
“我们永远永远在一起。”她笑嘻嘻地说着。
沈御将她搂在怀里,用身躯替她挡着风,“好,我们永远永远在一起。”他轻声在她耳边说着。
在冬日港城的风中,他们接吻。
“沈御——”
“沈御。”
“沈御!”
她喊着一遍又一遍他的名字,要和他岁岁年年。
他们十指相扣,心脏连着心脏。
公寓里。
尤绵伸出手对着沈御,“脱吧。”
“怎么懒成这样?”沈御嘴上念叨着,还是俯身替她脱去了卫衣。
空调温度打得很高,唱片机放着钢琴曲。
尤绵窝在沈御的怀里,小鸡啄米似地亲吻着他的下巴,“我真没醉哦。”
“醉鬼都喜欢这么说。”沈御将手心覆盖在她的额头,试着她的体温有没有异常升高。
“真没有,现在我要去洗澡。”尤绵嬉皮笑脸地用额头蹭着他的手心,“唯一的睡衣弄脏了,我扔你洗衣机里了。”她坏心眼地悄悄对沈御说着。
“如果你不找件衣服给我,我可就要光着钻你被窝了!”尤绵小脸红扑扑的,或许是酒壮人胆,她丝毫不觉得害羞。
沈御耳朵快红透了,他是拿尤绵一点办法都没有。
轻拍了拍她的屁股,“去洗,我给你找。”
尤绵才满意点点头从他身上起来。
至于她睡衣怎么弄脏的。
这可得怪沈御。
重新给尤绵找的睡衣,其实很快就找好了,沈御随便一件衬衣都足够当尤绵的睡裙穿。
沈御在此基础上,找了件最长款的。
他将衬衣安静地放在浴室外的架子上。
然后开门出去,半蹲在公寓的门口发呆。
脖颈染上的绯红蔓延到耳后。
寒冷的冬日里,他只觉得燥热不安。
尤绵蜷缩在浴室的角落,看着水珠滚落在她自己的身体上,她摸了摸,缓缓蹲下。
脸有些烫。
纤细的手指抚摸过锁骨,往下。
和他身上一样的沐浴露香味萦绕在周围。
尤绵吸了吸鼻子,像个小狗一样贪恋着,缩成一团抱住了自己。
就好像他在身边。
尤绵换好了衣服从浴室里走出来,热气氤氲,她用浴巾擦着湿润的发丝,水滴“啪嗒啪嗒”落在衬衫上,透明勾勒出她纤细的身段。
衣摆只到她的大腿根处。
她抬眸去找沈御,碰巧看见他脱衣服。
束腰长裤勾勒他紧实的腰型,上身衣服已经完全脱去,后背肌肉线条流畅,冷白肤色在灯光下刺眼。
那件白衬衫就这么松垮半搭在他的手臂上。
沈御察觉到她的目光,轻微侧了侧身,神色倦怠,“洗好了?”
尤绵顶着湿润的头发点点头。
“坐过来。”沈御叼着根棒棒糖,小小的白棍上下动着,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尤绵乖乖地坐了过去。
镜子里,男人单膝抵在她身后的床板,一手拿着吹风机,低头认真给她吹着头发.
他的手修长宽大,碰她头发的动作却格外温柔。
“什么味道的。”尤绵问他嘴里含着的糖果。
沈御勾唇笑笑,拿出糖俯身吻她。
糖渍沾在她的唇瓣上,尤绵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是甜甜的青提味。
沈御继续擦干着她的头发,上半身什么也没穿。
尤绵仰着身子往后靠,就能靠在他的胸肌上。
她调皮地伸手想摸,心思全在思考如何偷袭成功。
全然没有想到,现在两人的姿势很特别,从沈御俯视的角度,可以看清她白皙的腿,和衬衫裹着柔软轮廓。
纽扣无力地扣着,缝隙里也能看见溢出的白皙滑腻。
沈御呼吸沉重了些,他匆匆最后给她吹了遍头发,就别过脸起身。
尤绵到最后也没能碰着。
沈御去浴室的时候,尤绵钻进了他平常睡觉的被窝里,来回打滚了几下,觉得这里的床没有南京那个房子的大。
等会睡觉得和他搂得很紧才能睡下。
尤绵思考着。
她毫无睡意。
隐约觉得今晚得发生些什么。
水声停了,尤绵听见了浴室门关上的声音。
她裹着软乎乎的被子,探出个脑袋问他:“洗香香啦?”小手拍了拍被子,“快来。”
沈御擦干头发,将温度又调高了些。
最后才坐到她的身边。
“让小绵大王来检查一下你有没有洗香香!”尤绵吸了吸鼻子,在他脖颈处嗅着,整个人趁他不注意扑进怀里。
沈御只好接住她。
她在怀里作乱,温热鼻息洒在他胸肌的皮肤上,炽热滚烫,她的手也好小好软,捏着他的腰间痒痒的,一点也不会疼。
“这次要关灯吗?”他问。
尤绵动作顿了下,整个人呆在原处。
他耐心等着。
等到尤绵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想要去牵他的手。
关灯总是会做一些令她害羞的事情。
既喜欢又紧张。
沈御没什么犹豫,直接把灯关上了。
静谧的公寓房里,他将手探进被子里,隔着衣料触碰她的身体,正如他想的一样,那件衬衫的纽扣很容易就能解开。
尤绵乖乖地平躺着,身体微微轻颤,小声抱怨着:“你怎么还不进被窝。”
他的手好大,手心滚烫触碰在她有些冰凉的肌肤上。
犹如冰雪融化。
“该我检查你了。”他低声笑着说,将她一把捞了起来,抱在怀里。
“什么——?”尤绵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坐在了他的怀里。
他学着她的模样吸了吸鼻子,在她脖颈嗅着。
尤绵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仰着脖颈想要推开他,反而把自己更加往他怀里送。
“比青提味的酒还要甜。”他自说自话,挺立的鼻梁扫过她的肌肤。
“什么啊?”尤绵思考不过来,下意识搂着他的脖颈。
“你的味道。”他抬眸淡淡盯着她,“不是只有你才对气味敏感。”
“我也很喜欢你身上的”沈御在她耳边低声说着,顿了下,咬了过去。
轻微的刺痛让尤绵整个身体一缩,“你是小狗吗?怎么喜欢咬人呀?”她佯装责怪。
沈御将刚才咬的位置,温柔舔舐了下。
尤绵闷哼着出声。
漆黑剥夺了她的视觉,尤绵只能将自己完全交付给沈御。
“其实今晚,也可以,我那天偷偷买了”尤绵贴着他的脸颊,小声嘀咕着。
“我知道。”沈御勾唇笑了下。
尤绵不说话了。
她低头将脸埋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手臂。
沈御感受到手臂上柔软的触感,若有似无地蹭着他。
他温柔地将她耳边的碎发撩拨在一旁,指腹揉了揉她的小肚子,闷哼着笑笑。
尤绵被他揉得不好意思,也跟着傻乎乎地笑。
可他的手渐渐往上。
她就笑不出来了。
“沈御。”尤绵有些着急地喊着他的名字。
“这里也很软。”他说。
尤绵抿着唇,将他搂得更紧了,没关系,黑夜里看不到的。
这极大缓解了她的羞耻。
甚至故意扭动了腰往前送。
沈御低头去吻她的唇瓣,吻得意乱情迷,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
尤绵思绪漂浮到今晚的维多利亚港湾。
海浪缓和起伏着,她的灵魂漂在上面,摇摇晃晃。
塑料包装袋拆开的动静让她一惊。
沈御将床头的夜灯打开,桔黄暖色调的灯光落在他手里的那个盒子上。
他面不改色地拆开。
尤绵紧张地攥着被子,将被单都攥出了褶皱。
“我教你用。”沈御好为人师。
尤绵显然不适合当这方面的学生,她不怎么配合地将脑袋藏进被窝里,又被沈御给捞了出来。
“这也是教育的一部分。”他现在说什么尤绵都不会信。
“诶?不是戴在内个上面”尤绵看着他的举动,愣了下。
“今晚用手。”他回答得直白。
“啪——”灯又关上了。
冬夜里,她满身是汗,湿漉漉地粘在皮肤上,尤绵粗粗地喘着气,却被他拍了拍腿。
她哼唧着翻了个身,双手被反剪着背在身后,她太调皮了。
沈御说她的手总是不安分,于是禁锢了起来。
她总以为沈御耳根子软,说几句求他的好话,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但今晚他就像疯了一样。
无论她求着结束,沈御都好像听不见。
她的手和他的手。
各有用处。
凌晨三点,尤绵恍惚着,躺在被窝里没什么力气,犹如任人宰割的咸鱼。
她舒服得半眯着眼睛,实在抬不起眼皮后,才昏昏睡去。
沈御用纸巾擦拭着她的腿,腰,任何地方。
那件给她当睡衣的衬衫像是块烂布一样掉在地上,无人问津。
沈御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辛苦了。”
第59章 系我呀 44(二更)
早上十点左右,尤绵睡眼惺忪从被窝里爬起来,身上已经被沈御换了件干净的衬衣,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喊他,“沈御”
沈御将她从被窝里捞了起来,“醒了?看起来不像。”他捏了捏尤绵的小脸。
“好困啊——”尤绵打个哈欠,眼泪水挤了出来,头发乱糟糟的,她眯着眼睛,顺势又要往下躺。
沈御哪里会给她赖床的机会,直接将她抱了出来,“懒大王啊你,起来洗漱吃早饭。”
“都十点多了,该吃午饭!”尤绵晃动着手抗议。
“反正不会饿着你。”沈御捉住她的手亲了亲。
尤绵觉得痒,将手缩了回去,他怎么这么喜欢亲呀,昨晚亲这么多次都亲不够。
沈御将她放在洗手台的面前,认认真真地放稳了,生怕她一个站不住就倒了下去,跟没长骨头一样。
尤绵晃晃悠悠地叼着个牙刷,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巴红肿得可怜,幽怨地瞪了眼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正用毛巾温柔细心地给她擦着小脸,“水温怎么样?”他半眯着眸好心情地笑笑。
“不怎么样。”尤绵嘟囔着。
湿漉漉的水渍还粘在她的脸颊上,沈御放下毛巾,就贴了过去。
“还好。”他自顾自地说,蹭了蹭她的小脸蛋。
“哎呀你这个粘人鬼。”尤绵推开他。
昨晚欺负她欺负得这么狠,醒来倒像是没事人一样。
体型差的优势让他直接从身后搂住尤绵,手臂架在她的脖颈上,将她困在自己的怀里,“粘人鬼?”他笑笑反问道。
尤绵没想过他会玩“锁喉”这招,拍着他的手臂差点没呼吸上来,“你耍阴的!放开我!”
“不放。”沈御见她洗漱好了,直接将她扛在了肩膀上。
尤绵只要乱动,他就毫不留情地在她屁屁上留下轻轻的一巴掌。
虽然不疼,但是足够让她羞耻。
“沈御你个大变态!”尤绵咬牙切齿。
又是一巴掌。
她乖了。
终于,小尤绵的怨气在沈御端上一桌子好菜的时候化为乌有。
他厨艺是她亲眼见证地飞涨。
“凑活应付点,下午忙完,晚上带你吃好吃的。”沈御将饭盛好摆在她的面前,专门为她准备了一个粉色的小勺子。
尤绵两眼冒光,点点头,狼吞虎咽起来。
喂饱了的尤绵就乖很多,她开始摆弄起自己的手机,对着沈御学习的身影录像。
有种高中时候拍学习vlog的感觉,尤绵毕业以后,那个账号就很少更新了。
上次的更新还是南大开学典礼。
大学的时间不像是高中那样安排得很紧,完成一些事情绰绰有余,短期的目标也不会有压力,尤绵已经能很好地把握时间了,不需要再用vlog的方式记录下来。
只是那个账号陪了她这么多年,还是很有感情的。
她将摄像头摆了个角度对着沈御,“我来监督你学习。”
沈御抬眸看看她,没有拒绝,随她怎么样都行。
沈御的手很好看,尤绵觉得这个视频更新没准能比她以前的内容更加受欢迎。
简单拍了十来分钟,尤绵都不需要怎么剪辑和加滤镜。
他的公寓是朝阳的,采光很好,房间里环境很干净。
尤绵随便挑了个曲子当bgm就完成了更新。
标题叫博士一天的学习vlog。
尤绵起这个标题的时候都想笑,感觉自己也成了个博士。
Dr.You,尤绵开始做美梦。
因为太久没更新,刚发出的视频其实并不会有很多人注意。
但是后台却收到了一条消息。
尤绵愣了下。
晓晓要努力XD:你回来啦?!
晓晓要努力XD:你ip在香港?
尤绵敲了敲键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她,有种老粉等自己回家的感觉,尤绵还挺感动。
只是过了一分钟后,对面又发来一条。
晓晓要努力XD:尤绵?
尤绵怔住了。
现在粉丝已经狂热到这种程度了吗?!
突然被一个网友直呼姓名,尤绵有点害怕。
小羊陪你学习XD:你是?
晓晓要努力XD:张知晓呀。
哦,是她!
尤绵突然笑了下,觉得这个世界还挺小,张知晓毕业那年和她道别的时候,就去了香港。
这个女孩经过不懈努力,最后还是考入了香港中文大学。
尤绵最初就知道她能做到的。
晓晓要努力XD:要出来见一面吗?
尤绵回想起两人高中时期还当过冤家来着,后来被董明排座位坐在一起才算老实。
想想那些回忆尤绵都想笑,她当时觉得张知晓可真幼稚,但其实回想起来,自己也在暗暗和她较着劲。
但后来的张知晓真的可以算是她良师益友了。
尤绵至今都能想起来她举着自己的英语错七道题的完型,嘴巴撅得老高,然后骂骂咧咧着:“尤绵你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挨骂的尤绵就玩玩手指头,笑嘻嘻地求她再给自己讲讲。
张知晓嘴硬心软的性格,也是尤绵后来才发现的。
————
两人见面在一家咖啡馆。
张知晓和以前变化很大,她生来长得就恬静,只是总会被家里人嘲讽是苦瓜脸,苦相是不吉利的。
从小也瘦,看起来营养不良,张知晓自己明白,是压根吃不饱饭的原因才导致了这样。
现在的她很健康,长卷发搭在肩膀上,笑容自信,眉眼间依旧淡淡温柔。
“真的是你,高中我就猜到是你了。”张知晓将手机摆在她的面前。
尤绵看过去有些小吃惊,张知晓不但把她设置为特别关注,而且还把她的视频下载下来反复观看,最早的甚至能追溯到她刚开始创立账号。
网络上是她的偶像,现实里却是她的小对家。
张知晓回想起来也觉得幼稚。
“是不是有种偶像就在自己身边的感觉?”尤绵单手托着脸颊和她开玩笑。
“真好,你一点都没有变。”张知晓感慨着。
“嗯?”尤绵从头到尾重新打量了遍自己。
张知晓笑笑不说话。
她心思向来敏感,来香港这些年,和高中时期的同学几乎都没有保持联系,和尤绵私下里的联系也少,在网络上提出见面的要求,她觉得有些不妥。
万一见面尴尬了怎么办,同学这么久不说话会不会就不太熟了,尤绵会不会觉得她陌生了。
这些疑虑在见到尤绵本人后,全部消散不见。
尤绵就是尤绵,和她说话,张知晓的顾虑就全部消失了。
“第一次看你的视频啊,我记得那次考试我考得很差,快被挤出年级前一百五,我妈把我臭骂了顿,说我以后就在家给弟弟泡奶粉吧,长大也不会有什么出息。”张知晓陷入回忆,这么说着。
“我说不要啊,我才不要给你儿子当保姆,我以后一定要考得远远的,离这个家要远远的。”张知晓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是你送来轮滑班的那个弟弟吗?”尤绵也突然想起来早些时候她在广场上见到张知晓陪弟弟上轮滑课,她当时还是个小老师呢。
“对,是他,高三那年你看见的治疗哮喘的药盒子,也是我弟用的,他天生哮喘病。”张知晓继续说。
“作为姐姐,我心疼他,但是在那样的家庭,我又很厌恶他,说远了,就是那次和我妈吵完架后,我躲在房间里,开始搜一些网课看,不知道怎么的,就看到了你的视频。”
“你还记得吗?你第一个视频录的是你一天写了12个小时的数学题。我数学差,属于看见数字就眼花的那种,我当时好佩服你,我觉得你好厉害,你真的全程坚持了下来。”
“那天下午,我收拾好心情,看着你的视频,写了一下午的题。”张知晓说得停不下来。
尤绵说实话,其实有些记不太清了,但是那一条视频确实很受欢迎,有很多粉丝关注她都是因为:哇,这人能连续不断写12小时的数学题,太牛了,关注!
但大部分就是看看当个乐子,尤绵自己都觉得挺离谱的。
张知晓却真的实打实地跟在身后学了起来。
并且她还觉得非常有效果。
“然后我的视频就一直激励你努力?”尤绵问她。
张知晓点点头,亮眼放光崇拜地看着尤绵,“我超级喜欢你用的文具,感觉自己用了也能写题又快又准确。”
尤绵被她逗笑了,“其实我有时候错多了的地方,会剪辑掉,剪掉你们就看不见了。”尤绵比了个剪刀手的姿势。
“啊?”张知晓震惊,“还可以这样?”
尤绵“噗”地笑了出来,“怎么样,偶像滤镜破碎了吧?”
“没有没有。”张知晓摇摇头,她顿了会,“想想以前也挺傻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你还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尤绵愣了。
“我们的那个程峰,他喜欢你,这件事你知道了吧?”张知晓提到了另一个人。
尤绵迟疑地点点头。
她当初怀疑张知晓暗恋程峰。
因为程峰不管在哪里,在干什么,张知晓似乎都在他的身边,看似形影不离,但其实两人中间又保持着距离。
张知晓总是喜欢观察他,了解他所有的动向。
“我当时计划着撮合你俩来着,我想着你俩如果谈恋爱的话,肯定就不会好好学习,然后我就突飞猛进把你俩从班排名挤下去哈哈哈哈。”张知晓说完自己都笑了。
尤绵傻眼了,“啊?”
“你在广场上轮滑课也是我告诉他的,还有你补习班的事情,也是我向他透露的,甚至运动会表演的那次,我对他说没准你和我演出一次,惹她吃醋试试,他就真愿意了。”
“我还在想你真是个木头,程峰每天盯着你看,都要把你看穿了,你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我又莫名其妙地庆幸,暗自希望你别理会,好好学习和我公平竞争,这样我也能少一点罪恶感。”
“我想,如果尤绵和我一样是个不为感情所乱的女性,那我就勉强把她当成同类好朋友吧。”张知晓笑着将曾经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尤绵听后也笑笑,“什么是同类好朋友啊,怎么了,你不为感情所动?冷冰冰。”
张知晓学着她的样子,单手托着脸颊,“对啊,我发誓要当一个只会学习冷冰冰的机器人。”
“那你最后也没考过我。”尤绵嘿嘿笑着。
“有过一次。”张知晓打断了她,“高三那年有次联考,你英语考得像狗屎那次。”
“不过当时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想想也就不重要了,我不在乎了。”她说。
尤绵点点头,“那我们现在依旧是好朋友。”
两个女生对视笑笑,释然了一切。
聊到了傍晚。
张知晓看见男人从咖啡馆门口走进来,从走进来的瞬间,他的视线就停留在尤绵的身上。
她愣了下,恍然回忆起当初演出前帮她顺手弹了遍钢琴曲的“热心同学”。
是他。
沈御出现在尤绵的身后,修长骨感的手温柔自然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更加证实了张知晓的想法。
“原来你们真的是一对。”她突然这么感慨了一句。
尤绵拍了拍沈御的手,回过神看向张知晓,“嗯?”
“当初我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身上某种东西很像你。”张知晓勾唇笑笑。
“像我?”尤绵看了眼沈御,以为有什么夫妻相。
“像视频里的你。”她缓缓说。
“像视频里,你带给我的感觉。”
“在我最灰暗迷茫,寻求帮助的时候,你们总是不经意间帮助了我。
但是又与我隔着无法跨越的距离。
我很羡慕你们遇事有种理智的解决方法。
形容不好这种感觉,冥冥之中,我也想成为你们这样的人。”
“你们很般配。”
张知晓将一切说了出来舒心了很多。
沈御看着她,回想了会,才记得起来那天在附中顺手帮助的那个尤绵的同班同学。
时隔很久,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但是很喜欢她说的那句“你们很般配”。
尤绵没有想过张知晓的心思会这样细腻,她紧紧拉过张知晓的手,“可是张知晓,你已经是了。”
“我有时候也很佩服你的努力和勤奋,你和我都做到了梦想的成真,我们都很棒。”
张知晓回握着她的手,抬眸看了看沈御,又看了看尤绵。
离别的时候,她笑着留下一句,“喜酒记得喊我。”
“不是,我们还没有!”尤绵还没有说完。
张知晓已经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走出了咖啡馆。
橱窗玻璃倒映着少女骄傲的身影。
现在的张知晓依旧是十七岁的张知晓。
尤绵觉得她变了,又好像没有变。
她看着张知晓的背影笑笑,又目送了自己一段青春远去。
第60章 系我呀 45
尤绵被沈御带去了学校,所有人见到她都很惊奇地围了上来。
沈御在他们心中向来习惯独来独往,研究所遥不可及的大佬,参加集体活动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身边搭讪过的女生基本都以失败告终,什么时候能看见有个小姑娘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几个人都看傻了眼。
“Dr.Shen的家属哈哈哈,沈御你怎么带家属来上班啊。”
“好可爱啊,是女朋友吧,我早就在沈御朋友圈里见过你。”
“在内地读大学吗?看起来好小一只啊。”
尤绵刚开始还有些局促地躲在沈御身后,主要她担心都用英语交流。
虽然她现在英语提升了许多,但是心里还是多少有点阴影。
她的粤语也很塑料。
“你甚至可以和他们说南京话。”沈御悄声告诉她,“我教了他们不少。”
尤绵冲他眨眨眼,顾虑消散后,很快和那群博士打成一团。
她天生讨人喜欢,路人缘都很好,大家很喜欢和她聊天。
沈御就站在她的身后默默看着。
“博士毕业了有想过下一步吗?”沈御的老板站在他旁边,喝着茶开始八卦地问道。“成个家什么的?”
沈御视线停留在尤绵身上,许久没有说话。
安静了会,他才缓缓说道,“追随她。”
“她想做什么,我只要做到在她身边。”
博导乐呵着点点头,“别人都一心想往国外跑,你倒是目标明确。”
沈御只是看着尤绵的身影。
少女从人群里转过脸笑嘻嘻地望着他:“沈御,我们中午吃什么呀?”
沈御将她从众人身边轻轻搂了过来,“饿了?”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众人被洒了一脸的狗粮。
————
四月底,江娆母亲的病情再次恶化。
尤绵抱着小狗坐在沈御家阳台的摇篮椅上,听着江娆电话那边说的话,眉头皱在一起。
江娆有些微醺,说话语序很乱,吐词也夹杂着上海强调。
“他怎么这样?一点情义也不讲吗?”尤绵听到她那个前男友是商业竞争对手,并且还给刚创业的江娆下套,想让企业直接扼杀在摇篮里,手段险恶。
“这个事情我有能力掰回来,但是,尤绵,我真的好担心我妈,不想让她就这么离开。”江娆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我不该给你打这个电话的,我只是太想找个人倾诉。”
“你应该和我说啊,我们是朋友,沈御他们也得知道,我们会和你一起面对的。”尤绵急忙说。
江娆安静了好久,无力地叹了口气。
“江娆,你需要我,随时都在的。”尤绵轻声地对她说。
听筒里传来轻微的抽泣声,尤绵知道江娆在哭。
她身上独自扛下的担子太重了。
尤绵在五月悄悄定下来去上海的车票。
上海距离南京很近,她结束完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就匆匆赶去了南京南站。
尤绵知道自己替她分担不了什么,但这个时候,尤绵想陪在她身边一起度过。
尤绵早些去沈御父母家里的时候,总是会听柳沁谈起他们的友情。
江娆和左屹还有沈御是打小就认识的发小,都从一个机关幼儿园毕业的,三个人彼此的糗事都相互见证过的。
凌川是高中出现改变沈御性格的重要朋友,后来也经常被他带回家和父母认识。
沈御交朋友到最后总是会把人带回家,柳沁每天开门都要担心谁家小孩又跟着他身后瞎野去了。
柳沁总是说他们几个彼此心有灵犀,看起来狐朋狗友每天吊儿郎当的,但是关键时候又惊人的团结。
尤绵坐在去往上海的高铁,给沈御发了消息。
——猜猜我现在要去哪?
沈御给她发了个定位。
他已经在上海了。
尤绵勾唇笑了笑,她就知道,他们心有灵犀。
御:到站了我去接你。
御:自己在路上要小心安全,随时和我联系。
过了一分钟,他不放心地又打来了电话。
“别挂断,不说话也可以,我想陪着你。”他的声音出现在电话听筒里让尤绵感到安稳。
尤绵抬眸望向列车窗外,晚霞呈金粉色划过南京南站的上空,人群来来往往。
让她想起了两年前和他们见面的那个五月。
到站已经是晚上了。
尤绵只是刚从高铁上下来,她想顺着人群走出站,却意外地发现,一站台上停了辆黑色揽胜。
她是想这么路过的,可偏偏那辆车的车牌号却让她感到熟悉。
尤绵很少见到有车可以直接开进高铁站台的。
车窗缓缓下降,里面的男人痞里痞气地冲尤绵吹了个口哨。
尤绵抬眸和他对视,又惊又喜。
是左屹。
好久没有见到他,尤绵觉得他似乎比以前日子过得更滋润了,大金链子就这么挂在脖子上,看起来很像暴发户。
左屹却笑着和她解释,“也就来接你才装这么一下,帅吧?”
尤绵坐进车里,点点头。
她环视了下周围,没有看到沈御。
“我让他留在医院了,江娆母亲等会需要准备手术,身边只有江娆一个人,不放心。”左屹打着方向盘,他说话的口吻倒是比两年前成熟很多。
他身上沾染着点烟草味,尤绵吸了吸鼻子,还算可以忍受。
尤绵看着他,想了想问道:“两年过去,你赚到一个亿的小目标了吗?”
左屹偏头看看她,“已经准备开始赚下一个亿了。”
“哇你这么厉害?霸道总裁啊!”尤绵瞬间双眼亮晶晶。
左屹乐得嘴角开了花,方向盘马上就要握不住了,一个急转差点没给尤绵甩出去。
“那倒不至于,我其实没有那么霸道。”左屹乐呵呵的,“还是和你说话有意思。”
“为什么啊?”
“因为不需要动脑子。”
“”
两人赶往医院的时候,江娆正独自坐在走廊上的长椅。
沈御正在病房里和医生沟通。
她隔着玻璃窗户望向病床上插满导管的母亲,眼眶通红得令人心疼。
尤绵匆匆赶到,陪在她的身边。
“小绵!”江娆见到她就整个人完全扑了上去。
尤绵轻轻拍着她的背,朝玻璃窗户望去,隔空和沈御对视了下。
“我来了,没关系,没有过不去的。”尤绵陪着江娆在旁边坐下。
“他口的,那男的真口口的不是个口人!”左屹刚进医院看见江娆这个样子就忍不住破口大骂。
“大概几点到?”沈御问他。
“晚上十点应该能飞过来。”左屹低头看着手机,一直在和别人联系,看起来很忙。
尤绵无能为力,她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只是一点点地搂着江娆,让她哭出来。
哭出来就会好的。
晚22:35,在医院上空的直升机紧急停机坪。
一架私人直升机缓缓降落。
“肾源送到,通知医生准备手术!”左屹听完对讲机里的声音,有些疲惫地松了口气。
周边的人瞬间变得忙碌起来,护士小跑着去通知主刀医生,其余几个护士再次对江娆的母亲进行了检查。
尤绵安慰地拍了拍江娆的手背,几人看着手术室大门关了起来。
尤绵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生死之别带来的恐惧,她希望手术可以成功,她不想江娆没有妈妈。
没有妈妈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尤绵想都不敢想。
她牢牢地拉着江娆的手。
手术需要六个小时。
也就是大概在凌晨四点多会知道结果。
不眠夜。
上海市今夜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水流淌在公路上,汽车轮胎碾过泛起水花,深夜偏僻路上无人,黑色迈巴赫速度飞驰,音浪低沉凶猛。
魅蓝杜卡迪机车紧追不舍,音浪盖过迈巴赫的,水花飞溅,时而超车左右挟持在黑色车身的两侧。
黑色单薄风衣在雨夜被风吹得鼓起,少年戴着漆黑头盔,狭长桃花眼冷冽地盯着黑色车窗,凌川玩这把猫追鼠的游戏,并没有给对方多少机会。
他在速度方面从来没输过。
汽车内男人深深呼出一口气,他开了车窗。
雨越下越大,耳边传来机车音□□嚣着,夹杂风雨,寒气逼人。
在前面一个路口,迈巴赫紧急掉头。
凌川轻蔑地笑了下,紧咬着逼近它的身后。
一切结束在医院的停车场。
身着正装衣冠楚楚的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他三十多岁,无名指上还戴着婚戒。
“你是她什么人?新的小男朋友?”男人语气鄙夷。
凌川不紧不慢摘了头盔,迈着长腿从机车上下来,没有多说,对着那男人就是一拳打过去。
他知道的,像这种得体的人讲究规矩,但他年轻,还没有脾气好到和这个男人废话。
那一拳很有劲,男人只觉得耳边嗡嗡了下,嘴角泛起腥甜。
男人冷哼着笑了下。
大步跨进了医院。
——————
雨水夹杂寒气带着丝腥味,和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很违和。
凌川不紧不慢跟在男人的身后。
江娆靠着墙壁坐在长椅上发呆,左屹蹲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尤绵一直搂着江娆,她是最先看到那个男人走过来的。
穿着高定的西装,哪怕淋了雨却看不出一丝狼狈,金丝眼镜框沾着雨水,模糊能看清那双薄情的眸色,嘴角紧抿成一条线,看起来整个人严肃又难以相处。
尤绵大概能猜到他应该是谁。
江娆缓缓抬眸朝着男人的方向看去,她眸色没有太多的情绪,这一晚上她哭了太多次,早就麻木了。
沈御站在江娆的身后,连左屹也起了身,尤绵安静地凝视他。
身后还站着凌川。
他以为江娆的背后是没人了吗。
他甚至当初不愿意花时间去了解她的社交。
“这混小子。”左屹轻声骂了句。
凌川略过男人的身边,俯身将头盔安放在椅子上,“给我的朋友道歉。”他说。
江娆眉峰轻挑,倒是来了半分兴趣。
倒不是想听秦陂的道歉,而是想看看这个平日里高傲自大的男人是如何屈尊的。
他背叛了江娆的爱情,背叛了本该讲的情义,不择手段,心思险恶。
安静了半天没有动静。
凌川没有耐心,抬腿踹过了男人的膝盖,逼迫他硬生生地跪下。
秦陂手撑着地面,无名指上的婚戒泛着光泽在江娆的视线里一晃而过。
她勾唇笑笑,“我从来不会怕你,哪怕你把我赶出上海,在别的地方我依旧会好好地生存,而你依旧表面光鲜,实则如同阴沟里的老鼠。”
“秦陂,我是最清楚你的。”江娆起身,女人身姿依旧优雅,高跟鞋擦蹭着瓷砖地面。
她垂眸踩在了秦陂的无名指上,“给你个教训,以后别来惹我。”
“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她补充道。
尤绵觉得江娆这一刻好帅。
秦陂能轻易被她威胁不仅仅是今晚人数上的劣势,他谈判的合作对象左家,眼前江娆身旁那个叫左屹的,在左家属于姑爷辈,直接是把合作关系终止。
一个项目的漏洞及时填补使得他最终停止对江娆手下企业的胁迫。
这么僵持下去,实在不够体面。
他忍着手指上的疼痛,安静地等她发泄好。
最后对视的那一瞬,江娆明白,今晚之后,两人就此再无瓜葛。
“秦陂,新婚快乐。”江娆看着男人转身离开的落寞背影,心情总算缓解下来,她语气发自内心地轻松,想想这个男人要在名利场上虚伪地去赚以后孩子的奶粉钱,她就想笑。
秦陂低垂着那只被踩过的手,先是有些愕然,他侧过脸最后看了眼江娆,“谢谢。”
随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众人眼里。
江娆松了口气。
“可以啊,这老贼都能被你揪住?”江娆点名夸了凌川一嘴。
凌川随手揉了揉淋湿的头发,“还行。”他将车钥匙扔给左屹,“我回北京了,夜里一点的车。”
尤绵听到北京的时候顿了下,一脸八卦,“你和许可莹是不是”
凌川瞥了她一眼,最后看看沈御,勾唇笑了笑,“反正进度比你俩快。”
沈御给了个让他快滚的眼神。
尤绵却莫名脸红,开始匪夷所思。
指哪方面的进度呢?
许军师也没教过这些啊。
是那个方面,还是那个方面?
凌川一句话,让尤绵深深陷入思考。
手术还在进行着,尤绵想一夜都陪在江娆身边的,她上大学最先学会的事情就是熬夜。
她觉得自己可会熬了。
但是沈御拉着她先离开了。
他们和左屹分开在医院陪江娆。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凌晨一点。
“我们去哪里呀?”尤绵跟在沈御的身后,和他牵着手。
“不饿吗?下了课就这么赶过来。”沈御将她的手放进外套的口袋里。
“其实还好。”尤绵用另一只手摸摸肚子,确实空空的。
“先回酒店,点外卖可以吗?”沈御问她。
尤绵点点头,她其实有话想问沈御,但又有些不敢问。
“想说什么就说吧,不要对我藏事情。”沈御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温声说。
“我就是在想,如果,如果江娆的妈妈手术失败了的话”尤绵在担心这个,“江娆会不会伤心得一蹶不振。”
“她没有和你说过,她其实和她母亲的关系,并不好。”
“江娆的老师说她一生都在叛逆期,自从我认识她起,她妈妈和她几乎每天都会吵架,脸上经常挂着几个巴掌印,还笑嘻嘻地找我和左屹出门玩。”
“我和左屹最初不知道原因,直到听说她妈妈要带她改嫁了。后来才发现,江娆从来没向我们介绍过她的父亲。”
“她说她没有父亲,也不需要。”
“江娆现在急切救她的母亲,是因为母亲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是需要一个家的。”沈御一点点将江娆的过去说给尤绵听。
“她会伤心,也会一蹶不振,不过顶多半年就会缓过来,她没那么脆弱,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坚强。”沈御看着尤绵逐渐同情地皱起眉头,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们应该相信结局是好的。”
尤绵抬眸,泪光闪烁着望他,“那她以后如果只有我们了,我们当她的家人好不好?”
沈御听到“家人”的时候,微微怔了下。
显然他的思绪和尤绵并没有同频。
路灯昏暗的光落在这个纯真善良的女孩身上,她眼里满是急切和担忧。
沈御缓缓俯下身,保持和她平视,他怜爱地抚弄着她耳边的碎发。
“那你打算先给我一个家吗?”他轻声问。
四目相对。
他漆黑的眸色里倒映着她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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